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好了,咱们去狗市亲自走一趟?
    说起狗,郁枝惦记起上次去冰境带她们赢了比赛的好狗:我们买它回来好不好?
    看她眉眼弯弯,魏平奚郁结的心情好了许多:好,一会让翡翠去【冰境】买它回来。
    能买回来吗?他们肯卖吗?
    天真。
    话说出口郁枝也意识到问了一个傻问题,她心里甜蜜,手上的伤也不觉得多难捱。
    或许她的确天真罢,四小姐送她一条狗她就欢喜地想要手舞足蹈,郁枝腼腆地低下头。
    她想陪她久一点。
    再久一点。
    正好宋女医在府上,我去让金石请她来,给你看看伤。
    魏平奚起身下榻。
    郁枝目送她离开。
    其实四小姐猜得不完全対,她是摸了她的脸,不仅摸了,还亲了。
    魏夫人端着饭菜问道:又要出去?
    母亲。魏平奚笑得和往常无异:枝枝的手伤了,我让金石去请宋女医,我不出去,外祖母的话孩儿还是要听的。
    听她没打算出去,魏夫人笑意真挚不少:怎么伤了,伤得严不严重?
    不好意思说是被她咬的,她一本正经:是枝枝不小心,没事的母亲,有药辰子的药再有宋女医帮着照看,过几天就好。
    好了,快去用饭罢。娘特意给你们做的。
    魏平奚接过她手上的托盘,说了几句俏皮话哄得母亲笑开颜。
    金石去请宋女医,翡翠去冰境买狗。
    整个下午清晖院与太师府的热闹隔绝,四小姐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
    她是谁的孩子,不是谁的孩子,突然间她不想知道了。难得糊涂。
    姨母是好姨母,母亲是好母亲,陛下是好陛下,这山河无恙,岁月安好,前世怎么死的她还是会查,但她唯一不愿的,是将她的母亲推向死路。
    颜晴再不好,颜晴再是恋慕长姐的夫君,再是与侯爷过着不正常的夫妻生活,都改不了一个事实。
    她爱了她十八年。
    整整十八年,人心都是肉长的。
    便是颜晴千夫所指万人咒骂,她都不愿做那刺向她的一把刀。
    除非
    魏平奚心思一沉:除非乱局再起,母亲不再爱她。
    她看向清宁院的方向,狠狠心,不再去想那边的母慈子孝。
    顺其自然,人之心力不能及,就尽管交给时间。
    郁枝盯着碗筷不动,四小姐唇边噙笑:吃呀。
    伤了手
    伤了右手还有左手。
    郁枝眼神控诉地看着她。
    要我喂你也行。
    郁枝眼睛一亮。
    是有条件的。魏平奚不知从何处取出那枚从家里带来的白玉印章,细圆柱状,打眼上悬坚韧的红线。
    吃进去就喂你。
    第52章 跌入红尘
    举凡贵胄门阀大多底蕴深厚,底蕴包含各个方面,如仪阳侯府的小院,如退回多少年皇室所建的欢所。
    纨绔子弟有纨绔子弟的玩法,便是公主之尊私底下养面首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听起来花样繁多荤素不忌,一巴掌盖下去左不过男欢女爱四字。
    以魏四小姐擅画美人图的超高造诣,她见过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十四岁一句笑谈就能惹得年长她许多的北域圣女褪去衣衫,十六岁妙手之名广传天下,十八岁已为人间祸水。
    所谓祸水,离经叛道,不仅祸害男人,更祸害女人。
    心心念念求着她翻云覆雨的男女不计其数,桃花运好到令人发指。
    仙人般的容貌,刁钻古怪的性情,说风就是雨。
    这世间犯贱之人多如牛毛,越是无遮无拦无所忌惮,为她沉迷者越是无法自拔。
    玉指纤纤,执一支玉笔,四小姐所画皆为世间极品。
    这么一位长相与性情迥然的绝色美人,说出来的话教登徒子都要自愧不如,郁枝涨红了脸愣在那,脑袋一片空白。
    若她对魏平奚无感尚且斥她一句斯文败类,可她心里有她。
    将将懂了那吃进去的意思,整个人好似被一把火点燃,又像是成了一根燃着的蜡烛,红红火火,烛芯恍惚。
    此情此景,她只能装傻。
    不吃?那就饿着罢。
    魏平奚颇有深意地投来一瞥,这一瞥看得郁枝四肢发软无所遁形。
    四小姐行止有度,净白的手指捏着长筷,一口又一口,吃相也是数一数二的漂亮。
    松鼠桂鱼的香味飘来,混着甜汤氤氲出的热气,凭空织造烟火人间的温暖。
    郁枝腹内空空,忍着饥饿闭眼不去看当下的情景。
    她以为看不见就能抵受诱.惑,殊不知闭上眼,手上的疼,肚子里的空,加倍袭来。
    魏平奚慢悠悠进食,慢悠悠看美人睫毛颤颤,其实也不是一定要玩。
    她喝了口甜汤,嗓音温柔:也不是非要吃进去,含一会?
    郁枝红着两只耳朵,充耳不闻,气恼自己为何栽在这样轻佻的人身上。
    她心慌慌,偏偏魏平奚不给她清静。
    再不吃就要凉了,我不多欺负你,含半刻钟怎样?
    她凑过去亲了亲郁枝唇瓣,一股子甜汤的香味儿覆上来,郁枝更饿了。
    怎么诱.惑她都不上钩,魏平奚尝了口清爽小菜:小气。
    白玉印章被她妥帖地放在锦帕上头,白如清雪,润如香膏,上面的花纹是她亲手刻的,为的就是给美人不一样的舒爽。
    可惜美人脸皮薄,没那福分享。
    魏平奚端起小酒杯浅尝米酒滋味,狭长的瑞凤眼倏然映出明灿的笑,使得她这张仙人般的面孔有了平易近人的人情味儿:你不要,那我去找别人了?
    她劣性上来哪管皮厚皮薄,自言自语:找谁好呢?若不然给别院去封信,来个人陪陪本小姐,再要么送信往北域,圣女姐姐可是盼着我亲近她呢。
    她声音轻轻浅浅,柔和婉转,每个字郁枝都听得真真的,醋得不行。
    却又深知四小姐想找谁玩不想找谁玩,她并没拦阻的资格。
    睫毛轻轻眨动,眼泪啪地掉下来。
    对上这样的坏人,她约莫能做的,只有哭了。
    柳叶眼蕴满泪意,眼尾湿红,清澈的眸子蒙了层看不清的水雾,连同瞳孔内倒映出来的人影都在晃悠悠,魏平奚于心不忍,叹她哭得未免太好看了。
    母亲和姨母之间的恩恩怨怨她不愿刨根问底,这一身的筋骨血肉来自于谁她也懒得再想,想太多束缚多,束缚多了,心容易累。
    所谓的真相窥破冰山一角她已经难受地要死,魏平奚不想继续聪明,甘愿糊涂。
    糊里糊涂,真真假假,只要活得久,自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一盏薄酒,她笑得开怀,眸子潋滟生情:怎么办,你越哭,我越想欺负你。
    郁枝又饿又疼,又酸又涩: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不浓不淡的哭腔,不多不少的委屈,恰好挑动四小姐名为喜欢的那根弦。
    是啊,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魏平奚摸着下巴:我这样的人,你不喜欢吗?
    她状若无辜,郁枝的心猛地一跳,怕被她看出端倪,直直地望过去,口是心非:不喜欢。
    那岂不是正好?魏平奚一手揽着她腰,一只手漫不经心把玩那枚白玉印章:算了,吃饱再说。
    她放下玉章转而提起筷子,不嫌麻烦地投喂哭得梨花带雨的宠妾。
    郁枝脸上泪痕未消。
    四小姐笑了一声:逗你呢,芝麻绿豆大的胆子,印章确实是用来折腾你的,但不是这时候。
    视线落在美人受伤的手,她云淡风轻:起码也要等你伤好了再说。否则显得本小姐太欺负人了。
    这还不够欺负人么?
    郁枝闭嘴不肯吃她喂来的饭菜。
    张嘴。
    这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郁枝到底胆子小,唇张开,清口小菜顺利喂进去。
    魏平奚调.戏人有一套,吓唬人也很有一套。
    两人身在太师府清晖院,关起门来自成一方小天地,连皇后娘娘与姣容公主何时回宫都不知。
    翡翠牵着从冰境买来的疯狗,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金石银锭早有眼色地躲进屋里烹茶。
    窗外雪花飘飘。
    窗子内,魏四小姐顶着清心寡欲的脸蛋儿变着花样欺负院里的妾。
    低弱的哭声盈盈环绕耳畔,再之后郁枝哭都哭不出来,凭着本能攀着魏平奚后背,魂都要被折腾飘了。
    她嗓子哑了。
    那声奚奚堵在喉咙没能喊出声。
    桃花在脸上飘飞,青丝如瀑凌乱散开,魏平奚居高临下欣赏她沉醉情态,笑道:尝到趣处没?
    典型的得了便宜又卖乖。
    郁枝别开脸,羞于看她,也实在是累了,身与心都在叫嚣着要她离这人再近些,她却不敢放肆,温顺乖巧地回抱四小姐的腰。
    四小姐是个花纹控。
    雕花的玉章从温软之地抽出来,郁枝没忍住哼了两声,魏平奚抬眸看她两眼:舍不得?
    郁枝抬起脚用最后一分气力踩在某人脚面,这一举动,大有奶猫挠人的意趣。
    踩着了,可惜没踩疼。
    郁枝又羞又气。
    为了自个的腰和肾着想,为了今日能下床看看外面的飞雪,她且忍住咬人的冲动。
    魏平奚尽管搂着她笑。
    奚奚,我要沐浴。
    她话音方落,四小姐眼神大有往禽兽转变的趋势。
    郁枝腿一颤:不能再来了
    啧,娇弱。
    嘴上说着娇弱,未尝不是喜欢她不堪催折的娇和弱。
    毕竟是她两世以来第一个女人,魏平奚在床上总愿意给她的妾更多的迁就和耐心。
    午后,一身清爽的郁枝懒洋洋躺在软榻,像是餍足的猫儿,浑身上下散发着满足的气息。
    魏四小姐吃着鲜果,眼皮撩起见着她这般模样,含笑拆台:还说不喜欢?
    郁枝连着几日被她摆弄,于床帏间很是长了一番见识,这会她身骨里的软绵还没消下去,懒得和无心无情的魏某人拌嘴。
    她不说话,魏平奚歪头默不作声瞧她。
    美人如画,这话一点也不作假。
    而沾了欲.色的美人更是别有一番风情,风月缠身,跌进红尘。
    看我做什么?郁枝底气不足地嗔道。
    魏平奚用锦帕仔细擦手,瑞凤眼轻挑:我的人,看看怎么了?
    这样的话题若是执意进行下去,说不得才穿好的衣裙又要被剥去,郁枝深知不能和这人拧着干的道理,侧过身看窗外的风景。
    这一看,看到养在院里的狗。
    说起这狗,买的时候还费了一些功夫。
    得知四小姐要这狗,冰境的管事不敢不给,也不敢轻易给。
    狗是疯狗,至少在一众管事看来。
    然疯狗对疯人,显然还是更疯一点的四小姐占了上风。
    买来的当日这只狗被驯服,郁枝给它起名阿曜。
    曜是黑曜石的曜,听起来就漂亮。
    毛□□亮的大狗是四小姐送予她的,有着独一无二的意义,郁枝很喜欢。
    爱屋及乌,阿曜在清晖院很受宠。刚买来的几天,郁枝不睡觉都要守在狗窝和阿曜对月谈心,每一次都是被魏平奚抱回房。
    看见阿曜,她眼睛顿亮,扭头道:咱们去遛狗罢!
    她说一出是一出,魏平奚不情不愿踏出房门,出门被雪糊了一脸。
    看到主人,大黑狗蹲着的身子站起来,晃晃脑袋,长毛在风中飞扬,精神抖擞。
    阿曜!
    被唤作阿曜的大狗经过一番磨砺好歹知道谁是它的主子,饶是朝它走来的两脚兽弱不禁风,它还是给面子地摇摇尾巴。
    郁枝揉搓一把狗头,抱了抱她的爱宠。
    一只买来用来撒气的狗得了她的偏宠,魏平奚见不得她的妾满心满眼都是阿曜,当场喊了翡翠来。
    从翡翠怀里接过那只橘色小猫,抱着一股说不清的念头,她好气性地陪郁枝遛狗。
    天寒地冻,两人也不嫌冷。
    魏夫人穿过风雪而来,倏地顿在风雪举目望去,璧玉成双。
    魏平奚不知哪根筋搭得不对。
    许是连着几日的放纵她满意郁枝在床上的表现,又许是此刻看到郁枝,她总不可避免地想起美人含泪低泣的画面。
    身体被取悦,心灵被安抚,她喜欢她的乖顺,也喜欢她泪眼朦胧的脆弱,喜欢她哭着喊她的名,更喜欢美人难耐到极致都不忍抓疼她的心软。
    喜欢充斥在心房,她决定待她好一些。
    风雪迷了郁枝的眼。
    很快右眼泛红,她难受地停下来,刚要揉眼睛,被人捉住手腕。
    才摸了狗。她嫌弃地看了眼银链子拴着的大黑狗。
    郁枝愣在那,眼睁睁看她三两下擦净手指,动作轻柔地抬起自己下巴。
    魏平奚活了十八年少见地对女人贴心,尤其给人吹眼睛这事,开始做起来仍有几分别扭。
    可一想到再亲密的事都做了,她的妾迷了眼睛,她帮忙吹一吹,发发善心而已,应该算不得什么。
    先有了心安理得,之后又有了专注坦然。
    还难受吗?这样好点没有?
    这份体贴来得突然,惊着了郁枝,也惊着了停驻风雪的魏夫人。
    女儿是她的女儿,养了十八年,养出来的是怎样的性子颜晴自认门清多情更似无情。
    无情之人对一个玩.物悉心呵护,她唇畔掀起一抹笑,笑容比腊月的风更冷。
    郁枝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素来柔软的身子僵硬着:啊?什么?
    她样子呆呆的,魏平奚觉得她有意思:我是问你好点没有?
    好多了。郁枝眨眨眼,一滴泪淌下来,方才迷了眼的难受劲儿顺着泪珠碎散,她仰脸看着四小姐,不住猜测她今时的温柔为哪般。
    想来想去,她小脸愈发红。
    寒冬腊月,魏平奚只当她脸红是被风吹得,抬手为她扣好大氅的兜帽:行了,回去罢,改日天晴再来遛。
    阿曜还想在雪地里撒欢,叫唤两声,被四小姐漫不经心瞥了眼,登时噤声尾巴耷拉着,欢快的气焰落下去一半。
    寻常时候爱狗人士的郁枝早该出声护一护她的爱宠,这会却安静。
    金石银锭和翡翠交换眼神,纷纷得出一结论郁姨娘怕是压根都没注意她的爱犬被四小姐凶了。
    翻来覆去郁枝只想到一个可能:大抵是她这些天表现好,讨了这人欢心。
    她小脸红红,暗道四小姐的欢心可真实在,睡舒坦了玩尽兴了才肯对人多一分暖色。
    她脚下故意一个踉跄,成功落入四小姐柔软的怀抱。
    就这点出息?路都不会走了?魏平奚拿眼横她。
    郁枝趁热打铁,趁她心情好,小幅度轻扯她衣角,早先和吴嬷嬷在小院里学来的本事使出来,眼尾媚色昭昭: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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