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4、出使苍月（十）
杜乐原本计划着杜安杜喜今晚或明日便能收到消息，想着让他们帮忙出出主意，哪知这中间会出这些变故！</p>
将所有暗卫派出去后，此时他正与两位擅长机关之术的暗卫，在纪子期的房间里，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p>
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少夫人是如何突然消失不见的？</p>
即使这房里有他们没发现的机关，有人悄悄地从机关处潜入，拿剑逼迫少夫人离开，也不可能毫无动静。</p>
除了昨晚去杜安屋的那一小会，他从未离开过。</p>
而且，还有一个阿来，一直在门外。阿来的听力，是整个暗卫中最好的，即使是最细微的暗器的声音，他也能听到。</p>
但，他却说什么也没听到。</p>
在正常情况下，当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或一群人，任何人下意识的，都会发出啊地一声惊呼。</p>
如今完全没有声响，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她中了迷药，无法发声！</p>
杜乐不是没脑子，只是一向不动脑子，因为有杜安和杜喜这两个家伙在，他的脑子根本不够使，也不需要用上。</p>
现在两人不在了，没人帮他出主意了，杜乐逼不得已开始推测其不合理之处。</p>
少夫人一整天都在别馆，唯一去的地方，只有同皇太孙殿下一起用膳。</p>
食材是杜府暗卫去买的的，亦是他们煮好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在上面动手脚。</p>
而且皇太孙殿下与少夫人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害她？</p>
那小子虽说没什么礼貌，但为人还算光明磊落，从不仗势欺人。</p>
对他偶尔恶作剧的，在早晚的对练中故意的欺负与戏弄，他除了咬牙怒瞪外，也从未向任何人告过状。</p>
但此时，皇太孙殿下那里是唯一的线索，杜乐觉得他必须去了解一下。</p>
“你们两个继续检查机关所在，有问题立即报上来，本首领去皇太孙殿下那了解一下昨晚的情况。”</p>
“是！杜首领！”</p>
阿夜此时才刚下学，他原本请了假陪纪子期，可纪子期不知为何，一整天都在睡觉，也没时间陪他一起。</p>
他想着白天闲着也是闲着，还是去学院好了。</p>
因而他并未知晓纪子期失踪的消息。</p>
如今听杜乐一说，立马呆住了，下意识里否认杜乐的话，“不可能！你在说谎！”</p>
杜乐严肃道：“皇太孙殿下，在下会拿少夫人的性命来跟你说谎？”</p>
阿夜见他表情，这才慌了，眼眶迅速泛红，惊道：“杜乐，子期什么时候不见的？找到了没？”</p>
“少夫人是昨晚和殿下用完晚膳后回房，而后消失不见的。”杜乐道：“皇太孙殿下，在下不是怀疑你害了少夫人，而是想问清楚，在你们用膳期间，可曾发生过什么事？”</p>
阿夜一心只担心着纪子期的安危，对于杜乐如审犯人似的问话，丝毫不放在心上。</p>
他哽咽道：“一切都同前几天一样啊，就是与我还有陈姨娘一起，三人用完膳就分开了。”</p>
“这中间一点异常都没有吗？”</p>
阿夜抹抹泪，“除了陈姨娘给子期敬酒，说是提前为她饯行。”</p>
“少夫人喝了？”杜乐紧张道。</p>
“没。子期说她对酒过敏，以茶代酒。”阿夜吸吸鼻子，“然后陈姨娘说，是她唐突了！再来夹了点菜放到子期碟子里，让她多吃点。</p>
子期吃了两口，说已经饱了。过了一会，咱们就散了。陈姨娘回太子府，子期回房休息了。”</p>
杜乐对他后面的话一字没听进去，只听到陈侧妃夹菜给纪子期，“是用的公筷，还是陈侧妃自己的筷子？”</p>
“自己的筷子。”阿夜道：“我们几人一起用膳，因为子期不喜欢有丫头在一旁布菜，没有公筷，一向都是只用自己的筷子。”</p>
果然还是陈之澈吗？杜乐并非没怀疑过他，只是这段日子以来，陈之澈未曾再出现在少夫人面前。</p>
而且他与那些贵妇人的私下往来，府中抬出去的那些尸体，严格说来，与从黎国来的他们并无干系，也没必要插上一脚。</p>
因此，杜府暗卫只是在暗中观察，将消息向上报，纪子期几人也只是听听而已，从未将此信息传到过苍月皇帝与奇王爷耳中。</p>
如今这里牵涉到陈侧妃，与陈侧妃有关系的，一是太子，二是陈之澈。</p>
太子代表的是皇室，而在苍月，最不想纪子期出事的，除了杜府中人外，只怕非苍月皇室莫属了。</p>
若不是杜府暗卫人多，苍月皇帝及奇王爷早就派重兵将纪子期保护起来了。</p>
所以绝不可能是皇室！</p>
那剩下的，就只有陈之澈了。</p>
杜乐心中冷笑，那个渣渣，居然敢肖想他家少夫人？他连他家少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p>
此时的杜乐，并不知晓陈之澈如此大费周章，将纪子期抓去，是为何事。</p>
还一心以为，同各贵妇人有染的陈之澈，是看上了纪子期的美貌，意图染指！</p>
对杜乐来说，让少爷戴绿帽子的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发生的，何况少夫人肚子里还有两个小少爷。</p>
万一大人小孩都出了事，他杜乐哪怕奉上人头，也抵不了其过。</p>
杜乐脑子虽因为长期不使用，转得慢些，行事却在杜安杜喜的训练下，雷厉风行。</p>
只要目标一确定，立即动手！</p>
杜乐即刻将剩余的杜府暗卫召回，打算趁着天黑摸进宰相府去找人。</p>
这种没凭没据，只靠推测的事情，自是无法让苍月朝廷出兵。</p>
杜乐也根本没想过要依靠苍月朝廷！</p>
自家的少夫人和小少爷们，自是自家人拼了命也要将其救出来！</p>
在纪子期房间内查找机关的二名暗卫，终于发现了床的问题，但打开后，发现里面已全部堵死。</p>
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杜乐舍弃了这边的挖掘，而是告诉了曹云清，由他出面让御林军来处理。</p>
——</p>
宰相府。</p>
纪子期躺在床上，陈之澈坐在床边，一如当初她在此醒来时的情景。</p>
陈之澈虽未在饭菜里下什么毒药或落胎药，却在茶里下了点迷药。</p>
“纪使节不同其他女子，只要有一线生机，想必纪使节都会拼命想办法逃出去。”</p>
陈之澈微笑道：“陈某不能给纪使节这个机会。”</p>
迷药同先前的一样，刚开始浑身沉重，无法出声，亦无法动弹。</p>
慢慢地散去后，可以出声，只是全身无力。</p>
纪子期摸摸袖中的珠钗，心里定了定。</p>
转而又有些忧心，这样频繁地被下药，对腹中的两个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影响？</p>
陈之澈将她面上的担忧，自动的理解为，她对自己性命以及接下来遭遇的担忧。</p>
“纪使节，不必过于忧心，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陈之澈声音很轻柔，好似在安抚人一样。</p>
可纪子期越听心下越是寒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了什么变故？</p>
陈之澈很快便解了她的惑，他浅浅笑道：“想不到杜府暗卫，还有你那个傻乎乎的侍从，比陈某想象中聪明多了！</p>
下午的时候，去找了皇太孙殿下，看来已经将目标直接锁定在了陈某身上，想必今晚杜府暗卫便会夜探丞相府了。”</p>
他话音一转，变得愈发轻柔，“所以，纪使节，不是陈某不想让你多活几日，而是你的侍从找你找得太快了。”</p>
陈之澈的手指头，第一次轻轻抚上了纪子期的脸颊，他的眸中有猩红不断闪现。</p>
比想像中还要冰冷，比蛇游走的感觉还要让人觉得寒凉。那是从无边地狱里上来的人，不，魔鬼，才有的寒意。</p>
纪子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p>
陈之澈以为她怕了，面上笑容突然真诚起来，若只看那笑容，竟然带着冬去春来的暖意。</p>
然后落入纪子期的眼中，不过是魔鬼虚假的笑容，愈发恐怖。</p>
因为此时，陈之澈的面容虽然带着笑，眼底的猩红却越来越浓，那里面就好像尸山火海的人间地狱。</p>
而且，他的声音也怪异地扭曲了起来，“纪使节，说实在的，就这么杀了你，陈某心里，还真是有几分不舍。</p>
可为了替小千复仇，陈某不得不这么做。纪使节，你去了阴曹地府后，遇到小千，告诉她，陈某已经帮她报了仇。</p>
至于苍月皇室，没了你在，不过是一堆废物，不用陈某亲处动手，也很快就会消亡。”</p>
陈之澈眼里已全是血红，整个眼球眼白，全是血红一片，像有东西在里面爆炸了一般。</p>
他的面容开始僵硬扭曲，原本温润俊朗的面容，此时已看不到一点先前的模样，只有怪异和恐怖。</p>
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不断鼓动，如同武林高手走火入魔一般。</p>
陈之澈的手，用力撕扯纪子期的衣襟。</p>
他的理智已经完全失去，然而刚刚手指触摸下的面颊的滑腻触感，却印在了他的记忆里。</p>
他很想知道，她身上其他地方，是否也如面上那般肤若凝脂。</p>
纪子期一动不动。</p>
她的心从未跳得如此快速过。</p>
她知道现在不能反抗。</p>
陈之澈说过，在他病发时，越是反抗，哭泣，求饶，越能让他冲动。</p>
她握紧手中的珠钗，屏住呼吸，等待着机会。</p>
冬天的衣衫有些多，陈之澈本就有功夫在身，如今疯狂之下，很快就被扯开，露出了里面嫩黄色的肚兜。</p>
那黄很娇嫩，比春日枝头新发的芽还要嫩。</p>
然而身下女子的肌肤，居然比那嫩黄还要嫩，在这昏暗屋子里，散发发出珍珠一般的莹白光泽，让这屋子里突然间好似光亮了起来。</p>
陈之澈有一瞬的停顿。</p>
眼里血红不断翻涌，这样的嫩与白，让他在这一刻，想起那个娇媚跋扈的小千。</p>
然而，小千死了！</p>
只片刻，胸中的恶魔便将他吞噬，他凭着本能，俯下了身。</p>
就在这一刻，纪子期的右手突然抬起，用力一按钗上的珍珠，约十公分长的坚硬细长的针冒了出来。</p>
她狠狠地对着千之澈的脖子左侧大动脉处，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刺下去。</p>
扑哧一声，声音很小，但能听到针入*的声音。</p>
她能使的力气太小，虽然针很利也很硬，也只刺进去了三分之一。</p>
陈之澈突然感到脖子旁有股轻微的刺痛，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摸到一样坚硬的物体。</p>
他皱了皱眉，手轻轻一用力，珠钗便被拔了出来，他瞧了瞧，随手扔到了一边。</p>
纪子期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p>
她失败了？她确信她没刺错地方，但为何，陈之澈仿若无事般？</p>
陈之澈面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他瞪着她，好似要将她撕碎吞入腹中。</p>
然后，纪子期的余光，看到有一股细细的鲜血从那伤口处喷出，像喷泉似的。</p>
陈之澈不由伸手捂在那伤口处，然而徒劳无功，鲜血不断从他手指缝间渗出滴落。</p>
滴滴答答，越来越多，滴到纪子期的身上，将她的衣衫迅速染成了红色。</p>
这男人整个如刚从无边地狱回来，浑身冰冷，但想不到，他的血，居然同普通人一样，是热的。</p>
许久后，陈之澈好似才明白过来，他整个人压在纪子期身上，也不捂伤口了，伸出两只手掐住纪子期的脖子。</p>
纪子期拼命挣扎，垂死的男子，却死也不肯松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就算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p>
更何况，他本就打算此事了结后，让人将自己与小千合葬在一起。</p>
纪子期刚刚积蓄的力量，已全数用在了那一刺中。</p>
如今脖子被掐住，双手虽抓住陈之澈的手试图拉开，却因没了力气，丝毫动他不得。</p>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一片白茫茫。</p>
对不起了，杜峰！有泪从她眼角滑开，纪子期心里悲伤想道：我已经尽力了。</p>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房门突然被踢开了，杜乐一马当先，浑身是血，提着剑冲了进来。</p>
见此情形，目眦欲裂，飞身朝着陈之澈毫不犹豫地一剑砍去。</p>
那剑夹着天崩地裂之势，陈之澈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被砍成了两半。</p>
此时已半昏迷的纪子期只感觉到脖子一松，然后听到杜乐熟悉的带着揪心的哭声，“少夫人，您没事吧？”</p>
得救了！纪子期浑身轻松下来，昏了过去。</p>
却不知道，在她昏过去的刹那，杜乐看到她浑身是血，以为她出了事，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p>
随后赶到的阿来，伸手探了探纪子期鼻息，冷静道：“首领，少夫人只是昏过去了，快带回别馆，找御医瞧瞧。”</p>
哭声嘎然而止。</p>
杜乐顾不上其他，将身上外衫脱下，将纪子期包裹住，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别馆。</p>
御医替她把了把脉，又换来一个丫环，帮她清洗完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衫，问了两句后，最后终于松了口气。</p>
“纪使节无事，两位小少爷也无事！她只是迷药未散，浑身力竭，知晓得救后，整个人一放松，昏睡了过去。”</p>
御医道：“我开副方子，待到明早，熬给纪使节喝，再煮点粥让纪使节用一些，好好休息一两天便没事了。”</p>
杜乐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太医。</p>
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没事，他杜乐最多受点责罚，也会没事的！</p>
呜呜，阿玉，你男人差点就将小命丢在这了，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安慰我一下！</p>
第二天一大早，曹云清将此事报告了苍月皇帝和苍奇，二人先是大惊，继而大怒。</p>
下令必须严查陈之澈余党，并立刻将陈侧妃收监。</p>
在太子府睡得正香甜的陈侧妃，被人从床上粗鲁地拖下了地。</p>
始终曾是服侍过太子的人，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并未派御林军去直接抓捕她，而是派去了宫中几位管事嬷嬷。</p>
陈侧妃此时才知道陈之澈已被杜乐当场斩杀的消息。</p>
她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p>
她深爱的名义上的表兄！居然就这么死了？</p>
为了他，她不惜勾引太子，进了这府中做一名侍妾。</p>
为了他，不惜与那些达官贵妇人交好，在中间牵桥搭线。</p>
而如今，他竟然死了！</p>
“哈哈哈~”陈侧妃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p>
既然什么都没了！那大家都统统下地狱去吧！</p>
陈侧妃不仅配合地交待她与陈之澈的合谋，连与陈之澈有染的那些贵妇人都一并抖了出来。</p>
几位管事嬷嬷未曾料到，这中间居然有这么多的腌臜事！</p>
一下子，陈侧妃屋里的大小丫环，还有从宫里带来的宫女及站在门外的御林军，全都听了去。</p>
人数太多，仅管几位管事嬷嬷严令今日所听之事，一字也不许透露出去。</p>
然而知晓的人太多，到了下午的时候，那些大臣们，已经听到了风声。</p>
这一来，整个月陵都炸天了锅。</p>
原本除了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的夫人外，朝中还有七八位大臣的夫人也陈之澈有染。</p>
哪知这消息一到民间后，你传我，我传他，便变成了朝中所有大臣的夫人均与陈之澈有过风流韵事。</p>
陈之澈的变态行为，还未被批露出来，因为现在，坊间倒是有不少男子，羡慕他的艳遇。</p>
能睡遍朝中各大臣环肥燕瘦风姿各异的夫人，此生死而无憾啊！</p>
而后，先前御林军全城大肆搜寻纪子期一事，也与此事扯上了关系。</p>
坊间有些小民，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在暗中猜测，那个貌美的纪使节，该不会也与陈之澈那人那个了吧？</p>
然而，因为纪子期为月陵百姓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也让很多人对那些私下毁谤她的人，不屑一顾！</p>
纪使节怎会是那样的人？你家婆娘还差不多！</p>
流言能禁却不能止，尽管朝廷一再声明，所有事情均是空穴来风，却无法阻止那些达官贵妇人与陈之澈的事，其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p>
很快的，陈之澈收养小女孩，并将其残酷杀害的消息被有心人爆了出来，全城震惊！</p>
那些风流韵事立马被抛在了脑后，人人将自家小孩看得紧紧的，生怕陈之澈不知怎地活过来，将自家小孩抓走了。</p>
后来陈之澈被传成了专吃小孩心的恶魔，有小孩不听话时，大人便用陈之澈之名吓唬他，原本哭闹不止的小孩立马噤了声。</p>
关押在牢房里的陈侧妃，在听到此消息后，无人知晓她心中是何感受，只知道，当夜她便上吊自尽了。</p>
而那些与陈之澈有染的贵妇人，要么被关了禁闭，要么进了家庙，还有的被偷偷遣送回了家。</p>
至于回家后是死是活，已与那些大臣们无关了。</p>
男人被带了绿帽子，是比丢了官还要惨的事，或者说，这世上最打击男人信心的，便是自己的夫人让自己戴了绿帽子。</p>
那些个大臣，本是朝是中嚣张的一群，原本还暗中策划着，待黎国使臣离去后，重新夺回朝中大权的大计。</p>
如今，连见面都不想见了，被人一句“连襟”，可以羞得几日上不了朝。</p>
有些受不住他人异样眼光的，索性辞了官，变卖了家中财产，带着一家老小，迁往苍月最北边，避开这一切的事事非非。</p>
家中出了这等丑事，除了大臣们面上无光，家中子女及兄弟们，皆觉得丢人至极，此举反而不失为解脱的好法子。</p>
纪子期对这几日或未来发生的事，一切都无所知。</p>
她昏昏沉沉睡了几日，除了喝药和用膳，都是在沉睡中度过。</p>
等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杜乐。</p>
“杜乐，杜峰受了伤，是不是？”</p>
杜乐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他低着头，不出声，却用这样的态度明白地告诉了纪子期答案。</p>
“杜乐，我已经从陈之澈那听说了。你老实告诉我，不得隐瞒。”</p>
杜乐垂着头，“少夫人，小的具体也不是十分清楚，是杜康从东林传过来的飞鸽传书，所写内容有限，只说少爷受了伤，没说到具体伤势。</p>
但杜安杜喜推测，既然杜康写信来，说明少爷受伤不轻，而且关键是，少爷初到东林不久，还未收服军中上下。</p>
如今这一伤，只怕军中大乱。单靠杜康和一两位熟识的将军，肯定是震不住的。倘若星宿国趁机作乱，怕是会有大麻烦。</p>
所以他二人带了六成暗卫，连夜赶往东林，打算在短时间内，协助几位将军整顿好东林军。</p>
这样少夫人去了之后，也不会有危险。”</p>
纪子期果断道：“明日出发前往东林！”</p>
杜峰受伤的消息得到了落实，她的心反而静了下来。</p>
“少夫人！”杜乐猛地抬头，“您现在身子还未愈痊，还有腹中两位小少爷……”</p>
“杜乐，孩子是我的，我比任何人都会担心他们的安危。”纪子期冷静道：“途中带上陈御医还有足够的药材，稍有不适，我会停下休息。</p>
还有，在马车上铺上厚厚的软垫。既然要去，早晚都要走，不如早点去。说不定，咱们还能帮上忙！”</p>
杜乐闭上了嘴。</p>
少夫人说得有道理，她说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就肯定不会。</p>
而且少夫人曾在天凉的功绩，他也知晓，若少夫人去了东林，说不定还真能帮上忙。</p>
纪子期得救无恙后，杜乐重新派了人，去给杜安杜喜送信。</p>
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是有些背，先前派出的那名暗卫因为积雪，被杜喜等人远远抛在了身后。</p>
再次派出去的人，遭遇了同先前那名暗卫同样的遭遇，甚至更惨，连方向都有些分不清了。</p>
——</p>
苍月皇帝以及苍奇还有阿夜，对纪子期执意要走的事情，表示无奈，却也只能接受。</p>
原本就预计在这段时间离开苍月，现在是她的夫君杜大将军受了伤，她要赶过去，实属人之常情。</p>
苍奇让人找了几匹识途的老马，还有一些有经验的本地人，作为向导，带纪子期等人顺利走出苍月，进入黎国天凉边境。</p>
阿夜泪眼汪汪地送行，他知道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不应该再流泪。</p>
可那眼泪不听他使唤，他能怎么办？</p>
现在的阿夜，一心想着在这三年内学好术数，争取三年后去黎国参加术数交流时，能见到纪子期。</p>
离开的时候，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全城百姓还有加工厂所有人的夹道相送。</p>
纪子期的离开时间，可以说是定得相当匆忙，知道的人不多，亦未曾刻意告诉其他人。</p>
与黎国同来的那些人也只是简单说了一下，道日后黎国再聚。</p>
纪子期看着一张张熟悉和不熟悉的脸庞，那面上的感激和不舍，瞬间抹去了陈之澈之事带给她的阴影。</p>
这个世上，总有些事，需要有人义无反顾地去做！</p>
至于结果，公道自在人心！</p>
因为有向导带路，纪子期等人很快地进入了天凉。</p>
她命杜乐赏了些银两给那几人后，开始了前往东林的行程。</p>
有了先前的经验，每走一段路，便找个当地熟路的向导带路。</p>
因而虽然因为纪子期有孕在身，行走得慢，反而比第二位派出去，被茫茫雪原转晕了头的暗卫快了些。</p>
——</p>
杜峰确实受了伤，那箭距离心脏位很近，若不是他警醒，怕是已当场一命呜呼了。</p>
在他昏迷的第三天，杜康眼见军中一片混乱，几位大将军谁也不服谁的领导，原本最有话事权的军师，性子又有些弱，震不住众人。</p>
他无可奈何之下，不敢将此信息告诉杜元帅，便向杜安杜喜写了求救信。</p>
毕竟从苍月来东林，比从京城来东林，要快得多。</p>
杜峰昏迷了七天后醒了过来，杜康欣喜若狂，军医却被他强烈的求生欲给吓到了。</p>
按他的经验，杜峰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才能醒过来。</p>
不过杜峰虽醒了过来，却无法处理军务，只能卧床休养。</p>
这样的杜峰，对军中来说，醒与没醒，根本没什么区别。</p>
但对杜康来说，就不一样了。只要醒了过来，康复只是时间问题。</p>
好在上次对战中，杜峰虽受了伤，星宿军亦受到重创，这段时间内，没敢轻易发动进攻。</p>
在杜峰醒过来的十五天后，杜安杜喜赶到了。</p>
有了二人的帮助，还有两位站在杜峰这边的将军，很快的，东林军便被逐步地收服中。</p>
杜安杜喜到后的第五日，杜乐派来的第一名暗卫到了。</p>
当时几人正在杜峰帐中，杜安还以为那人是来报告纪子期等人的行程，快道：“是不是少夫人的消息？”</p>
“是的。”那人犹豫了一阵，老实道：“少夫人消失不见了！”</p>
“什么？”几人大惊。</p>
杜峰本就伤势未愈，一听之下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大力咳嗽起来。</p>
“什么时候的事？”杜安冷静问道。</p>
“就在两位杜大人连夜离开的第二天中午时分发现的。”暗卫道：“杜乐首领去找了曹大人，曹大人进宫去找了苍月皇帝，属下被派来传信。”</p>
他的面上露出羞赦，跪在地上，声音带着自责，“在发现少夫人不见的那天中午，月陵及其周边，突然下起了大雪。</p>
雪势之大，据月陵百姓说，前所未有。不过半个时辰，整个月陵已经白茫茫一片。</p>
属下追着二位大人的路途中，马陷进雪坑，伤了蹄子，花了长好时间才走出哈丝。</p>
因而这信息如今才送到，属下无用，请少爷及大人们责罚！”</p>
京城雪少，杜府暗卫未曾有过在雪地里生存的经验，这能怪得了谁？</p>
而且此刻，谁还有心情去责怪他？</p>
关键是，少夫人现在如何了？杜安杜喜对望了一眼，想起少夫人肚子里的两位小少爷，默契地闭上了嘴。</p>
他们原本按照纪子期的吩咐，等她到了，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杜峰，所以二人绝口不提。</p>
现在，更没有说的必要了。</p>
万一出了事……</p>
两人各自在心中呸了一口，连想都不敢往下想了。</p>
一旁的杜峰却已霍地站起了身，“杜康，准备一下，本将军要前往月陵！”</p>
“什么？”杜康失声叫道：“将军，行军期间私自离开东林，是重罪，要被砍头的！”</p>
杜峰厉眼扫向他，沉声喝道：“快去！”</p>
杜康被他震住，无奈用眼神向杜安杜喜求救。</p>
杜安杜喜亦同时被惊住了，杜喜悄悄朝杜康使了个眼色，作了个动作。</p>
杜康不敢，被杜喜一瞪，只得讪讪低下了头。</p>
他小步挪到杜峰身边，伸手扶住他，“将军，您先坐一会，小的这就去准备！”</p>
杜峰不疑有它，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刚坐下，颈后一阵剧痛，头一歪，晕了过去。</p>
杜康哭丧着脸唤了两声，“少爷，少爷！”</p>
见杜峰毫无动静，然后转向杜安杜喜，“你们可要帮我作证，不是我要打昏少爷，是你们两人指使的！”</p>
杜安杜喜咳嗽一声，扭头看天。这种事，只有傻子才会自己作证是自己出的主意吧！</p>
杜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绑在了床上，动弹不得，而且全身无力，显然是被下过药。</p>
一旁的杜康正坐在边上打着瞌睡。</p>
杜峰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刻，眯起眼，咬牙切齿，“杜康！”</p>
杜康被惊醒，看到冷眼看他的杜峰，心里直打鼓，面上带着谄媚的笑，“少爷，您这么快就醒了？</p>
军医说那个迷药吃了，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会醒的！少爷，您好厉害！”</p>
“杜康，解开绳子！”杜峰冷冷道。</p>
杜康跨着脸，“少爷，除了这事，小的什么都能答应您！”</p>
杜峰哼了一声，“杜康，你连少爷我的话也不听了吗？”</p>
“少爷！”杜康苦兮兮道：“除了这事，小的什么都听您的！”</p>
杜峰心里气极，不自觉带上一丝怒意，声音却比任何时候还冷，一字一顿道：“杜康，若期期因此而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轻饶你！”</p>
杜康听不到那威胁，却听出了声音里的悲凉，忍不住一颤。</p>
倘若少夫人真出了事，少爷，会独活吗？</p>
可是，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少爷去送死，他怎么能做到？</p>
杜喜已经带上那些暗卫往苍月去了，杜康唯有在心里暗暗祈求：求老天爷保佑少夫人一定要平安无事！</p>
杜喜等人为了节省时间，日夜不停歇，专走捷径。</p>
而纪子期等人，因她有孕在身，只能走平敞的官道，或刚修好的商路。</p>
两队人马，在杜喜往回走的第五天，擦肩而过，却都不知道。</p>
十一月中旬，纪子期到达了东林军营。</p>
首先见到她的，是杜安。</p>
他惊大了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p>
少夫人平安回来了，杜喜却毫无信息。</p>
“杜峰呢？”纪子期第一句话便是直接问杜峰所在。</p>
杜安下意识地指了指杜峰的营帐。</p>
纪子期立马大步朝营帐走了过去。</p>
少爷和少夫人均无事，实在太好了。</p>
杜安不知道纪子期知不知道杜峰无事的消息，但此时纪子期已走远，他便拉了一旁的杜乐，开始询问整件事情的缘由来。</p>
杜康不在，纪子期掀开帘帐，看到的便是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杜峰。</p>
为何会被绑住？难道是中了什么毒，一醒来便会发狂攻击人？</p>
若不是，杜康等人，怎会舍得绑住他？</p>
纪子期的泪水一下子涌上眼眶，她咬着唇，颤颤微微地走向床边。</p>
一步一步，好似有千斤重。</p>
她坐到床边，伸出手颤抖地抚上杜峰的脸。</p>
杜峰瘦了许多，眼窝深陷，唇上因缺水而现出许多干枯的裂痕。</p>
眉头紧锁，好似在担心着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p>
纪子期的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掉，她轻声唤道：“杜峰。”</p>
床上的男子无一丝反应。</p>
“杜峰…”纪子期伸手捂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来。</p>
杜峰仍是一动不动，只眉头皱得更厉害。</p>
纪子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伸手轻轻捶他的肩，边哭边骂：“你个混蛋，我都活下来了，你那么久了，为什么还在晕睡？为什么还不醒来？</p>
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多害怕？我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我终于来了，你还不醒来！</p>
杜峰，我告诉你，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要是敢死，我一定会嫁给别人，让你的媳妇儿给别的男人睡，让你的娃喊别的男人阿爹！</p>
杜峰，你个混蛋！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一定会做的！”</p>
“你敢…”床上的杜峰突然轻咳两声，眼还闭着，嘴却微张着，十分费力地吐出两个字，“你敢…”</p>
纪子期一下子傻眼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还张着，手还保持着要捶人的姿势。</p>
她咽咽口水，擦掉脸上的泪，试探着唤了声，“杜峰？”</p>
床上的杜峰喘了两口气，缓缓道：“你相公还没死呢，你想都别想！”</p>
</p>
将所有暗卫派出去后，此时他正与两位擅长机关之术的暗卫，在纪子期的房间里，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p>
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少夫人是如何突然消失不见的？</p>
即使这房里有他们没发现的机关，有人悄悄地从机关处潜入，拿剑逼迫少夫人离开，也不可能毫无动静。</p>
除了昨晚去杜安屋的那一小会，他从未离开过。</p>
而且，还有一个阿来，一直在门外。阿来的听力，是整个暗卫中最好的，即使是最细微的暗器的声音，他也能听到。</p>
但，他却说什么也没听到。</p>
在正常情况下，当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或一群人，任何人下意识的，都会发出啊地一声惊呼。</p>
如今完全没有声响，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她中了迷药，无法发声！</p>
杜乐不是没脑子，只是一向不动脑子，因为有杜安和杜喜这两个家伙在，他的脑子根本不够使，也不需要用上。</p>
现在两人不在了，没人帮他出主意了，杜乐逼不得已开始推测其不合理之处。</p>
少夫人一整天都在别馆，唯一去的地方，只有同皇太孙殿下一起用膳。</p>
食材是杜府暗卫去买的的，亦是他们煮好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在上面动手脚。</p>
而且皇太孙殿下与少夫人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害她？</p>
那小子虽说没什么礼貌，但为人还算光明磊落，从不仗势欺人。</p>
对他偶尔恶作剧的，在早晚的对练中故意的欺负与戏弄，他除了咬牙怒瞪外，也从未向任何人告过状。</p>
但此时，皇太孙殿下那里是唯一的线索，杜乐觉得他必须去了解一下。</p>
“你们两个继续检查机关所在，有问题立即报上来，本首领去皇太孙殿下那了解一下昨晚的情况。”</p>
“是！杜首领！”</p>
阿夜此时才刚下学，他原本请了假陪纪子期，可纪子期不知为何，一整天都在睡觉，也没时间陪他一起。</p>
他想着白天闲着也是闲着，还是去学院好了。</p>
因而他并未知晓纪子期失踪的消息。</p>
如今听杜乐一说，立马呆住了，下意识里否认杜乐的话，“不可能！你在说谎！”</p>
杜乐严肃道：“皇太孙殿下，在下会拿少夫人的性命来跟你说谎？”</p>
阿夜见他表情，这才慌了，眼眶迅速泛红，惊道：“杜乐，子期什么时候不见的？找到了没？”</p>
“少夫人是昨晚和殿下用完晚膳后回房，而后消失不见的。”杜乐道：“皇太孙殿下，在下不是怀疑你害了少夫人，而是想问清楚，在你们用膳期间，可曾发生过什么事？”</p>
阿夜一心只担心着纪子期的安危，对于杜乐如审犯人似的问话，丝毫不放在心上。</p>
他哽咽道：“一切都同前几天一样啊，就是与我还有陈姨娘一起，三人用完膳就分开了。”</p>
“这中间一点异常都没有吗？”</p>
阿夜抹抹泪，“除了陈姨娘给子期敬酒，说是提前为她饯行。”</p>
“少夫人喝了？”杜乐紧张道。</p>
“没。子期说她对酒过敏，以茶代酒。”阿夜吸吸鼻子，“然后陈姨娘说，是她唐突了！再来夹了点菜放到子期碟子里，让她多吃点。</p>
子期吃了两口，说已经饱了。过了一会，咱们就散了。陈姨娘回太子府，子期回房休息了。”</p>
杜乐对他后面的话一字没听进去，只听到陈侧妃夹菜给纪子期，“是用的公筷，还是陈侧妃自己的筷子？”</p>
“自己的筷子。”阿夜道：“我们几人一起用膳，因为子期不喜欢有丫头在一旁布菜，没有公筷，一向都是只用自己的筷子。”</p>
果然还是陈之澈吗？杜乐并非没怀疑过他，只是这段日子以来，陈之澈未曾再出现在少夫人面前。</p>
而且他与那些贵妇人的私下往来，府中抬出去的那些尸体，严格说来，与从黎国来的他们并无干系，也没必要插上一脚。</p>
因此，杜府暗卫只是在暗中观察，将消息向上报，纪子期几人也只是听听而已，从未将此信息传到过苍月皇帝与奇王爷耳中。</p>
如今这里牵涉到陈侧妃，与陈侧妃有关系的，一是太子，二是陈之澈。</p>
太子代表的是皇室，而在苍月，最不想纪子期出事的，除了杜府中人外，只怕非苍月皇室莫属了。</p>
若不是杜府暗卫人多，苍月皇帝及奇王爷早就派重兵将纪子期保护起来了。</p>
所以绝不可能是皇室！</p>
那剩下的，就只有陈之澈了。</p>
杜乐心中冷笑，那个渣渣，居然敢肖想他家少夫人？他连他家少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p>
此时的杜乐，并不知晓陈之澈如此大费周章，将纪子期抓去，是为何事。</p>
还一心以为，同各贵妇人有染的陈之澈，是看上了纪子期的美貌，意图染指！</p>
对杜乐来说，让少爷戴绿帽子的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发生的，何况少夫人肚子里还有两个小少爷。</p>
万一大人小孩都出了事，他杜乐哪怕奉上人头，也抵不了其过。</p>
杜乐脑子虽因为长期不使用，转得慢些，行事却在杜安杜喜的训练下，雷厉风行。</p>
只要目标一确定，立即动手！</p>
杜乐即刻将剩余的杜府暗卫召回，打算趁着天黑摸进宰相府去找人。</p>
这种没凭没据，只靠推测的事情，自是无法让苍月朝廷出兵。</p>
杜乐也根本没想过要依靠苍月朝廷！</p>
自家的少夫人和小少爷们，自是自家人拼了命也要将其救出来！</p>
在纪子期房间内查找机关的二名暗卫，终于发现了床的问题，但打开后，发现里面已全部堵死。</p>
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杜乐舍弃了这边的挖掘，而是告诉了曹云清，由他出面让御林军来处理。</p>
——</p>
宰相府。</p>
纪子期躺在床上，陈之澈坐在床边，一如当初她在此醒来时的情景。</p>
陈之澈虽未在饭菜里下什么毒药或落胎药，却在茶里下了点迷药。</p>
“纪使节不同其他女子，只要有一线生机，想必纪使节都会拼命想办法逃出去。”</p>
陈之澈微笑道：“陈某不能给纪使节这个机会。”</p>
迷药同先前的一样，刚开始浑身沉重，无法出声，亦无法动弹。</p>
慢慢地散去后，可以出声，只是全身无力。</p>
纪子期摸摸袖中的珠钗，心里定了定。</p>
转而又有些忧心，这样频繁地被下药，对腹中的两个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影响？</p>
陈之澈将她面上的担忧，自动的理解为，她对自己性命以及接下来遭遇的担忧。</p>
“纪使节，不必过于忧心，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陈之澈声音很轻柔，好似在安抚人一样。</p>
可纪子期越听心下越是寒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了什么变故？</p>
陈之澈很快便解了她的惑，他浅浅笑道：“想不到杜府暗卫，还有你那个傻乎乎的侍从，比陈某想象中聪明多了！</p>
下午的时候，去找了皇太孙殿下，看来已经将目标直接锁定在了陈某身上，想必今晚杜府暗卫便会夜探丞相府了。”</p>
他话音一转，变得愈发轻柔，“所以，纪使节，不是陈某不想让你多活几日，而是你的侍从找你找得太快了。”</p>
陈之澈的手指头，第一次轻轻抚上了纪子期的脸颊，他的眸中有猩红不断闪现。</p>
比想像中还要冰冷，比蛇游走的感觉还要让人觉得寒凉。那是从无边地狱里上来的人，不，魔鬼，才有的寒意。</p>
纪子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p>
陈之澈以为她怕了，面上笑容突然真诚起来，若只看那笑容，竟然带着冬去春来的暖意。</p>
然后落入纪子期的眼中，不过是魔鬼虚假的笑容，愈发恐怖。</p>
因为此时，陈之澈的面容虽然带着笑，眼底的猩红却越来越浓，那里面就好像尸山火海的人间地狱。</p>
而且，他的声音也怪异地扭曲了起来，“纪使节，说实在的，就这么杀了你，陈某心里，还真是有几分不舍。</p>
可为了替小千复仇，陈某不得不这么做。纪使节，你去了阴曹地府后，遇到小千，告诉她，陈某已经帮她报了仇。</p>
至于苍月皇室，没了你在，不过是一堆废物，不用陈某亲处动手，也很快就会消亡。”</p>
陈之澈眼里已全是血红，整个眼球眼白，全是血红一片，像有东西在里面爆炸了一般。</p>
他的面容开始僵硬扭曲，原本温润俊朗的面容，此时已看不到一点先前的模样，只有怪异和恐怖。</p>
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不断鼓动，如同武林高手走火入魔一般。</p>
陈之澈的手，用力撕扯纪子期的衣襟。</p>
他的理智已经完全失去，然而刚刚手指触摸下的面颊的滑腻触感，却印在了他的记忆里。</p>
他很想知道，她身上其他地方，是否也如面上那般肤若凝脂。</p>
纪子期一动不动。</p>
她的心从未跳得如此快速过。</p>
她知道现在不能反抗。</p>
陈之澈说过，在他病发时，越是反抗，哭泣，求饶，越能让他冲动。</p>
她握紧手中的珠钗，屏住呼吸，等待着机会。</p>
冬天的衣衫有些多，陈之澈本就有功夫在身，如今疯狂之下，很快就被扯开，露出了里面嫩黄色的肚兜。</p>
那黄很娇嫩，比春日枝头新发的芽还要嫩。</p>
然而身下女子的肌肤，居然比那嫩黄还要嫩，在这昏暗屋子里，散发发出珍珠一般的莹白光泽，让这屋子里突然间好似光亮了起来。</p>
陈之澈有一瞬的停顿。</p>
眼里血红不断翻涌，这样的嫩与白，让他在这一刻，想起那个娇媚跋扈的小千。</p>
然而，小千死了！</p>
只片刻，胸中的恶魔便将他吞噬，他凭着本能，俯下了身。</p>
就在这一刻，纪子期的右手突然抬起，用力一按钗上的珍珠，约十公分长的坚硬细长的针冒了出来。</p>
她狠狠地对着千之澈的脖子左侧大动脉处，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刺下去。</p>
扑哧一声，声音很小，但能听到针入*的声音。</p>
她能使的力气太小，虽然针很利也很硬，也只刺进去了三分之一。</p>
陈之澈突然感到脖子旁有股轻微的刺痛，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摸到一样坚硬的物体。</p>
他皱了皱眉，手轻轻一用力，珠钗便被拔了出来，他瞧了瞧，随手扔到了一边。</p>
纪子期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p>
她失败了？她确信她没刺错地方，但为何，陈之澈仿若无事般？</p>
陈之澈面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他瞪着她，好似要将她撕碎吞入腹中。</p>
然后，纪子期的余光，看到有一股细细的鲜血从那伤口处喷出，像喷泉似的。</p>
陈之澈不由伸手捂在那伤口处，然而徒劳无功，鲜血不断从他手指缝间渗出滴落。</p>
滴滴答答，越来越多，滴到纪子期的身上，将她的衣衫迅速染成了红色。</p>
这男人整个如刚从无边地狱回来，浑身冰冷，但想不到，他的血，居然同普通人一样，是热的。</p>
许久后，陈之澈好似才明白过来，他整个人压在纪子期身上，也不捂伤口了，伸出两只手掐住纪子期的脖子。</p>
纪子期拼命挣扎，垂死的男子，却死也不肯松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就算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p>
更何况，他本就打算此事了结后，让人将自己与小千合葬在一起。</p>
纪子期刚刚积蓄的力量，已全数用在了那一刺中。</p>
如今脖子被掐住，双手虽抓住陈之澈的手试图拉开，却因没了力气，丝毫动他不得。</p>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一片白茫茫。</p>
对不起了，杜峰！有泪从她眼角滑开，纪子期心里悲伤想道：我已经尽力了。</p>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房门突然被踢开了，杜乐一马当先，浑身是血，提着剑冲了进来。</p>
见此情形，目眦欲裂，飞身朝着陈之澈毫不犹豫地一剑砍去。</p>
那剑夹着天崩地裂之势，陈之澈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被砍成了两半。</p>
此时已半昏迷的纪子期只感觉到脖子一松，然后听到杜乐熟悉的带着揪心的哭声，“少夫人，您没事吧？”</p>
得救了！纪子期浑身轻松下来，昏了过去。</p>
却不知道，在她昏过去的刹那，杜乐看到她浑身是血，以为她出了事，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p>
随后赶到的阿来，伸手探了探纪子期鼻息，冷静道：“首领，少夫人只是昏过去了，快带回别馆，找御医瞧瞧。”</p>
哭声嘎然而止。</p>
杜乐顾不上其他，将身上外衫脱下，将纪子期包裹住，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别馆。</p>
御医替她把了把脉，又换来一个丫环，帮她清洗完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衫，问了两句后，最后终于松了口气。</p>
“纪使节无事，两位小少爷也无事！她只是迷药未散，浑身力竭，知晓得救后，整个人一放松，昏睡了过去。”</p>
御医道：“我开副方子，待到明早，熬给纪使节喝，再煮点粥让纪使节用一些，好好休息一两天便没事了。”</p>
杜乐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太医。</p>
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没事，他杜乐最多受点责罚，也会没事的！</p>
呜呜，阿玉，你男人差点就将小命丢在这了，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安慰我一下！</p>
第二天一大早，曹云清将此事报告了苍月皇帝和苍奇，二人先是大惊，继而大怒。</p>
下令必须严查陈之澈余党，并立刻将陈侧妃收监。</p>
在太子府睡得正香甜的陈侧妃，被人从床上粗鲁地拖下了地。</p>
始终曾是服侍过太子的人，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并未派御林军去直接抓捕她，而是派去了宫中几位管事嬷嬷。</p>
陈侧妃此时才知道陈之澈已被杜乐当场斩杀的消息。</p>
她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p>
她深爱的名义上的表兄！居然就这么死了？</p>
为了他，她不惜勾引太子，进了这府中做一名侍妾。</p>
为了他，不惜与那些达官贵妇人交好，在中间牵桥搭线。</p>
而如今，他竟然死了！</p>
“哈哈哈~”陈侧妃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p>
既然什么都没了！那大家都统统下地狱去吧！</p>
陈侧妃不仅配合地交待她与陈之澈的合谋，连与陈之澈有染的那些贵妇人都一并抖了出来。</p>
几位管事嬷嬷未曾料到，这中间居然有这么多的腌臜事！</p>
一下子，陈侧妃屋里的大小丫环，还有从宫里带来的宫女及站在门外的御林军，全都听了去。</p>
人数太多，仅管几位管事嬷嬷严令今日所听之事，一字也不许透露出去。</p>
然而知晓的人太多，到了下午的时候，那些大臣们，已经听到了风声。</p>
这一来，整个月陵都炸天了锅。</p>
原本除了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的夫人外，朝中还有七八位大臣的夫人也陈之澈有染。</p>
哪知这消息一到民间后，你传我，我传他，便变成了朝中所有大臣的夫人均与陈之澈有过风流韵事。</p>
陈之澈的变态行为，还未被批露出来，因为现在，坊间倒是有不少男子，羡慕他的艳遇。</p>
能睡遍朝中各大臣环肥燕瘦风姿各异的夫人，此生死而无憾啊！</p>
而后，先前御林军全城大肆搜寻纪子期一事，也与此事扯上了关系。</p>
坊间有些小民，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在暗中猜测，那个貌美的纪使节，该不会也与陈之澈那人那个了吧？</p>
然而，因为纪子期为月陵百姓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也让很多人对那些私下毁谤她的人，不屑一顾！</p>
纪使节怎会是那样的人？你家婆娘还差不多！</p>
流言能禁却不能止，尽管朝廷一再声明，所有事情均是空穴来风，却无法阻止那些达官贵妇人与陈之澈的事，其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p>
很快的，陈之澈收养小女孩，并将其残酷杀害的消息被有心人爆了出来，全城震惊！</p>
那些风流韵事立马被抛在了脑后，人人将自家小孩看得紧紧的，生怕陈之澈不知怎地活过来，将自家小孩抓走了。</p>
后来陈之澈被传成了专吃小孩心的恶魔，有小孩不听话时，大人便用陈之澈之名吓唬他，原本哭闹不止的小孩立马噤了声。</p>
关押在牢房里的陈侧妃，在听到此消息后，无人知晓她心中是何感受，只知道，当夜她便上吊自尽了。</p>
而那些与陈之澈有染的贵妇人，要么被关了禁闭，要么进了家庙，还有的被偷偷遣送回了家。</p>
至于回家后是死是活，已与那些大臣们无关了。</p>
男人被带了绿帽子，是比丢了官还要惨的事，或者说，这世上最打击男人信心的，便是自己的夫人让自己戴了绿帽子。</p>
那些个大臣，本是朝是中嚣张的一群，原本还暗中策划着，待黎国使臣离去后，重新夺回朝中大权的大计。</p>
如今，连见面都不想见了，被人一句“连襟”，可以羞得几日上不了朝。</p>
有些受不住他人异样眼光的，索性辞了官，变卖了家中财产，带着一家老小，迁往苍月最北边，避开这一切的事事非非。</p>
家中出了这等丑事，除了大臣们面上无光，家中子女及兄弟们，皆觉得丢人至极，此举反而不失为解脱的好法子。</p>
纪子期对这几日或未来发生的事，一切都无所知。</p>
她昏昏沉沉睡了几日，除了喝药和用膳，都是在沉睡中度过。</p>
等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杜乐。</p>
“杜乐，杜峰受了伤，是不是？”</p>
杜乐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他低着头，不出声，却用这样的态度明白地告诉了纪子期答案。</p>
“杜乐，我已经从陈之澈那听说了。你老实告诉我，不得隐瞒。”</p>
杜乐垂着头，“少夫人，小的具体也不是十分清楚，是杜康从东林传过来的飞鸽传书，所写内容有限，只说少爷受了伤，没说到具体伤势。</p>
但杜安杜喜推测，既然杜康写信来，说明少爷受伤不轻，而且关键是，少爷初到东林不久，还未收服军中上下。</p>
如今这一伤，只怕军中大乱。单靠杜康和一两位熟识的将军，肯定是震不住的。倘若星宿国趁机作乱，怕是会有大麻烦。</p>
所以他二人带了六成暗卫，连夜赶往东林，打算在短时间内，协助几位将军整顿好东林军。</p>
这样少夫人去了之后，也不会有危险。”</p>
纪子期果断道：“明日出发前往东林！”</p>
杜峰受伤的消息得到了落实，她的心反而静了下来。</p>
“少夫人！”杜乐猛地抬头，“您现在身子还未愈痊，还有腹中两位小少爷……”</p>
“杜乐，孩子是我的，我比任何人都会担心他们的安危。”纪子期冷静道：“途中带上陈御医还有足够的药材，稍有不适，我会停下休息。</p>
还有，在马车上铺上厚厚的软垫。既然要去，早晚都要走，不如早点去。说不定，咱们还能帮上忙！”</p>
杜乐闭上了嘴。</p>
少夫人说得有道理，她说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就肯定不会。</p>
而且少夫人曾在天凉的功绩，他也知晓，若少夫人去了东林，说不定还真能帮上忙。</p>
纪子期得救无恙后，杜乐重新派了人，去给杜安杜喜送信。</p>
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是有些背，先前派出的那名暗卫因为积雪，被杜喜等人远远抛在了身后。</p>
再次派出去的人，遭遇了同先前那名暗卫同样的遭遇，甚至更惨，连方向都有些分不清了。</p>
——</p>
苍月皇帝以及苍奇还有阿夜，对纪子期执意要走的事情，表示无奈，却也只能接受。</p>
原本就预计在这段时间离开苍月，现在是她的夫君杜大将军受了伤，她要赶过去，实属人之常情。</p>
苍奇让人找了几匹识途的老马，还有一些有经验的本地人，作为向导，带纪子期等人顺利走出苍月，进入黎国天凉边境。</p>
阿夜泪眼汪汪地送行，他知道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不应该再流泪。</p>
可那眼泪不听他使唤，他能怎么办？</p>
现在的阿夜，一心想着在这三年内学好术数，争取三年后去黎国参加术数交流时，能见到纪子期。</p>
离开的时候，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全城百姓还有加工厂所有人的夹道相送。</p>
纪子期的离开时间，可以说是定得相当匆忙，知道的人不多，亦未曾刻意告诉其他人。</p>
与黎国同来的那些人也只是简单说了一下，道日后黎国再聚。</p>
纪子期看着一张张熟悉和不熟悉的脸庞，那面上的感激和不舍，瞬间抹去了陈之澈之事带给她的阴影。</p>
这个世上，总有些事，需要有人义无反顾地去做！</p>
至于结果，公道自在人心！</p>
因为有向导带路，纪子期等人很快地进入了天凉。</p>
她命杜乐赏了些银两给那几人后，开始了前往东林的行程。</p>
有了先前的经验，每走一段路，便找个当地熟路的向导带路。</p>
因而虽然因为纪子期有孕在身，行走得慢，反而比第二位派出去，被茫茫雪原转晕了头的暗卫快了些。</p>
——</p>
杜峰确实受了伤，那箭距离心脏位很近，若不是他警醒，怕是已当场一命呜呼了。</p>
在他昏迷的第三天，杜康眼见军中一片混乱，几位大将军谁也不服谁的领导，原本最有话事权的军师，性子又有些弱，震不住众人。</p>
他无可奈何之下，不敢将此信息告诉杜元帅，便向杜安杜喜写了求救信。</p>
毕竟从苍月来东林，比从京城来东林，要快得多。</p>
杜峰昏迷了七天后醒了过来，杜康欣喜若狂，军医却被他强烈的求生欲给吓到了。</p>
按他的经验，杜峰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才能醒过来。</p>
不过杜峰虽醒了过来，却无法处理军务，只能卧床休养。</p>
这样的杜峰，对军中来说，醒与没醒，根本没什么区别。</p>
但对杜康来说，就不一样了。只要醒了过来，康复只是时间问题。</p>
好在上次对战中，杜峰虽受了伤，星宿军亦受到重创，这段时间内，没敢轻易发动进攻。</p>
在杜峰醒过来的十五天后，杜安杜喜赶到了。</p>
有了二人的帮助，还有两位站在杜峰这边的将军，很快的，东林军便被逐步地收服中。</p>
杜安杜喜到后的第五日，杜乐派来的第一名暗卫到了。</p>
当时几人正在杜峰帐中，杜安还以为那人是来报告纪子期等人的行程，快道：“是不是少夫人的消息？”</p>
“是的。”那人犹豫了一阵，老实道：“少夫人消失不见了！”</p>
“什么？”几人大惊。</p>
杜峰本就伤势未愈，一听之下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大力咳嗽起来。</p>
“什么时候的事？”杜安冷静问道。</p>
“就在两位杜大人连夜离开的第二天中午时分发现的。”暗卫道：“杜乐首领去找了曹大人，曹大人进宫去找了苍月皇帝，属下被派来传信。”</p>
他的面上露出羞赦，跪在地上，声音带着自责，“在发现少夫人不见的那天中午，月陵及其周边，突然下起了大雪。</p>
雪势之大，据月陵百姓说，前所未有。不过半个时辰，整个月陵已经白茫茫一片。</p>
属下追着二位大人的路途中，马陷进雪坑，伤了蹄子，花了长好时间才走出哈丝。</p>
因而这信息如今才送到，属下无用，请少爷及大人们责罚！”</p>
京城雪少，杜府暗卫未曾有过在雪地里生存的经验，这能怪得了谁？</p>
而且此刻，谁还有心情去责怪他？</p>
关键是，少夫人现在如何了？杜安杜喜对望了一眼，想起少夫人肚子里的两位小少爷，默契地闭上了嘴。</p>
他们原本按照纪子期的吩咐，等她到了，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杜峰，所以二人绝口不提。</p>
现在，更没有说的必要了。</p>
万一出了事……</p>
两人各自在心中呸了一口，连想都不敢往下想了。</p>
一旁的杜峰却已霍地站起了身，“杜康，准备一下，本将军要前往月陵！”</p>
“什么？”杜康失声叫道：“将军，行军期间私自离开东林，是重罪，要被砍头的！”</p>
杜峰厉眼扫向他，沉声喝道：“快去！”</p>
杜康被他震住，无奈用眼神向杜安杜喜求救。</p>
杜安杜喜亦同时被惊住了，杜喜悄悄朝杜康使了个眼色，作了个动作。</p>
杜康不敢，被杜喜一瞪，只得讪讪低下了头。</p>
他小步挪到杜峰身边，伸手扶住他，“将军，您先坐一会，小的这就去准备！”</p>
杜峰不疑有它，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刚坐下，颈后一阵剧痛，头一歪，晕了过去。</p>
杜康哭丧着脸唤了两声，“少爷，少爷！”</p>
见杜峰毫无动静，然后转向杜安杜喜，“你们可要帮我作证，不是我要打昏少爷，是你们两人指使的！”</p>
杜安杜喜咳嗽一声，扭头看天。这种事，只有傻子才会自己作证是自己出的主意吧！</p>
杜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绑在了床上，动弹不得，而且全身无力，显然是被下过药。</p>
一旁的杜康正坐在边上打着瞌睡。</p>
杜峰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刻，眯起眼，咬牙切齿，“杜康！”</p>
杜康被惊醒，看到冷眼看他的杜峰，心里直打鼓，面上带着谄媚的笑，“少爷，您这么快就醒了？</p>
军医说那个迷药吃了，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会醒的！少爷，您好厉害！”</p>
“杜康，解开绳子！”杜峰冷冷道。</p>
杜康跨着脸，“少爷，除了这事，小的什么都能答应您！”</p>
杜峰哼了一声，“杜康，你连少爷我的话也不听了吗？”</p>
“少爷！”杜康苦兮兮道：“除了这事，小的什么都听您的！”</p>
杜峰心里气极，不自觉带上一丝怒意，声音却比任何时候还冷，一字一顿道：“杜康，若期期因此而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轻饶你！”</p>
杜康听不到那威胁，却听出了声音里的悲凉，忍不住一颤。</p>
倘若少夫人真出了事，少爷，会独活吗？</p>
可是，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少爷去送死，他怎么能做到？</p>
杜喜已经带上那些暗卫往苍月去了，杜康唯有在心里暗暗祈求：求老天爷保佑少夫人一定要平安无事！</p>
杜喜等人为了节省时间，日夜不停歇，专走捷径。</p>
而纪子期等人，因她有孕在身，只能走平敞的官道，或刚修好的商路。</p>
两队人马，在杜喜往回走的第五天，擦肩而过，却都不知道。</p>
十一月中旬，纪子期到达了东林军营。</p>
首先见到她的，是杜安。</p>
他惊大了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p>
少夫人平安回来了，杜喜却毫无信息。</p>
“杜峰呢？”纪子期第一句话便是直接问杜峰所在。</p>
杜安下意识地指了指杜峰的营帐。</p>
纪子期立马大步朝营帐走了过去。</p>
少爷和少夫人均无事，实在太好了。</p>
杜安不知道纪子期知不知道杜峰无事的消息，但此时纪子期已走远，他便拉了一旁的杜乐，开始询问整件事情的缘由来。</p>
杜康不在，纪子期掀开帘帐，看到的便是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杜峰。</p>
为何会被绑住？难道是中了什么毒，一醒来便会发狂攻击人？</p>
若不是，杜康等人，怎会舍得绑住他？</p>
纪子期的泪水一下子涌上眼眶，她咬着唇，颤颤微微地走向床边。</p>
一步一步，好似有千斤重。</p>
她坐到床边，伸出手颤抖地抚上杜峰的脸。</p>
杜峰瘦了许多，眼窝深陷，唇上因缺水而现出许多干枯的裂痕。</p>
眉头紧锁，好似在担心着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p>
纪子期的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掉，她轻声唤道：“杜峰。”</p>
床上的男子无一丝反应。</p>
“杜峰…”纪子期伸手捂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来。</p>
杜峰仍是一动不动，只眉头皱得更厉害。</p>
纪子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伸手轻轻捶他的肩，边哭边骂：“你个混蛋，我都活下来了，你那么久了，为什么还在晕睡？为什么还不醒来？</p>
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多害怕？我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我终于来了，你还不醒来！</p>
杜峰，我告诉你，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要是敢死，我一定会嫁给别人，让你的媳妇儿给别的男人睡，让你的娃喊别的男人阿爹！</p>
杜峰，你个混蛋！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一定会做的！”</p>
“你敢…”床上的杜峰突然轻咳两声，眼还闭着，嘴却微张着，十分费力地吐出两个字，“你敢…”</p>
纪子期一下子傻眼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还张着，手还保持着要捶人的姿势。</p>
她咽咽口水，擦掉脸上的泪，试探着唤了声，“杜峰？”</p>
床上的杜峰喘了两口气，缓缓道：“你相公还没死呢，你想都别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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