白露 作者:周而复始

    谊。”

    “恭敬不如从命了。”言家耀辉客气着,道:“明天午时在风华楼聚聚可好。”

    “一定来。”拱手告辞的林政皓低声留下最后一句,“我还无法肯定一定会帮你,只能说,要是有可能,我定会尽力而为。”

    第十八章

    对先到京城的言家究竟布了什么局好奇不已的林政皓最终按下好奇心,迎接萧大人的仪式结束了,回城的队列也动了起来,不想招惹猜测的林政皓和言家耀辉告辞,临行回身道:“萧大人身上有姑父的谢恩折子,明日定会述职呈交,最近要小心回避回避吧。”

    言家耀辉道谢了,这就是永固在折扇上留言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涵义吧,也是,借着赐婚婚宴上的杀戮,不知道还要再添上多少性命,朝廷的肮脏事,透着满眼血腥。趁着这还没有凝结的血腥味借着江氏余威做点手段,这本就是言家耀辉匆忙找着门路的理由。

    候在远处等着的江家侍卫瞅着满眼悠闲甚是有趣,只是江穗私人亲随的他们,在江氏中身份低微,现今服侍着夫人、少主格外关爱的亲家少爷,他们自然尽心尽力。望着言家三少过来,赶忙跳下车扶着上了马车。卷起鞭花,也一同随着大溜回城去了。

    和千里路程相比,最后的十里之程就短暂多了。

    晃荡着进了京城,顿生尘埃和喧哗只是一瞬,转眼所有车骑都分开消失在各个路口了,抬眼看去,烈日下的京城,满街清清冷冷。

    哎?那些先回城的公子们都上哪儿去了?

    守着城门口张望的大掌柜一溜烟跑过来,感慨着,“那些公子哥儿们连马都没下,都回家去了。”和预想着的肆意玩乐一番的预计大相径庭。

    要不是预先都知道去了塞北的少年英豪们今天回来,不然,那自远而近扬起的烟尘肯定惹来禁军。至于这些月来都很扬眉吐气的府衙班头早就远远躲开去了。这还罢了,纵马而归的公子们掀起的一路烟尘将凑着赶热闹的百姓连欢呼都省了,唬得贴着城门墙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卷进马蹄底下,转眼,除了落下满头满脸的灰尘,再没了其他,纷纷讨了大大没趣,当即就都散了。

    是这样吗?想来也差不多吧,就算平日里没心没肺,离家数月,归乡后第一选择回家也是理所当然的。

    “三少。”靠着车辕坐着,探身的大掌柜小声询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了。”言家耀辉轻轻点点头,要和那些身份的公子们搭上话,没人牵线可不成,匆忙中,这才想到除了萧泓之外,满京城上身份的公子哥儿,除了些姓名他全无认识,唯一能攀上话的就是亲家夫人的这位侄儿了,一番废话后,总算不虚此行。

    听了也放松下来的大掌柜不再言语了,现今,他家三少可不是寻常人了,募集了无数赈灾银两,做出了为君分忧这等大善事,礼部嘉奖为户部增置的六品员外郎,从中人一举跃上士族,喜报不但传去了本籍扬州,还特别嘉奖传报到各州各府,已然闻名天下了。靠着他家稳重的三少,尽心尽力辅佐帮着筹款的大掌柜也得了礼部口头嘉奖,借着这大善事,东家的铺子也得了好名声,清淡了好些日子的生意有了起色,不少夫人专程过来呢。现在唯一让大掌柜担忧的还是先前特地囤满货仓的货物,得仔细行情,千万不能压在手里头。

    不理会大掌柜的忧郁,言家耀辉抬眼再看看,除了还有零星陆续进城的车马外,满眼再也没什么热闹,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看来今晚是没什么可说的,既然不是他的地头,也没那么多人给他帮手,回家休息休息吧。

    看着卷着鞭花远去了的车马,躲身在远处巷道口的一个青衣仆役赶紧回身向巷内的主人回禀,“公子,言家三少的车子过去了。”

    “知道了。”从巷内传出的正是先行言家耀辉一步的林政皓,他扬声嘱咐道:“去看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落脚。”

    瞅着在狭隘巷前一并排下苦笑着的同僚们,一起为自家公子不幸的遭遇叹了一声,青衣仆役转身追着慢悠悠的马车去了。

    没办法,他们林家的车马一进城门就被打劫了。面对突然递过来的拳头,家仆才摆出架势就被踹在一边。冷不防被人一把从马上拽了下,林府长公子大惊大怒之余,看清楚来人后,当即傻了眼。

    瞅着一脸阴霾的萧泓,被拎在刚才躲身的街巷内,受惊未定的林政皓看看揪着他衣襟的还系着丝带的手臂,闲暇之余,他恍悟,萧大公子的伤好了。

    定魂后,林政皓挥手示意不知该不该上前讨教的随身家奴都站远点,有些话还是私下说的好。林家的随从知趣的站到巷口排成一道人墙,将巷外好奇的视线都隔绝开了去。

    萧泓的出现让他意外之余也很不意外。揉揉拽得生疼的肩膀,林政皓头大了,他又不是奸夫,萧世兄没必要使出这样大的力道吧。

    迎着散发过来的过于肃杀的气息,本来想和气说话的林政皓暗下叫苦,最近被萧世兄垂头丧气的外在蒙蔽,差点都给忘了这位萧大公子是京城出了名的一块铁板了。不惹是非,不代表就是谦谦君子,深得王上信赖,在禁宫中当值的萧家长公子岂是好惹的?

    “萧兄,请不要动粗,言家三少只是找我这个亲家公子帮个小忙。”

    萧泓冷冷盯着林政皓,亲家公子?噢,对了,林政皓是江夫人的侄儿,借着这层关系,言家也算和林家扯上些亲家关系了。

    看着面色依旧深沉的萧泓,林政皓也是怕怕的,既然以他的护身拳脚不能和御前侍卫长交流,也不等着询问,直接实话实说了。

    将和言家三少的对话都复述了一遍,“言家三少找上我的意思只是希望我能帮他搭个桥,我劝说他去姑母那边回避一下,他说言家对市井谣言并不畏惧,所畏惧的是法度。”

    看着沉默的萧泓,林政皓也肃然起来,先前觉得这事儿有趣,和言家耀辉交流后方才省得,这不是什么可趣的事情,一旦面对铁打般的法度,才想到后果是何等严重。

    迎着目光深邃的萧泓,林政皓道:“萧兄,设身处地去想,言家三少很不容易,这件事若是处理得不好,不但言家被当成笑柄,就是你,也必然将声名扫地。要是您当真喜欢三少,怜惜三少,还是按照萧大人的安排,立即成亲了吧。”萧大人迫不及待派出亲随赶回京安排萧泓婚事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只消猜一下就能想到。

    提到这话,林政皓摸着下巴狐疑起来,皱起眉道:“对了,暂时压着这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赶紧成亲,是占得先机的言家怎么没有这样做?”世家子弟只有一番观人的阴私绝活,那言家耀辉也不小了,居然还是守身如玉,真很奇怪。

    瞅着猜不透的林政皓,去过言家的萧泓淡然了,言家三进出的宅子内满是姿态温雅的女子,让俨然是护花惜花的峒主言家子弟动心,想必不容易,只是这样为难关头,言家居然依旧存有怜惜的心意。看尽百态,唯心不变的气度让萧泓更增了些敬重。

    看着陡然温和起来的萧泓,猜不出其中奥妙的林政皓也不再多劝了,“看来萧世兄不想就此放手,有什么打算说说吧,三少终究也是我们林家的亲戚,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帮。”

    “他约你明日几时在风华楼会面?”

    “午时。”瞅着不听劝的萧泓,已经被卷进是非中的林政皓盘算着明天的好戏。

    第十九章

    听了这话,盘算了一下的萧泓抬目,道:“林世兄,往后请多加照应了。”

    对上萧泓翘起的唇角泛起的笑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林政皓全身陡凉,连忙抬头盯着萧泓,这意思就是非要淌这趟浑水了?

    扫了一眼远远站在的家仆,确定下这样的距离应该不可能听得到后,林政皓还是压低了嗓音沉声道:“萧世兄,就算您不在乎萧家的基业和自己前程,也要顾及一下您府上的太夫人,何况,言家三少也未必肯领情,您千万细思量。”怎么想,就算做出了致死地而后生的准备,言家也应该没办法翻身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去投靠江家,以江家的力量,在塞北之地,又有哪个敢欺凌。可萧泓就不同了,撇开前程这些不说,至少萧泓没有言家面对是非面不改色的气魄。

    “我有数。”打定主意的萧泓铁下了心了,想到年初,王上派他随侍永固王两位私下出京散心,他也才知晓永固王府的这位尊贵王妃的密事,当时事不关己的没觉得对与不对。据说在当年激励的夺位之争中,迫于大义,薛钰以男儿之身嫁于永固,以此平息了王位内争。一路同行旁观着,薛钰对永固严词历语,可一听到王爷曾经的未婚妻的名字,还不是当即醋海横生。二十年的相濡以沫,再多的委屈和不愿意也化解了。

    那一个回身一个眼神,已然烙印在心底,已经被捕获了的他根本就不想翻身,恢复冷静,坚定心意,毫不动摇。掠夺又怎么样,成为惧内的永固、江暮惧内的后尘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最终能幸福就行,他信心十足。就像言家耀辉和林政皓所说――“以言家全族永离尘嚣为保底的底价,我能做到的任何一步所得都是获益。”就是,反正已经保底了,争得一笔算是一笔,言家耀辉不愧为大商贾的外孙,真会算计,呵呵。

    盯着一边发着诡异笑声一边挥动剑锋的萧家大公子,林家的仆役眼巴巴的瞅着眼面前寒气逼人的剑花搅着断裂飘散的发带后消散的乱发,个个面色如土,动弹不得,个别手上有些功夫的林家侍从也屈从在身份下呆瞅着,既然没资格和立威的萧家大公子争论,只得傻着了。

    小巷中怎么没点儿风?抹抹满脸汗渍,林政皓收回看向有些许阴沉的天际,抬眼给随行仆役使了个眼色。尽管世家公子有高于生命的面子和名誉要维护,可也得瞧瞧,现在萧大公子正常吗?

    心疼着受之父母的青丝的家仆们连忙发出绝对不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毒誓。哼了一声,萧泓这才收剑入鞘。

    纷纷笼着散乱发丝的,林家仆役委屈着,离得那么远,两位公子的谈话,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听见,真过分,连仆役也要挟,一点都没有世家公子的风范。

    要挟结束了,散了吧,得趁着父亲去述职,赶紧找母亲撒撒娇去,对继承无望的二弟,也得诱之以利害,至于永固王府也是一定要去讨得点怜悯的支援,嗯,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回家了吧。

    才走出巷口,远处一声嘶鸣后,一匹马嘶鸣着溜达了过来。

    萧泓瞅着凑到眼前的马儿,这不是他的御赐宝马么?

    “……大公子!”一眼看着萧泓,马背上的这位大惊失色,当即翻身下马,失声道:“大公子您什么时候回京了?”

    看着被马儿扯着过来的是一身风尘旅人,噢,这不是父亲大人的贴身随侍么,江氏婚宴之后,父亲当日就派了他回京向母亲报信,怎么比他们还要迟了?

    “早就回来了。”摸摸对着他撒欢的御赐骏马,萧泓淡然,两月前的瘦骨嶙峋已经看不见了,养得不错,干得更不错。

    相互帮着笼好了发丝的林家仆役瞧得一起咧嘴,他们同情惊慌着的萧大人的这位亲随,想必他以后想要得到萧大人人的信赖肯定是难了。翻身在马背上的林政皓也看得哑口无言,轻身先回京报信的居然在他们之后才到,得,牵连上言家,连老天都在开玩笑。

    不再理会,赶紧回家吧,离家久久才知道平日里当做牢笼的家才是立身的根本,好生给日夜盼着他们出人头地的爹娘磕上几个头去。

    除了再三自谦外,再也没什么可说的在户部述职交接的萧大人脚步晃荡着离了户部回府。刚才十里路程,察言观色的他总算知晓了为何能得到无数大人热烈欢迎的理由了,这个理由就是:一介文臣,面对蛮部的侵袭杀戮,挺身而出,誓死捍卫疆土的气节是塞北百姓人人称颂的事迹,更是朝中效仿的榜样。一同相随的世家公子们也誓死不渝,争相效命,有名有姓的佼佼者就有十余人,其中,萧大人家的长子萧泓捍死不渝,大破北蛮后杀出城去,在万言书中,对这位生着累累伤痕的箫将军,百姓们深深记挂。累累万言,看得无人不感佩万分。内廷还传来了训示,明日早朝,王上钦点要见精忠报国的这些子弟。

    为了顾惜儿子的安危,才借着督战之名躲在城墙边探看的萧大人面对文官榜样的美誉不知所措,这是谁在胡诌?不用说,肯定是言家小三!萧大人痛心疾首,言家难不成还想在京城中搅起是非不成!言家胡诌,江氏造出万言书,居然做出欺骗宫廷大不韪的行止来……等等……回首看去,了然的萧大人默然转身回家去了,别的先放在一边,先把萧泓的婚事办了吧。

    仔细洗漱后,诚心诚意在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磕头,感谢着经年的庇佑。全部的礼数做全了,这才开始了家宴。离家久久的子弟们沉淀下来的气度让期盼成才的家人都看得满心欢喜,家宴上,归来的公子们被父母兄弟姊妹们包围在中央,准备好了的十分豪情众子弟们在家人好奇的催促下,将塞北之行的事端细细描述起来,不同于在风华楼上所听得的描述让满座顿起诧异。得意满座的诧异,归家的公子们将江氏婚宴上的刀光箭雨描述得血雨腥风,其中自然要增添了自己十二分的英勇,越往下听,越是面目全非,当听到江氏夫人拿出了监察司金色腰牌时,各家当家的都立即勒令散了筵席,将子弟带进了书房中细细询问,待看到携带回来的那些血书,瞬时满脸阴晴,几乎在同一会儿,偌大的内城中无数府邸响起了此起彼伏关门关户的声音。

    一夜燥热依旧,上朝的百官多半都有些凝重,最应是春风得意的萧大人面色同样底沉,昨日一回家就要当即准备定下萧泓的拜堂亲事,没料到夫人听得居然是一脸茫然,一问下,才知道先前派出去的亲随居然比钦差仪仗还晚一步进的城,恨得萧大人半天没回过气来,愤愤之余也打定主意,丢了性命也比丢了萧家的列祖列宗的脸面强,就借着明日里上朝,定要为萧泓请命去守边关去。

    第二十章

    一夜过后,看着日出胭脂红,赶早儿做买卖的坊间百姓都在挑的担子边多携上了把油伞,免得货物淋着了雨水,糟践了维持生计的货物。

    赶着早凉,城内集市中拥动着人潮,人潮带动了财气,看吧,众公子们回来后,满城满街都热闹开了。

    京城有四方,对着正四方各有一座设置奢华的酒楼,其中,北城的风华楼以整个楼宇雕栏画栋为最有名,其内辅以歌姬轻歌吟唱,其中的素斋是全城最具名的,现今,风华楼经历一夜豪筵一举成了京城四方的四大酒楼的排名中第一位。今日此刻,高朋满座的风华楼内高朋满座,楼外更是络绎不绝。

    陆续从四面八方游荡汇集过来的公子们聚在风华楼前,昂首盯着风华楼上“上善若水”的牌匾遐想连篇。昨日,正鼓起胸中无限激情要掀起八卦大浪潮之时,只开了个头,就被族中长辈下了禁口令,正觉得奇怪,内廷的嘉奖到了,面对内廷传过来的口头嘉许,领赏的他们都诧异,奋勇杀敌?坚贞不渝?精忠报国?这是谁说的?谁给他们帮衬的这么个好名声?

    塞了跑腿的银子,送走了报喜的黄衣,关起门来赶紧追问,才晓得十多日前有个自称是扬州言三的年轻人来京为朝廷募集赈银的那会儿为他们塞北御敌的浩然行径感慨陈词,全京城都晓得了呢。

    谁?扬州言三?

    扬州言三?这,这,这扬州言三难不成就是让萧泓染上相思病的那位言家三少?憋屈着嘴巴正痒痒着的公子们诧异到匪夷所思。

    可能吗?会吗?辗转反侧一夜,赶着向府内的各房报了平安后方得以出府门的公子们纷纷向风华楼汇集。

    对久违了的公子们蜂拥聚来,笑脸相迎的风华楼上下都甚觉有颜面,对公子们所问及“上善若水”的字意,伙计们抢着将前些日子在风华楼中举办的为君分忧大善捐赈之举的盛况娓娓道来,说到这位舍得若许的金银,为君分忧温雅如玉的言三公子,现今满城那个能不赞叹。

    瞅着说得兴致勃勃的伙计,相互瞧着,无不狐疑满腹,扬州言三真的是让萧泓得了相思病的那言家三少吗?会吗?真的会吗?

    阴沉沉天空下没有一点儿风,满身的燥热并不影响好奇着要求证的心情,一步迈进风华楼,楼中吟唱的悠远歌声将楼外的燥热悄悄得赶走了几分。

    四下见着的都是熟人,纷纷打着招呼,酒楼顿成了应酬的场址。好些没去了塞北的也都聚了过来,昨天上谕嘉赏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当时没得去塞北的都对众位世兄们的义举赞誉不已,在座皆矜持的受下了。

    占着位,品茗着茶的林政皓看着被门外伙计迎进来的言家三少,站了起来扬声道:“哎,这不是三少么!好巧啊。”按照预定好的时辰,言家耀辉来了。

    听到这一声,在座的都怔了一下,顺着这声突来的招呼声,楼上楼下哗然涌动一起张望了过去,一位被伙计迎候着进来的银衣公子进入眼帘。一身银白的缎衣带上扣着晶莹的水精,走动碰触中,传来清脆如水叮咚声,在燥热难耐的夏日阴天中,平添了几分清凉的意境。

    那是――?仔细看看,温良含笑而来的银衣公子好像是言家三少,哎?以前看得不怎么起眼的言家三少有这么俊秀吗?怔了怔,想了想,也对,靠着江家那恍如祸水的男儿媳身边,想发亮也不成啊。只是,绯闻缠身的言家三少跑到这京城为他们歌功颂德是什么意思?示好?投机?还是……

    等等,一起瞅着言三少温良如玉的派头,众公子一起生出了些想法,这言家难不成还想要在他们的地盘上煽动出是非不成?

    为北归回来的世交们接风洗尘的其他一直在京的公子们注意着眼前的气氛,揣度着昨儿听得的扬州言三可能就是惹得萧家长公子得上相思病的那位的传言,瞧瞧左右的反应,哦,看来传言是真的了。都一起将言三上下打量了一番,生得这般模样,难怪呢,了然的目光中都增添了些玩味。

    有人扬声而笑,“三少为君分忧的善行,真是让人感佩。”这话一出,顿时满楼窃笑起来。就是,能不佩服吗,只比他们提前了十来日回京,不但折腾出“上善若水”的好声誉,还被朝廷撰以文告传到各州府以作效仿,够厉害。

    “为君父分忧是天下子民应当做的,哪有什么可敬佩的。”含着笑意,言家耀辉趋前一步向窃笑着的众家公子们抬手行礼,“在下恭喜各位公子平安归来。”既然义捐得了员外郎的仕人身份,也就少了点头哈腰的表面功夫了。

    这句“平安归来”听得当场笑意顿消,靠了近的都生生客气得回了一礼后转身快快闪开去了。此举不是顾及萧泓,实实在在被这样轻轻一句勾出了月前谈笑间森寒刻骨的杀戮纷争的景象出来,京城中,权贵玩的是权势,在塞北,江氏把持的却是生杀,夕阳下,钉在墙上的金色监察司的腰牌就不是他们可以忽视的。人怕鬼,鬼怕恶,亲历了塞北的血雨腥风,没落出一身毛病已经很客气了,何必去招惹事端。这回礼看得玩味瞧着的在京公子们再次诧异了起来了,怎么了?扬州言三大有来头不成?

    对言三少各异目光决然视而不见的气度让林政皓再次钦佩不已,起身拱手迎了去,不管是从明还是从暗,他也算是言三的姻亲,世家子弟自有一套规则。一时的冷场也随之和缓了许多,到底,言家三少为了在座的都说了好话,也没人愿意放过这白送的好处,彼此心照不宣的客气点吧。

    细细旁观着在丝锦荣华的众位公子当中毫无逊色的言三少,阅尽京城人事的风华楼掌柜打心眼里疑窦起来,在京城中做买卖,那个不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自打这位扬州言三捐出无数珍奇一夜名扬京城以来,大家豪门的邀请帖子却都无一例外的被言三婉拒了,丝毫不显要攀附哪家门第的打算,在京城中,见惯了攀龙附凤的伎俩,突然冒出了这么位似乎毫无所图的,还真没法子习惯。

    愈看不透就愈加不敢怠慢,疑惑着的掌柜给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今天天色阴沉,燥热难耐,赶紧去把楼子内地窖中的大冰块拿些出来,可别怠慢了这位能带来大财运的主儿。

    没会儿,从地窖内抬出个大冰块盛在备着的雕花盘子中,两个伙计合抬着摆在言三少的旁边,晶莹的冰块让人看得就将湿热降了下几许。

    得着惠的林政皓打趣着,“今天沾光了,想让这些市侩商贾拿出这样大的冰与人纳凉,三少真是有脸面。”

    连称不敢的言三谦逊着。笑语中,长袖善舞的林政皓就将身边好几位世兄都邀和了过来了,趁着他们应酬的空,林政皓瞄向楼门外盘算着,言家耀辉都到了,萧泓也该来了吧。

    第二十一章

    一早,穿着觐见的盛装的年轻才俊们在王上和众位大人的赞许声中领了赏赐,高歌稍顿,没等某些大人为圣意颁旨江氏赐婚男妻的钦命提出严正异议之际,江氏的谢恩折子适时呈了上来。

    王上展开的眉轻轻纠葛了起来,对谢恩折子上隐晦的哭诉感到不解和疑惑,前去塞北之域的皇命钦差和无数贵胄子弟被人授意“劫杀”?!毫无意外,对这种匪夷所思的胆大妄为行径,压着震怒的王上立即宣召钦差副使上殿细问。

    一早就被通知在阶下候着了的钦差副使吴源很快就到。三跪九叩后,对王上询问,默待了弹指,吴源领会了。总是要有人付出代价的,对他而言也就是讲故事,没什么难为的。

    没多久,伴着对当日的讲述,低微的抽气就在金殿上陆续响起。拢在手恭谨金殿末列的受赏子弟们抬着眼帘瞄着恭恭敬敬向王上讲述那日钦差队列到塞北小城当日状况的吴源大人,整个过程没有一点错,可,也没必要说得这样生动紧凑吧,听得比身临其境更热闹更肃杀些了,好在,除了对朝廷大不韪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不必提起的都没有涉及。

    未等龙颜震怒,无视那些冷汗齐流脚下虚软的同僚,众臣哗然痛责这大逆行径,义愤填膺的阁臣率六部官员一起纷纷上前请命,响应众阁臣,金殿上效忠声声,高呼绝对要严查到底。满朝上,没什么打抱不平,也没什么唏嘘寒心,有人欢喜有人愁,缺了空隙必然要被取代,朝廷中,金科玉律是以天下无事为福,这素来只能是愿望罢了,眼下就只有“利”和“害”。只为眼前一时权势更迭,却忽略江山大局,几位皇子的争端中,第一次,将有人要为其付出代价了。至于,江氏男儿媳的事情,早就被撇开去了。朝堂上的那点破事,彼此都早已有些坦然了。

    表面上的和暗箱里的从来就不是相同的东西,谁在背后构陷为王上卖命的江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氏背后是王上的旨意。二十年宦海沉浮,很多被刻意隐藏忌讳的事情重新泛起波澜,就是这些背负着污名的力量将悍然不羁的北方世家把握在朝廷掌心,像一根锥子扎在塞北千里深处牵制着北狄蛮夷,得以使得朝廷能抽调更多的兵马饷银安抚其他硝烟之地。借着这场杀戮,将被某些门阀收纳着的草莽势力也牵连了进来,瞧着了吧,清算的时机被朝廷轻易得抓住了。

    朝议还在继续,他们这些领了嘉赏的子弟们识大体得都告退了出去。

    从金殿出来,无人不严谨矜持,这可不是装出来。曾被家中强行绑了北去的,一身觐见的盛装早已被冷汗浸透,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头,纷纷仰望天际,无风的天空阴云滚动,愈加阴沉,滚动的乌云有一触即发之势。想必这场雨后,离秋高气爽的节气也不远了吧。

    九重殿阁外,好些专程等在九重殿阁外的同僚迎向从金殿出来的萧泓,吵嚷着请客,现在提起他们这些仗着家世才在御林军中混的子弟们,不管哪派系的都要客气许多,萧泓和各位世兄们的表现已经证明,危难时刻,他们这些金枝玉叶也绝不孬种。

    盛情难却,在百姓瞩目中,一行年轻才俊往现今京城最具名的风华楼溜达过来。

    热浪难消,日近午时,风华楼上的歌姬依旧在吟唱,打定试探的念头的贵少们借着林政皓的踏板,纷纷和言家三少客气拱手招呼起来,在他们的地盘上,言家想要使出什么个花样,得要他们允许才是。顿起的热闹将楼中的燥热又提起了几分,纷纷扰扰中,已经爆满的风华楼又有贵客了!

    仰望“上善若水”的客人们听着楼外候客的伙计们的讲述,怀着做作的狐疑迈入楼中,看着满眼皆是几个月来相与共熟人时,一起都怔了一下,嗯,都是为了风华楼的这块“上善若水”的牌匾来的吧,大家的耳朵都挺灵嘛。

    瞅着为上殿领赏特地着正装的这些位,当场多半人都眼热着。各人各运,时过境迁,已然容不得为当初未曾趋前一步而懊悔了。

    跳过这些位,探头瞧去,随后被簇拥着进来的那位正是满楼皆打心眼里期盼着的萧泓!按着剑柄阔步迈入的萧大公子忧郁的姿容看得一众都生出些……可趣。

    默契着,从楼门向内,以谣言的两人为中心,左右即刻如潮水般的退开了个通道,生生将被隔在熙攘的食客宾朋中的两人牵到了一起。

    和林政皓引荐的言家耀辉攀谈着的公子们眼角瞄了过去,当即全部避退了开去,乍然被放下的言家耀辉浅浅皱眉,顺着一众视角抬目看过去,不近不远的,楼门口的萧泓对视着看了过来。

    别耽误公子们看热闹,端着碗碟的伙计被搡到了一角,这当口,再矜持的公子也都占据了好方位。

    瞧着楼上探下的密集的脑袋和眼面前涌动着的人潮,酒柜上的掌柜和账房撑起脖子眺望着,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乍然看莫名其妙分水般闪开去的公子们,簇拥着萧泓的同僚们定睛,正前方的那位银衣公子不是扬州言三么,瞄瞄满脸雀跃的左右,看来昨日听得的这扬州言三就是惹得萧泓得了相思的那位是真的了,左右瞧瞧,脚下悄悄后退了开去,将两人摆在是非的正中间。

    没会儿,被浓浓的乌云遮着的天际暗淡无光,楼外晨昏暮色暗色将风华楼内点缀得沉寂无光。思虑着想要点灯的楼里伙计们瞅着纷纷往椅凳上站的贵少们,个个都没敢趋前。大雨将至,街外的行人来回得奔跑着回家避雨。摇着折扇,汗流浃背的各位坚决守着原地翘首瞧着。

    以身份论之,言家耀辉理所当然起身向萧公子行礼;按着腰间的剑柄,受礼的萧泓坦然回礼。一举一动尽显礼教下的谦和风范。

    第二十二章

    蓦地,一声响雷响彻天际,划过长空的闪电给风华楼瞬间的亮色。

    阴云密布的楼外又是一声雷鸣,衣着银白的言家耀辉在划过天际的闪电的映衬中再次泛出一缕荧光,乌云遮掩,暗意更浓,案上放置的解暑冰晶在融化中升腾出缕缕冷雾浮烟也随着暗色愈加浓烈了,幽幽着笼向了最近的言家耀辉。很快,着了一袭银衫的言家耀辉笼在缕缕寒烟中,看得让人陡生出“烟拢寒纱,冰清玉洁”的思绪。一介男子本绝不应用“冰清玉洁”来形容,可此时此刻,除了这,还有什么可形容立身在渺渺寒烟中的言家耀辉呢!

    静谧的楼中,歌姬从未停息的低吟浅唱透进了无数意有所想的思绪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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