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2、出使苍月（八）
别馆里。</p>
“少夫人，”杜乐道：“这几次拿去给大夫查看的样品中，有两个批次，发现被人做了手脚。”</p>
从前几日开始，时常感觉胸闷气躁的纪子期，听到此言心里更是难受得紧，忍不住皱皱眉，“已经确定了？”</p>
杜乐道：“是的，少夫人！查出有问题后，尤大管事又命人单独将那两个批次，各抽了一百个样去给大夫查看。</p>
大夫说，都是一样的问题，有人投了毒。这种毒，不至于让人丧命，但会导致头晕，以及上吐下泻。”</p>
自从加工厂开始接单，大幅盈利开始，为了以防万一，每批次生产的产品，纪子期均安排尤大管事，悄悄带出去交由外面的大夫检查。</p>
当苍月皇帝和苍奇打算启用旧臣子后，纪子期猜想朝中大臣肯定会奋起反击，而最有效的反击，非在加工厂制造混乱莫属。</p>
看来果然有人耐不住了！</p>
纪子期冷哼了一声，“这帮人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为了个人私利，完全将苍月置于脑后。”</p>
胃中突然涌起的不适，让她恶了一下，她咽咽口水，将那不适强行压了下去，“找出工厂里的内奸是谁了吗？”</p>
“暂时还未曾找到。”杜乐道：“不过少夫人之前命小的安排进去的二十暗卫，已开始在暗中逐一排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p>
“好！”纪子期点点头，“一切暗中进行，暂时不要打草惊蛇！”</p>
“是！”</p>
杜乐走后，纪子期胸口那股不适，愈发明显了。</p>
难道是因为月事将至的缘故吗？纪子期揉揉眉心，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来月事的日子。</p>
她记得大概是在初三左右，不算很准，也不是很不准，总是前前后后那几天。</p>
纪子期仔细想了想，突然想不起上个月的月事，是哪天来的？</p>
来了吗？来过吗？她皱皱眉。</p>
自从杜峰离开后，为了减轻对他的思念，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让自己忙个不停，以至于是不是来过，都有些记不清了。</p>
然后，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特的想法：若上个月没来，是不是说，她，怀孕了？</p>
若真的怀上了，算算日子，应该是在杜峰离去的那两天怀上的。</p>
可那时她月事刚刚才结束，按理说十分安全才是。</p>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没有绝对的安全。</p>
纪子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小腹，这里面真的孕育了一个生命吗？</p>
这种奇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心里模模糊糊的有种预感：应该真的有了。</p>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不由自主地眯起眼，她不知道，她此时的面上，嘴角翘起，已露出了只有身为人母，才有的温柔而慈祥的浅笑。</p>
“杜乐！”纪子期闭目感受了一下，然后掩住内心的激动，对着门外唤道。</p>
“少夫人！有何事吩咐？”</p>
“帮我请陈御医过来！”</p>
“是！啊……”杜乐突然将头伸进来，神色担忧，“少夫人不舒服吗？”</p>
“嗯，暂时说不清。”纪子期绷住表情，“杜乐，先去请陈御医，莫要声张。”</p>
“是！”</p>
很快的，陈御医随着杜乐神秘兮兮地来了。</p>
手指一把上脉，闭上眼，眉头微微颤动两下，似是疑惑摇了摇头，离开一阵后，手指又搭了上去。</p>
纪子期的心跟着砰砰跳得厉害，一旁的杜乐亦大气都不敢出。</p>
片刻后，陈御医眉头舒缓，睁开眼，面上喜笑颜开，“恭喜纪使节，是喜脉！”</p>
纪子期看他睁眼前的最后神色，已确定知道自己定是怀上了，暗中吁了一口气。</p>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面上还是禁不住露出璀璨笑容。</p>
“啊？”一旁的杜乐傻呼呼问道：“喜脉是什么？”</p>
“就是你家少夫人，有了身孕，杜府有后了！”陈御医乐呵呵道：“而且是一次两个！”</p>
“什么？”这下连纪子期都惊住了，“您说是双生？”</p>
陈御医含笑点点头。</p>
“双生？双生？”杜乐完全傻掉了，“两个小少爷？”</p>
“是男是女暂不知晓，但肯定是双生！”陈御医笑道。</p>
“哇！少夫人你好厉害！”杜乐的眼睛移向纪子期尚未有任何怀孕迹像的腹部，忍不住加了一句，“少爷更厉害！”</p>
纪子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个楞小子！</p>
一旁的陈御医咳了两声，这话，不好接腔！</p>
“陈御医，我现在身在苍月，身份多少有些特殊，这怀孕之事，还请暂时保密！”</p>
“下官晓得！”陈御医道：“纪使节前些日子操劳过度，身子有些虚，下官开副保胎药方，纪使节每日按时吃上一副，七日便可！</p>
另外怀胎前三个月最重要，纪使节现在已经两个月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定要多多休息。</p>
纪使节年纪轻，身体底子好，只要注意休息，定会没事。”</p>
“谢陈御医！”</p>
待陈御医写好保胎药方，杜乐还在傻楞中。</p>
纪子期横了他一眼，“杜乐！楞着干啥？送陈御医！”</p>
杜乐这才回过神来，傻笑道：“是！”</p>
两人走后，纪子期躺在床上，手抚在肚子上，微微颤抖，还有些缓不过神来。</p>
她，居然真的要当妈妈了！好不可思议的事情！</p>
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她和杜峰的孩子。</p>
纪子期忽然鼻头一酸。</p>
她有孩子了，杜峰却不能第一个知道，也不能第一时间陪着她，一起分享这即将为人母的惊喜和彷徨。</p>
她咬咬唇，心里有些委屈。</p>
可是，想到杜峰不能第一个知道，心里定也难受得很，又将这委屈抛到了脑后。</p>
深吸口气，心情平复了些，注意力又回到了孩子身上。</p>
她忍不住在心中幻想起孩子的模样，鼻子，眼睛，眉毛，小手，小脚，还有那软软的身子。</p>
若是男孩，会长得像谁，若是女孩，又会长得像谁？</p>
这古代要是有b超多好啊，可以听到孩子的心跳，可以看到孩子的长相，还能知道孩子是不是有问题？</p>
纪子期猛地坐起身，小手抚在腹部，保护着肚子里还未成形的两颗小嫩芽。</p>
万一有问题，怎么办？</p>
她突然恐慌起来，又对杜峰怨恨起来。</p>
你个混蛋，为什么不在我身边？</p>
我心里很害怕，你知不知道？</p>
纪子期觉得她的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了。</p>
而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p>
深吸一口气。</p>
她的孩子！就算有问题，也是她的孩子！</p>
她一定不会抛弃！</p>
这一想，心里便平静了些。</p>
她抚着肚子，想着给两颗小嫩芽起个小名。</p>
听说怀孕的时候，妈妈要经常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这叫胎教。</p>
让孩子知道妈妈爱他们，对孩子未来的健康成长非常有帮助。</p>
“叫什么好呢？”她自言自语道。</p>
杜乐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人喃喃自语的少夫人。</p>
他心里直发毛：这少夫人，不是高兴傻了吧？</p>
“少夫人，”杜乐小声唤道。</p>
没人理他。</p>
“少夫人！”杜乐提高了音量。</p>
纪子期反应过来，“杜乐，什么事？”</p>
“少夫人，”杜乐摸摸鼻子，“这事不可以告诉别人，可以告诉杜安杜喜吗？不然这么大的喜事，只小的一人知道，这心里憋得慌！”</p>
纪子期点点头，“除了杜安杜喜，你再派人送信回京城，告诉杜府和蒋府，以及林府，其他人就不要说了。</p>
至于少爷，下个月初，我去东林时，亲自告诉他。”</p>
杜乐大惊：“少夫人，您现在怀了两个小少爷，还要去东林？会不会太危险了？”</p>
纪子期吐出一口气，“苍月也不是绝对安全，这你很清楚。陈之澈虽然这么长时间不出现，我心里对他还明担忧！</p>
而且从苍月回京城路途遥远，这中间会不会有变故谁也不能料到。若先去到东林，有你家少爷在我身边，我也安心些。”</p>
这两个孩子来得确实不大是时候，但既然已经来了，她定要护他们周全！</p>
杜乐嗯了一声，心情激动地去将此消息告诉了杜安和杜喜。</p>
两人听完同样激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马上来给纪子期请安，或者说是纪子期肚中的两个小少爷请安。</p>
好在先知道消息的杜乐，还有一些理智，“我来的时候看少夫人一副很疲倦的样子，咱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明早再过去吧！”</p>
因为有孕在身，御医又嘱咐要好好养胎，纪子期连续几日都呆在别馆内，有什么事便让曹云清贾轻等前来别馆汇报。</p>
对外则声称，天气变化快，身子有些着凉，需要静养几天。又怕寒流传染给别人，近期内都不见客。</p>
朝中一些本想打好面上关系的大臣，听到此消息，都纷纷放弃了上门看病的念头。</p>
唯有陈之澈嘴角轻轻勾起，淡淡道：“去查查是什么病？”</p>
第二日，有人来报：“安胎药。”</p>
“安胎药？”陈之澈一手轻抚下巴，双眼微眯，露出迷惑神情，声音又轻又缓：“原来是有了身孕啊。</p>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我好像，从未试过孕妇……”</p>
说到最后，竟发出是桀桀怪笑，那笑声好似不是人间的声音，而是遥远的地狱。</p>
“小千，陈叔叔就快要帮你报仇了，你高不高兴啊~”</p>
一会儿声音又转为浓浓的哀伤，带着哭泣，压抑又轻柔。</p>
——</p>
加工厂那边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杜安交待杜乐，暂时密切关注，一定要抓到其幕后之人。</p>
“据加工厂里的暗卫报告，那个嫌疑人刘三好似有些奇怪！”杜安道。</p>
“哪里奇怪？”纪子期道。</p>
杜喜道：“那个刘三上月底回了一趟家之后，回来就性情大变，也不与先前相熟的工人打招呼，别人同他说话，也是爱理不理，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p>
我派人去那人家里查过，据他家周围邻居说，刘三上月底离开前都很正常，不仅没有愁容，反而喜呵呵的。</p>
那邻居道，可能是因为家中一切安好，而银子比以前挣得多了，所以心情很好。”</p>
纪子期道：“你们的意思是？”</p>
“我们一致认为，现在这个人，已经不是先前的刘三了。”</p>
“你是说有人杀了刘三，冒充刘三混进了这厂里面来？”纪子期眉头微蹙。</p>
“是的。”杜安点点头，“江湖上有些人擅长易容术。</p>
而且刘三来此地不过十几日，平日工厂里的人都是打个照面，然后埋头干活，熟也有限。</p>
面孔身形上稍有些变化，不是至亲的人，很难看出其中的差异。</p>
就算看出了，肯定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而不会往别处细想。”</p>
杜喜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和杜安商议过，想稍微惊一下蛇。</p>
这人来此地，只为投毒，肯定不会长时间留在此地。工厂管理严格，平日里不允许私自外出。</p>
他现在隐忍不动，怕是等过些日子后的沐休。到时候出去后，就可以直接逃了。</p>
这中间来回两三日的时间，等到工厂发现少了个人时，他肯定已逃得远远的了。”</p>
纪子期点头表示赞同，“你们打算如何做？”</p>
“假装工厂物品失窃，要全员检查！刘三并不清白，心里肯定会慌，一慌就想冒险。</p>
然后晚上的时候，让守门的大哥故意松懈，放他逃出去。他出去后，第一时间肯定会找幕后主使要银子。</p>
这种人，多半会被灭口，到时候我们救下他，诱他供出幕后主使。”杜安道。</p>
杜喜道：“就算他不被灭口，我们会找人假扮灭他口的人，诱他入局。呵呵。”</p>
纪子期面皮一抽，“就这样去办吧。”</p>
结果果然如几人所料，当尤大管事召集所有人，道工厂不见几根异常珍贵的人参，需要进行全厂搜查时，刘三果然露出了马脚。</p>
搜查的行为雷声大雨点小，刘三趁着混乱逃出了工厂。</p>
要说这假刘三易容术不错，胆子却不太大，易容的工具藏得密密实实，绝不可能被轻易找到。</p>
而投毒的药，早就连渣都不剩，根本无迹可寻。</p>
可也许始终是做贼心虚，又或者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再不跑要出大事了。</p>
假刘三义地反顾地选择了逃跑。</p>
与原本约定收银子的日子还有几日，但他等不了了。</p>
从加工厂出来后，一路跑到月陵城，然后从墙角边某个隐蔽的狗洞钻了进去。</p>
狗洞很小，假刘三身体瘦弱，都费了好大的劲才钻过去。</p>
暗中跟着他的几人，个个身形高大，自是无法从那里进去。</p>
不得已，拿出了苍奇赠予的特别通行令，让守城兵悄悄开了门。</p>
几人分头寻找，很快就发现了假刘三的身影。</p>
他找了间破庙，奔进去休息了。</p>
假刘三急归急，可若半夜三更去敲门，只怕会被轰出来，闹出更大动静。</p>
不如等天亮了趁大人未早朝前，上门去堵人更好。</p>
假刘三确实有点小聪明。</p>
天刚朦朦亮，便去了一个大宅子前不远的巷子里等着，眼盯着宅子的大门一动不动。</p>
不一会，有轿子出来了，几位轿夫打着哈欠，扭动着身子，活动活动。</p>
片刻，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在管家点头哈腰的恭送下，趾高气昂地走了出来。</p>
假刘三见状，趁那老者未上轿前，飞也似地冲了过去。</p>
“大人！”</p>
轿夫都是练过些功夫的，见状慌忙阻拦。</p>
老者见到他立马神色大变，阻止了轿夫的行为，然后走到不远处，招手让假刘三过来。</p>
“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日子吗？你怎么出来了？”老者压低的声音有一丝愤怒。</p>
假刘三瑟缩了一下，“大人，厂里面丢了人参，正在搜查，小的怕在小的那查到不该查的，心里害怕，便出来了。”</p>
“没用的东西！”老者斥责道：“交待你的事情做好了吗？”</p>
“做好了！按照大人您的吩咐，一共两次！”假刘三连忙道。</p>
老者此时才满意点了点头。</p>
“大人，”假刘三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小的，辛苦费…。”</p>
老者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没有多推托，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扔给假刘三，“里面的是金子，比答应给你的，只多不少。</p>
拿了之后，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来月陵！”</p>
“是！大人！”假刘三喜不自禁，恭敬行了个礼之后，朝巷子里跑去了。</p>
老者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眼里的光像淬了毒药似的，“去唤罗管事出来！”</p>
“是！”一位轿夫领命而去。</p>
弯着腰小跑到老者身边的罗管事，边听老者说，边点头。</p>
这边，杜府的几名暗卫也在私下商量。</p>
一人道：“大哥，我看那户部尚书肯定是安排人去灭口，你说咱们还要假扮成灭口的人吗？”</p>
另一人道：“那假刘三胆子虽小，但为人十分谨慎，有几分聪明劲，我怕那管事派去的那些人根本抓不住他。”</p>
另一人也点头应和：“我也是这样认为，与其兜来兜去的绕圈子，不如直接了当。”</p>
围在中间的大哥，听了几人的意见，下了定论：“听我命令，全体分为两队，一队扮杀手，去灭假刘三的口，一队是救假刘三的护卫。</p>
等会过招时，使出全部的招数，务必看上去以假乱真。但也要切记，莫要重伤了自家兄弟！”</p>
“是！大哥！”许久未曾大练身手的几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里发着精光。</p>
——</p>
纪子期午休后醒来，假刘三的口供已经到了手，幕后之人是当今的户部尚书。</p>
并有一个额外的附加消息：听说，兵部尚书亦有参与，但与他碰面的是尚书府的罗管事。</p>
只不过，单凭一个假刘三的一面之词及少量证据，自是不足以搬倒在朝中势力颇深的户部尚书，以及掌握苍月兵马的兵部尚书。</p>
当天晚上，杜府的暗卫，又摸进户部尚书府和兵部尚书府，偷偷收集到了许多证据。</p>
过程顺利得令那些暗卫，甚至怀疑是不是对方在故布疑阵，引他们上钩。</p>
证据送到纪子期面前时，其中有两本是账本，只看了几页，纪子期便知那些是真实的。</p>
这些大臣们，因为早就不将苍月皇帝放在眼中，许多事，连掩饰都难得掩饰，才会让暗卫这么轻易就找到证据。</p>
证据确凿了，杜安和杜喜却有些忧心，“五部之最，户部和兵部，两部尚书齐齐出问题，怕是会对苍月是个不小的打击。</p>
户部还好说，毕竟皇室现在手中有了银，又有我黎国户部的人在此，想必不会出什么乱子。</p>
但兵部重权全系于兵部尚书一人之手，倘若他不认罪，铤而走险，我和杜喜几人均不敢拿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的命来赌！”</p>
纪子期对他们几人，坚持称那肚子里的两棵小嫩芽为小少爷表示无语，纠正了几次无果后，便任他们随意唤了。</p>
她微笑道：“这点苍月皇帝和奇王爷在决定起复两位旧臣时，心里早有了计较。</p>
兵部大权握于兵部尚书一人的原因，是因为现在的军队全靠朝中大臣和几大部的人养着。</p>
里面未必都是心服口服或只听命于兵部尚书一人的。</p>
皇室的腰包开始鼓起来后，奇王爷前些日子便私底下接触了那些主要将领，结果可以说相当不错。</p>
没有人表面上说一定投诚，但表现出的态度，大多是隔岸观火，谁赢了，让在谁那边。”</p>
杜喜有几分不耻地呵了一声。</p>
纪子期道：“没有仗打，将士的俸禄很少，根本无法维持一个家庭的生活，未必是他们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p>
杜喜若有所思地收起了面上的表情。</p>
为免夜长梦多，纪子期半夜去敲开了苍奇的大门。</p>
苍奇出来时，无一丝不耐，反而深为担忧。</p>
若不是事出紧急，纪子期为何会半夜来敲他王府的门？</p>
“纪使节，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苍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p>
“是有大事！”纪子期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苍奇，“王爷请看！”</p>
苍奇几乎是揪着心接过那资料，看了两眼后，面上神情松了些，不是跟现在进行的事有关。</p>
再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身子止不住轻颤。</p>
“纪使节，你的意思是？”仔细看完了所有资料的苍奇，面上有丝疲惫之色。</p>
纪子期道：“这毕竟是苍月的国事，在下不方便发表意见，如何做，一切单看皇上和王爷您的意愿了。”</p>
“本王知晓了。”苍奇点点头，“本王现在就准备进宫去找王兄商议，纪使节慢走，本王就不送了。”</p>
——</p>
对一个孕妇来说，睡眠是非常重要的。</p>
纪子期强撑着将资料交给苍奇后，回到别馆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午膳后。</p>
在她这一觉期间，苍月朝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p>
苍奇在天未明时进宫，将打算早朝的皇兄堵在了御书房。</p>
两人在里面商议了许久。</p>
最终苍奇说服了苍月皇帝，决定在今天的早朝上先发制人，将二人抓捕下狱。</p>
等着皇帝早朝的众大臣，看着冲进朝堂的御林军，一下子懵了。</p>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直到绳子绑到身上时才反映过来，张嘴大声斥责，“放肆的东西，本官是你们能绑得的？还不快给本官松绑，否则本官定不轻饶！”</p>
直到苍奇出现，将二人罪状一一念出时，那二人仍是不认罪。</p>
苍月皇帝冷笑一声，“押下去！”</p>
两人仍是大喊：“臣无罪！臣无罪！”</p>
其他人被这一幕给惊到了。</p>
只有陈之澈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两个蠢货，若要破坏加工厂，直接找杀手杀掉一众管事和师傅，简单利落！</p>
看谁还敢待在那？银子再多，哪比得过自己的性命重要？妇仁之人的蠢东西！</p>
有大臣想为两人开脱，苍月皇帝厉声道：“兵部尚书、户部尚书所犯之罪，哪一条哪一桩不是罪证确凿？</p>
各位爱卿若还有出声求情的，休怪朕不客气，以同谋之罪，一并将众爱卿关入大牢！”</p>
御林军还有不少留在殿中，那些大臣有心想辩，对着那明晃晃的刀剑，此时却不敢多言。</p>
苍月皇帝一一扫过众人，放缓了声音：“至于那些牵扯到众爱卿的案子，倘若众爱卿主动配合，将所获之私利上缴国库。</p>
此次，朕将不予追究！</p>
但倘若是被朕查出来的，一切按国法律例行事，朕绝不轻饶！请各位爱卿三思！</p>
今日早朝就此散了吧，众爱卿早些回去，好好想清楚！明日早朝前，朕希望能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p>
出得宫门后，众大臣齐齐围住了陈之澈。</p>
“陈大人，皇上如今实在是欺人太甚！咱们必须给他点厉害瞧瞧！否则这以后的朝堂上，哪还有咱们说话的份？”有大臣咬牙切齿。</p>
不少人纷纷附和，“对呀，陈大人，您可得想想办法才行！这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所犯的案子中，咱们不少人都有份。</p>
若皇上顺着追查下来，咱们可都会吃不了兜着走！”</p>
“陈大人，现在您说怎么办才好？”</p>
陈之澈的眸中与面上神色，同以往一样，即使发生如此变故，仍是那般淡定平静。</p>
他声音清润，“各位大人莫慌！皇上如今有了银子，可是无人，朝中几位大将军，仍还是站在咱们这边不是吗？”</p>
“陈大人的意思，是让咱们先去联系几位将军？”有人问道。</p>
陈之澈笑而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p>
有大臣迟疑了，“若几位将军一齐出动，难免有逼宫之嫌啊！”</p>
有人冷笑道：“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计较什么嫌不嫌的吗？皇上都踩到咱们头上拉屎了，难道咱们什么也不做，坐以待毙？”</p>
“下官也不是这个意思…”先前那个大臣嗫嚅道。</p>
有人下了最后定论，“既然如此，那咱们分头行事！”</p>
众大臣当场商议，由谁去接洽哪一位将军，然后什么时候碰面互换消息。</p>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p>
皇宫里全部御林军全神戒备，别馆里，所有暗卫将整个别馆围了起来，形成铁桶一般的阵势，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p>
众大臣在外奔波不停，以往都是由各将军去拜访他们，或是派个管事上门，如今却是亲自上门了。</p>
然而基本都被各将军府管事，以将军外出，二三日后才会返来为由，恭敬地打发了。</p>
在那些大臣未碰面前，大家都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然后想着少了一位将军也没什么，反正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p>
结果当几人一碰面，将希望放在对方身上的各位大臣，当场黑了脸。</p>
“全部都不在？哪有这么碰巧的事？”一位大臣喘着粗气，恨声道。</p>
“看来是有意避开咱们了。”另一位略微沉稳些，然而声音里的冷意，挡也挡不住，“真正是一群白眼狼！也不想想以往得了咱们多少好处？</p>
如今一有事相求，立马成了缩头乌龟，当咱们如瘟疫般，躲都躲不及！”</p>
另一个脾气火爆的站起了身，大声道：“不行，老夫要再上门，若那龟孙子敢不出来见老夫，老夫拼了这老命不要，也要骂他个狗血淋头！”</p>
“省省吧！”另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与其有这功夫，找那群龟孙子晦气，不如想想，咱们现在该怎么办？</p>
皇上那儿，可只给了咱们一天一夜的时间。”</p>
此言一出，众大臣都默不作声了。</p>
许久后，有人疑惑问道：“陈大人呢？”</p>
众大臣下意识地左右望望，发现确实是少了陈之澈一人。</p>
“陈大人莫非是被什么事阻拦了？”有人道：“咱们要不等陈大人来了后，再作商议？”</p>
众人已讨论了一些时辰，即与约定的时辰过了许久，一向守时的陈之澈却并未出现。</p>
有人已在心中产生了怀疑，但碍于这几年陈之澈的所作所为，并未出声。</p>
越是焦急越觉得时间过得慢，越是毫无希望的等待，心里越是焦急！</p>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忍不住了，“看来陈大人想必不会来了！”</p>
“陈大人怎么能这样？”既然有人先开了口，其他人心里的抱怨也齐齐涌了出来，“以往咱们那么多事都顺着他的意思！”</p>
有人说了句公道话，“陈大人也帮咱们暗中，从皇上那捞了不少好处啊！而且那些好处他分文不取，都是咱们拿了！”</p>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光齐齐怒瞪向他。</p>
那人讪讪闭了嘴。</p>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这是最实际的问题。</p>
其实所有人现在心里已经十分清楚，除了将所获之利上缴国库，没有其他的选择了。</p>
然而一向在皇上面前横行霸道惯了的众大臣，突然间就要向他俯首认错，怕是以后都要伏低做小，心理上一时过不去而已。</p>
沉默许久后，不知是谁说了句，“散了吧。”</p>
众大臣默契的逐一起身，脚步凝重地缓缓走向自家的马车或轿子。</p>
第二日的早朝几乎是快到午时才开始。</p>
苍月皇帝顾及众大臣的面子，按官职大小，逐一在御书房听取各人的供罪状。</p>
也因为如此，每个大臣生怕别个大臣说重他的罪行，说清自己的罪行，反而不敢有所隐瞒，一一老实交待。</p>
苍月皇帝掩在龙案下的手，止不住剧烈颤抖。</p>
他的这些所谓臣子们，国之栋梁，居然瞒着他，做了这么多有损苍月百姓的事！</p>
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令他们丢掉头上的乌纱帽！</p>
可圣口一出，驷马难追，他既已答应他们，若主动认罪，一律不追究，那就不能追究！</p>
苍月皇帝心想：这些人确实都该死，可倘若全部治了罪，朝中无人，岂不是更加混乱？</p>
罢了，先前种种就当是一场空，若日后这些人再犯，必将严惩！</p>
朝中危机解除，苍月皇帝趁此又做了一番官员调整，起复了不少这三十年间被排挤走的旧臣，或他们的后代！</p>
纪子期知晓这一切后，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这苍月皇帝总算作为了一回，想来以后阿夜登基后，会轻松不少。</p>
而且，再多些日子，阿夜也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了。</p>
如今的阿夜，学业飞速进步，身体较之以前亦壮实了不少。</p>
饭量同时大增，惊得时不时过来一起用晚膳的陈侧妃目瞪口呆。</p>
自两人第一次见面，纪子期提醒了她几句，她去到丞相府后，杜府的暗卫未曾再发现她与陈之澈有过往来。</p>
反倒是又发现了不少暗中与陈之澈过往从密的达官贵妇人。</p>
暗卫手指头一伸，一数之下，暗暗咋舌，怕是有*人了吧！</p>
阿夜如今在月陵术数学院求学，除了沐休，每日只有下午下学后回来。</p>
陈侧妃便在他下学后，来别馆看他。</p>
刚开始，看几眼，带点小食，叮嘱两句就离去了。</p>
慢慢的，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时候才离去。</p>
次数多了，阿夜也不好意思一到晚膳的时候，就将人赶走，只留他和纪子期两人用膳。</p>
于是有一次，随口礼貌地问：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完膳再回去？</p>
陈侧妃忙不迭的点头。</p>
而后，每次来了之后，与阿夜和纪子期用完膳再回太子府，似乎已经成了惯例。</p>
食材是杜府的人亲自挑选的，亦是杜府的人煮好过送过来的。</p>
纪子期倒不担心陈侧妃会在这中间动什么手脚，因而默许了她一起用膳。</p>
——</p>
九月下旬，第一批外出历练的管事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瘦了一大圈。</p>
关键是，单子没接到多少，气倒受了不少，然后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辛酸。</p>
常年在外，日日奔波，到处想方设法打探对方的喜好，即使自己十分厌恶，也要努力去迎和对方，以获取对方的信任。</p>
还要耐得住性子，与其周旋。完全将自己变成一滩水，没有任何的形状和棱角，或只露出对方会喜欢的样子。</p>
单这一点，对那些习惯了让别人迎合自己，而自己只需迎合主家的管事来说，就已经很难做到了。</p>
回到工厂的那些管事，放弃了当销售代表的机会，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p>
却发现原来手下的那帮人，早已有了另外忠心的对象，即他们不在此期间，暂代他们职位的人。</p>
几人心中咬牙切齿，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这怨得了谁？</p>
若不是自己眼红别人银子挣得多，又轻松，哪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p>
而且若现在自己撂手不干了，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事？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p>
几人吞下心中的不满，后来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手下那帮人慢慢收服！</p>
其他原本动了心思的管事，见几人如此状况，通通歇了心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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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杜乐道：“这几次拿去给大夫查看的样品中，有两个批次，发现被人做了手脚。”</p>
从前几日开始，时常感觉胸闷气躁的纪子期，听到此言心里更是难受得紧，忍不住皱皱眉，“已经确定了？”</p>
杜乐道：“是的，少夫人！查出有问题后，尤大管事又命人单独将那两个批次，各抽了一百个样去给大夫查看。</p>
大夫说，都是一样的问题，有人投了毒。这种毒，不至于让人丧命，但会导致头晕，以及上吐下泻。”</p>
自从加工厂开始接单，大幅盈利开始，为了以防万一，每批次生产的产品，纪子期均安排尤大管事，悄悄带出去交由外面的大夫检查。</p>
当苍月皇帝和苍奇打算启用旧臣子后，纪子期猜想朝中大臣肯定会奋起反击，而最有效的反击，非在加工厂制造混乱莫属。</p>
看来果然有人耐不住了！</p>
纪子期冷哼了一声，“这帮人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为了个人私利，完全将苍月置于脑后。”</p>
胃中突然涌起的不适，让她恶了一下，她咽咽口水，将那不适强行压了下去，“找出工厂里的内奸是谁了吗？”</p>
“暂时还未曾找到。”杜乐道：“不过少夫人之前命小的安排进去的二十暗卫，已开始在暗中逐一排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p>
“好！”纪子期点点头，“一切暗中进行，暂时不要打草惊蛇！”</p>
“是！”</p>
杜乐走后，纪子期胸口那股不适，愈发明显了。</p>
难道是因为月事将至的缘故吗？纪子期揉揉眉心，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来月事的日子。</p>
她记得大概是在初三左右，不算很准，也不是很不准，总是前前后后那几天。</p>
纪子期仔细想了想，突然想不起上个月的月事，是哪天来的？</p>
来了吗？来过吗？她皱皱眉。</p>
自从杜峰离开后，为了减轻对他的思念，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让自己忙个不停，以至于是不是来过，都有些记不清了。</p>
然后，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特的想法：若上个月没来，是不是说，她，怀孕了？</p>
若真的怀上了，算算日子，应该是在杜峰离去的那两天怀上的。</p>
可那时她月事刚刚才结束，按理说十分安全才是。</p>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没有绝对的安全。</p>
纪子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小腹，这里面真的孕育了一个生命吗？</p>
这种奇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心里模模糊糊的有种预感：应该真的有了。</p>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不由自主地眯起眼，她不知道，她此时的面上，嘴角翘起，已露出了只有身为人母，才有的温柔而慈祥的浅笑。</p>
“杜乐！”纪子期闭目感受了一下，然后掩住内心的激动，对着门外唤道。</p>
“少夫人！有何事吩咐？”</p>
“帮我请陈御医过来！”</p>
“是！啊……”杜乐突然将头伸进来，神色担忧，“少夫人不舒服吗？”</p>
“嗯，暂时说不清。”纪子期绷住表情，“杜乐，先去请陈御医，莫要声张。”</p>
“是！”</p>
很快的，陈御医随着杜乐神秘兮兮地来了。</p>
手指一把上脉，闭上眼，眉头微微颤动两下，似是疑惑摇了摇头，离开一阵后，手指又搭了上去。</p>
纪子期的心跟着砰砰跳得厉害，一旁的杜乐亦大气都不敢出。</p>
片刻后，陈御医眉头舒缓，睁开眼，面上喜笑颜开，“恭喜纪使节，是喜脉！”</p>
纪子期看他睁眼前的最后神色，已确定知道自己定是怀上了，暗中吁了一口气。</p>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面上还是禁不住露出璀璨笑容。</p>
“啊？”一旁的杜乐傻呼呼问道：“喜脉是什么？”</p>
“就是你家少夫人，有了身孕，杜府有后了！”陈御医乐呵呵道：“而且是一次两个！”</p>
“什么？”这下连纪子期都惊住了，“您说是双生？”</p>
陈御医含笑点点头。</p>
“双生？双生？”杜乐完全傻掉了，“两个小少爷？”</p>
“是男是女暂不知晓，但肯定是双生！”陈御医笑道。</p>
“哇！少夫人你好厉害！”杜乐的眼睛移向纪子期尚未有任何怀孕迹像的腹部，忍不住加了一句，“少爷更厉害！”</p>
纪子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个楞小子！</p>
一旁的陈御医咳了两声，这话，不好接腔！</p>
“陈御医，我现在身在苍月，身份多少有些特殊，这怀孕之事，还请暂时保密！”</p>
“下官晓得！”陈御医道：“纪使节前些日子操劳过度，身子有些虚，下官开副保胎药方，纪使节每日按时吃上一副，七日便可！</p>
另外怀胎前三个月最重要，纪使节现在已经两个月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定要多多休息。</p>
纪使节年纪轻，身体底子好，只要注意休息，定会没事。”</p>
“谢陈御医！”</p>
待陈御医写好保胎药方，杜乐还在傻楞中。</p>
纪子期横了他一眼，“杜乐！楞着干啥？送陈御医！”</p>
杜乐这才回过神来，傻笑道：“是！”</p>
两人走后，纪子期躺在床上，手抚在肚子上，微微颤抖，还有些缓不过神来。</p>
她，居然真的要当妈妈了！好不可思议的事情！</p>
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她和杜峰的孩子。</p>
纪子期忽然鼻头一酸。</p>
她有孩子了，杜峰却不能第一个知道，也不能第一时间陪着她，一起分享这即将为人母的惊喜和彷徨。</p>
她咬咬唇，心里有些委屈。</p>
可是，想到杜峰不能第一个知道，心里定也难受得很，又将这委屈抛到了脑后。</p>
深吸口气，心情平复了些，注意力又回到了孩子身上。</p>
她忍不住在心中幻想起孩子的模样，鼻子，眼睛，眉毛，小手，小脚，还有那软软的身子。</p>
若是男孩，会长得像谁，若是女孩，又会长得像谁？</p>
这古代要是有b超多好啊，可以听到孩子的心跳，可以看到孩子的长相，还能知道孩子是不是有问题？</p>
纪子期猛地坐起身，小手抚在腹部，保护着肚子里还未成形的两颗小嫩芽。</p>
万一有问题，怎么办？</p>
她突然恐慌起来，又对杜峰怨恨起来。</p>
你个混蛋，为什么不在我身边？</p>
我心里很害怕，你知不知道？</p>
纪子期觉得她的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了。</p>
而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p>
深吸一口气。</p>
她的孩子！就算有问题，也是她的孩子！</p>
她一定不会抛弃！</p>
这一想，心里便平静了些。</p>
她抚着肚子，想着给两颗小嫩芽起个小名。</p>
听说怀孕的时候，妈妈要经常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这叫胎教。</p>
让孩子知道妈妈爱他们，对孩子未来的健康成长非常有帮助。</p>
“叫什么好呢？”她自言自语道。</p>
杜乐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人喃喃自语的少夫人。</p>
他心里直发毛：这少夫人，不是高兴傻了吧？</p>
“少夫人，”杜乐小声唤道。</p>
没人理他。</p>
“少夫人！”杜乐提高了音量。</p>
纪子期反应过来，“杜乐，什么事？”</p>
“少夫人，”杜乐摸摸鼻子，“这事不可以告诉别人，可以告诉杜安杜喜吗？不然这么大的喜事，只小的一人知道，这心里憋得慌！”</p>
纪子期点点头，“除了杜安杜喜，你再派人送信回京城，告诉杜府和蒋府，以及林府，其他人就不要说了。</p>
至于少爷，下个月初，我去东林时，亲自告诉他。”</p>
杜乐大惊：“少夫人，您现在怀了两个小少爷，还要去东林？会不会太危险了？”</p>
纪子期吐出一口气，“苍月也不是绝对安全，这你很清楚。陈之澈虽然这么长时间不出现，我心里对他还明担忧！</p>
而且从苍月回京城路途遥远，这中间会不会有变故谁也不能料到。若先去到东林，有你家少爷在我身边，我也安心些。”</p>
这两个孩子来得确实不大是时候，但既然已经来了，她定要护他们周全！</p>
杜乐嗯了一声，心情激动地去将此消息告诉了杜安和杜喜。</p>
两人听完同样激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马上来给纪子期请安，或者说是纪子期肚中的两个小少爷请安。</p>
好在先知道消息的杜乐，还有一些理智，“我来的时候看少夫人一副很疲倦的样子，咱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明早再过去吧！”</p>
因为有孕在身，御医又嘱咐要好好养胎，纪子期连续几日都呆在别馆内，有什么事便让曹云清贾轻等前来别馆汇报。</p>
对外则声称，天气变化快，身子有些着凉，需要静养几天。又怕寒流传染给别人，近期内都不见客。</p>
朝中一些本想打好面上关系的大臣，听到此消息，都纷纷放弃了上门看病的念头。</p>
唯有陈之澈嘴角轻轻勾起，淡淡道：“去查查是什么病？”</p>
第二日，有人来报：“安胎药。”</p>
“安胎药？”陈之澈一手轻抚下巴，双眼微眯，露出迷惑神情，声音又轻又缓：“原来是有了身孕啊。</p>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我好像，从未试过孕妇……”</p>
说到最后，竟发出是桀桀怪笑，那笑声好似不是人间的声音，而是遥远的地狱。</p>
“小千，陈叔叔就快要帮你报仇了，你高不高兴啊~”</p>
一会儿声音又转为浓浓的哀伤，带着哭泣，压抑又轻柔。</p>
——</p>
加工厂那边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杜安交待杜乐，暂时密切关注，一定要抓到其幕后之人。</p>
“据加工厂里的暗卫报告，那个嫌疑人刘三好似有些奇怪！”杜安道。</p>
“哪里奇怪？”纪子期道。</p>
杜喜道：“那个刘三上月底回了一趟家之后，回来就性情大变，也不与先前相熟的工人打招呼，别人同他说话，也是爱理不理，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p>
我派人去那人家里查过，据他家周围邻居说，刘三上月底离开前都很正常，不仅没有愁容，反而喜呵呵的。</p>
那邻居道，可能是因为家中一切安好，而银子比以前挣得多了，所以心情很好。”</p>
纪子期道：“你们的意思是？”</p>
“我们一致认为，现在这个人，已经不是先前的刘三了。”</p>
“你是说有人杀了刘三，冒充刘三混进了这厂里面来？”纪子期眉头微蹙。</p>
“是的。”杜安点点头，“江湖上有些人擅长易容术。</p>
而且刘三来此地不过十几日，平日工厂里的人都是打个照面，然后埋头干活，熟也有限。</p>
面孔身形上稍有些变化，不是至亲的人，很难看出其中的差异。</p>
就算看出了，肯定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而不会往别处细想。”</p>
杜喜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和杜安商议过，想稍微惊一下蛇。</p>
这人来此地，只为投毒，肯定不会长时间留在此地。工厂管理严格，平日里不允许私自外出。</p>
他现在隐忍不动，怕是等过些日子后的沐休。到时候出去后，就可以直接逃了。</p>
这中间来回两三日的时间，等到工厂发现少了个人时，他肯定已逃得远远的了。”</p>
纪子期点头表示赞同，“你们打算如何做？”</p>
“假装工厂物品失窃，要全员检查！刘三并不清白，心里肯定会慌，一慌就想冒险。</p>
然后晚上的时候，让守门的大哥故意松懈，放他逃出去。他出去后，第一时间肯定会找幕后主使要银子。</p>
这种人，多半会被灭口，到时候我们救下他，诱他供出幕后主使。”杜安道。</p>
杜喜道：“就算他不被灭口，我们会找人假扮灭他口的人，诱他入局。呵呵。”</p>
纪子期面皮一抽，“就这样去办吧。”</p>
结果果然如几人所料，当尤大管事召集所有人，道工厂不见几根异常珍贵的人参，需要进行全厂搜查时，刘三果然露出了马脚。</p>
搜查的行为雷声大雨点小，刘三趁着混乱逃出了工厂。</p>
要说这假刘三易容术不错，胆子却不太大，易容的工具藏得密密实实，绝不可能被轻易找到。</p>
而投毒的药，早就连渣都不剩，根本无迹可寻。</p>
可也许始终是做贼心虚，又或者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再不跑要出大事了。</p>
假刘三义地反顾地选择了逃跑。</p>
与原本约定收银子的日子还有几日，但他等不了了。</p>
从加工厂出来后，一路跑到月陵城，然后从墙角边某个隐蔽的狗洞钻了进去。</p>
狗洞很小，假刘三身体瘦弱，都费了好大的劲才钻过去。</p>
暗中跟着他的几人，个个身形高大，自是无法从那里进去。</p>
不得已，拿出了苍奇赠予的特别通行令，让守城兵悄悄开了门。</p>
几人分头寻找，很快就发现了假刘三的身影。</p>
他找了间破庙，奔进去休息了。</p>
假刘三急归急，可若半夜三更去敲门，只怕会被轰出来，闹出更大动静。</p>
不如等天亮了趁大人未早朝前，上门去堵人更好。</p>
假刘三确实有点小聪明。</p>
天刚朦朦亮，便去了一个大宅子前不远的巷子里等着，眼盯着宅子的大门一动不动。</p>
不一会，有轿子出来了，几位轿夫打着哈欠，扭动着身子，活动活动。</p>
片刻，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在管家点头哈腰的恭送下，趾高气昂地走了出来。</p>
假刘三见状，趁那老者未上轿前，飞也似地冲了过去。</p>
“大人！”</p>
轿夫都是练过些功夫的，见状慌忙阻拦。</p>
老者见到他立马神色大变，阻止了轿夫的行为，然后走到不远处，招手让假刘三过来。</p>
“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日子吗？你怎么出来了？”老者压低的声音有一丝愤怒。</p>
假刘三瑟缩了一下，“大人，厂里面丢了人参，正在搜查，小的怕在小的那查到不该查的，心里害怕，便出来了。”</p>
“没用的东西！”老者斥责道：“交待你的事情做好了吗？”</p>
“做好了！按照大人您的吩咐，一共两次！”假刘三连忙道。</p>
老者此时才满意点了点头。</p>
“大人，”假刘三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小的，辛苦费…。”</p>
老者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没有多推托，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扔给假刘三，“里面的是金子，比答应给你的，只多不少。</p>
拿了之后，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来月陵！”</p>
“是！大人！”假刘三喜不自禁，恭敬行了个礼之后，朝巷子里跑去了。</p>
老者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眼里的光像淬了毒药似的，“去唤罗管事出来！”</p>
“是！”一位轿夫领命而去。</p>
弯着腰小跑到老者身边的罗管事，边听老者说，边点头。</p>
这边，杜府的几名暗卫也在私下商量。</p>
一人道：“大哥，我看那户部尚书肯定是安排人去灭口，你说咱们还要假扮成灭口的人吗？”</p>
另一人道：“那假刘三胆子虽小，但为人十分谨慎，有几分聪明劲，我怕那管事派去的那些人根本抓不住他。”</p>
另一人也点头应和：“我也是这样认为，与其兜来兜去的绕圈子，不如直接了当。”</p>
围在中间的大哥，听了几人的意见，下了定论：“听我命令，全体分为两队，一队扮杀手，去灭假刘三的口，一队是救假刘三的护卫。</p>
等会过招时，使出全部的招数，务必看上去以假乱真。但也要切记，莫要重伤了自家兄弟！”</p>
“是！大哥！”许久未曾大练身手的几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里发着精光。</p>
——</p>
纪子期午休后醒来，假刘三的口供已经到了手，幕后之人是当今的户部尚书。</p>
并有一个额外的附加消息：听说，兵部尚书亦有参与，但与他碰面的是尚书府的罗管事。</p>
只不过，单凭一个假刘三的一面之词及少量证据，自是不足以搬倒在朝中势力颇深的户部尚书，以及掌握苍月兵马的兵部尚书。</p>
当天晚上，杜府的暗卫，又摸进户部尚书府和兵部尚书府，偷偷收集到了许多证据。</p>
过程顺利得令那些暗卫，甚至怀疑是不是对方在故布疑阵，引他们上钩。</p>
证据送到纪子期面前时，其中有两本是账本，只看了几页，纪子期便知那些是真实的。</p>
这些大臣们，因为早就不将苍月皇帝放在眼中，许多事，连掩饰都难得掩饰，才会让暗卫这么轻易就找到证据。</p>
证据确凿了，杜安和杜喜却有些忧心，“五部之最，户部和兵部，两部尚书齐齐出问题，怕是会对苍月是个不小的打击。</p>
户部还好说，毕竟皇室现在手中有了银，又有我黎国户部的人在此，想必不会出什么乱子。</p>
但兵部重权全系于兵部尚书一人之手，倘若他不认罪，铤而走险，我和杜喜几人均不敢拿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的命来赌！”</p>
纪子期对他们几人，坚持称那肚子里的两棵小嫩芽为小少爷表示无语，纠正了几次无果后，便任他们随意唤了。</p>
她微笑道：“这点苍月皇帝和奇王爷在决定起复两位旧臣时，心里早有了计较。</p>
兵部大权握于兵部尚书一人的原因，是因为现在的军队全靠朝中大臣和几大部的人养着。</p>
里面未必都是心服口服或只听命于兵部尚书一人的。</p>
皇室的腰包开始鼓起来后，奇王爷前些日子便私底下接触了那些主要将领，结果可以说相当不错。</p>
没有人表面上说一定投诚，但表现出的态度，大多是隔岸观火，谁赢了，让在谁那边。”</p>
杜喜有几分不耻地呵了一声。</p>
纪子期道：“没有仗打，将士的俸禄很少，根本无法维持一个家庭的生活，未必是他们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p>
杜喜若有所思地收起了面上的表情。</p>
为免夜长梦多，纪子期半夜去敲开了苍奇的大门。</p>
苍奇出来时，无一丝不耐，反而深为担忧。</p>
若不是事出紧急，纪子期为何会半夜来敲他王府的门？</p>
“纪使节，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苍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p>
“是有大事！”纪子期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苍奇，“王爷请看！”</p>
苍奇几乎是揪着心接过那资料，看了两眼后，面上神情松了些，不是跟现在进行的事有关。</p>
再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身子止不住轻颤。</p>
“纪使节，你的意思是？”仔细看完了所有资料的苍奇，面上有丝疲惫之色。</p>
纪子期道：“这毕竟是苍月的国事，在下不方便发表意见，如何做，一切单看皇上和王爷您的意愿了。”</p>
“本王知晓了。”苍奇点点头，“本王现在就准备进宫去找王兄商议，纪使节慢走，本王就不送了。”</p>
——</p>
对一个孕妇来说，睡眠是非常重要的。</p>
纪子期强撑着将资料交给苍奇后，回到别馆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午膳后。</p>
在她这一觉期间，苍月朝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p>
苍奇在天未明时进宫，将打算早朝的皇兄堵在了御书房。</p>
两人在里面商议了许久。</p>
最终苍奇说服了苍月皇帝，决定在今天的早朝上先发制人，将二人抓捕下狱。</p>
等着皇帝早朝的众大臣，看着冲进朝堂的御林军，一下子懵了。</p>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直到绳子绑到身上时才反映过来，张嘴大声斥责，“放肆的东西，本官是你们能绑得的？还不快给本官松绑，否则本官定不轻饶！”</p>
直到苍奇出现，将二人罪状一一念出时，那二人仍是不认罪。</p>
苍月皇帝冷笑一声，“押下去！”</p>
两人仍是大喊：“臣无罪！臣无罪！”</p>
其他人被这一幕给惊到了。</p>
只有陈之澈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两个蠢货，若要破坏加工厂，直接找杀手杀掉一众管事和师傅，简单利落！</p>
看谁还敢待在那？银子再多，哪比得过自己的性命重要？妇仁之人的蠢东西！</p>
有大臣想为两人开脱，苍月皇帝厉声道：“兵部尚书、户部尚书所犯之罪，哪一条哪一桩不是罪证确凿？</p>
各位爱卿若还有出声求情的，休怪朕不客气，以同谋之罪，一并将众爱卿关入大牢！”</p>
御林军还有不少留在殿中，那些大臣有心想辩，对着那明晃晃的刀剑，此时却不敢多言。</p>
苍月皇帝一一扫过众人，放缓了声音：“至于那些牵扯到众爱卿的案子，倘若众爱卿主动配合，将所获之私利上缴国库。</p>
此次，朕将不予追究！</p>
但倘若是被朕查出来的，一切按国法律例行事，朕绝不轻饶！请各位爱卿三思！</p>
今日早朝就此散了吧，众爱卿早些回去，好好想清楚！明日早朝前，朕希望能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p>
出得宫门后，众大臣齐齐围住了陈之澈。</p>
“陈大人，皇上如今实在是欺人太甚！咱们必须给他点厉害瞧瞧！否则这以后的朝堂上，哪还有咱们说话的份？”有大臣咬牙切齿。</p>
不少人纷纷附和，“对呀，陈大人，您可得想想办法才行！这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所犯的案子中，咱们不少人都有份。</p>
若皇上顺着追查下来，咱们可都会吃不了兜着走！”</p>
“陈大人，现在您说怎么办才好？”</p>
陈之澈的眸中与面上神色，同以往一样，即使发生如此变故，仍是那般淡定平静。</p>
他声音清润，“各位大人莫慌！皇上如今有了银子，可是无人，朝中几位大将军，仍还是站在咱们这边不是吗？”</p>
“陈大人的意思，是让咱们先去联系几位将军？”有人问道。</p>
陈之澈笑而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p>
有大臣迟疑了，“若几位将军一齐出动，难免有逼宫之嫌啊！”</p>
有人冷笑道：“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计较什么嫌不嫌的吗？皇上都踩到咱们头上拉屎了，难道咱们什么也不做，坐以待毙？”</p>
“下官也不是这个意思…”先前那个大臣嗫嚅道。</p>
有人下了最后定论，“既然如此，那咱们分头行事！”</p>
众大臣当场商议，由谁去接洽哪一位将军，然后什么时候碰面互换消息。</p>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p>
皇宫里全部御林军全神戒备，别馆里，所有暗卫将整个别馆围了起来，形成铁桶一般的阵势，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p>
众大臣在外奔波不停，以往都是由各将军去拜访他们，或是派个管事上门，如今却是亲自上门了。</p>
然而基本都被各将军府管事，以将军外出，二三日后才会返来为由，恭敬地打发了。</p>
在那些大臣未碰面前，大家都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然后想着少了一位将军也没什么，反正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p>
结果当几人一碰面，将希望放在对方身上的各位大臣，当场黑了脸。</p>
“全部都不在？哪有这么碰巧的事？”一位大臣喘着粗气，恨声道。</p>
“看来是有意避开咱们了。”另一位略微沉稳些，然而声音里的冷意，挡也挡不住，“真正是一群白眼狼！也不想想以往得了咱们多少好处？</p>
如今一有事相求，立马成了缩头乌龟，当咱们如瘟疫般，躲都躲不及！”</p>
另一个脾气火爆的站起了身，大声道：“不行，老夫要再上门，若那龟孙子敢不出来见老夫，老夫拼了这老命不要，也要骂他个狗血淋头！”</p>
“省省吧！”另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与其有这功夫，找那群龟孙子晦气，不如想想，咱们现在该怎么办？</p>
皇上那儿，可只给了咱们一天一夜的时间。”</p>
此言一出，众大臣都默不作声了。</p>
许久后，有人疑惑问道：“陈大人呢？”</p>
众大臣下意识地左右望望，发现确实是少了陈之澈一人。</p>
“陈大人莫非是被什么事阻拦了？”有人道：“咱们要不等陈大人来了后，再作商议？”</p>
众人已讨论了一些时辰，即与约定的时辰过了许久，一向守时的陈之澈却并未出现。</p>
有人已在心中产生了怀疑，但碍于这几年陈之澈的所作所为，并未出声。</p>
越是焦急越觉得时间过得慢，越是毫无希望的等待，心里越是焦急！</p>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忍不住了，“看来陈大人想必不会来了！”</p>
“陈大人怎么能这样？”既然有人先开了口，其他人心里的抱怨也齐齐涌了出来，“以往咱们那么多事都顺着他的意思！”</p>
有人说了句公道话，“陈大人也帮咱们暗中，从皇上那捞了不少好处啊！而且那些好处他分文不取，都是咱们拿了！”</p>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光齐齐怒瞪向他。</p>
那人讪讪闭了嘴。</p>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这是最实际的问题。</p>
其实所有人现在心里已经十分清楚，除了将所获之利上缴国库，没有其他的选择了。</p>
然而一向在皇上面前横行霸道惯了的众大臣，突然间就要向他俯首认错，怕是以后都要伏低做小，心理上一时过不去而已。</p>
沉默许久后，不知是谁说了句，“散了吧。”</p>
众大臣默契的逐一起身，脚步凝重地缓缓走向自家的马车或轿子。</p>
第二日的早朝几乎是快到午时才开始。</p>
苍月皇帝顾及众大臣的面子，按官职大小，逐一在御书房听取各人的供罪状。</p>
也因为如此，每个大臣生怕别个大臣说重他的罪行，说清自己的罪行，反而不敢有所隐瞒，一一老实交待。</p>
苍月皇帝掩在龙案下的手，止不住剧烈颤抖。</p>
他的这些所谓臣子们，国之栋梁，居然瞒着他，做了这么多有损苍月百姓的事！</p>
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令他们丢掉头上的乌纱帽！</p>
可圣口一出，驷马难追，他既已答应他们，若主动认罪，一律不追究，那就不能追究！</p>
苍月皇帝心想：这些人确实都该死，可倘若全部治了罪，朝中无人，岂不是更加混乱？</p>
罢了，先前种种就当是一场空，若日后这些人再犯，必将严惩！</p>
朝中危机解除，苍月皇帝趁此又做了一番官员调整，起复了不少这三十年间被排挤走的旧臣，或他们的后代！</p>
纪子期知晓这一切后，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这苍月皇帝总算作为了一回，想来以后阿夜登基后，会轻松不少。</p>
而且，再多些日子，阿夜也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了。</p>
如今的阿夜，学业飞速进步，身体较之以前亦壮实了不少。</p>
饭量同时大增，惊得时不时过来一起用晚膳的陈侧妃目瞪口呆。</p>
自两人第一次见面，纪子期提醒了她几句，她去到丞相府后，杜府的暗卫未曾再发现她与陈之澈有过往来。</p>
反倒是又发现了不少暗中与陈之澈过往从密的达官贵妇人。</p>
暗卫手指头一伸，一数之下，暗暗咋舌，怕是有*人了吧！</p>
阿夜如今在月陵术数学院求学，除了沐休，每日只有下午下学后回来。</p>
陈侧妃便在他下学后，来别馆看他。</p>
刚开始，看几眼，带点小食，叮嘱两句就离去了。</p>
慢慢的，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时候才离去。</p>
次数多了，阿夜也不好意思一到晚膳的时候，就将人赶走，只留他和纪子期两人用膳。</p>
于是有一次，随口礼貌地问：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完膳再回去？</p>
陈侧妃忙不迭的点头。</p>
而后，每次来了之后，与阿夜和纪子期用完膳再回太子府，似乎已经成了惯例。</p>
食材是杜府的人亲自挑选的，亦是杜府的人煮好过送过来的。</p>
纪子期倒不担心陈侧妃会在这中间动什么手脚，因而默许了她一起用膳。</p>
——</p>
九月下旬，第一批外出历练的管事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瘦了一大圈。</p>
关键是，单子没接到多少，气倒受了不少，然后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辛酸。</p>
常年在外，日日奔波，到处想方设法打探对方的喜好，即使自己十分厌恶，也要努力去迎和对方，以获取对方的信任。</p>
还要耐得住性子，与其周旋。完全将自己变成一滩水，没有任何的形状和棱角，或只露出对方会喜欢的样子。</p>
单这一点，对那些习惯了让别人迎合自己，而自己只需迎合主家的管事来说，就已经很难做到了。</p>
回到工厂的那些管事，放弃了当销售代表的机会，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p>
却发现原来手下的那帮人，早已有了另外忠心的对象，即他们不在此期间，暂代他们职位的人。</p>
几人心中咬牙切齿，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这怨得了谁？</p>
若不是自己眼红别人银子挣得多，又轻松，哪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p>
而且若现在自己撂手不干了，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事？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p>
几人吞下心中的不满，后来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手下那帮人慢慢收服！</p>
其他原本动了心思的管事，见几人如此状况，通通歇了心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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