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没睡?”
    秋君药惊讶地看着未饰朱钗的引鸳,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不是让来福带话,让你不要等我吗?”
    “您没回来,臣妾不安心,睡不着。”引鸳伸出手,主动抱住几乎一天未见的秋君药的腰,埋在他脖颈的声音闷闷的:
    “景明还好吗?”
    “没中毒,应该没事。”
    秋君药顿了顿,缓缓伸出右臂,揽住了引鸳的肩膀。
    一旁的来福见此情景,赶紧给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都使了颜色,满殿的人训练有素地退了下去,烛火之下,只留秋君药和引鸳相拥的影子在摇晃:
    “陛下心情不好吗?”
    似乎是感受到秋君药身上沉闷的气息,引鸳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
    “.......”秋君药张了张嘴,本想说没事,但看着引鸳清澈干净的杏眼,想说的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转了一个弯:
    “......有一点。”
    “能告诉臣妾是为什么吗?”
    引鸳问。
    秋君药没说话,只是将脸埋进引鸳的肩头,用力吸了一口气,鼻尖顿时萦绕起淡淡的香气。
    引鸳和秋君药一样,也不喜欢用香,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一直自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木兰这类的白花香,尤其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心旷神怡,连大脑都短暂地清醒了片刻:
    “阿鸯。”
    鬼使神差之间,秋君药竟然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会不会觉得.......”
    “什么?”
    因为秋君药的声音太小,引鸳没听清,不得不抬起头,再问了一遍。
    “........”秋君药:“算了,没什么。”
    他不习惯再旁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就连病危的时候被父母遗忘在医院,也都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说完,秋君药就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此事,正想唤来来福,吩咐对方准备沐浴的水桶,但下一秒,引鸳的话就将他的话全部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陛下,您是不相信臣妾吗?”
    引鸳此时面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您还是不信任我吗?”
    引鸳的这一个锅扣的秋君药措手不及,秋君药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脱口而出一句反驳:
    “没有。”
    本以抬脚离开的秋君药去而复返,重新搂住引鸳的腰,俯下身,咬住引鸳的唇,亲了几下:
    “我没不信你,别胡思乱想,嗯?”
    引鸳由着秋君药搂他亲他,但对秋君药的话却并不买账。
    一吻毕,他掌心抵着秋君药的肩膀,声音低低:
    “那陛下为何不告诉臣妾呢?”
    引鸳委屈:“臣妾既然答应了陛下三年之约,就有责任为陛下分忧啊。”
    “......是朕的错。”秋君药看不得美人皱眉,赶忙抱住引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是我的错。”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秋君药道。
    “......真的告诉我?”引鸳还是委屈。
    “真的都告诉你。”
    秋君药坐到贵妃榻上,拉着引鸳坐到自己大腿上,
    “你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听到秋君药含笑的话语,引鸳紧蹙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他低头,看着秋君药凌厉的丹凤眼此时因为注视着他而染上了些许柔情,不由得轻轻地抬起手,覆住了秋君药的眼睛:
    “陛下,能告诉臣妾,您为什么不开心吗?”
    因为看不见,秋君药的心理防线也松懈了不少,本能地开始依靠唯一能抓的住的活人,喃喃道:
    “......因为景秀和景明。”
    话匣子一开,能不能止住,就不是秋君药能控制住的事情了:
    “朕刚刚去看景明,他伤的很重。”
    “......比当日景秀中毒吐血,情况还要严重的多。”
    “有时候我会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不是我,是不是因为我的问题,所以才导致他们兄弟反目,两败俱伤。”
    听到秋君药略带着自责的话语,引鸳心里一紧,掌心也先一步,拿开了:
    “.......”
    烛光下,秋君药只能看见引鸳沉浸秀雅的脸庞,和缓缓开启的唇。片刻后,让听见引鸳斩钉截铁说:
    “不是。”
    引鸳一字一句道:“不是陛下的错。”
    “景明既然生了贪念,就应该承受后果,这是规矩,您给他立的规矩。”引鸳说:
    “坏人之所以会变坏,是没有在做第一件坏事的时候阻止,对吗?”
    引鸳低下头,在秋君药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掌心在那张清俊秀致的面庞上轻轻摩挲着:
    “何况,陛下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怎么可能做到事事都如意。”
    “我只恨自己无法解开我与孩子们的心结,不仅害了景秀,也害了景明。”
    秋君药轻轻叹气:
    “朕一定是个很糟糕的父皇。”
    “陛下,往事不可追,如今看似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但当务之急,人就是要慢慢查出给景秀下接骨木花毒的始作俑者。”
    引鸳想了想,又补充道:“臣妾无能,没能看住随瑜,他几个时辰前已经自缢于宫中,而之前那个给凝梵传消息的对食太监,也神秘失踪了。”
    引鸳说:“陛下,切莫沉湎往事。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敌明我暗,就越是不能消极以待。”
    “.......”听闻此话,秋君药怔了怔,片刻后,才抬眼看向引鸳,定定道:
    “阿鸯。”
    他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淡淡的叹息:
    “你是对的。”
    因为马上要就寝,引鸳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诃子裙,没有穿大袖衫和披帛,被秋君药搂在怀里时更显纤细,连肩膀上的皮肤都散发着莹润健康的漂亮色泽。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对视久了,又情不自禁地吻在一起。片刻后,引鸳被秋君药按在贵妃榻上,反复亲了又亲,直到锁骨上都印上了红痕,引鸳才艰难地推开秋君药,声音低低:
    “陛下,现在不是做这个事情的时候。”
    因为引鸳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和秋君药坦白自己的男儿身,所以两个人之间的亲密都有一种发乎情止乎礼的距离感,最多就是亲亲抱抱,没有再深入了解过对方:
    “下次吧。”
    引鸳不知道该怎么和秋君药坦白,害怕秋君药知道自己是男子之后会大发雷霆。但秋君药却不知道引鸳是在顾及这个,他头埋在引鸳的脖颈处,不满地咬了咬引鸳的耳垂:
    “你是皇后,难道不应该侍寝吗?”
    “陛下现在有心思让臣妾侍寝吗?”引鸳仰躺在贵妃榻上,衣裙全部被揉乱了,连发丝也黏连在脸侧,显出一种莫名的风情来,惹得秋君药心中一阵悸动。就在秋君药再次埋头亲他脖颈的时候,引鸳任由秋君药摸他的腿,素白的指尖穿过秋君药的发丝,将那金冠取了下来,带着笑道:
    “陛下现在想必是在想着,要如何改善你们父子和景明景秀之间的关系吧?”
    “.......啧。”秋君药觉得男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翻身起来,盯着已经被他“糟蹋”的漂亮美人,片刻后又再次低头,在引鸳红润饱满的唇上亲了一下,含含糊糊道:
    “等找到机会再收拾你。”
    说完,他翻身下榻,朝书桌走去。
    “......陛下去哪?”引鸳并不怕秋君药的威胁,笑了笑,旋即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慢条斯理地坐起来。
    “今日之事,大概是因为我太过宠爱景秀,导致几个皇子心理失衡引起的祸端。”
    秋君药隔着几步,回头,负手朝引鸳道:
    “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对教育小孩子很有用,趁我还记得,想赶紧把它写下来,时时翻阅,若有用处,想将它全国推广,供天下父母阅读参考。”
    “哦?”引鸳一惊:“竟有如此奇书?陛下竟还能记得,将他它完全抄写下来?”
    “当然。”秋君药得意道:“你以为景秀只有长相随了我?他过目不忘的本领是白捡的?”
    说完,秋君药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赶紧摆了摆手:
    “你先睡吧,等你起来了,就能看到那本书了。”
    说完,秋君药也不等引鸳回答,一刻不停地离开了,徒留引鸳坐在贵妃榻上,茫然地瞪圆眼睛。
    因为秋君药话语间的自豪和得意,所以引鸳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地在想秋君药到底是看了一本什么样的奇书,竟然能同时制衡几个皇子。
    难道是什么失传已久的《帝王心术》?还是什么《帝范》或者《帝鉴图说?》又或者是什么先皇晚年传给他的《治国方略》?
    引鸳一向好学,尤爱博览群书,一想到这些,他就好奇的有些睡不着。
    他迷迷糊糊地眯到接近卯时,直到来福进来,想要催秋君药起床上朝,引鸳才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叫住了想要去书桌叫醒秋君药的来福,自己随随便便找件裙子穿上,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秋君药的书桌边。
    秋君药的书桌上什么都有,有笔墨纸砚,还有景秀白天在这里读书时吃的米糕碎屑、以及胡乱用宣纸画的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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