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奚卷起袖子释放不屈从寒冬的热心,她是真正的侯府贵女,拿起扫帚来竟也像模像样。
    两人边扫雪边闲聊,聊着聊着也会参与到百姓们的家长里短。
    颜袖带着太子来扫雪,看到的正是四小姐和她的妾说说笑笑挥动扫帚的画面。
    母后,表姐也在!太子殿下惊喜道。
    嗯,看到了。皇后娘娘面带微笑。
    哎呀!娘娘来了!娘娘来了!眼尖的百姓看到一身白裘貌若神女的中宫之主,脸上笑开花。
    扫雪,扫的何尝仅仅是雪?
    是天下。
    陛下以扫雪街三字扫除人心的防备阻隔,又挥动扫帚,不断推动着炎朝浩荡向前。
    其中藏着他太多的野心抱负和誓做明君的警惕自省。
    颜袖深爱季萦,愿为他辛劳。
    扫雪背后,不管含着多少明智,都得弯下腰来踏踏实实扫。
    这一幕京城的百姓见怪不怪,可见的次数多了,还是会为皇室的平易近人感到动容。
    这番作为,哪怕是装的,那也是黎民之福分。
    魏平奚在这里碰到她仙气渺渺的姨母和年少有为的表弟,眉梢悬着喜气,也不急着跑去寒暄,手中一把扫帚,扫扫扫扫,愣是和郁枝扫出一条通往二人的长路。
    一旁干得热火朝天的大娘们直夸她们能干。
    郁枝微微脸红,能干的可不是她,是这位身强体健的四小姐。
    姨母,竟然在这碰见你?太子表弟,你也来了?
    季青釉喜滋滋地:来了来了,表姐比我们来的还早,真是有一颗爱民之心!
    魏平奚丝毫不脸红,坦然受之。
    皇后娘娘手持扫帚扫得专心,头也不抬:你怎么来了?
    出去和枝枝吃烫锅。
    那吃了吗?
    没呢。她抖抖手上的物什:这不扫雪嘛。
    长风卷起,雪粒扑在皇后完美无瑕的脸上,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眼睫眨动,都是世间罕见的清美绝俗。
    绝俗的颜袖一手扶着扫帚把,说出来的话很有人间烟火味:去吃罢,我们来就好。
    当真?魏平奚摸摸肚子:我还真有点饿了。
    表姐,我和母后是吃了饭才来的。你们去吃罢。
    那好。魏平奚将扫帚塞到他手里:连我和枝枝的那份也扫上!姨母,我们先走了?
    皇后娘娘忙着干活没空理她。
    郁枝干到一半被她扯走。
    不扫了不扫了,咱们吃烫锅去!
    不扫了?郁枝回头看看躬身忙碌的皇后娘娘:中宫之主都在干活,咱们去吃?
    那怎的了,是姨母让我去的,听她的话没亏吃。
    看她仍然犹豫,魏四小姐握紧她冻红的小手,柔声点拨:夫妻同体,姨母前来代表的是陛下,哪会和我在这闲话家常?这是娘娘和陛下的修行,修的是千秋功业。
    你再看太子,他乃储君,储君,国之基石。扫雪街不仅是陛下欲扫天下之雪,还是磨砺太子、彰显皇室温情的通途。
    所以,有他们在就够了,多咱们一个不多,少咱们一个不少,你再去看,姨母和太子一来,多的是人跑来扫雪。
    郁枝一眼望去的确如她所言穿着锦衣棉服的人乌泱泱赶来,顿时恍然大悟,一脸崇拜:你怎么懂这么多?
    魏平奚挑眉:这些事难道不是动脑子想想就懂的?
    她轻声道:便是阳谋,百姓们也巴不得多一些这样的阳谋,他们的心甘愿被仁君收买。
    是啊。
    不想了不想了,去吃烫锅!饿死了!
    郁枝笑着和她手拉手走在宽阔的街道,四围叫卖声传来,人间好气象。
    她忽然问:娘娘和殿下来了,公主为何不来?
    懒呗。
    皎月宫。
    姣容公主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午时二刻了。
    父皇母后太子,他们今日在做什么?
    窥探帝踪乃僭越大罪,可公主是帝后多年来唯一的女儿,帝王不与她计较,底下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外邦使臣觐见,陛下脱不开身,在明正殿设宴款待。娘娘半个时辰前来过一趟,见公主还睡着,等了一会,而后离开带着太子出宫扫雪。
    扫雪?季青杳被太子说了多年的懒,从没有一回记在心里。
    得知母后和皇弟行踪,她撇撇嘴,不以为然:又去收买人心了。扫一条街罢了,难道还能扫出太平盛世?
    现在可不就是太平盛世嘛。
    魏平奚领着宠妾迈进一家名为宴四方的火锅店,临近用午饭的时辰,店内客人满座。
    她摸出一枚银色小叶子交给店小二,店小二带两人前往三层楼。
    太平盛世,兜里银钱多了,出来吃饭的人才多。
    进入三层包厢,魏四小姐为郁枝解下大氅:这暖和,一会吃起来别再捂出一身汗,不过吃这烫锅最有意思的是出一身汗。等咱们吃完,我带你去【暖水阁】。
    暖水阁?那是什么地方?
    店小二拎着铜锅过来听了一耳朵,抢着道:暖水阁是泡澡解乏的神仙地,到了年关我们都想去那泡泡,甚至有的人辛苦一年攒银子,为的就是往那花销一笔。
    郁枝听得神往:那里很好吗?
    好,非常好,一个好字说不尽里面的趣味!店小二忙起来不再多言。
    各类新鲜菜蔬呈上来,别小看这绿油油看着不起眼的小青菜,抡起市价比肉还贵,都是从各地暖房培植运送过来,吃的就是一个鲜,其次是贵。
    烫锅有菜无肉,吃的就不是美味,是寂寞。
    削成薄薄一层的肉片堆满青瓷碟,铜锅点火,香浓的汤汁在里面汩汩沸腾,郁枝食指大动。
    趁着肉片下锅魏平奚和她介绍京城有名的刀二:这薄得恰如其分的羊肉就是他切的,据说他一手刀工出神入化,能在十息内切片二十一张,片片薄厚均匀,卖相好看。
    十息内切二十一张?郁枝震惊:那得是多块的速度?还要切得薄厚均匀,又快又好看?
    我也好奇过,所以我知道有刀二这么一个人后,曾去拜访他,名义上是比试,实际嘛她温婉一笑:是为发扬我大炎朝皇帝陛下推崇的不屈不挠精益求精永不言败的精神
    别的不说,她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能把偷师形容地如此光辉伟岸。
    郁枝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我输了。魏平奚一脸淡然:输给他不丢人。我用剑,他用刀,十息之内我切了十九片,最后一片薄厚不均匀,毁了。他切了二十片,片片光滑齐整、轻薄如纸。
    怎么是二十片?不是二十一片吗?
    魏四小姐满眼你好天真的意味:二十一片,说起来不是有气势吗?二十片,听起来有点憨,不够好听。
    真是搞不懂你们,说大话就说大话呗,给自己找这么多理由。
    郁枝一手托腮,热乎乎的白气缭绕开来,看着就有食欲。
    她悄悄吞咽口水:那你也好厉害,十息内十九片,要我,我肯定笨手笨脚三片都切不成。不对,要想切成这么薄的,恐怕一片也做不到。
    我是闲得发慌,正巧出门在陵南府境内遇到他。魏平奚往锅里扔了鲜菜还有各类海鲜:知道他为何自称刀二吗?
    为何?郁枝捞了菜蔬蘸着小碟子里的调料吃。
    因为用刀,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么厉害,为何要跑来当厨子?
    四小姐凑过去亲她一口,舔去她残留唇角的酱汁:当然是因为他想当天底下刀法最厉害的厨子呀。
    江湖,踏遍了也就没意思了。你看,他在这当厨子,咱们才有机会吃到如此漂亮的肉片。
    是这个道理
    郁枝被她亲得脸红,害羞之下差点咬着舌尖。
    慢点吃。
    这是快慢的问题吗?
    美人眼波微漾,嗔她胡来。
    搅乱了她的心,又是一副无辜泰然的模样。
    来尝尝这个。四小姐给她夹菜:怎么样?
    她眼睛亮晶晶的,郁枝不受控制地点点头:好吃!
    那就多吃点,不然受不住。
    这话中歧义太多,偏偏说话的人端的是从容正经。郁枝暗自羞臊一番,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这处包厢。
    包厢看着虽好,到底是人来人往之地,除了她们,不知还有多少人来过此地。
    她满心拒绝,吃起来食不知味。
    魏平奚慢条斯理咀嚼,肉片下肚,她笑:不在这。别慌。
    就知道带她出来存着坏心!
    知道她不会在这胡闹,郁枝接下来才算吃得满足。
    人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公主放心,保管她吃不痛快。
    三层楼包厢的门被踹开,为首之人生得油头粉面:这地方观景好,本公子要了,你们出去!
    魏平奚执筷的手稳稳当当,眼皮不抬:你谁呀。
    敢问本公子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我正是哈
    一片滚烫的肉片飞进他大张的嘴巴,四小姐笑眼弯弯:哈什么哈,没见着我们在吃饭吗?滚回去。
    那人烫得吱哇乱叫,刚出铜锅里捞出来的肉,烫得他嘴里起泡,眼睛流泪,手指颤颤地指着魏平奚,气势汹汹而来,怂兮兮夹着尾巴逃生。
    不慌,接着吃。
    郁枝看了眼门外,便见无数双眼朝包厢隐晦望过来,她小声道:这顿饭,怕是吃不痛快了。
    随他们来!
    四小姐衣袖一挥,敞开的两扇木门砰地关闭。
    快吃,吃完还得打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这里的打架有两层意思哦
    第45章 真假身份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你听出来什么了?
    对上她纯然无害的标准小仙女脸蛋儿,郁枝喉咙一噎,断不承认自己想歪了。
    不过也可能不是她想歪,是某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捏着长筷进食,下意识多吃几口她可不想再累趴下了。
    还在里面吗?
    在呢,在吃烫锅,吃了九碟子鲜菜,六盘鲜虾、鱼丸,六碟刀削肉片,还要了五样蘸料!
    谁让你记这些了?那人一阵无语:检查清楚没有,有没有人护着?
    一脸憨厚的男人头摇成拨浪鼓:不是说四小姐失了皇后娘娘宠爱被赶出皇宫吗?连太后都得罪了,都成这样了还有人护着?那得是有多大胆子!
    他长得憨厚,话说得不糙。
    好,一会咱们冲进去,狠狠奚落她一回。想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不好好嫁人生子跑来学男人纳妾,纳妾就纳妾,大大方方带出门就很膈应人了。
    她膈应我们,我们膈应回去,这叫做礼尚往来。
    大哥说的对!
    门砰地一声再次被踹开,魏平奚禁不住赞叹宴四方的门质量过关,就这样还没碎,她看了眼,蘸着酱料将最后一个鱼丸抢着吃了。
    没捞着最后一个鱼丸丸,郁枝总觉得没吃饱,但摸摸肚子,实在装不下了。
    四小姐出门一趟怎么一个婢女都不带?京城居,大不易,没两把刷子还想作威作福,做梦呢。这包厢我看上了,四小姐挪地罢。
    郁枝纳闷:他谁呀?
    她自认为小声,奈何说出去在场之人都听了个分明。
    魏平奚笑道:谁知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自报家门都不懂,请我挪地,也得有本事。
    我乃
    一支筷子不客气地扔到他脸上。
    奶什么奶,你有奶吗?
    噗嗤!
    有人憋不住笑出声。
    郁枝捂脸,不知该替谁脸红。
    四小姐,可真嚣张的。
    你放肆!
    身穿花衣裳的男人冲上去,被魏平奚一脚踹回来。
    好狗不挡道,看起来你连好狗都不是,京城居,大不易,没两把刷子就出来丢人,你是这个。
    她指着包厢窗前水缸里养着的乌龟,笑容清雅,宛若仙人降世。
    你骂我是龟孙?
    我可没这么粗俗直白。
    她面上一团和气:告诉你们主子,少来烦我,惹急了我,我送她一口棺材。
    去你的主子奴才,都给我上!
    魏平奚眸色清凉,从铜锅里摸出舀汤的勺子,看样子是想用这把勺子敲死这群脑袋不开窍的。
    包厢里里外外围满人,找茬的、看热闹的。
    文人们闻讯还在赶来捍卫礼法道德的路上,四小姐此行出来没带翡翠,金石银锭被丢在清晖院照看奶猫,郁枝第一次见四小姐动手,老老实实窝在角落,不时惊叹一声,道四小姐凶残。
    一勺子扣到脑瓜顶,不说杀伤力如何,侮辱性极强。
    京城传言魏四小姐失去盛宠已不是一天两天,从皇宫出来她一直在太师府养伤,外面甚嚣尘上也不见太师府的人出面镇压。
    却不知这点小打小闹根本不到颜家出手的地步。
    颜家人信任魏平奚,这点小事交给她自行处理。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魏平奚任由流言猛如虎,为的就是想看看在这京城有多少人看不惯她、想对付她。
    如今一股脑跳出来才好,一网打尽给他们深刻的教训。
    让他们知道,是女子又如何?女子也能给他们脑袋瓜开瓢。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她那位深居皎月宫的公主表姐。
    魏四小姐一勺子扣下去,花衣裳的男人脑袋流血吓晕过去。
    权贵多如狗的京城,一道牌匾砸下去能砸中几个纨绔,几个世家名流,如今这一勺子下去嘛,砸中的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也不少。
    魏平奚为她的汤勺取了个名字:灭衣冠。
    勺勺不落空,威风霸气,自带火锅香,一勺在手,灭尽天下衣冠禽兽。
    理想很丰满,真要打死人就不好玩了。
    来找茬的二十几,大鱼大虾躲后面,冒头的都是些小鱼小虾姣容公主姑且算那个大鱼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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