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秋君药满肚子疑问的时候,外面有太医匆匆来觐见。
    年轻的小齐太医一见秋君药,就紧张地浑身发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到地上,还没等秋君药开口发问,他就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启禀陛下!”
    他的语气里带着惶恐和焦急,有些不敢抬头看秋君药:
    “臣才疏学浅,今日给大皇子诊脉,发现大皇子他现今.........怕是已经不好了。”
    “........”秋君药闻言豁然站起,连语气都提高了八个度,瞳孔地震:
    “你说什么?!”
    第35章 帝王心术
    如果秋君药之前还因为原著剧情和下毒案而对秋景明心有芥蒂, 那么在小齐太医冲过来对他说秋景明此刻性命垂危时,他心中那点如同芝麻绿豆大点的介怀就瞬间如同烟雾般, 瞬间散的无影无踪。
    说到底, 人命关天,永远没有比人命这一项更要紧的事。
    秋景明只是想惩罚劝诫秋景明,让他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并没有真的丧心病狂到想要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的命。
    这个念头刚在心中转过一圈,秋君药赶紧将怀里的秋景秀放到地上, 随即快步走到小齐太医面前,面上带着焦躁: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算了, 你先带朕过去,边走边说吧。”
    小齐太医哪里见过这番局势紧张的阵仗,极具压迫感的皇威面让他被吓出了的生理性眼泪。但他甚至擦都来不及擦这眼泪, 在听到秋君药让他起来的话, 就反射性地连滚带爬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一直跪着,腿酸软不已,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摔倒在地。
    “......”秋君药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来福, 你去把他.......”
    “陛下别杀我!”小齐太医被秋君药的一句话,差点吓得晕过去,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满脸写着惶恐:
    “陛下,求您别杀我!”
    “........”秋君药知道他是在进来的时候, 刚好看见随瑜被拖出去,所以留下了心里阴影, 愣了片刻,随即哭笑不得道:
    “没想杀你。”
    他尽量缓下语气,“你也知道人命关天......快点带我去见景明吧。”
    “......是。”
    在出披香殿殿门之前,秋君药还路过了正在挨笞刑的随瑜。
    随瑜已经被打的吐血不止,下半身血肉模糊,臀部处软烂的肉泥黏黏答答地淌着血,散发着淡淡的铁锈血腥味,是视觉和嗅觉上的双重恶心。
    “..........”
    此时,引鸳已经抱着景秀跑过来,一脸担忧地看向秋君药:
    “陛下,臣妾.....”
    “牢房脏污,你和景秀就不要去了。”秋君药知道引鸳想说什么,看了他一眼,顿了顿,随即转头对施刑的宫人道:
    “算了,别打了。”
    他说:“留他一口气在,等朕回来,朕还有话要问他。”
    “是。”
    因为秋景明病的真的很重,加上他身份特殊,所以兵部右侍郎也不敢怠慢,直接将账上他接了出来,安置在了一处静室中。
    等秋君药赶到时,秋景明基本已经不会说话了,整个人平趴在硬床上,原本健康红润的脸颊白的像纸一样,不仅下半身的衣服上全是止也止不住渗出来的暗红血迹,连床前的地面上也是几滩吐出来的血,都已经凝固了。
    秋君药心尖忍不住一紧。
    他举起手,示意来福不要出声吓到秋景明,随即缓缓走到秋景明身边。
    此时,小齐太医的父亲齐太医正跪在一旁为秋景明诊脉,听到秋君药走过来的动静,赶紧回过身,看了一眼秋君药,俯下身行礼:
    “陛下。”
    “我儿景明现今如何了?”
    秋君药这些天一直没有来看秋景明,就是怕自己看到这幅景象心软。但即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秋景明不知死活地躺在床上时,他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看着秋君药意味不明的神情,齐太医不知该怎么作答才能让秋君药满意,只能谨慎道:
    “大皇子殿下身上伤口众多,已经起了炎症,加上内脏破损,已经有频繁吐血之兆,情况怕是不太妙。”
    “......那他身上的接骨木花毒呢?”秋君药问:
    “是不是无解?”
    “......”
    话音刚落,齐太医的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陛下,什么接骨木花毒?”
    他一脸懵:“大殿下身上并没有发现中毒的痕迹啊?”
    “........”秋君药道:“兵部左侍郎方才来说,小齐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我儿身中接骨木花毒,此刻依然不大好了。”
    小齐太医赶紧点头:“是啊爹,我刚刚诊断,大皇子陛下他就是......”
    “糊涂东西!”
    齐太医闻言,大骂小齐太医:“就你那半吊子水平,别人说风就是雨,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说完,齐太医赶紧转向秋君药,再次躬身跪下行礼,唯恐秋君药迁怒小齐太医:
    “回陛下,虽然大皇子吐血和发烧的表现都像极了身中接骨木花毒,但经臣诊断,大皇子体内并没有这种毒素。”
    “而他之所以会吐血发烧,是因为长期受杖责,伤口感染,脏器破裂,故而会如此。”
    “.......原来如此。”
    看来小七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没有给秋景明下毒,而只是想用来揪出被有心人安插在他身边的暗桩罢了。
    思及此,秋君药总算放下了心。
    然而,事实却远远没有太医说的那样乐观。
    正当几人交谈之间,秋景明缓缓睁开了眼。
    他尚未恢复清醒,眼睛刚刚睁开一丝,就被嗓子里的麻痒激的清醒,忍不住艰难地爬到床边,再次吐出一口血。
    他的下半身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一边吐着血,一边还要忍受来自脊椎处的尖锐疼痛。
    那疼痛好像有人不断用斧头锯着他的骨头,神经处突突的疼,皮肤像是被火烧穿了一般刺痛,秋景明一边呛血,一边忍不住疼的掉眼泪。
    他也才不过十六,第一次受此极刑,心态已经崩了。
    加上齐太医还在一旁说,大皇子的骨头已经遭受重创,如果再继续受刑,即使侥幸捡回一条命,下半辈子也只能在床上渡过时,整个人吐血吐得更厉害了。
    秋君药看着嘴唇已经裂开、面色惨白惨白的秋景明,到底不忍心,走过去,坐在他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
    “好些没?”
    他顿了顿,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死。”
    “......父皇。”感受着秋君药温声细语的安慰,秋景明的眼泪淌的更欢了。
    他似乎是不敢相信秋君药真的来看他了一样,艰难地动了动指尖,像是想要抬起头来看,却因为身上的伤而疼的面目扭曲、龇牙咧嘴,却执着地道:
    “父皇........”
    “父皇在呢。”秋君药由着他抓紧自己的衣袖,都不敢动,生怕牵引起秋景明身上的伤口:
    “哪里疼?”
    “哪里都疼......”
    秋景明像是个受伤的小狗,只知道呜呜:“父皇.......”
    “父皇在。”
    秋君药见他实在执着于抬头看自己,索性蹲下来,双手捧起秋景明的脸蛋,和他对视:
    “父皇叫了太医来,不会有事的,好不好?”
    “父皇......”
    看着秋君药柔和的脸庞,秋景明呆了呆,泪眼朦胧中,他忍不住将脸埋进了秋君药的掌心里,直到眼泪水从秋君药的指缝里淌下,秋君药才听见秋景明用沙磨过的嗓子一般,低声道:
    “父皇.......儿臣知错了......”
    他说:“孩儿知道错了.......”
    不该有嫉妒之心,不该在冬日将弟弟推到莲池里,不该起那些恶毒的念头.......
    铺天盖地的悔恨如潮水般席卷了秋景明的大脑,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一旦察觉到悔恨,身体的疼痛就好似冲破了一直摇摇欲坠的闸门,崩腾流经身体的四肢八脉,让他整个人不由得浑身发起抖来。
    很快,他忽然又觉察出一阵凉意,五脏肺腑却又感觉有一团火在烧,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昏沉起来,浑身每一块肌肉都疼起来,脆弱到好像衣服摩擦身体的感觉,都能给他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
    眼泪水好像是决堤一般,不断从眼眶里掉出来,秋君药的掌心都湿透了。
    他只能轻轻地从上方环抱住秋景明的脖子,低声安抚着他,给他喂药,直到秋景明药效上来,昏昏沉沉的昏睡过去。
    看着秋景明这幅样子,秋君药也不敢离开。
    他在床头守了很久,片刻不敢合眼,直到第二天中午,看见秋景明烧退了,有力气张嘴吃了点流食,才放下心来。
    秋景明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受刑了,齐太医说这场发烧来的及时,如果大皇子再受一天刑,只怕后半辈子都会瘫痪,成为废人。
    秋君药便将深受重伤的秋景明带回了宫内,因为披香殿不能再住人,他便将秋景明安置在了披香殿旁边。
    秋景明虽然醒了,也能吃东西,但人还不是很清醒,昏昏沉沉之间,一直抓着秋君药的衣袖,小声说自己错了。
    反反复复,说到嗓子都沙哑的不行,活像是被人拿火钳捅了。
    等安抚完秋景明,看着秋景明再度睡着,秋君药才起身,想要去吃点东西。但没想到秋景明像是怕秋君药离开似的,死死揪着秋君药的袖子不肯放,秋君药走不了,只能花了点力气,想要扯出自己的衣袖,却不小心把袖子扯破了,留了半截在秋景明的掌心里。
    秋君药:“........”
    到底是他的衣服质量不行,还是他的孩子们力气都太大了?
    抱着这样的疑惑,秋君药迈着酸软疲惫的步伐,回到了披香殿。
    此时已近深夜,秋君药以为引鸳早就已经睡了,没想到他刚踏进殿中,引鸳就迎了上来: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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