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杳背后代表的可是燕太后?
    颜晴神色变幻,痴痴笑了出来。
    母后母后
    皇后娘娘守在床榻为生病的女儿擦汗。
    她已经一夜没好好休息了。
    母后季青杳高热退去,整个人透着满满的脆弱:母后,我嗓子疼
    烧了大半夜,哪有不疼的道理?颜袖捏着勺子喂她喝药:先把药喝下去,待会母后喂你槐蜜。
    嗯她依偎在皇后怀里,病了一场,说话有气无力:母后,您能多疼疼儿臣吗?儿臣、儿臣才是您的亲骨肉,那魏平奚,不过是外甥
    她一副不答应不肯喝药的架势,皇后娘娘眉眼映出两分疲惫:好,快喝药。
    季青杳苍白的脸露出笑:谢谢母后
    再是对女儿严苛的母亲,在面临女儿生死大事上都会选择退让妥协,此法于外人来看或许藏着阴谋,但在颜袖看来,这是实打实的阳谋。
    慈母之心,轻易不可赌。
    赌输了,输的是女儿的命。
    颜袖不敢赌。
    她一夜未睡,精神不济,看着女儿服下药后,她坚持不住,大宫女宁游搀扶她回房休息。
    公主醒了,来探望的人很多。
    颜家两房的夫人离开后,魏夫人踏进那扇门。
    季青杳虚弱地坐在床榻静待。
    母后已然回房歇下,谈话未结束前没人可闯进这间房来。
    娘。
    她声音悲切。
    魏夫人无动于衷:太后让你来的?她知道了?她何时知道的?她想威胁我?
    一连串的问题打断季青杳好不容易酝酿出的孺慕,她神情倦倦:我是你的女儿,你就不管我的死活吗?
    我的女儿只有奚奚一人,你算什么?
    为见亲娘一面,我不惜跳湖自伤,染了风寒
    那是你活该,离远点,省得过了病气给我。
    母女二人针锋相对,季青杳不是她这等铁石心肠人的对手,脑袋耷拉着:你和母后真的不一样。她有情,你无情。
    这也是你配说的?算起来你今日之尊荣,不还是我给你的?
    皇祖母要你帮我。
    那是她不了解我,我有我要做的,从不受制于人。
    你会答应的。
    颜晴耐心有限:别做梦了,大不了一起玩完,我这个魏夫人不做了,太后也从那位子下来,正好,我看她不顺眼也很多年了。
    季青杳算到了一切,实在没算到魏夫人厚德慈爱的背后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也是,若非疯子,怎会做出偷换长姐孩子的事来?
    你不怕东窗事发,被母后,被颜家知道你所做的吗?
    既做了,就没有怕。
    好吧,我不如你。太后知道你的秘密,你逃不了。总有一天你会想通的。
    魏夫人上前两步一手掐着她的脖子:随你们折腾,但你们要害她,不行。我说了,我有我的安排,你们毁了我的安排,就得做好覆灭的准备。
    她缓缓松开手,摸出帕子擦拭细白的指节,留给季青杳一个冷漠的背影。
    疯子!她低骂一声。
    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什么天底下母亲都会疼爱自己的亲骨肉,都是狗屁。知道我是她的女儿还想掐死我,有病罢!
    她愤愤不平:罢了!不与疯子计较,左右仪阳侯要进京了。
    走不通当娘的路子,当爹的总会向着自己的女儿罢?
    若是爹不疼娘不爱,这真正的魏四小姐也太惨了。
    她默哀了一把,蒙被子睡大觉。
    你说什么?奚奚去找娘娘了?
    魏夫人转身就走。
    清宁院,皇后娘娘少女时期在颜家的住处。
    颜袖身着里衣躺在被衾,身倦体乏:让她进来罢。
    内室紫金炉内燃着安神香,魏平奚少见局促地坐在床前,乖巧出声:打扰姨母了。
    知道打扰本宫还来?
    不得不来,怕来晚了,就真见不到姨母了。
    这话里有玄机,颜袖笑她聪明,也怜惜她的聪明:今日还能见,说罢,来此所为何事?
    魏平奚忙起身搀扶她在床头坐好:有几件事要问姨母。
    说。
    姨母当年因何与我母亲交恶?
    交恶。
    颜袖挑眉:因她婚后生子仍觊觎陛下,因她藏了多年的情愫没藏好被本宫看了出来。你还想问什么?
    不是因为母亲在有风的天抱我出门,惹了娘娘的厌?
    不是。
    我、我有没有可能是母亲和陛下的孩子?
    你放肆!竟敢怀疑陛下对本宫不忠?
    魏平奚敛衣跪地:姨母息怒!
    你胆子真的很大。皇后沉沉吐出一口气:换个人来敢说此话,本宫必杀她。
    姨母她轻声道:姨母与陛下的孩子,生下来身上可有胎记?
    颜袖不错眼地打量她: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求姨母告诉外甥,求姨母了
    她软声哀求,如同雏鸟在和母亲撒娇,颜袖心头发软,心坎生出大片的悲哀:我不知道
    她的女儿,生下来就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那陛下呢?陛下知不知道?
    陛下也不知,我生产那日有刺客闯入宫中,那天的情形很乱,非常乱
    叨扰姨母了。
    颜袖低叹:起来罢,别跪着了,听说你院里喊了大夫,谁病了?
    枝枝陪我吹冷风,受寒了,不过不要紧,喝几服药就好。
    你与她如何了?
    什么如何?
    看她装傻,颜袖屈指敲在她脑门:本宫可盼着你们相守白头呢。
    那不可能,总吃一样,会腻的。
    等你想明白自己的心,就不会说这蠢话了。颜袖半搂着她:那日在明水湖,没伤着罢?
    没有。
    好好待枝枝,别辜负她的心。
    姨母,你误会了!
    好好的,别来烦我了。她推开疼爱的外甥:杳儿不容你,惯爱吃醋,这些日子你就不要来见本宫了。她虽不好,好歹还占着公主的名分。
    是,姨母。
    魏平奚回头看她显然没休息好的疲惫脸色,蓦的想起枝枝所说的前世娘娘郁郁寡欢心脉受创。
    她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酸楚:姨母保重好身子,多笑笑,对身体好。
    知道了。也对你的妾好些,否则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我怎么会吃亏,我这人只爱占便宜。她温声道:劳姨母挂虑了。
    房门掩好,脚步声渐行渐远,颜袖怔然看着头顶的纱帐,由衷一叹:这孩子,这份聪明,挺像陛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名为【以身为饵】,其实棋局上的人都在以身为饵,只不过枝枝的身是实实在在的身。
    这文是先做后爱,日久生情。奚奚现在嘴硬,等她从身世的迷雾走出来,且等着哭吧。
    第51章 难得糊涂
    母亲。
    走出清宁院的门魏平奚恰好撞上魏夫人。
    你怎么来了?娘娘为照顾公主一夜没睡,这会
    见着了,没说几句话就被姨母赶出来了。她不自在地弯了眉眼:姨母心情不好,我搅了她的清静,剩下这段日子她都不要我来这了。
    她握着魏夫人的手小声道:母亲,我该怎么讨好姨母让她消消气啊?
    听到没说几句话就被赶出来,颜晴心弦微松,执着她的手往清晖院走:公主染疾,娘娘最在意这个女儿,不想见你、不想听你缠磨也在情理之中,这个节骨眼,就别去烦她了。
    魏平奚颇为遗憾地叹气:好罢,听母亲的。
    回到清晖院郁枝喝了药还在床榻休息,魏夫人自去歇着,魏平奚推门进去,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她走到床前,伸手探进锦被,郁枝被她摸醒,睡眼惺忪地看过来:回来了?
    嗯。
    她心情不好,手劲儿大了点,躺在锦被的美人微微吃疼,疼痛和羞涩使她终于看清面前这张阴沉沉不知在和谁怄气的脸。
    郁枝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肆意妄为:娘娘说什么了?
    魏平奚掀开被衾靴子也不脱地倒下来,脸埋在美人娇娇软软的地方:说了一些话,大致弄明白了,又不想明白。
    她身骨发寒,说不出的冷意四下乱窜,牙齿轻颤:后悔去这一趟了。
    郁枝听不懂她的话。
    老夫人委婉地下了禁足令,四小姐偏不听,宁愿擅闯清宁院见皇后娘娘一面,见也见了,如今却说后悔前去。
    她清楚意识到自己与这人的差距,论聪明,十个她也不是四小姐的対手,她不明白她的筹谋算计,却看出她陷入难过低迷的情绪。
    一向自信骄傲的人露出这样的脆弱来,哪怕郁枝不明白,也不影响替她感到难过。
    都会过去的。她抚摸四小姐瘦削的背,惊觉她在颤抖。
    这认知在郁枝心头泛起一层层的滔天巨浪,她难过地红了眼:奚奚
    魏平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我没事。
    她踢了靴子躺进来,笑道:也许是我想多了,睡一觉就好。
    她闭上眼,竟然很快睡着。
    郁枝哭笑不得,指腹抹去眼角的细泪,小心翼翼搂着她。
    但愿罢。
    但愿睡一觉就能好。
    这一觉魏平奚睡了很长时间,久到胆子小的郁枝时不时就要伸出手指探探她的鼻息。
    魏平奚在做梦。
    噩梦。
    仍然是身死那天,【忘忧】在身体骤然发作,她腿脚忽然软下来,无助地跪在地上。
    肠穿肚烂之苦不是说说而已,疼得人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汗如雨下。
    她想不通是谁害她。
    在魏家她与祖父、父兄关系不好,他们厌恶她,视她如耻辱,莫非厌恶到要害死她的地步?
    她蜷缩在地上,华丽的衣衫染尘,再也恢复不到原有的矜贵。
    【忘忧】的毒最先在五脏六腑蔓延开,生不如死,她呕出一口血,血水和汗水掺杂在一块儿,不知是疼得出现幻觉,还是真有脚步声传来。
    气定神闲优雅万分的步调。
    不紧不慢。
    那人停在几步开外,可笑魏平奚连抬头的力道都没有。
    忘忧夺去她所有的体面,要她死得凄然可怖受尽煎熬。
    魏平奚不愿这般死去。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道,颤巍巍抽出藏在袖间的匕首,刀身寒光凛凛,她往脖子抹了下去。
    庆幸是真的死了。
    没有脑袋和身子断一半连一半。
    死前恍恍惚惚她听到一声叹息,不知是在叹她死得太容易,还是在叹她好好的一个仙女,死得如此狼狈。
    魏平奚是疼醒的。
    郁枝坐在床沿,虎口往下被她咬出血。
    血腥的味道刺激了她的味蕾,她睁开眼,看到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庞。
    哪怕被咬伤手,美人也死忍着不吭声,完好的那只手捏着帕子,显然之前在为她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
    咬疼了?魏平奚松开口,被自己的杰作吓了一跳这若是再狠些,这块肉怕是要撕扯下来。
    她跳下床去找药。
    她走了没几步,郁枝掉下两滴泪,泪湿衣襟。
    怎么不喊醒我?魏平奚翻出药辰子赠予的瓶瓶罐罐,小心为她上药。
    郁枝疼得说不出话,小脸雪白,逞强露出一抹笑,惹得四小姐心生不喜:别笑了,疼成这样还笑得出来,真以为你是神仙不成?
    她梦里有多疼,咬得就有多狠,万幸没真撕扯下一块肉来,她心有余悸,暗恼自己什么时候添了咬人的毛病?
    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枝枝踹人她咬人?
    她脸色古怪:这叫怎么一回事嘛。
    你也是笨,我咬你你就推醒我,傻了似地被我咬算什么?
    郁枝眼尾染了绯色:你、你属狗的
    你还属驴的呢!
    魏四小姐嘴上不饶人,末了看着她手上的伤声势弱下来:你呀,美则美矣,就是呆了点。
    胆小,哭包,属驴的,如今再加上一条呆呆的。
    她没了法子,往她受伤的地方轻轻吹气:想哭就哭出来,别忍了。下次看到我做噩梦,记得少用手摸我。你肯定趁我睡着摸我脸了,対不対?
    郁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不是第一次摸,谁、谁知道你咬人
    她哭哭啼啼的声音也动听。
    往常魏平奚最喜欢在床榻听她哭,这会看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良心受到谴责:就不要指望我哄你了,见好就收,知道吗?
    狗脾气。
    郁枝才不理她,哭了个痛痛快快。
    惯得你。
    魏平奚给自己顺气,心道:迟早玩腻了丢了你。
    想归想,这不还没玩腻嘛,没玩腻这妾就还是哭包小祖宗。
    她亲亲郁枝额头:你踹我好多回,我咬你一回,算起来还是你占了便宜。
    郁枝故意把眼泪蹭她身上,她可知道,这人最爱干净了。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她搂着怀里哭得眼睛红.肿的美人:要不本小姐在这院里养条狗?我欺负了你,你就去揍狗?
    是你欺负人,为何要我去揍狗?
    这不打狗还得看主人嘛。你当着我的面打我狗,还不解气?
    她这人擅长诡辩,巧舌如簧,郁枝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观她眉眼神情再无昨日的预结,顿觉被咬也值了。
    四小姐应该是骄傲自信的四小姐,昨日她见到的魏平奚,心死如灰,有种天塌了的四顾茫然。
    她喜欢这人肆无忌惮。
    但她仍然实话实说:那狗也太可怜了。
    可不可怜你说了算,养一条只准你揍的狗?
    听起来很不错。
    郁枝很心动。
    魏平奚看她不再哭了,也觉得在院里养条狗好。
    她现下需要找点别的乐子从隐约窥探到的真相里走出来,而唯一能陪她的,约莫就是她的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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