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听见程玉桥声音,纷纷拔出马刀,见冲过来的是个汉人娘们儿,顿时大起轻视之心。
    契丹狗贼,吃我一剑!
    峨嵋剑法博大精深,程玉桥虽然年纪轻,但到底是峨嵋派的高徒,一冲进林中,便将一个契丹人扎了个对穿。
    她看见脚边那十几颗人头,自然是怒发冲冠,刚杀死一人,便抽回长剑,直取另一人心口。
    那契丹人见事不好,忙呼哨一声,林中顿时钻出几十个骑马的契丹人来。
    静虚师太怕弟子吃亏,带着几个长老并且七八个徒弟,冲进了人堆。
    一群人顿时战作一团。
    这群契丹人虽是军中好手,却到底敌不过武林中人。
    加上静虚师太和几位长老武功卓绝,手中宝剑不必出鞘,但凭掌力便毙了几人。
    他们见了这等武功,哪有不怕之理?
    余下十几个契丹人当机立断,翻身上马,策马奔逃。
    契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骑术非同小可,速度比峨嵋派诸人快了一筹。
    静虚师太见这些狗贼杀了许多汉人,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带着弟子们穷追不舍,在山中追了一个时辰,方才又追上这群贼人。
    野利都被人丢在马上,一双眼睛却骨碌碌乱转,显然是心中生了诡计。
    这时契丹人见峨嵋派又追了过来,立刻回身射箭,仗着骑术精湛,对峨嵋派追兵大加干扰。
    哎呦!野利都看见一支羽箭向着自己而来,赶忙扭身一闪。
    他手脚被捆着,这么一动,顿时掉下马去,奋力坐起身子,仰头看看周围,见无人注意,便趁乱从地上拔出一支羽箭,掰下箭尖,藏在手心。
    待他这一切做成之后,一个峨嵋弟子除了一个契丹人,余光瞥见他摔在地上,于是纵马过来,将他重新拎上马背,才又向着契丹人追去。
    野利都得了机会,偷偷摸摸用箭尖磨起了腕上绳索。
    这厢静虚师太回头之际,正好看见野利都翻身骑在马背上,打算溜之大吉。
    狗贼休走!静虚师太飞身而起,向着野利都飞掠过去。
    野利都吓得魂飞天外,箭尖在马臀上一刺,那马顿时没命地疯跑起来。
    偏巧这时几个男人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女子,飞蹿而出,将野利都和静虚师太隔了开来。
    静虚师太躲过这几人,又欲再追,身侧却突然又冲出几十个乡民,口中喊打喊杀,扛着锄头四处乱挥。
    这些人都是不会武的平民百姓,静虚师太被这群人围着,私心里不愿误伤乡民,因而不愿动武。
    加上这群人四处乱跑,锄头乱挥,静虚师太一时间左躲右闪,不免束手束脚。
    况且林中树木掩映,难以飞高,视线并不开阔,几个呼吸之间,那野利都便消失在静虚师太的视线当中。
    一时间,野利纵马都往东南方跑,契丹人往西北方跑,在两边拉扯阵型,让人左右为难。
    峨嵋派被一群乡民阻住,又不能飞马踏人而过,只得就近先追契丹人。
    等到契丹人尽数伏诛,野利都早跑了个没影。
    那些乡民不知自己坏了事,仍在林中四处乱窜、喊打喊杀。
    静虚师太虽心情不佳,但也不愿意和这些不会武的百姓一般见识,见这群人神色焦急,于是开口问道:尔等要找何人?
    这时一个乡老出来说道:我村中几个小娘子,被贼人掳了去。
    静虚师太这才想起方才飞过的那几人,登时大怒,好啊!竟让几个淫贼坏了我大事!
    她转身吩咐众弟子,说道:我先追将上去,把那野利都捉拿回来,你们往另一边去,务必救下那几个姑娘,再把那几个淫贼抓住!好生发落!
    峨嵋派几个弟子领了掌门之命,纵马追出,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单论武功,饕餮帮的这几人也只有金风锐能和峨嵋派的大弟子打个平手。
    然而峨嵋派几个弟子守望相助,金风锐这几个手下却委实不中用,丢下那几个小娘子便抱头鼠窜。
    只因采花贼轻身功夫都很不错,几人才得以从峨嵋派手中逃脱,一路跑了这么远。
    师姐,再往前就到城门了。
    师父有命,要抓这几个贼人回去发落,我等决不可放他们跑了!
    峨嵋派几个女弟子一夹马腹,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时程玉桥忽觉身侧有异,不等反应,便见一个饼脸书生飞至身侧,落在她所骑马背之上,一只手往她脸上伸去。
    好俊俏的小娘子,先陪爷台快活快活再说。
    第27章 下流胚不改真本性 小圣僧佛法渡众生
    这饼脸书生不是别人, 正是白如海。
    却说前阵子铃谷七怪夜半被林鹿春教训了一顿,第二天便求到了玄机楼头上。
    玄机楼得了报酬, 便设法将几人送出洛阳,在乡下养伤。
    当初林鹿春伤这几人的时候,色书生白如海伤势最轻,其次便是胖流星厉小波和赛娇娥程妙音,因着这三人中两人是被林鹿春丢出去的,一人则是被自己的流星锤击中,故而外伤虽重,内伤却轻。
    而那被林鹿春刀气所伤的屠不尽可就没这个好运气了,现如今七人里六人能够活动自如, 唯有他还卧病在床。
    这白如海外伤刚好, 便有些坐不住, 结果闲逛之下, 竟叫他看见几个采花贼被一群姑娘追得抱头鼠窜。
    天下轻功种类繁多,但盗贼和采花贼的轻功却各有侧重, 内行人一看便知。
    白如海看这几个同行后背本事不到家,心中不由暗骂废物, 一转眼, 便看见那群姑娘里容貌最出挑的程玉桥, 立时色心大起。
    下流东西,还不放开!程玉桥年轻气盛,明知这人武功高于自己,却丝毫不愿示弱, 嘴上骂着,一手向腰侧摸去。
    白如海看出她意图,手在程玉桥剑柄上一按, 任程玉桥如何运劲,长剑都纹丝不动,出不得鞘。
    何方妖人,竟敢与我峨嵋派为难?看剑!
    白如海久不出江湖,哪里知道新一代峨嵋弟子穿得是何等样的道袍?一听之下,顿觉不好。
    然而他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出手,便要一不做二不休。
    且先杀了这几个碍事的道姑,再把最好看的这个抓了去快活一番。
    这峨嵋派的女弟子最是看中贞洁,他毁了这女弟子清白,她还有脸面活着见她师父吗?
    白如海当年也是害人无数,明知被他毁了清白的女子多半要悬梁自尽,却仍旧做那色中恶鬼,好人家的女儿不知被他祸害了多少。
    其时又恰逢朱李二人争夺天下,战乱四起,军士掳掠妇女的也不在少数,可见那时是怎样一番水深火热。
    如今这白如海死性不改,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要将几名峨嵋弟子尽数灭口。
    他在七怪当中排行第二,武功当然非同小可,现下狠下杀心,当即抽出别在领后的逍遥扇,对着刚才开口说话的峨嵋派弟子便是当头一记飞扇。
    恰好这时饕餮帮几人见有人相帮,又见白如海是同道中人,不由心中大快,暗道是风水轮流转。
    几人原本打算趁乱逃跑,然而一看白如海武功甚高,不由起了旁的心思。
    他们这几日被追得像丧家之犬似的,若说心中没有怨恨,那定是假话。
    金风锐冲着其余几人打了个眼色,躲在一边偷看白如海和几个峨嵋弟子相斗,心想着,若是这人对付得了峨嵋弟子,他们便一拥而上,报复一番,若是这人不敌,他们就立刻转身逃走。
    峨嵋派弟子此番可顾不得饕餮帮如何做想,纷纷出剑围攻白如海。
    偏偏白如海这人恬不知耻,手中扇子飞来飞去,人却一刻不离程玉桥,一面占着便宜,一面拿人当了盾牌,让其余峨嵋弟子束手束脚,不能用出全力。
    白如海自己出手却极是狠辣,见飞扇不能建功,右手突然按住扇柄上的机括。
    峨嵋派几个弟子听见嗖地一声,连忙飞身躲避,只见数枚飞针擦着其中一人发丝而过,险之又险地钉在了路边老树之上。
    这峨嵋弟子躲过了飞针,却躲不过逍遥扇。
    白如海飞针打出之际,扇子便立刻向同一人飞去。
    于是那峨嵋弟子刚旋身躲过飞针,飞扇就紧随而至,带着内劲打在她胸口,一击将她打飞出去,倒在路上。
    二师姐!程玉桥心中气急,加上白如海现在也是一心二用,顾及不上,趁机拔出长剑,一招白虹贯日,长剑向后打去,人却向前而飞,一蹬马头,借力飞了出去。
    大师姐,我们先进城去,城中必有正道帮手能襄助我等!程玉桥弃了马匹,飞身往城门而去。
    峨眉派的大弟子如今也有二十七八岁,铃谷七怪为祸江湖的时候,她就跟在静虚师太身边惩奸除恶,是以见过七怪一面。
    十年过去,又打了一回,她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人身份,立时听了小师妹的话,策马救起二师妹,向着城门奔去。
    白如海轻功虽好,但此处离城门毕竟太近,一路追去,还是叫几人进了汴州城。
    与此同时,石敬瑭就在汴州一家酒楼的雅间,与一位参将密谈。
    国公,李从珂近日几次追杀那女贼飞鱼,皆是大败而归。这女贼莫不是真拿了名册,才有人暗中相护?参将说道。
    石敬瑭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像。
    他回想起当日追击飞鱼时的场景,断定那飞鱼轻功虽好,武功却算不上高。
    且岚州刺史收赂的账册,他也看了,那账册上的印信却是出自岚州刺史之手,并非作假。
    飞鱼虽是盗贼,在江湖上却也有些美名,来皇宫报复贪官,倒是符合她的脾性。
    最重要的是,当初那个死在池中的宦官,是身中掌力而死。
    那宦官胸口并无淤青,胸骨更未碎裂,心脉却被掌力震断。
    凶手的掌力功夫,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在练武之人当中应数一流,绝不是飞鱼能办到的。
    此事暂且不提,我另有一事着你去办。
    但凭国公吩咐。参将半跪在地,抱拳说道。
    你明日出发,去麟州一趟,拜会麟州刺史张瓘,告诉他,我要一样东西,他若双手奉上,来日便可回京做官。石敬瑭双眼微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参将大为不解,正待开口,石敬瑭又说道:旁人我信不过,此事交予你,最为妥帖。
    参将问道:不知那张瓘手中有何宝物?属下知晓一二,也好辨辨真假。
    你可知这张瓘为何离京?石敬瑭反问一句,自己答道:此人是先帝近臣张承业的侄儿,年轻时却跟随那朱温老儿打天下,先帝灭了伪朝之后,念在张承业的面子上,饶了张瓘一命,还给他封了官
    实际上,张承业是昔日大唐皇帝赐予晋王李克用府上的一名宦臣,这人虽是宦臣,但却文武双全,忠心耿耿,很得李克用重用。
    李克用临死前,便将张承业视为托孤老臣,命他掌管军务,辅佐李存勖夺得天下。
    先帝李存勖对这位老臣也十分敬重,私下里称之为七哥,这张承业的侄子,自然也耳濡目染,知道不少当时宫中的秘辛。
    只是李嗣源因为帝位不正的问题,对李存勖从前的近臣颇多猜忌,才将张瓘远远地支到麟州去了。
    石敬瑭想从他手里要的,就是那份丢失的名册。
    张瓘手中凭记忆记下的名册或许不全,但总比没有名册要强太多了。
    两人正在雅间密谈此事,突然一人破窗横飞进来,喀喇喇撞断一扇屏风,跌到桌上,将满桌酒菜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放肆!
    石敬瑭铿啷一声拔出腰间横刀,仔细一看,便看见一个打扮得不伦不类的饼脸书生躺在案上,手脚并用地要爬起身。
    这人自然不可能是自己飞进来的,否则怎会如此狼狈?
    想到这,石敬瑭顺着雅间破洞向外看去,只见对面一座高塔之上,有一个青年僧人双手合十,站在塔尖之上,身上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施主何不放下执念,皈依我佛。
    这和尚生得面容俊秀,剑眉星目,菱唇轻启,比之这躺在桌上的色书生不知赏心悦目了多少倍。
    只是他虽赏心悦目,周围的人却都不敢有任何小觑之心。
    是宏远大师。石敬瑭也回了一礼,似乎对这冒犯之事毫不在意,只吩咐匆忙赶上来的掌柜收拾残局。
    酒楼外,几个峨嵋弟子正抬头看着塔上的高僧。
    程玉桥一脸不解地问道:大师姐,我听闻少林寺宏字辈的高僧少说也有五十之龄,怎得这位宏远大师如此年轻?
    宏远大师掌管正道院,佛法高深,不可以常理推测。大师姐说道。
    那就更怪了,正道院不传武学,只悟佛法,宏远大师为何武功如此之高?程玉桥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我等先去捉住那狗贼再说!
    玉桥,不可在大师面前造次!
    可是那贼人
    佛家子弟最忌杀生,宏远大师出手救我等性命,我等却在此妄造杀业,岂非不知礼数?峨嵋派大弟子往白如海逃走的方向看去,此贼乃是铃谷七怪之一,我们回去禀报师父,再做打算。
    说着,这大弟子冲着宏远大师的方向行了一礼,带着几个师妹又向着饕餮帮几人追去。
    另一边,林鹿春骑着白鹿,走在官道上,侧着脸朝向江鹤同,问道:师父,我们这次去汴州,又是拜访你哪位老友?
    此人可称不上一个老字。江鹤同说道:少林寺的宏远大师近期在汴州布道,咱们顺道去看看。
    林鹿春心想着,合着七十多岁就是老友,五十多岁就不是了?
    江鹤同看她脸色古怪,轻笑一声,说道:宏远大师与我年纪相当。
    什么?林鹿春吃了一惊,那他的辈分未免太高了吧!
    少林寺的行均大师辈分很高,与上一任罗盟主平辈论交,现在各大门派的掌门按理来说,都比他低一个辈分。
    而宏字辈的高僧共有三十几人,是行均大师的晚辈,如果不论武功,但论辈分,这宏远虽然二十几岁,却和各派掌门是平辈。
    练武之人虽讲究天分,但各派掌门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年龄也都大差不差,年长的六十出头,年轻的怎么也年近五十,二十几岁自然是差了太多。
    宏远大师一心向佛,并无学武之心,他的武功并不属少林七十二绝学,乃是礼佛之时,心有所悟,自然而然便会了武功。
    江鹤同的话,更是让林鹿春忍不住啧啧称奇,暗自纳闷这宏远大师到底是何等天才。
    因为按照师父的说法,这人的武功,竟然是自创的!
    第28章 宏远大师佛坛宣讲 饼脸书生屁滚尿流
    呦!这脸色可真精彩。
    林鹿春和江鹤同快到汴州城的时候, 在官道上看见几个峨嵋弟子骑着马,拖拽着几个鼻青脸肿的男人, 踉踉跄跄往前走。
    这几人正是前两天妄想跟在白如海身后捡便宜,结果自食苦果的金风锐几人。
    大抵是听说了江家六郎功力并未消退的传闻,金风锐和江鹤同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低下了头。
    殊不知他这副模样,老远就让两人瞧见了。
    她看见熟面孔,不由转头对江鹤同说道:师父,我有点想念我那好侄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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