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殿上附议之人跪了小半,大部分人心里,总是存了些恶念,喜欢眼看别人登高跌重。
    皇上又何尝不知这些人的小心思,只是理由冠冕堂皇,洛银河又理所应当有此义务,便道:洛爱卿,你意下如何?
    洛银河出列行礼道:回陛下,太常寺少卿尧大人提点过微臣,微臣昨夜也已测算过星象,此番生机有二,最近的一处在都城东南方,吉星垂落之地,乃是相府。另一处千里之遥,正是蒂邑族所踞之地。
    谢开文这时出列冷笑道:洛大人上下嘴皮一碰,说得轻巧,小梁大人指出洛大人工作失职,大人又打太极一样把事情推给梁相,岂非笑话儿戏?
    这老头子格外小心眼儿,以后怕是要不断跟自己过不去,但眼下不是跟他斗嘴的时候,他须得抓紧时间,便道:谢大人别急着下结论,下官话还未说完。落入相府的星运,虽总体而言是吉星,但却是吉中藏凶的死而后生之象。
    此话又是何谢开文话未说完,只听身后咕咚一声,接着便是一片骚乱梁琎也不知怎么了,毫无预兆便翻倒在地,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洛银河见了,心里暗暗翻个白眼,时机当真好得不得了,只是不知李羡尘昨日夜里下了多重的计量,药效一发便直接把人给药晕了。
    皇上惊了,朝臣也都低声惊呼。梁珏更是顾不得朝堂之上的礼节,几步便到了梁琎身侧,呼唤了几声,见梁琎双目紧闭,气息不稳,便慌了神。
    片刻功夫,御医便来了,诊断结果,梁琎的脉象与刑部一干人等一致,也是中了疫毒。这话一出,本来围拢在近前的朝臣都不知这疫毒是否传人,都吓得退散开去,殿上顿时空出一片,只有梁珏,孤身一人守在儿子身侧,看着倒有点可怜。
    大殿之上,众人安全事大,御前太监忙护着皇上离开,梁琎被麻利儿的送回府去。太医们忙里忙外的消毒祛疫了一番,皇上才又登殿。
    洛爱卿又言中了,之后该当如何?皇上问得直接。
    洛银河道:以微臣的微末之能,只能推算至此,再如何,便是一团迷蒙,看不清晰了,那吉星虽落于相府之内,却也有散而不聚之势,依微臣推测,不如请梁大人张榜纳贤,将吉运聚拢起来。
    说着,他眼神似有似无的向梁珏瞟去。
    刚刚梁琎骤然晕厥,梁珏头脑发懵,经过太医在殿上熏香消毒的功夫,他心中自然跟明镜儿似的,这回定是让洛银河算计了这人八成已经摸清了疫毒的来历,只是没在御前挑破。张榜纳贤,没有道理解得了梁琎的疫毒,却解不了刑部上下的毒。
    梁珏暗道这回当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填,不仅搭了台子还得粉墨登场。
    但即便解了那一干人等的毒,施平也不能留。
    洛银河这样算计自己,大概因为他手中只有毒药,既没有证据,更没有解药,情急之下时间紧迫,才想了这么个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方法。
    梁珏上前道:微臣愿意即刻去办。说罢,他回望一眼洛银河,见那人向他行了一礼,似笑非笑看着他,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本来气度翩翩,风云淡漠,可这当口看上去,笑眯眯的说不出的可恨。
    作者有话要说:
    李羡尘:药量拿捏得如何?快夸我!
    洛银河:一看从前就没少胡作非为。
    第31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下朝之后,洛银河直接回了太常寺。一进门,看见太常寺少卿尧轲带头在庭院里摆弄一个铜质直筒,那筒子一头粗,一头细,架在一个木架上分明就是个望远镜。
    柳大人吩咐送来的?洛银河问道。
    他自从通神之能声名渐起之后,就总有各路大人私下来找他推演一番命禄前程,洛银河一来有书里的内容参照指引,二来又糅合了专业技能,把这些人的来历脾性摸得清清楚楚,讲出来头头是道。把这些王公大臣说得一愣一愣的。
    直让洛银河觉得,在这朝里劳心担忧,还不如辞了官去,找个市井门面,开个什么催眠解梦、星盘推算的小馆儿,保证比现在轻松来财。
    方才他口中的柳大人,是工部尚书柳庭煦,是慕名找他来解梦的。
    一来二去,二人熟络一些,柳庭煦言道,太常寺水运仪象台、日晷之类的繁复机巧应有尽有,却总是缺了简单的机巧,近期得了观天镜,这几日便送来。
    行吧,即便用不上,装装样子也是好的。
    洛银河正想走到近前去看看那观天镜与当代现实的望远镜有何区别,尧轲突然撩袍跪倒在地,叩头道:今日朝上,多谢大人替属下开脱。
    洛银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尧轲品级不够,大朝会进不得正殿,却能在殿外听议政,梁琎说他失职,他定然是吓出一身冷汗来。洛银河忙将他扶起来,道:尧大人说笑了,大人确实几日前就提点过本官了,怎的本官记得,大人自己却忘记了。
    说罢,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着尧轲。
    尧轲随即会意,他大庭广众之下叫破洛银河包庇,若是闹大了,不就相当于叫破了洛银河欺君吗。皇上自然不会为了这点事儿便怪罪,但总归不好。
    便也就起身了,眼中含着谢意,随口问道:大人还是如常吗?
    洛银河点点头,去了书库。这些日子,他无事之时,便窝在太常寺的书库里,他看书极快,看了些杂闻秘术,又看了些星象命理,大为受益。
    古人的智慧,他一直是极为敬重的,但从前实在太忙,那一摞一摞的专业书籍文献还看不完,确实再没有时间看这些所谓的闲书。
    单论看书这事儿,穿到小说中倒是因祸得福。
    当然,也不是毫无目的瞎看,他一门心思想回现实中去,心中总存着一种直觉说不定哪天,能在哪本野记杂谈中得着关键的线索。
    太常寺的官员们这些日子以来也摸清了他的脾性,只要他窝在书库里,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就不会来扰,洛银河落得清净,随手翻着书,等待天黑,进行计划的下一步
    御前,梁珏被逼就坡下驴,只是个开始。但以梁珏的行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施平活的,只有他死,其他人才能活。至于周凭几人,活不活得了,只得看造化了。
    夜,黑得如同天空中泼了墨汁,半点星光都不见,月黑风高,果然是小说中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施平在刑部大牢内,半死不活好几日,这会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睁开眼来,昏昏沉沉,头痛欲裂,稍微一动,便觉得自己仿佛一个针插包,身上扎满了银针。
    片刻,他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原来大梦乍醒,身处之地还是这幽暗昏黄的大牢之内。不过眼前这二人,为何是洛银河和李羡尘?
    施大人醒了,咱们做个交易如何?说着,洛银河从怀中摸出一个铜钱大小的油纸包。
    刑部上下,自从闹了疫毒,驻守交由北衙龙武军,相当于皇上直接接管了这片区域。
    只是龙武军的守卫虽然面儿上水泄不通,但也要看对手是谁。李羡尘在军中浸淫多年,如今又身居高位,深知各军布防的长短,是以,即便带着洛银河,配合姜远之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还没完全缓过体力的施平弄出来,也并不算太费力。
    四人刚拐进一条小巷,李羡尘身形便顿住,将洛银河往身后掩了掩,低声道:来了。话音刚落,四人已经被十几名从天而降的黑衣蒙面人前后合围。
    你主子叫你们来杀施大人灭口的吗?洛银河道。
    为首那人未置可否,低喝一声:上。那些蒙面人顷刻将包围圈收紧,李羡尘身形只一晃,迎面而来的二人已经倒地不起,不知何时他出鞘的配刀上,已腥红一片。
    另一边,姜远将施平交给洛银河,也已经与对方交了手。
    在这窄小的巷子里,李羡尘和姜远一人一边,将洛银河与施平护在当中,李、姜二人大有一夫当关之势,巷战的好处,便是能够尽可能的降低双拳难敌四手的可能。
    顷刻之间,李羡尘这边十来个黑衣人,转眼被他放倒了七八个。只还剩下为首的一人和身旁两个副手模样的人,为首那人见李羡尘出手狠厉,低哼一声,道:在下领教李将军高招。说罢,揉身上前,衣袖一晃,亮出兵刃,是一对护手钺。
    此时月光渐露,驱散了天空墨迹一片,银灿灿的淋洒在那人的兵刃上,泛起一股幽异斑斓的光芒,只一看,便知道是淬了毒的。
    都说一寸短一寸险,但万事无绝对。
    那首领如今逼身近战,他武功很高,招式阴毒,李羡尘终归是对他兵刃上的毒有所忌惮,加之与那护手钺相比,他此时用的配刀就显得太长了
    再看那首领颇得近身对敌的要领,左右双手配合无间,总是能一攻一守,每每进攻,似乎能算计出李羡尘格挡和反击的角度距离,回守之时,却又都后发先至,总是眼看着李羡尘将要得手,却不知怎么就被他抢先挡住。
    竟然现了苦战纠缠之态
    他二人以快打快,洛银河只觉得耳边乒乓兵器撞击的清脆之声。那首领一招向李羡尘咽喉横扫过来,李羡尘仰身躲过,飞起一脚向那人小腹踢去,同时,右手配刀斜挑,去挡那人左手的兵刃,那人左手钺不想与李羡尘配刀硬镗,向后跃开半步,解了自己小腹挨一脚的危机。
    李羡尘得片刻时机,配刀武了个花,寒光闪过,刀便被他反手而执。他呼出一口气,下一刻,已经闪身到那人近前,洛银河虽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招式,却看得出他的招式变了他本来所用的招式大多是直刀法,大开大阖,扫、劈、斩、掠,但也正是如此,窄巷近战,被对方的兵器制挟,威力难以施展。此刻,他以刀柄主攻,那长刀的刀柄与对方护手钺长短相当,技法多用奈、突之法,进攻动作竟比方才迅速灵巧了一倍有余。
    更妙的是,李羡尘使刀毫不拘泥,正手反手变换得宜,前一刻以刀柄快攻,攻得对方慌乱回护之际,下一刻骤变正手,刀刃的锋口便能在对方身上留个口子。顷刻之间,那首领已现了败势,身上被李羡尘砍了七八刀,却依然不见收手之意。
    洛银河眼看两那边的战局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开口言道:这位兄弟,你如此执着,是主子的死士吗?他这话说得慢条斯理,声音却不小,巷子里除了偶有兵刃相交之声,只听得他说话极为突兀。
    漫不经心似的,洛银河又道:你们就没有帮手了吗,怎么就来一拨人?要不要我再帮你喊喊帮手?说着,他便作势喊道,刑部门口打劫啦
    自然没有哪个不怕死的老百姓敢来凑这热闹。
    那首领听洛银河这会儿突然咋咋呼呼,没完没了,心知不妙,但他被李羡尘缠得无暇他顾,只得向洛银河骂道:你闭嘴!
    当然毫无收效他身后一个副手,领会了首领的意图。从怀中掏出一把手铳,抬手就向洛银河这边瞄来。只是他自家老大在前面闪转腾挪,他怕误伤自己人,手铳举在手里,刚一迟疑,只听嗖的一声破风之音,没见李羡尘从哪里摸出一柄极为纤巧的流星锤,锁链已经由锤头带着,在他手铳上绕了四五圈,再一用力,手铳便被李羡尘卷走了。
    李羡尘顾不得许多,将流星锤和手铳向身后轻巧一抛,抛到洛银河近前。
    洛银河嘿嘿一笑,附身捡起,见那是一柄三眼铳,还很新,没用过几次的样子。打枪,谦虚的说,他略通一二,这手铳嘛
    想着,他往李羡尘那边看去,那二人还在打得火热,难怪这手铳的主人迟疑,也不知长嘴是干什么使的
    洛银河上前几步,站在李羡尘身后,突然言道:将军蹲下。
    李羡尘此时虽背对着他,但只一晃神便知道他想做什么,瞬间矮身,几乎同时,只听嗵的一声响,那手铳三弹齐发
    对方首领应变极快,见李羡尘矮身,加之他与洛银河对面而立,瞬间就做出反应,他刚向侧闪,就见三道火光,几乎贴着自己的脸皮划过去。
    他身后那两名同伴便没有他幸运了,天色暗沉加上视线不好,只听两声惨呼,那三弹手铳弹射出去的虽不是霰弹,却因弹道不直,打中一个还饶上一个。
    那二人此时同时在地上惨哼,眼见都被打中了腿,洛银河到底还是下手留情,即便是在书里,也依旧不是说下杀手,便能下杀手的。
    他一挑眉,甚是满意,心道,买一送一倒也不错。
    那首领见两名副手同时中弹,低声骂了一句:废物。正欲再同李羡尘拼个高下,却听见似是一众兵将的脚步声音由远而近,洛银河咋呼大闹了一通,先大呼小叫,后又放枪,终于把不远处守卫刑部的龙武军引来了。
    那首领正欲风紧扯呼,却见一直缩在角落的施平突然起身喝道:老子死也不愿再回牢里去了!言毕,他在领口一抹,入手一个极小的油纸包,展开便将里面的粉末倒入口中。
    李羡尘作势去抢施平手中的纸包,得手时,那里面的粉末也已经被他吃进去了大半,瞬间一口浓稠的鲜血便淌下嘴角,接着他身子便软倒在地,眼见出气多进气少,顷刻便得去见阎王了。
    那首领眼见施平自戕,而巷子口已经隐约可见摇曳的火把光辉,他低喝一声:撤!与还仅存的几名同伴飞身上房,走前不忘甩手两只飞镖,结果了两名副手的性命。
    李羡尘将施平放在地上,揽过洛银河,双脚一蹬,猫儿一样轻巧的上了一棵老树的高枝,树影中,二人眼见龙武军的一名军官上前,去查验施平的尸身,接着摇了摇头。李羡尘转头看向洛银河
    夜色正浓,月光斜洒,让洛银河面目的轮廓比平日更深邃了些,高挺的鼻梁给半面脸颊晕上一层暗影,地上火把的光辉唯独衬得他一双眼睛晶亮得像泛着洒碎的星光。
    他丝毫没注意到李羡尘注视的目光,微蹙着眉头注视着龙武军的一举一动,嘴角却现出一抹很淡的笑意,他的好看从来都是温润细腻的,让人看着心里舒服,可这会儿不知是光影的原因,还是这气氛的映衬,李羡尘觉得洛银河看上去有一种疏离的美,是一种仿佛很远很远的虚幻之感,带着些浅淡的孤冷。
    缓带轻裘,谪仙一般的人,好在触1手可及。
    将军不禁感叹,洛先生算无遗策,事至此时,一切皆在他预料之中,但他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洛银河说,不记得赠玉给自己的事情,他将从前的心意忘记了吗?偏偏自己倒动了心,真如夏炉冬扇想到这,他不自知的将揽着洛银河的手往怀里收了两分。
    如今岂不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心悦君兮,君也不知到底知不知。
    Ps:搂搂抱抱的日常
    第32章 他喜欢极了这所谓的陌生。
    觉得李羡尘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收紧了,洛银河才看向他,见他正凝视自己。以洛银河之能,怎会看不出来将军的心意,何况,这人眼里的情意,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将军他年轻有为,容貌秀美,武艺极高,心思也颇为可圈可点,任谁家的姑娘被将军如此深情的望着,只怕顷刻便要陷进他的情深之中了,只可惜呀,将军偏偏要望着个男人,更甚,还是个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回现实世界去的男人。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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