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周临渊没等过女人,他真以为是片刻,便上马车里去等了。
    结果一等就是两刻钟。
    蝉声长鸣,吱哇似划破长空的利刃。
    刺得人耳廓发麻,心头烦躁。
    周临渊眼里染上不耐,吩咐海岩:去看看她什么时候好。
    海岩去了茶铺前后院分隔的帘子外,大声喊人。
    这才洗到哪儿到哪儿。
    虞冷月叫来雪书,在她耳边叮嘱了两句。
    雪书走过来挑开帘子道:催什么呢!你以为是洗黄瓜?随便涮涮就成了?
    这话她原是说不出来的,是虞冷月教的。
    海岩臊眉耷眼去回话。
    最后当然是噤声垂手立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能让他家三爷等这么久的,天底下也就独独这一位了。
    半个时辰后,虞冷月终于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
    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簪一根银簪而已,碎发落在脖颈上,娇俏慵懒。
    她上了马车,笑眯眯道:诶呀,不知道都让顾郎等了那么久。
    周临渊瞥过去凉薄一眼:黄瓜涮干净了?
    虞冷月抬肩凑过去,弯着唇角眨眨眼:顾郎你闻闻,干没干净?接了一声笑,真跟刚摘的顶花带刺的嫩黄瓜似的,新嫩的,脆生生的。
    周临渊嗅着女子身上的淡香,却仍旧无情拂开挨过来的虞冷月,沉声吩咐车夫:走。
    海岩则回了明苑。
    这般磨蹭,周临渊自然是去迟了。
    周临先早就坐船先去了湖心,但也留了一条小舟,容周临渊稍后乘去湖心。
    周临渊让车夫另择画舫,准备带着虞冷月乘画舫入湖。
    周临先留的小舟,也被人划去湖心,提前报信。
    虞冷月这才晓得,周临渊今晚是要来见人的。
    她故作拈酸吃醋的模样,酸溜溜道:顾郎不会是带我去见别的美人吧?难怪前面五日都不来见我。
    只听周临渊冷冷一笑:别的美人?那我恐怕等涮黄瓜要等到天亮。
    虞冷月讪讪摸了摸鼻子。
    车夫过来说:爷,画舫定好了。
    周临渊瞧着虞冷月:先下去。
    哦。虞冷月起身下马车。
    周临渊等虞冷月下了车,才跟着下车。
    虞冷月眼睛尖,似乎从周临渊座下看到了什么东西。
    藏了什么不叫她看见?
    上了画舫。
    虞冷月与周临渊一起往湖心去。
    周临先在船上得知周临渊自己定了画舫,便吩咐人将船开近周临渊那头。
    不等周临渊去周临先的船上,周临渊出来看时,堂弟已经先跳了过来。
    周临先见画舫里亮着灯,隔着船上纱窗,一闪一闪,橘黄星子似的。
    他抬脚就要往里走。
    周临渊拦下他:去你船上谈。
    周临先愣了一下:怎么,三哥船上有人?
    周临渊嗯了一声。
    周临先更愣了,音调拔高:女人?似乎不敢置信。
    周临渊默然了。
    周临先瞪大眼睛,呆了半晌。
    更想进去看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
    今天补了个肥更。
    第21章
    周临先真想莽撞地从周临渊身边闯进去,一睹芳容。
    周临渊虚拦一下,他便不敢造次。
    可周临先心里还是发痒。
    他们小时一起在周家私塾念书、一起在京中与勋贵子弟骑马踏青。
    周临渊永远是最受夫子和小娘子们青睐的一个。
    同他一起长大的郎君,哪个不被他衬成了凡俗之人?
    男人也会嫉妒,也会因身边有这么一位谪仙似的郎君,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不甘。
    更令人生妒的是,在少年郎们初初期望获得小娘子芳心的年纪里。
    明明百花任君择取,周临渊却从未青眼于人。
    许是因为生在周家这样的大族。
    太多东西都唾手可得。
    周临渊对一切事情的兴致都很稀薄。
    躁动的少年人该有的好奇跟悸动,从未在他身上体现半分。
    他的眼眸是千山雪岭融化出来的水波,永远漫着霜雪的清寂。
    可怜许多与他差了上下五岁的小娘子,芳心错许,却也只能黯然另嫁他人。
    而其他年至弱冠的郎君们,再想起他,记忆深处的嫉妒已然消失,只余仰望与敬畏。
    不管对郎君还是小娘子来说,周临渊都是那么的可望不可即。
    周临先只比周临渊小了三岁,自然也是周临渊万丈光芒下的之一。
    他着实好奇,周临渊会和怎样的女子亲近仿佛瞧见有人折断了这株高岭上的花,就能削减几分被压抑的不甘。
    仗着这是在湖面上,没人旁听。
    周临先高声调侃以引起里面小娘子的注意:三哥,里面真是你的女人?
    周临渊脸色微沉:走不走?
    周临先听他的话听习惯了,接嘴道:走走走。
    眼睛还不住往里面瞅。
    等到去了他的船上,才反应过来,他娘的,今夜谁求谁办事啊!
    敢金船藏娇凭什么不敢叫人看?
    虞冷月其实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但是声音很快就渐远,她迟来的食欲上来,肚子也饿了,画舫里头摆了一桌子的菜。
    她当然是先果腹了。
    周临渊同周临先二人去了隔壁船上。
    两条大船一直紧紧挨着,隔窗能够轻易相望。
    周临渊却并未往画舫上望,很快就与周临先说起正事。
    周临先也就收起嬉笑表情,变得正经起来。
    周家族内有些消息通得很快。
    申字库的事情,周临先本身插过手,自然也知道的更清楚,包括这件事与徐家有关,他也都知道。
    周临先这次来就是告诉周临渊:你亲自抓到那个秦大,在道上专门帮忙销赃。他帮过徐家销过一批东西,至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也不知是跟徐家结恩还是结仇,总之他弟弟秦二求上了徐家,徐家似乎没法拒绝。徐家这才直接求到了三婶头上,三婶自然就转求三叔,然后三叔就来找你了。
    周临渊沉默不语。
    他断定道:秦家兄弟,和徐家是结仇。
    如果徐家是欠秦家兄弟人情,不到万不得已,徐氏不会冒险让周文怀找周临渊帮忙。
    所以一定是有把柄落在秦家兄弟手上,才出此下策,逼得周文怀最后不得不亲自出手替徐家平事。
    周临先笑道:这就有意思了,徐家腐书网,清流人家,也有把柄落在三教九流的人手里?
    周临渊勾了勾唇角。
    清流人家,就真的干净吗?
    周临先又问:三叔怎么说?
    周临渊淡声说:他来找我替徐家说情。
    周临先眉头直跳,这不就是摆明了老子跟儿子打擂台吗。
    周临渊却不是老实挨打的儿子。
    他脑子里略梳理了一下事情的脉络。
    周文怀铁了心要帮徐氏,只要周临渊这头不肯松口,这件事到最后,如果白的法子行不通,肯定就只剩黑的了。
    秦大是漕帮的人,那群人刀尖上舔血吃饭的亡命之徒,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暗地里未必不会对周临渊出手。
    隔了一会儿,周临先才担心道:三哥,漕帮的人不是好惹的。后天我就要走了,你自己小心。
    周临渊轻轻颔首。
    兄弟俩谈了半晌,蜡烛不知不觉烧去一半。
    周临先与周临渊碰杯的时候,微叹一声:三叔的心真狠。哪怕对原配情谊再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儿子,骨肉相连。
    周临渊眸色幽深,神色难辨。
    似乎是不大在意周文怀的凉薄,许是是夜深了,眉间微缠倦色。
    周临先也觉得,以周临渊今时今日的眼界地位,大抵已能承受父亲的薄情了。
    他便转而问道:三哥,我去金陵替家里人祭拜祖母,顺便也看一看家里在那边的生意。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我帮你带回来。
    周临渊什么都不缺,自然是说:不用。
    周临先起身开船窗,桃花眼朝隔壁画舫一抛,指过去道:你不用,小娘子也不用?这就是你不解风情了,尽心伺候我的小厮丫鬟尚且要哄一哄呢。
    他又坐回来说:我后日早晨才走,你若有主意了,明日差人递信去我家里就是。
    周临渊没接话。
    船窗一开,夜风灌袖,他顿觉倦意更浓,搁下酒杯告辞: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周临先善解人意地瞧了画舫一眼,故意拖长音调应道:哦
    周临渊走到船头,跳到那边画舫上。
    他行至画舫门前,雪白衣角在风中轻轻飘动。
    隔着纱窗,看得见里头微弱的灯火在跳跃,还有一段朦胧的曼妙剪影。
    他推门而入,轻声走进去。
    却见虞冷月趴在罗汉床侧的小桌上,睡着了。
    两盏杵在两侧的纱罩灯下,她双臂交叠在桌面,下巴搁在胳膊上,仰着脸,双颊挤出婴儿肥他本没期望过会在她脸上看到这种傻乎乎的模样,竟不自觉翘起薄唇。
    那点疲倦,在这点突如其来的新奇中,蓦然消退。
    朗月入水,湖面波涌,清波拍船。
    清凌凌的声音在夜里添上两分凉意。
    虞冷月在睡梦中,不由自主缩了缩胳膊。
    周临渊弯腰,拾起另一边罗汉床上的薄绒毯,轻盖在虞冷月肩头。
    手刚落下去,闪动的火光下,她的睫毛微弱地颤动着,像蝶翅震动欲飞。
    似要随时醒来。
    虞冷月的确惊醒。
    蓦地睁开眼,便见眼前一张那么近的清冷隽美容颜。
    迷蒙双眼顿然清明,如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亮着微光。
    虞冷月歪着脑袋,脸颊紧贴胳膊,倒映火光的眼眸忽明忽灭,嗓音有点刚苏醒的慵懒娇气:顾郎是在关心我?
    又伸出红酥手,拽着他白色的袖口,缓缓地荡着,像随手扯着一截雪后松枝。
    周临渊将绒毯撂在虞冷月肩头,便直起挺拔清癯的身子。
    顺便拨开袖口上她纤细的手,不咸不淡地问:睡够了?
    虞冷月裹着坐起来,笑着点头:够了。
    夏日做生意实在是太累了,船上格外凉爽,舒服得让人忍不住贪睡。
    倒是辜负了一幕幕水上的夜色。
    你在香囊里头放的是什么?
    周临渊盯着虞冷月的眼睛,问得很认真。
    虞冷月微愣,脑子里百转千回。
    他今天才问,也就是说,今天才看到香囊里的东西香囊其实今天被他戴在身上了?
    周临渊似乎看穿虞冷月心中所想。
    神色却没有白日在车厢里,被她当街撩拨的不自在。
    毕竟,在这艘画舫里,可不像在街面上。
    他甚至靠上了背后柔软的迎枕。
    明明是以一种闲散从容的姿态,却似乎连屋子里的火光,都像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虞冷月发丝都被他高高在上的姿态束缚了似的。
    顷刻间脊背绷直。
    周临渊白皙的手背上,落了一团跳跃着的柔和烛光,发光的彩釉瓷器一样。
    指尖不经意掠过自己的腰间,大腿。
    那都是她白天碰过的地方。
    清淡嗓音莫名也有了温柔感:我戴了,伶娘现在还想拿回去吗?
    千里雪山,漫天霜雪。
    松枝上无声抖落的簌簌雪点,都能轻而易举令人颤栗。
    虞冷月抬脚朝他前进一步,却被他横出的腿绊了一下,投怀送抱般的,跌进周临渊的怀里。
    她跌得很重,要不是被他抱了一下,不定会摔到哪里。
    蹙眉勾着他的脖子,不经意间嗅到冽雪含混着冬植的淡香。
    冷幽幽,沁入肺腑,比今夜船底的水还清爽冰凉。
    虞冷月起抬头。
    他漆黑的眼眸新雪覆过似的,清清冷冷。
    她大胆地用手指描摹他的眉眼,高挺陡峭的鼻梁,薄薄的唇。
    声音低了下来,是只有说给他听的羞怯私语:里面放了编织成的情虫,据说让心悦的男子贴身戴着,这男子就会日渐喜欢上自己,促成一对两情相悦的佳侣。
    周临渊唇角漫上笑。
    落在她的后腰的手掌,一点点往上,抚抱着她贴近他的怀里。
    他的脸陡然近在眼前。
    虞冷月轻咛一声。
    唇瓣与唇瓣,若即若离,几乎就要碰上去。
    若呼吸声也能化作焰光。
    她的呼吸一定着了风一般,频频闪动。
    作者有话说:
    在吗在吗
    周日入v肥章等你们~
    在的读者留个爪让寂寞单机的西瓜看看0v0
    第22章
    任何女子受到周临渊的引诱,都很难无动于衷。
    虞冷月仰脖渐渐地凑过去,想吻他的薄唇。
    周临渊是恶劣的坏子。
    格外欣赏她惶惶渴求,却求而不得的神情,像极了围林里的啃不到嫩叶的小鹿。
    等到她又凑过来些许,他便又挪开分毫,仿佛有意徐徐诱之。
    在虞冷月眼里,他就似乎总在毫厘之间,偏偏就是触不到。
    如一片随风飘零的雪花,一旦有人想靠近,就往远处飞舞。
    这要是还看不出他戏弄人的心思。
    她就是傻子。
    风月里的较量,针尖对麦芒。
    先沉沦的是痴子。
    虞冷月眼中热情消退。
    她索性将下巴搁在周临渊胸口,懒懒地趴在他身上,不想动了,还生着气说:香囊送了顾郎,就是顾郎的了,我不拿回来了。你好好留着吧!
    周临渊睨她一眼,淡声道:那还不起来?
    虞冷月轻哼一声道:我出去赏月。
    周临渊瞧着她的背影,缓缓抿下唇角淡薄的笑意,起身跟了出去。
    虞冷月出去之后,坐在外面甲板的圈椅上。
    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唤道:顾郎,你快过来。
    周临渊不疾不徐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夜色如幕,一轮小小巧巧的毛月亮倒映在琉璃水面。
    画舫轻轻飘荡,树枝摆动时,便听得风声吟啸。
    虞冷月托腮看着湖岸的万家灯火。
    忽然侧头,弯着唇角无端喊道:顾郎。
    周临渊闻声望向她。
    虞冷月点漆爽眸,凝着真切的欣喜:以后就算是忘了有过今日,那水里朦朦胧胧的月亮,回忆起来也依稀能记得是美好的。
    说完她就继续去看天,看水,看湖岸。
    周临渊闭了闭眼,水声、蝉鸣、她靠过来的呼吸声。
    的确朦胧,美妙。
    夜色渐深,再迟就回不去了。
    周临渊吩咐人调头回去。
    眼看要到岸边,周临渊这才问:家中有人要去一趟金陵,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托人带回来。
    虞冷月眼眸一亮,问道:能给我的丫头也顺便带一些吗?
    周临渊斜她一眼,声音淡淡的:你倒心疼你的丫头。
    虞冷月凑过去挽着他的手臂,说:只要是自己人,我都疼。难道我不疼顾郎?
    周临渊置之一笑。
    这女人,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但他也并没有探究下去的欲望。
    画舫靠岸。
    两人上了马车。
    周临渊吩咐车夫将虞冷月送回三必茶铺后门。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我的未婚夫死了以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作者:西瓜尼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西瓜尼姑并收藏我的未婚夫死了以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