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9、只是想和师妹说说话
当说到蒋大师爱吃甜食时，掌珠也惊了惊，瞪大眼插嘴道：“蒋大师居然爱吃甜食？这实在跟他老人家形象大相径庭啊！接下来呢？”</p>
很快便到了术师协会内部大斗数的时候，当纪子期提出由两方学生分别解答对方夫子出的题，且不论级别时，掌珠惊呼：“你胆子也太大了吧？”</p>
“这题你居然也解得出？”</p>
“你又解出来了？”</p>
纪子期说完后，掌珠长长吁出一口气，仅管早已知晓结果，但在听当事人亲自讲述当时事件时，她还是忍不住跟着一起心惊。</p>
“子期，难道你就没担心过，万一那些题你解不出，到时候该怎么办？”掌珠问道。</p>
“公主，子期不只是担心过，而且是担忧万分。可后来民女一想，这次输了，那就再想别的法子来整顿术师协会。</p>
既然这是一件非要去做不可的事情，无论失败多少次，都必须不停尝试，直到成功为止！”</p>
纪子期道：“这一想，心里也就坦然了，输了就输了，大不了重头来过，没什么大不了的！”</p>
“子期，其实你想出斗数这个法子，心里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是吧？”屡败屡战的精神虽可佳，掌珠却不全信纪子期所言。</p>
“呵呵，那是当然，若无一点胜算贸然提出，那是不自量力。”纪子期呵呵道，“不停尝试的前提，是有一定的把握，而不是毫无胜算的鲁莽行事。”</p>
“虽斗赢了，但术数界心中对你含恨的人肯定大有人在。如此一来，你不是为自己树立了太多敌人吗？”</p>
掌珠皱眉道：“纪子期，这不太像你一贯的行事作风！”</p>
“这个民女心里自然清楚！”纪子期正色道：“可是南临之行，西烈墨之谋略、胆识与野心，相信没有人比公主与民女更清楚。</p>
黎国之所以近几十年来稳定发展，与其六十年前大力推广术数有着密切的关系。</p>
西烈墨能在南临开斗室，而且已有十年，说明西羌早在十年或更早前就已开始重视术数对国之发展的影响。</p>
黎国的术数因为术师协会的不识进取，在不断向下，而西羌的术数却如初升的太阳正冉冉升起。</p>
按如此下去，不出十年，西羌必定能超越黎国。</p>
我黎国地理位置好，土地肥沃，绝大部分老百姓只需辛勤劳作便可获得温饱。</p>
但周边各国百姓即使再辛苦，受限于地理环境，仍在饥饿中苦苦挣扎苦苦求生。</p>
因而我黎国不稀罕他国土地，他国却对我黎国觊觎已久。</p>
若西羌一旦能与黎国相提并论后，必会举全国之力，发动攻击，黎国周边其他国家也定会伺机而动，绝不会放过此机会。</p>
到时整个黎国必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那将是黎国的大灾难！</p>
因此，民女才迫切地强势推行新制度，在最短时间内建立新的根基，试图保持住黎国术数目前的优势，让西羌不敢轻举妄动！”</p>
掌珠听得心怦怦乱跳，双眼盯着因侃侃而谈而不自觉全身发着光的纪子期，久久不能离开视线。</p>
这个女子，总是一再地刷新她对她的印象，也难怪，他对她如此倾心了。</p>
奇异的是，掌珠突然发现，她再想起他时，心中竟没有了原来揪心不已的痛！</p>
“子期，你总是让我忍不住惊叹！你身为一普通女子，心中不只有装有现在的黎国百姓，还装着黎国的未来。</p>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你让我十分的敬佩，也让我自愧不如！</p>
我身为黎国的公主，从小接受皇宫教育，却仍然没有你的高瞻远瞩，掌珠惭愧！”</p>
掌珠说完，脑海中画面一转，出现西烈墨那放肆又侵略的眼，她忍不住蹙眉，带着几分恼怒暗道：早知他是西羌大王，当日就该让阿二杀了他，一了百了。</p>
掌珠心中其实只是如此一想而已，西烈墨能在南临站住脚，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其人手一定不少，自己区区二十人，哪会是他的对手？</p>
“公主，”纪子期微微一笑，眼光变得迷蒙起来，似陷入了回忆中。</p>
“若您有机会去到前线战场，亲眼见到那些昨日还与你说笑的熟悉面容，今日就一个个支离破碎地死在你面前时，心中定会被深深触动。</p>
这一触动之下，心中自会有了想法，一旦有了想法，自会想得更加深远。”</p>
掌珠若有所思，“因为北地天凉的亲眼所见，你不愿见到战争和死亡，所以你才会不惜以身犯险，如同在南秦等地时一样？”</p>
“是的，公主，”纪子期点点头，“如果您见到过战争，相信您会跟民女一样厌恶战争！”</p>
“那么，当你见过战争后，你心中的想法是什么？”掌珠问道：“是想阻止战争吗？”</p>
“是！”面对着聪慧的掌珠，纪子期直言不讳。</p>
掌珠仅管心中确定了纪子期的想法，听到她亲口承认，还是惊了一惊，“你一弱女子，如何能阻止？或者说，你打算如何阻止？”</p>
纪子期道：“公主，还记得从南秦回京城途中，民女跟您说的话吗？百姓是羊还是狼，取决于他们的肚子是否能得到温饱！</p>
黎国百姓如此，武夷西羌百姓亦如此。这两国之所以全民皆兵，正是因为没有粮吃，但打仗若胜了，抢到了粮食，便不用饿肚子了！</p>
如同之前的苍月国一样。如今的苍月因为有了黎国的粮食支持，谁还愿意去上战场，冒着生命危险去抢粮？</p>
只有当百姓人人都有饭吃了，便没有人愿意去当兵，没有人当兵了，各国的军力将大大下降，那么黎国之威胁便可除。”</p>
掌珠被她话语中的谋思所惑，颤声道：“你，你打算怎么做？”</p>
纪子期的眼中迸射出光彩夺目的光茫，“发展经济！不只是黎国，而是带动周边所有的国家一起。</p>
只有经济上去了，才可能做到人人皆有粮，才能真正杜绝战事的发生！”</p>
掌珠猛地站起身，激动万分：“你打算如何做？”</p>
然后望着纪子期，眼里亮晶晶的，坚定地道：“不，你不用现在答我！我不管你打算如何做，我只知道，我要跟你一起做！”</p>
这下轮到纪子期吃惊了，“公主，您……”</p>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掌珠摆摆手，面上满是坚毅，“母后一定不会同意的！</p>
但，就像你说的，只要心中有了目标，一次又一次失败算得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想做，我就会想尽办法，一定要达到目标！”</p>
“公主，”纪子期欲再劝，掌珠却打断了她，“子期，你不用劝我，这事我定要做到，你等着我去找你！”</p>
掌珠话已说到此份上，纪子期知她确实心意已决，遂道：“那民女在宫外等着公主。”</p>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p>
正当纪子期想在告别时，掌珠突然道：“对了，皇兄开始准备要选妃了，这事你知道吗？”</p>
“大皇子要选妃？”这个消息纪子期倒是第一次听到，“我已有几日未去术师协会，倒是不曾听说过。”</p>
掌珠道：“皇兄也有些日子未去术师协会了，父皇现在开始让他处理一些重要朝政了。”</p>
纪子期嘴角噙着笑，并不出声，这皇家内部家事，听听就好，哪容得她置喙。</p>
掌珠看着她，眼里似有担忧，“皇兄常说我执拗，可皇兄的性子，其实比我更执拗。</p>
母后说他从小便如此，一旦认定某事或某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p>
后来大些略好些了，但或许是因为那事或那人，并未获得他的认可，让他有誓要得到的决心。”</p>
这，没头没脑的，是什么意思？想起前几次黎渊莫名的神情和上次似是而非的话语，纪子期心中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p>
该不会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吧？</p>
纪子期迎向掌珠的眼，想要问个清楚明白。</p>
掌珠却避开了她的眼，“子期，今儿个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出宫吧。”</p>
然后坐下后，挺直着脖子重新变回了那个优雅骄傲的掌珠公主，声音中透着威严唤道：“如月，送纪小姐出宫，直到宫外。”</p>
“是。”一个小宫女应声而入，走到纪子期面前，“纪小姐，这边请。”</p>
纪子期看向掌珠，她却已微微阖上了眼。</p>
她只得随那个叫如月的小宫女走出了公主殿。</p>
纪子期一路低着头想着掌珠话中的意思，未留意到前面不远处立着的男子，盯着她的方向，好似等了许久。</p>
见到她的身影越行越近，面上带上浅笑，唤了一声，“师妹！”</p>
纪子期抬起头，惊讶唤了一声，“大皇子？”</p>
然后意识到这里是皇宫，连忙蹲低行了个礼，“民女纪小雪见过大皇子！”</p>
“师妹不必多礼！”黎渊走近，声音轻柔得像春日里吹过的风，伸手欲扶她。</p>
纪子期心底突生起一股怪异，下意识退了一步避开了，于是黎渊的手便僵在了空中。</p>
她有些尴尬地站直身子，却见黎渊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仿若刚刚的一切并未发生过。</p>
“你先下去吧，本皇子亲自送纪小姐出宫！”黎渊对着那小宫如月淡淡道。</p>
如月哆嗦道：“大皇子，公主吩咐奴婢要送纪小姐到宫外。”公主之令不敢违，大皇子之令她也不敢违！</p>
纪子期见那小宫女吓得都有些颤抖了，便道：“大皇子，天色不早了，民女该离去了。”</p>
“下去！”黎渊声音冷了几分，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却是对着那小宫女。</p>
如月面色顿时惨白一片，颤颤微微应了声：“是！”</p>
纪子期看着这样的黎渊，越来越觉得陌生。</p>
在南秦时，他是大皇子，身上时时带着皇族的威严不足为奇。</p>
可那时的他，是个广纳良言的上位者，尽管威严却不可怕。</p>
现在的他，让纪子期生出一种可怕的感觉。</p>
似乎只要他一怒，随时可以毫不留情地斩下所有人的脑袋般残酷，以及唯我独尊。</p>
“大皇子留下民女，可是有要事相询？”纪子期压下心中的情绪，语气平淡道。</p>
黎渊换回了原本温和的神情，柔声道：“许久未见师妹，想同师妹说说话而已。”</p>
纪子期忍不住眉头皱起，黎渊这话，无论是语气，还是话里的意思，都有欠妥当！</p>
在术师协会里，他们虽同属古夫子门下，仅仅只是普通的同门师兄妹而已。</p>
现在，皇宫内，他是大皇子，她是普通民女。</p>
两人从无深交，亦无私交，哪有什么话好说？</p>
而且一男一女，又特意支开宫人，单独一起，凭谁见了，也会生出不好的猜测。</p>
“大皇子若有话说，下次到术师协会古学堂里，也是一样的。”纪子期温声道，声音里透着疏离，“天色已晚，民女该回去了。”</p>
“师妹不知师兄已经离开了古学堂吗？”黎渊声音清冷。</p>
离开了？嗯，刚刚掌珠好像提过。</p>
只是纪子期自从听了掌珠的话后，思绪有些乱，现在偏又遇到摆明不肯让她走的黎渊，心里更乱，一时倒忘了。</p>
“刚刚掌珠公主提过，民女一时忘了！听说大皇子已开始独自处理政事了，恭喜您。”</p>
纪子期深呼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微笑道：“掌珠公主还说皇后开始为大皇子选妃了。</p>
相信皇后一定会为大皇子选中一位无论样貌家世，才貌性情，都能与大皇子相匹配的绝色女子，民女就先在这恭喜您了！”</p>
黎渊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贵气容上露出冷然笑意，盯着她的眼里寒光点点，“师妹这是什么意思？”</p>
“民女没什么意思，只是恭喜大皇子而已！”纪子期迎着他眼中的寒意并不退让，面上笑容淡淡，</p>
“民女现在不只是一等术生纪子期，也是威远将军杜峰的未婚妻纪小雪，身为女子，自该有些避讳。</p>
单独与未婚夫以外的年轻男子相处，会被有心人说闲话的。</p>
大皇子既对民女有师兄妹之情，还请大皇子体谅民女不能陪您久聊的心情！”</p>
纪子期行了个礼，转身欲走，“民女先告退了。”</p>
黎渊却上前一把拽住她衣袖，怒道：“谁准你离开了？”</p>
力气之大差点站纪子期站立不住倒入他怀中。</p>
稳住身形的纪子期惊呼一声，“大皇子，请松手！”</p>
黎渊抓住她衣袖的手却不松开，面上罩着寒冰，声音残忍，“谁敢说闲话？本皇子立马拔了她的舌头，砍了她的脑袋！”</p>
“大皇子，请松手！”纪子期头微垂，盯着他抓着她衣袖的手，忍着怒意与惊慌，沉声道。</p>
那身上散发出的冷意与疏远，好似隔了千山万水般难以追索，黎渊的心一阵刺痛，手不自主地松开了。</p>
纪子期快速后退两步，仍是低着头不看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垂着的睫羽映下一片灰暗，遮住了那眼里的不耐烦，</p>
“大皇子，民女可以先行告退吗？”</p>
黎渊拢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双眼微眯狠狠盯着她，炙热得如同这盛夏里的阳光，似要将她灼出洞来。</p>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p>
“咦，子期，你还没出宫吗？皇兄，你怎么在这？妹妹刚见到你身边的宫人正四处找你，好像说父皇有事与你相商！”</p>
是掌珠，纪子期强装镇定的神情松了下来，她是为了她而来的！</p>
纪子期抬起头，望向走近的掌珠，感激微笑道：“公主，民女正准备出宫，碰巧遇到大皇子，打了个招呼，这就离去了。”</p>
掌珠牵起她的手，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和僵硬，微楞了楞，面上笑容不减，“那正好，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还有些不大明白的地方。</p>
来，我亲自送你出宫，咱们边走边聊！”</p>
然后转过头好似看不见黎渊面上的铁青，娇笑道：“皇兄，妹妹先走了，你快去见父皇吧！”</p>
出得宫门，看到外面候着的杜乐，纪子期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掌珠真诚一鞠躬，“谢谢公主！”</p>
掌珠受下了她这一礼，叹道：“今日是我召你进宫的，自该将你平平安安送出来。日后，你好自为之吧！”</p>
“民主记住了！日后定会远离不该靠近的人！”纪子期道。</p>
掌珠张张嘴，欲言又止，“子期，皇兄一辈子还未受过任何挫折。”</p>
纪子期苦笑道：“谢公主提醒！”</p>
掌珠走后，杜乐不解问道：“纪小姐，刚才公主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p>
“刚才出宫时，碰到了大皇子，他，”纪子期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眼神迷蒙，“强留我说话。”</p>
“什么？”杜乐大惊，“大皇子对你……”</p>
纪子期默默点点头，上了马车。</p>
不是吧？大皇子居然想跟少爷抢媳妇？不行，不行，得赶紧告诉杜安杜喜，让他们想想法子。</p>
杜乐这一想，手下鞭子舞得飞快，不一会，从宫门这看去，便只剩下了一个小灰点。</p>
掌珠回到公主殿时，却见黎渊正等着她。</p>
她似乎毫不意外，扬起美丽的脸，淡淡问道：“皇兄，来找妹妹有何事？”</p>
“阿姝，你刚刚是什么意思？”黎渊忍着怒气问道，他面容上似结满寒冰，令这公主殿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p>
掌珠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宫人，挥挥手，“都下去吧！”</p>
那些宫人齐声应道：“是！”语气里满是感激和放松。</p>
看来她们都被这样的大皇子给吓着了。</p>
掌珠嘴角无奈勾起，“哥哥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妹妹之前已提醒过很多次，她已经订婚了，哥哥你为何还要一头栽进去？”</p>
黎渊的怒火似散了些，盯着掌珠的眼轻轻移开，声音有些虚无又透着坚定，“是，哥哥知道，可这是哥哥能控制的吗？</p>
若能，哥哥一定不愿意自己心里有了她。可既然有了，哥哥就不想轻易放弃！”</p>
掌珠有些怒其不争，“可她已经订婚了，她心里有人了！哥哥你这又是何苦？”</p>
“阿姝，你还记得你确认他订亲后生病的那天吗？哥哥也曾问过你同样的话，你这又是何苦？”</p>
黎渊收回眼光，黑眸中盛满冷然，盯着她，“阿姝，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答的吗？”</p>
原以为已经慢慢放下他的掌珠，闻得此言似又回到当日，心中如刀割般刺痛，面上顿时失去血色。</p>
她紧咬下唇，眸中似有泪光盈出，“哥哥，现在是拿刀子捅妹妹的心吗？”</p>
“不！哥哥只是想让你知道，哥哥现在的心，同你当时是一样的。”黎渊坚定道。</p>
掌珠含着泪，轻轻摇摇头，一字一句道：“不，哥哥你错了！我心里有他，所以我愿意尊重他的意愿。</p>
他心里没我，我可以去争取，但我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威逼他接受我！</p>
可是哥哥你现在的做法却是在逼她，这一点，恕妹妹不能认同。”</p>
“所以你得不到他！”黎渊语气淡淡，却字字诛心，“正因为你将自己低到尘埃里，都无法得到他，说明你的方法错了。</p>
哥哥不想重蹈你的覆辙。”</p>
“皇兄！”掌珠惊住了，眼里的泪瞬间滑落，微挑圆睁的凤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黎渊。</p>
这还是疼她爱她宠她，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皇兄吗？</p>
黎渊说完，看到掌珠神情，想到自己居然对一向疼爱有加妹妹，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心里一阵紧缩。</p>
他现在，只要遇到与她相关的事，连理智也失去了吗？</p>
黎渊敛住心神，叹口气：“阿姝，刚刚是哥哥一时失言，你莫往心里去。</p>
你是哥哥最疼爱的妹妹，哥哥不希望因为她的事和你发生冲突。以后，哥哥的事，你莫再管了。”</p>
——</p>
回到蒋府的纪子期，手中紧紧握住杜峰的来信，这才觉得定了些。</p>
因着这封信是在投石机方案的第二天收到，纪子期原本打算过多几日再写回信。</p>
但今晚，仍有些心神不安的她，想写信了。</p>
提起笔，又有些犹豫，今日之事，该不该告诉他？</p>
她要求他凡事不要瞒她，同样的，那她也应该做到凡事也不瞒他，这对他才公平。</p>
可他在前线，随时都处在战斗的状态中，一刻也不能分心，若因为她的来信，恍惚了心神，在战场上受了伤怎么办。</p>
纪子期咬着唇思虑半晌，终于决定暂时不告诉他，等他凯旋回来后，再完完整整地告诉他。</p>
若他到时候恼了，就，任他处置吧！</p>
纪子期一想到杜峰的处罚方式，在她身上游走的放肆的唇和大手，忍不住脸上发热，身子也躁动得厉害。</p>
面红心跳之余，心中暗道，这厮花样这么多，也不知是从哪学来的？等回来后定要好好拷问他。</p>
这一胡思乱想之下，倒将黎渊带给她的后怕抛在了脑后。</p>
略一思索后，纪子期提笔写下了满满的一页：杜峰，我想你了！</p>
放下笔，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然后满意点点头，并将那张纸折成了心型。</p>
又想想，觉得这也太简单了，杜峰肯定不太满意，还得寄点什么才行！</p>
肚兜？没什么新意！头发？太老套了！</p>
印个唇印？嗯，这个可以考虑。</p>
纪子期如此想着，便立马行动了，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唇脂点上，重重在那心型信笺上印下了一个吻。</p>
放下信，看着镜中春心荡漾面带桃花的自己，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更大胆的主意。</p>
现代的时候，听说许多情侣间喜欢拍些性感的照片发给对方。</p>
这个，她也可以试一试。拍不了照，画幅画好了。</p>
心动不如行动，纪子期立马给自己画了个美美的浓妆，栓上房门，然后脱得只剩一件肚兜和亵裤。</p>
侧卧在床上，对着铜镜在心中默默勾勒了一番线条轮廓，动起了笔。</p>
如此反复几次，美人侧卧图终于画好了。</p>
纪子期放下手中的毛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佳作。</p>
身着浅绿肚兜白色亵裤的女子娇软地侧卧在床上，青丝黑发全部撩到了背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可爱温润的耳珠。</p>
一手撑在脸颊上，双眼微眯，满是春情，带着慵懒魅惑的笑。</p>
艳丽红唇微张，隐约可见粉色的丁香小舌，似在盼望看画之人的爱怜。</p>
肚兜故意松开一半，露出半个浑圆。</p>
纤腰盈盈一握，又向上陡的突起，形成优美的半圆形弧度。</p>
白色绸缎亵裤拉到了膝盖处，能看到修长圆润的小腿，还有嫩生生的脚丫子。</p>
看这厮能不能忍住！纪子期忍不住得意大笑。</p>
原本打算再过多几日才寄信的纪子期，迫切想知道杜峰收到信后的表情。</p>
于是第二日一早就问杜乐道：“杜乐，你们平时与你家少爷联系，可是有专门的信使？”</p>
“有的，纪小姐！”杜乐道：“你是有信要送去给少爷吗？”</p>
“嗯，是的。”纪子期道：“那一般送给杜峰的信，会拆开来检查吗？”</p>
杜乐道：“如果是转给少爷的，一般会先检查，确认有没有问题！不过内容是不敢看的。”</p>
“那我给杜峰的信，也要检查吗？”纪子期眼皮一跳。</p>
杜乐呵呵道：“纪小姐身份一同，自是不需要的。”</p>
开玩笑，未来少夫人给少爷写信，他哪敢看，万一里面有什么辣眼睛的东西，被少爷知道了，可没他好果子吃。</p>
“那就好。”纪子期放下心来，掏出袖中的信，递给杜乐，笑眯眯道：“让人帮我送去给你家少爷吧。”</p>
杜乐被她一脸古怪的笑容整得身子抖了抖，接信的手都迟疑了几分。</p>
“对了，”临上马车前，纪子期突正色道：“昨日皇宫之事，先不要让你家少爷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怕他因担心而分心。”</p>
“明白，杜安也是如此交待的。”杜安道，“不过，纪小姐，你可得小心点。”</p>
小心点别惹上什么闲话，让杜府丢脸，小心点别被富贵迷了眼抛弃咱家少爷。</p>
不过这话杜乐不敢说，只能在心中默念。</p>
纪子期还以为他担心她，嗯了一声道：“以后只要不进宫就成了，就算是掌珠公主再邀约，我也会推掉的。”</p>
上了马车刚到户部，就碰到了范铭意，纪子期现在得称外叔祖的户部侍郎范大人。</p>
“范大人好！”纪子期只前日见过他一次，说了几句话，摸不透他的性子。</p>
现在又是在户部，加上两人实际并无血缘关系，只是面子上的亲戚关系，她便唤了一声范大人。</p>
“小雪，你虽是来户部帮忙，算不得户部中人，还是唤我外叔祖吧！”范铭意清雅面容上满是笑意。</p>
“外叔祖好！”纪子期立马转了口。</p>
范铭意带着几分满意点点头，“小雪，跟外叔祖说说那查总账的事情，现在进行得如何了？”</p>
“暂时还没有头绪，外叔祖。”纪子期道。</p>
“还没有头绪？”范铭意面露疑惑，似有些不信，“不是重点查赈灾款项的账吗？”</p>
“是的，外叔祖。”纪子期应道：“但去年以前的账本，均是旧式记账法，很难看出问题。”</p>
蒋铭意讶异道：“那你是打算将以前的账全部用新记账法抄一次？”</p>
纪子期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小雪确实曾这么想过，可账本这么多，万一重抄的时候，哪里不小心出了点小错，再重新核对起来，怕是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p>
范铭意一听，眉头微皱，“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法子？”</p>
“小雪暂时也想不到好的主意，只能先随意看看，边看边想。”纪子期求助似地看向范铭意，“不知外叔祖有什么好法子没？”</p>
范铭意叹口气，“外叔祖要是有好法子能查出这账里面的问题，早就着手进行了，哪会到现在都没法查出，让那些贪官祸害我黎国百姓！</p>
好了，小雪，你先去忙吧，有什么问题，可以外叔祖说一说，外叔祖能帮到你的地方，一定会尽力帮你。”</p>
“谢外叔祖！”纪子期恭声道：“外叔祖慢走，小雪就不送您了！”</p>
范铭意走后，纪子期松了口气，他要是再细问下去，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p>
户部有内鬼，她不敢随便怀疑谁，也不能随便相信谁，索性一视同仁。</p>
包括她太爷林大人在内，若要问起进度，也会如之前回答范铭意那般回答的。</p>
问题其实她已看出了一些，但需要更多的数据来支持，以往的那些账本查起来，真的是非常麻烦。</p>
所以在没有明确证据前，纪子期也不敢随意说出来。</p>
下午离开户部后，同往常一样，坐在马车里的纪子期，习惯性地要先将今日看到的数据还有思路，在脑海里整理一遍。</p>
回到蒋府后，若无特殊情况，则会将这些完全放到一边。</p>
这是在现代养成的习惯，毕竟工作和生活，始终还是要分开。</p>
纪子期正在闭目沉思间，伴着马儿的一声嘶鸣，马车突地急停，紧接着，外面传来兵刃相交的打斗声。</p>
她猛地睁开眼，心里大惊，这是遇到了袭击？</p>
纪子期手按在胸前，压住乱跳的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p>
对方来了多少人？杜乐一人应不应付得了？</p>
她是该下马车趁杜乐挡着敌人时逃走，免得成为他的累赘，还是留在马车内，以免下车暴露形踪反而惹来麻烦？</p>
纪子期还未做出决定，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了。</p>
车帘被掀开，杜乐担忧的脸出来在她面前，“纪小姐，没事吧？”</p>
“我没事！”见杜乐完好无缺，发髻衣衫都未乱，纪子期松了口气，“杜乐，刚刚发生了什么事？”</p>
“刚从巷子里突然出来两个黑衣人，执着剑便朝我砍过来，但很奇怪的是，只对了十来招，他们便撤了。”</p>
杜乐面无表情，似并未被刚刚的对战所影响，“感觉就好像只是发出警告一般，而并无伤人之心。”</p>
“只是发出警告？”纪子期眉头微蹙，“那你觉得那二人是在对你发出警告，还是在对我发出警告？”</p>
杜乐看了她一眼，并不出声，其意思不言而喻。</p>
纪子期头轻点，“我也觉得是，看来这总账之事幕后之人开始行动了。”</p>
杜乐面上神色不变，声音里却有丝担忧，“纪小姐，你还打算继续查下去吗？”</p>
纪子期轻哼一声，道：“查，怎么不查？若说这天下能看出那总账中问题的人，怕是不超过三人，我便是其中一人。</p>
即便我现在不查，对于那些人来说，始终是隐患，迟早会想办法来对付我或我的家人。</p>
既如此，还不如早些将这件事查个清清楚楚，将那些人揪出来，以除后患！”</p>
杜乐道：“纪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p>
纪子期道：“明日约上杜安杜喜，将今晚之事告诉他们，顺便看看户部内鬼和秦娘之事，现在查得如何了。”</p>
“是。”杜乐应道。</p>
蒋府里蒋大师和纪氏一家子正等着她用晚膳，还有新搬来的范铭烟。</p>
纪子期自从南秦回到京城后，因忙着术师协会兵部和户部的事，大部分时候都天黑左右才回家。</p>
每每回来见到等着她用膳的一家子，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p>
</p>
很快便到了术师协会内部大斗数的时候，当纪子期提出由两方学生分别解答对方夫子出的题，且不论级别时，掌珠惊呼：“你胆子也太大了吧？”</p>
“这题你居然也解得出？”</p>
“你又解出来了？”</p>
纪子期说完后，掌珠长长吁出一口气，仅管早已知晓结果，但在听当事人亲自讲述当时事件时，她还是忍不住跟着一起心惊。</p>
“子期，难道你就没担心过，万一那些题你解不出，到时候该怎么办？”掌珠问道。</p>
“公主，子期不只是担心过，而且是担忧万分。可后来民女一想，这次输了，那就再想别的法子来整顿术师协会。</p>
既然这是一件非要去做不可的事情，无论失败多少次，都必须不停尝试，直到成功为止！”</p>
纪子期道：“这一想，心里也就坦然了，输了就输了，大不了重头来过，没什么大不了的！”</p>
“子期，其实你想出斗数这个法子，心里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是吧？”屡败屡战的精神虽可佳，掌珠却不全信纪子期所言。</p>
“呵呵，那是当然，若无一点胜算贸然提出，那是不自量力。”纪子期呵呵道，“不停尝试的前提，是有一定的把握，而不是毫无胜算的鲁莽行事。”</p>
“虽斗赢了，但术数界心中对你含恨的人肯定大有人在。如此一来，你不是为自己树立了太多敌人吗？”</p>
掌珠皱眉道：“纪子期，这不太像你一贯的行事作风！”</p>
“这个民女心里自然清楚！”纪子期正色道：“可是南临之行，西烈墨之谋略、胆识与野心，相信没有人比公主与民女更清楚。</p>
黎国之所以近几十年来稳定发展，与其六十年前大力推广术数有着密切的关系。</p>
西烈墨能在南临开斗室，而且已有十年，说明西羌早在十年或更早前就已开始重视术数对国之发展的影响。</p>
黎国的术数因为术师协会的不识进取，在不断向下，而西羌的术数却如初升的太阳正冉冉升起。</p>
按如此下去，不出十年，西羌必定能超越黎国。</p>
我黎国地理位置好，土地肥沃，绝大部分老百姓只需辛勤劳作便可获得温饱。</p>
但周边各国百姓即使再辛苦，受限于地理环境，仍在饥饿中苦苦挣扎苦苦求生。</p>
因而我黎国不稀罕他国土地，他国却对我黎国觊觎已久。</p>
若西羌一旦能与黎国相提并论后，必会举全国之力，发动攻击，黎国周边其他国家也定会伺机而动，绝不会放过此机会。</p>
到时整个黎国必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那将是黎国的大灾难！</p>
因此，民女才迫切地强势推行新制度，在最短时间内建立新的根基，试图保持住黎国术数目前的优势，让西羌不敢轻举妄动！”</p>
掌珠听得心怦怦乱跳，双眼盯着因侃侃而谈而不自觉全身发着光的纪子期，久久不能离开视线。</p>
这个女子，总是一再地刷新她对她的印象，也难怪，他对她如此倾心了。</p>
奇异的是，掌珠突然发现，她再想起他时，心中竟没有了原来揪心不已的痛！</p>
“子期，你总是让我忍不住惊叹！你身为一普通女子，心中不只有装有现在的黎国百姓，还装着黎国的未来。</p>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你让我十分的敬佩，也让我自愧不如！</p>
我身为黎国的公主，从小接受皇宫教育，却仍然没有你的高瞻远瞩，掌珠惭愧！”</p>
掌珠说完，脑海中画面一转，出现西烈墨那放肆又侵略的眼，她忍不住蹙眉，带着几分恼怒暗道：早知他是西羌大王，当日就该让阿二杀了他，一了百了。</p>
掌珠心中其实只是如此一想而已，西烈墨能在南临站住脚，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其人手一定不少，自己区区二十人，哪会是他的对手？</p>
“公主，”纪子期微微一笑，眼光变得迷蒙起来，似陷入了回忆中。</p>
“若您有机会去到前线战场，亲眼见到那些昨日还与你说笑的熟悉面容，今日就一个个支离破碎地死在你面前时，心中定会被深深触动。</p>
这一触动之下，心中自会有了想法，一旦有了想法，自会想得更加深远。”</p>
掌珠若有所思，“因为北地天凉的亲眼所见，你不愿见到战争和死亡，所以你才会不惜以身犯险，如同在南秦等地时一样？”</p>
“是的，公主，”纪子期点点头，“如果您见到过战争，相信您会跟民女一样厌恶战争！”</p>
“那么，当你见过战争后，你心中的想法是什么？”掌珠问道：“是想阻止战争吗？”</p>
“是！”面对着聪慧的掌珠，纪子期直言不讳。</p>
掌珠仅管心中确定了纪子期的想法，听到她亲口承认，还是惊了一惊，“你一弱女子，如何能阻止？或者说，你打算如何阻止？”</p>
纪子期道：“公主，还记得从南秦回京城途中，民女跟您说的话吗？百姓是羊还是狼，取决于他们的肚子是否能得到温饱！</p>
黎国百姓如此，武夷西羌百姓亦如此。这两国之所以全民皆兵，正是因为没有粮吃，但打仗若胜了，抢到了粮食，便不用饿肚子了！</p>
如同之前的苍月国一样。如今的苍月因为有了黎国的粮食支持，谁还愿意去上战场，冒着生命危险去抢粮？</p>
只有当百姓人人都有饭吃了，便没有人愿意去当兵，没有人当兵了，各国的军力将大大下降，那么黎国之威胁便可除。”</p>
掌珠被她话语中的谋思所惑，颤声道：“你，你打算怎么做？”</p>
纪子期的眼中迸射出光彩夺目的光茫，“发展经济！不只是黎国，而是带动周边所有的国家一起。</p>
只有经济上去了，才可能做到人人皆有粮，才能真正杜绝战事的发生！”</p>
掌珠猛地站起身，激动万分：“你打算如何做？”</p>
然后望着纪子期，眼里亮晶晶的，坚定地道：“不，你不用现在答我！我不管你打算如何做，我只知道，我要跟你一起做！”</p>
这下轮到纪子期吃惊了，“公主，您……”</p>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掌珠摆摆手，面上满是坚毅，“母后一定不会同意的！</p>
但，就像你说的，只要心中有了目标，一次又一次失败算得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想做，我就会想尽办法，一定要达到目标！”</p>
“公主，”纪子期欲再劝，掌珠却打断了她，“子期，你不用劝我，这事我定要做到，你等着我去找你！”</p>
掌珠话已说到此份上，纪子期知她确实心意已决，遂道：“那民女在宫外等着公主。”</p>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p>
正当纪子期想在告别时，掌珠突然道：“对了，皇兄开始准备要选妃了，这事你知道吗？”</p>
“大皇子要选妃？”这个消息纪子期倒是第一次听到，“我已有几日未去术师协会，倒是不曾听说过。”</p>
掌珠道：“皇兄也有些日子未去术师协会了，父皇现在开始让他处理一些重要朝政了。”</p>
纪子期嘴角噙着笑，并不出声，这皇家内部家事，听听就好，哪容得她置喙。</p>
掌珠看着她，眼里似有担忧，“皇兄常说我执拗，可皇兄的性子，其实比我更执拗。</p>
母后说他从小便如此，一旦认定某事或某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p>
后来大些略好些了，但或许是因为那事或那人，并未获得他的认可，让他有誓要得到的决心。”</p>
这，没头没脑的，是什么意思？想起前几次黎渊莫名的神情和上次似是而非的话语，纪子期心中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p>
该不会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吧？</p>
纪子期迎向掌珠的眼，想要问个清楚明白。</p>
掌珠却避开了她的眼，“子期，今儿个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出宫吧。”</p>
然后坐下后，挺直着脖子重新变回了那个优雅骄傲的掌珠公主，声音中透着威严唤道：“如月，送纪小姐出宫，直到宫外。”</p>
“是。”一个小宫女应声而入，走到纪子期面前，“纪小姐，这边请。”</p>
纪子期看向掌珠，她却已微微阖上了眼。</p>
她只得随那个叫如月的小宫女走出了公主殿。</p>
纪子期一路低着头想着掌珠话中的意思，未留意到前面不远处立着的男子，盯着她的方向，好似等了许久。</p>
见到她的身影越行越近，面上带上浅笑，唤了一声，“师妹！”</p>
纪子期抬起头，惊讶唤了一声，“大皇子？”</p>
然后意识到这里是皇宫，连忙蹲低行了个礼，“民女纪小雪见过大皇子！”</p>
“师妹不必多礼！”黎渊走近，声音轻柔得像春日里吹过的风，伸手欲扶她。</p>
纪子期心底突生起一股怪异，下意识退了一步避开了，于是黎渊的手便僵在了空中。</p>
她有些尴尬地站直身子，却见黎渊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仿若刚刚的一切并未发生过。</p>
“你先下去吧，本皇子亲自送纪小姐出宫！”黎渊对着那小宫如月淡淡道。</p>
如月哆嗦道：“大皇子，公主吩咐奴婢要送纪小姐到宫外。”公主之令不敢违，大皇子之令她也不敢违！</p>
纪子期见那小宫女吓得都有些颤抖了，便道：“大皇子，天色不早了，民女该离去了。”</p>
“下去！”黎渊声音冷了几分，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却是对着那小宫女。</p>
如月面色顿时惨白一片，颤颤微微应了声：“是！”</p>
纪子期看着这样的黎渊，越来越觉得陌生。</p>
在南秦时，他是大皇子，身上时时带着皇族的威严不足为奇。</p>
可那时的他，是个广纳良言的上位者，尽管威严却不可怕。</p>
现在的他，让纪子期生出一种可怕的感觉。</p>
似乎只要他一怒，随时可以毫不留情地斩下所有人的脑袋般残酷，以及唯我独尊。</p>
“大皇子留下民女，可是有要事相询？”纪子期压下心中的情绪，语气平淡道。</p>
黎渊换回了原本温和的神情，柔声道：“许久未见师妹，想同师妹说说话而已。”</p>
纪子期忍不住眉头皱起，黎渊这话，无论是语气，还是话里的意思，都有欠妥当！</p>
在术师协会里，他们虽同属古夫子门下，仅仅只是普通的同门师兄妹而已。</p>
现在，皇宫内，他是大皇子，她是普通民女。</p>
两人从无深交，亦无私交，哪有什么话好说？</p>
而且一男一女，又特意支开宫人，单独一起，凭谁见了，也会生出不好的猜测。</p>
“大皇子若有话说，下次到术师协会古学堂里，也是一样的。”纪子期温声道，声音里透着疏离，“天色已晚，民女该回去了。”</p>
“师妹不知师兄已经离开了古学堂吗？”黎渊声音清冷。</p>
离开了？嗯，刚刚掌珠好像提过。</p>
只是纪子期自从听了掌珠的话后，思绪有些乱，现在偏又遇到摆明不肯让她走的黎渊，心里更乱，一时倒忘了。</p>
“刚刚掌珠公主提过，民女一时忘了！听说大皇子已开始独自处理政事了，恭喜您。”</p>
纪子期深呼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微笑道：“掌珠公主还说皇后开始为大皇子选妃了。</p>
相信皇后一定会为大皇子选中一位无论样貌家世，才貌性情，都能与大皇子相匹配的绝色女子，民女就先在这恭喜您了！”</p>
黎渊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贵气容上露出冷然笑意，盯着她的眼里寒光点点，“师妹这是什么意思？”</p>
“民女没什么意思，只是恭喜大皇子而已！”纪子期迎着他眼中的寒意并不退让，面上笑容淡淡，</p>
“民女现在不只是一等术生纪子期，也是威远将军杜峰的未婚妻纪小雪，身为女子，自该有些避讳。</p>
单独与未婚夫以外的年轻男子相处，会被有心人说闲话的。</p>
大皇子既对民女有师兄妹之情，还请大皇子体谅民女不能陪您久聊的心情！”</p>
纪子期行了个礼，转身欲走，“民女先告退了。”</p>
黎渊却上前一把拽住她衣袖，怒道：“谁准你离开了？”</p>
力气之大差点站纪子期站立不住倒入他怀中。</p>
稳住身形的纪子期惊呼一声，“大皇子，请松手！”</p>
黎渊抓住她衣袖的手却不松开，面上罩着寒冰，声音残忍，“谁敢说闲话？本皇子立马拔了她的舌头，砍了她的脑袋！”</p>
“大皇子，请松手！”纪子期头微垂，盯着他抓着她衣袖的手，忍着怒意与惊慌，沉声道。</p>
那身上散发出的冷意与疏远，好似隔了千山万水般难以追索，黎渊的心一阵刺痛，手不自主地松开了。</p>
纪子期快速后退两步，仍是低着头不看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垂着的睫羽映下一片灰暗，遮住了那眼里的不耐烦，</p>
“大皇子，民女可以先行告退吗？”</p>
黎渊拢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双眼微眯狠狠盯着她，炙热得如同这盛夏里的阳光，似要将她灼出洞来。</p>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p>
“咦，子期，你还没出宫吗？皇兄，你怎么在这？妹妹刚见到你身边的宫人正四处找你，好像说父皇有事与你相商！”</p>
是掌珠，纪子期强装镇定的神情松了下来，她是为了她而来的！</p>
纪子期抬起头，望向走近的掌珠，感激微笑道：“公主，民女正准备出宫，碰巧遇到大皇子，打了个招呼，这就离去了。”</p>
掌珠牵起她的手，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和僵硬，微楞了楞，面上笑容不减，“那正好，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还有些不大明白的地方。</p>
来，我亲自送你出宫，咱们边走边聊！”</p>
然后转过头好似看不见黎渊面上的铁青，娇笑道：“皇兄，妹妹先走了，你快去见父皇吧！”</p>
出得宫门，看到外面候着的杜乐，纪子期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掌珠真诚一鞠躬，“谢谢公主！”</p>
掌珠受下了她这一礼，叹道：“今日是我召你进宫的，自该将你平平安安送出来。日后，你好自为之吧！”</p>
“民主记住了！日后定会远离不该靠近的人！”纪子期道。</p>
掌珠张张嘴，欲言又止，“子期，皇兄一辈子还未受过任何挫折。”</p>
纪子期苦笑道：“谢公主提醒！”</p>
掌珠走后，杜乐不解问道：“纪小姐，刚才公主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p>
“刚才出宫时，碰到了大皇子，他，”纪子期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眼神迷蒙，“强留我说话。”</p>
“什么？”杜乐大惊，“大皇子对你……”</p>
纪子期默默点点头，上了马车。</p>
不是吧？大皇子居然想跟少爷抢媳妇？不行，不行，得赶紧告诉杜安杜喜，让他们想想法子。</p>
杜乐这一想，手下鞭子舞得飞快，不一会，从宫门这看去，便只剩下了一个小灰点。</p>
掌珠回到公主殿时，却见黎渊正等着她。</p>
她似乎毫不意外，扬起美丽的脸，淡淡问道：“皇兄，来找妹妹有何事？”</p>
“阿姝，你刚刚是什么意思？”黎渊忍着怒气问道，他面容上似结满寒冰，令这公主殿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p>
掌珠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宫人，挥挥手，“都下去吧！”</p>
那些宫人齐声应道：“是！”语气里满是感激和放松。</p>
看来她们都被这样的大皇子给吓着了。</p>
掌珠嘴角无奈勾起，“哥哥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妹妹之前已提醒过很多次，她已经订婚了，哥哥你为何还要一头栽进去？”</p>
黎渊的怒火似散了些，盯着掌珠的眼轻轻移开，声音有些虚无又透着坚定，“是，哥哥知道，可这是哥哥能控制的吗？</p>
若能，哥哥一定不愿意自己心里有了她。可既然有了，哥哥就不想轻易放弃！”</p>
掌珠有些怒其不争，“可她已经订婚了，她心里有人了！哥哥你这又是何苦？”</p>
“阿姝，你还记得你确认他订亲后生病的那天吗？哥哥也曾问过你同样的话，你这又是何苦？”</p>
黎渊收回眼光，黑眸中盛满冷然，盯着她，“阿姝，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答的吗？”</p>
原以为已经慢慢放下他的掌珠，闻得此言似又回到当日，心中如刀割般刺痛，面上顿时失去血色。</p>
她紧咬下唇，眸中似有泪光盈出，“哥哥，现在是拿刀子捅妹妹的心吗？”</p>
“不！哥哥只是想让你知道，哥哥现在的心，同你当时是一样的。”黎渊坚定道。</p>
掌珠含着泪，轻轻摇摇头，一字一句道：“不，哥哥你错了！我心里有他，所以我愿意尊重他的意愿。</p>
他心里没我，我可以去争取，但我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威逼他接受我！</p>
可是哥哥你现在的做法却是在逼她，这一点，恕妹妹不能认同。”</p>
“所以你得不到他！”黎渊语气淡淡，却字字诛心，“正因为你将自己低到尘埃里，都无法得到他，说明你的方法错了。</p>
哥哥不想重蹈你的覆辙。”</p>
“皇兄！”掌珠惊住了，眼里的泪瞬间滑落，微挑圆睁的凤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黎渊。</p>
这还是疼她爱她宠她，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皇兄吗？</p>
黎渊说完，看到掌珠神情，想到自己居然对一向疼爱有加妹妹，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心里一阵紧缩。</p>
他现在，只要遇到与她相关的事，连理智也失去了吗？</p>
黎渊敛住心神，叹口气：“阿姝，刚刚是哥哥一时失言，你莫往心里去。</p>
你是哥哥最疼爱的妹妹，哥哥不希望因为她的事和你发生冲突。以后，哥哥的事，你莫再管了。”</p>
——</p>
回到蒋府的纪子期，手中紧紧握住杜峰的来信，这才觉得定了些。</p>
因着这封信是在投石机方案的第二天收到，纪子期原本打算过多几日再写回信。</p>
但今晚，仍有些心神不安的她，想写信了。</p>
提起笔，又有些犹豫，今日之事，该不该告诉他？</p>
她要求他凡事不要瞒她，同样的，那她也应该做到凡事也不瞒他，这对他才公平。</p>
可他在前线，随时都处在战斗的状态中，一刻也不能分心，若因为她的来信，恍惚了心神，在战场上受了伤怎么办。</p>
纪子期咬着唇思虑半晌，终于决定暂时不告诉他，等他凯旋回来后，再完完整整地告诉他。</p>
若他到时候恼了，就，任他处置吧！</p>
纪子期一想到杜峰的处罚方式，在她身上游走的放肆的唇和大手，忍不住脸上发热，身子也躁动得厉害。</p>
面红心跳之余，心中暗道，这厮花样这么多，也不知是从哪学来的？等回来后定要好好拷问他。</p>
这一胡思乱想之下，倒将黎渊带给她的后怕抛在了脑后。</p>
略一思索后，纪子期提笔写下了满满的一页：杜峰，我想你了！</p>
放下笔，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然后满意点点头，并将那张纸折成了心型。</p>
又想想，觉得这也太简单了，杜峰肯定不太满意，还得寄点什么才行！</p>
肚兜？没什么新意！头发？太老套了！</p>
印个唇印？嗯，这个可以考虑。</p>
纪子期如此想着，便立马行动了，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唇脂点上，重重在那心型信笺上印下了一个吻。</p>
放下信，看着镜中春心荡漾面带桃花的自己，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更大胆的主意。</p>
现代的时候，听说许多情侣间喜欢拍些性感的照片发给对方。</p>
这个，她也可以试一试。拍不了照，画幅画好了。</p>
心动不如行动，纪子期立马给自己画了个美美的浓妆，栓上房门，然后脱得只剩一件肚兜和亵裤。</p>
侧卧在床上，对着铜镜在心中默默勾勒了一番线条轮廓，动起了笔。</p>
如此反复几次，美人侧卧图终于画好了。</p>
纪子期放下手中的毛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佳作。</p>
身着浅绿肚兜白色亵裤的女子娇软地侧卧在床上，青丝黑发全部撩到了背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可爱温润的耳珠。</p>
一手撑在脸颊上，双眼微眯，满是春情，带着慵懒魅惑的笑。</p>
艳丽红唇微张，隐约可见粉色的丁香小舌，似在盼望看画之人的爱怜。</p>
肚兜故意松开一半，露出半个浑圆。</p>
纤腰盈盈一握，又向上陡的突起，形成优美的半圆形弧度。</p>
白色绸缎亵裤拉到了膝盖处，能看到修长圆润的小腿，还有嫩生生的脚丫子。</p>
看这厮能不能忍住！纪子期忍不住得意大笑。</p>
原本打算再过多几日才寄信的纪子期，迫切想知道杜峰收到信后的表情。</p>
于是第二日一早就问杜乐道：“杜乐，你们平时与你家少爷联系，可是有专门的信使？”</p>
“有的，纪小姐！”杜乐道：“你是有信要送去给少爷吗？”</p>
“嗯，是的。”纪子期道：“那一般送给杜峰的信，会拆开来检查吗？”</p>
杜乐道：“如果是转给少爷的，一般会先检查，确认有没有问题！不过内容是不敢看的。”</p>
“那我给杜峰的信，也要检查吗？”纪子期眼皮一跳。</p>
杜乐呵呵道：“纪小姐身份一同，自是不需要的。”</p>
开玩笑，未来少夫人给少爷写信，他哪敢看，万一里面有什么辣眼睛的东西，被少爷知道了，可没他好果子吃。</p>
“那就好。”纪子期放下心来，掏出袖中的信，递给杜乐，笑眯眯道：“让人帮我送去给你家少爷吧。”</p>
杜乐被她一脸古怪的笑容整得身子抖了抖，接信的手都迟疑了几分。</p>
“对了，”临上马车前，纪子期突正色道：“昨日皇宫之事，先不要让你家少爷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怕他因担心而分心。”</p>
“明白，杜安也是如此交待的。”杜安道，“不过，纪小姐，你可得小心点。”</p>
小心点别惹上什么闲话，让杜府丢脸，小心点别被富贵迷了眼抛弃咱家少爷。</p>
不过这话杜乐不敢说，只能在心中默念。</p>
纪子期还以为他担心她，嗯了一声道：“以后只要不进宫就成了，就算是掌珠公主再邀约，我也会推掉的。”</p>
上了马车刚到户部，就碰到了范铭意，纪子期现在得称外叔祖的户部侍郎范大人。</p>
“范大人好！”纪子期只前日见过他一次，说了几句话，摸不透他的性子。</p>
现在又是在户部，加上两人实际并无血缘关系，只是面子上的亲戚关系，她便唤了一声范大人。</p>
“小雪，你虽是来户部帮忙，算不得户部中人，还是唤我外叔祖吧！”范铭意清雅面容上满是笑意。</p>
“外叔祖好！”纪子期立马转了口。</p>
范铭意带着几分满意点点头，“小雪，跟外叔祖说说那查总账的事情，现在进行得如何了？”</p>
“暂时还没有头绪，外叔祖。”纪子期道。</p>
“还没有头绪？”范铭意面露疑惑，似有些不信，“不是重点查赈灾款项的账吗？”</p>
“是的，外叔祖。”纪子期应道：“但去年以前的账本，均是旧式记账法，很难看出问题。”</p>
蒋铭意讶异道：“那你是打算将以前的账全部用新记账法抄一次？”</p>
纪子期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小雪确实曾这么想过，可账本这么多，万一重抄的时候，哪里不小心出了点小错，再重新核对起来，怕是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p>
范铭意一听，眉头微皱，“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法子？”</p>
“小雪暂时也想不到好的主意，只能先随意看看，边看边想。”纪子期求助似地看向范铭意，“不知外叔祖有什么好法子没？”</p>
范铭意叹口气，“外叔祖要是有好法子能查出这账里面的问题，早就着手进行了，哪会到现在都没法查出，让那些贪官祸害我黎国百姓！</p>
好了，小雪，你先去忙吧，有什么问题，可以外叔祖说一说，外叔祖能帮到你的地方，一定会尽力帮你。”</p>
“谢外叔祖！”纪子期恭声道：“外叔祖慢走，小雪就不送您了！”</p>
范铭意走后，纪子期松了口气，他要是再细问下去，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p>
户部有内鬼，她不敢随便怀疑谁，也不能随便相信谁，索性一视同仁。</p>
包括她太爷林大人在内，若要问起进度，也会如之前回答范铭意那般回答的。</p>
问题其实她已看出了一些，但需要更多的数据来支持，以往的那些账本查起来，真的是非常麻烦。</p>
所以在没有明确证据前，纪子期也不敢随意说出来。</p>
下午离开户部后，同往常一样，坐在马车里的纪子期，习惯性地要先将今日看到的数据还有思路，在脑海里整理一遍。</p>
回到蒋府后，若无特殊情况，则会将这些完全放到一边。</p>
这是在现代养成的习惯，毕竟工作和生活，始终还是要分开。</p>
纪子期正在闭目沉思间，伴着马儿的一声嘶鸣，马车突地急停，紧接着，外面传来兵刃相交的打斗声。</p>
她猛地睁开眼，心里大惊，这是遇到了袭击？</p>
纪子期手按在胸前，压住乱跳的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p>
对方来了多少人？杜乐一人应不应付得了？</p>
她是该下马车趁杜乐挡着敌人时逃走，免得成为他的累赘，还是留在马车内，以免下车暴露形踪反而惹来麻烦？</p>
纪子期还未做出决定，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了。</p>
车帘被掀开，杜乐担忧的脸出来在她面前，“纪小姐，没事吧？”</p>
“我没事！”见杜乐完好无缺，发髻衣衫都未乱，纪子期松了口气，“杜乐，刚刚发生了什么事？”</p>
“刚从巷子里突然出来两个黑衣人，执着剑便朝我砍过来，但很奇怪的是，只对了十来招，他们便撤了。”</p>
杜乐面无表情，似并未被刚刚的对战所影响，“感觉就好像只是发出警告一般，而并无伤人之心。”</p>
“只是发出警告？”纪子期眉头微蹙，“那你觉得那二人是在对你发出警告，还是在对我发出警告？”</p>
杜乐看了她一眼，并不出声，其意思不言而喻。</p>
纪子期头轻点，“我也觉得是，看来这总账之事幕后之人开始行动了。”</p>
杜乐面上神色不变，声音里却有丝担忧，“纪小姐，你还打算继续查下去吗？”</p>
纪子期轻哼一声，道：“查，怎么不查？若说这天下能看出那总账中问题的人，怕是不超过三人，我便是其中一人。</p>
即便我现在不查，对于那些人来说，始终是隐患，迟早会想办法来对付我或我的家人。</p>
既如此，还不如早些将这件事查个清清楚楚，将那些人揪出来，以除后患！”</p>
杜乐道：“纪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p>
纪子期道：“明日约上杜安杜喜，将今晚之事告诉他们，顺便看看户部内鬼和秦娘之事，现在查得如何了。”</p>
“是。”杜乐应道。</p>
蒋府里蒋大师和纪氏一家子正等着她用晚膳，还有新搬来的范铭烟。</p>
纪子期自从南秦回到京城后，因忙着术师协会兵部和户部的事，大部分时候都天黑左右才回家。</p>
每每回来见到等着她用膳的一家子，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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