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娴,你节哀,别吓着孩子。最后还是一旁一个婆婆颤颤巍巍上前,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妇人这才渐渐平息。
    娘女孩害怕地瑟瑟发抖,上前跪倒在妇人身旁,被妇人伸手揽进怀中,抚摸头顶。
    几人对视一眼,十里走到一个佝偻的老人身边,低声询问:老人家,这是
    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目,盯着十里看了一会儿,又看到她身后的叶犹清,于是叹息摇头:你们原是外地人罢?
    没错,我们刚来渭州,实在人生地不熟,所以还请您告知一番。十里柔声道。
    老人见她们衣冠楚楚,便也不疑有他,伸出关节粗大的手指着叶犹清:你们快些将这男人藏起来,莫要叫他被匪徒逮去。
    叶犹清被猝不及防地一指,凤目眨了眨,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不知,我们渭州一向平安,虽不被官府照拂,但也没什么乡士豪绅欺压,只是周边有些山匪,也就拦拦过路商客,从不欺负本地百姓。老人咳嗽了两声,才继续,但自从一月前开始,便有男子陆续失踪,起初我们没在意,谁知后来便越来越严重。
    从隔两日不见一个,到后来一日一个,再到如今,一日便能不见好几个,派出去寻找的青壮年没有一个回来,这不,就算是不出门,这家人的男人半夜也被人拐了。老人看着还在哭泣的妇人,悲哀摇首。
    阿娴家是帮人装货的,如今没了男人,怎么养活小娃娃哦。老人长叹。
    绑架男人?叶犹清听得脑中十分混乱,忙问:失踪的全是青壮男男子?
    是啊。老人回答,听老夫一句劝,虽说你这身板瘦弱,但往后还是小心些,能不出门便留在屋里。
    叶犹清不由得拧眉。
    箱子里围着的人慢慢散去,众人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回家紧闭门窗,妇人被几个女子扶回了院子休息,小女孩捏着衣摆,可怜兮兮地跟在她身后。
    叶犹清便也伸手关上了门。
    什么人会专门绑架男子呢?十里的眉头也拧成一团,只觉得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
    叶犹清摇摇头,她心里只有猜测。
    不管怎么说,你和马大小心些。十里说着,摇头走回院子柳树下,不过马大的功夫我还能放心,你的。
    她看了叶犹清一眼,摇了摇头。
    叶犹清无奈看她背影。
    过了一会儿,太阳升过院墙,其余的人也清醒出门,听了此事,皆十分震惊。
    辞柯依旧戴着面纱,穿着藕色纱衣,发丝在身后绾成松松的发髻,她在石桌下拉了拉叶犹清的衣摆,满眼担忧。
    叶犹清轻轻在她手背拍了拍,摇头道:有十里在,无妨。
    这回我同辞柯换换房间,免得一觉醒来发现你被女鬼绑去做了相公。十里喝掉碗中剩下的粥,笑道。
    抬眼却被对上辞柯的目光,便不敢再多说了,低头收拾碗筷。
    这一天所有人都有些心神不宁,马大和马小缩在屋子里看着怜儿,叶犹清则和辞柯十里坐在院中,默默看太阳东升西落。
    快到傍晚之时,敲门声响起,十里敏捷起身,身体化为残影,背靠在了门边。
    何人。她低声道。
    是我,求求好心人,帮帮我们娘几个听门外传来妇人哀求的声音,十里这才将门打开。
    叶犹清也拉着辞柯起身,往门外看去。
    只见清晨那个哭泣的妇人正一手拉着少年,一手拉着乖巧的女孩,一看门开便要跪下,亏得十里眼疾手快将她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十里轻松将她拉起,疑惑道。
    求求各位,让这孩子借住一晚。妇人将含着泪的女孩推到十里面前。
    这是为何?十里一手扶住只到她腿的小姑娘,抬眼问。
    昨夜我听见了动静,忙赶过去,正好看见个黑衣人扛着我男人,手里还拖着轩儿,那人本是想将我儿子同相公一同掳走,见我赶来,轩儿又清醒着挣扎,这才只带走一人。
    我怕,怕今晚他们还会来,我们娘几个都是普通人,抵挡不得,便求各位帮忙照顾我女儿,她还太小,恐会惊了她。妇人泫然泪下,一旁的少年脸色早已惊恐得发白了。
    为何不将他送去别处,偏等着匪徒来捉?叶犹清走到她们身边,不解开口。
    妇人摇摇头,憔悴的面上满是绝望:小郎君不知,从前发生过几次相同之事,那些人实在神通广大,若被他们盯上,莫说是躲到别人家,就是逃出城去都会被带走。
    我们无依无靠,除了坐以待毙,再没有别的招数了。妇人低头哭泣。
    娘一旁的女孩抽泣着要去拉妇人的手,被妇人又推向十里。
    求求各位好人,给她个地方落脚就行,我若死了没了,过两日便有乡里的婆家来接孩子走,绝不会多麻烦几位。妇人已是泣不成声。
    女孩在哭,妇人也在哭,连那少年都在抽噎,院中一时间吵闹不已。
    叶犹清听不下去,便朝十里点了点头,十里意会,伸手拉过女孩,将她带入院中。
    好。十里低声道。
    妇人闻言,这才如释重负,躬着腰身:多谢,多谢几位好心人!
    十里将她扶稳,又摸了张帕子递给她,叹息道:放心,同我们在一起,她不会有事的。
    她叫眠儿。妇人说完,最后道了几声谢,便告辞离开。
    大门关上,女孩不断抹泪,抽抽搭搭被十里带到叶犹清身边,小小的身体坐在石凳上,短腿都碰不到地。
    什么山匪,能有这般厉害?叶犹清看着大门开口。
    本想找个安静地方避风头,却不料又入了虎狼窝。十里将剑□□擦拭着,无可奈何。
    女孩依旧在低低抽泣,但是很安静,似乎生怕吵到她们,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了石桌上的茶点。
    一直没说话的辞柯忽然拉住叶犹清的手臂摇了摇,狐狸眼朝那女孩闪去,叶犹清便含笑点头。
    于是辞柯伸手将盘子推到女孩面前,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吃吧。她拉起女孩的小手,说。
    目睹了她二人动作的女孩抽噎着捏过糖果子,看了一眼叶犹清,胆怯道:多谢公子。
    又看向辞柯:多谢公子夫人。
    第70章 秘密
    辞柯一愣, 一旁的叶犹清则险些将口中刚喝的茶水尽数喷出,急忙伸手捂嘴,这才逼着自己咽回去。
    公子夫人?怎么得来这么个奇怪的称呼, 叶犹清手忙脚乱摸出手帕,将嘴角和身上的水渍擦去。
    辞柯偷偷去看叶犹清,见她虽是手忙脚乱却不反驳,眼中含了些喜悦, 转身捏女孩的脸蛋,小声道:不可以乱喊。
    女孩咬了口糖果子, 急忙点头。
    院中不再如白日那般亮堂, 光影逐渐变为柔和的橙黄色, 轻纱一般挂在柳树梢, 整个院落逐渐朦胧。
    一道残阳落在远山,却被院墙阻隔,只能看见半天的红色。
    叶犹清见女孩时不时便看向门外, 眼里噙着的泪水始终不曾干涸, 心有不忍,便伸手给她倒了杯温茶。
    你在担心你娘么?叶犹清问。
    女孩点头,六七岁的孩童说话还是奶声奶气的:娘说今夜还会有坏人,昨日带走爹爹, 今日还要带走阿兄。
    你害怕么?叶犹清没话找话。
    眠儿不怕。女孩摇摇头, 可她还是一直盯着大门,眼里的眼泪攒圆了往下滚,娘说公子身边的人会武功, 待在这里很安全。
    叶犹清看了十里一眼, 十里薄唇抿了抿, 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剑收回去。
    师父, 我就说你有些招摇。叶犹清无奈道。
    现在怎么办,干等着么?十里摸了摸下巴,岔开话题问,她看了看那女孩,怪可怜的。
    叶犹清摸着手里的茶杯,看着天色陷入思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们只要在此处,便早晚会被什么匪徒找上门来,我在想,倒不如亲自去会一会,至少摸清他们武功如何。叶犹清慢慢说。
    而且我有些怀疑,他们会和叶犹清顿了顿,便见一旁的辞柯忽然起身抱起女孩,呼吸吹拂着面上白纱:外面风大,我带她去屋里坐会儿。
    叶犹清感激地冲她笑笑,随后看着女子抱着女孩,缓步走入屋门。
    会和什么?十里有些疑惑。
    会和当年嗣荣王留下的那队铁骑有关。叶犹清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铁骑?十里闻言,浅色的瞳孔微缩,嘴张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是说当年嗣荣王手下的人,如今还活着?
    叶犹清摇摇头:只是猜测,但是瞧皇帝对我下杀手的模样,应当不曾知道铁骑的下落,那么几百人马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而且当时皇帝曾派出亲信到黄龙山,但是后来一去无回,想必是被灭了口,而黄龙山距离渭州也不过百里。叶犹清视线放在桌上,轻轻道。
    渭州是嗣荣王的封地,据说铁骑当年也是在此操练,如果铁骑如今还存在,除去渭州,我真的想不出第二个地方。
    十里一脸震惊,她眼珠动了许久,这才开口:所以你当初要来渭州,是为了铁骑?
    叶犹清摇头:其实不全是,因为对我来说,铁骑实在是个未知,不值得冒险。
    她叹了口气:但如今我真的怀疑,渭州之乱同铁骑有关。如果真是那队铁骑在作恶,我觉得我至少需要做些什么。
    十里修长的手指搭在脸颊上,明显在思考叶犹清的话,过了一会儿,点头道:好,今晚我陪你去瞧瞧。但是若有危险不能逞强,走为上策。
    自是会的。叶犹清莞尔,多谢师父。
    有什么好谢。十里将垂在肩上的发辫扔到身后,柳叶样的眼眸弯着,帮你便是帮我自己。
    她的目光渐渐透过叶犹清,像是在看着她身后的虚影。
    在汴京的时候,日落方才是热闹的开始,而渭州却截然相反,太阳刚下了山,各家各户便忙慌灭了灯火,关紧大门,陷入了一片死寂。
    路上只有几只野狗在争夺白日的垃圾,穿街走巷地追逐吼叫。
    叶犹清和十里早早便换上黑衣黑裤,将脸头都蒙了个严实,为了以防被当成男人盯上,叶犹清除去了易容和胸口的绑带,恢复了女子的纤长曲线。
    这日月明风高,树影对着苍天挑衅,枝枝蔓蔓纠缠在一起,风声呼呼,端的是个宜于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叶犹清和十里背靠着墙壁,细细听着动静。
    说好了,等会儿你只需跟在我身后,我不出声,你万万不能轻举妄动。十里再次叮嘱。
    放心。叶犹清点头。
    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十里将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又皱眉确定。
    不要紧。叶犹清动了动胳膊,敷衍道,好着呢。
    十里看她一眼,不再开口了,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低声道: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十里脚尖轻点地砖,便悄无声息地跃过了墙头,叶犹清则用手扒着转块,这才跃下。
    倒也还算是轻松。
    头顶一群鸟飞过,十里人影已经翻过对门的院墙,叶犹清急忙跟上,这院子不大,落地时便见房门开着,门中似有人在交手。
    只是这交手太过安静了些,只能听见细微的哼哧声,还有女子捂着嘴的尖叫,叶犹清急忙进门,正遇上拉扯着少年往后退的妇人。
    叶犹清一把将其控制住,捂着她嘴道了声:嘘。
    妇人含着泪,急忙点头。
    叶犹清这才松手,抬眼时,却见十里仰头躲过男人的拳头,她长腿化为旋风一般扫过,那黑衣男人便歪斜了身子,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站稳。
    二人的动作皆看不清,尤其是在黑暗下,更是模糊成了一团,由于屋里空间实在狭小,二人武功都很难施展,全成了硬碰硬的对打。
    此时寒光闪过,男人不知何时拔出短刀,直直朝着十里面颊而去。
    叶犹清刚刚紧张起来,便见十里不知怎么便捏住他手腕撇向一边,与此同时手掌成爪,当即掐住男人咽喉,将他撂翻在地。
    这下传来咣当一声,再便是咚一声响,十里手里倒抓着沉甸甸的短刀,将男人打晕了过去。
    十里微微有些气喘,将男人扔下,扶着腰身站直,走出门外,冲叶犹清招了招手。
    妇人和少年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叶犹清见十里没有受伤,便迈步越过门槛,半蹲下去,一把撕开了男人面上的遮挡。
    那张脸很陌生,左侧有个贯穿半张脸的刀疤,看着甚是骇人,叶犹清没有耽搁时间,不断在他身上摸索着,没发现什么东西,只在卷起的衣袖中发现了几块黑色,有光泽的石头。
    她将那石头收到一边,又拉扯开男人外衣,在他满是刀痕的皮肤上寻找,果不其然,在撕开衣袖的时候,发现了一块模糊的刺青。
    灯。叶犹清低声说,十里一把抓过桌上的煤油灯点燃,递给她。
    灯火照亮了那块黝黑的皮肤,刺青看着有些年头了,已经有些褪色,但还是能够看出,是两条交叉的木棍。
    和风华坠中的图案别无二致!
    叶犹清愣住了,眼神渐渐幽深。
    这是什么?十里在她耳边问。
    叶犹清回过神,掏出携带的麻绳将男人绑起来,随后起身:先将他扔出去,回去说。
    十里没说话,将男人扛在肩头走了,叶犹清正欲跟上,却看见了抱着少年瘫坐在一旁,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妇人。
    她脚步顿了顿,转身走近她们,温声道:他们再有神通,不跑怎么知道跑不掉,既然有亲人在邻城,为何不试试?
    妇人脸色煞白,含泪看着她。
    如果他们只在夜里抓人,那离下一次入夜还有数个时辰,租个马车快马加鞭,足以到邻城。叶犹清停了话头,没再多管,起身便走。
    多谢,多谢姑娘。她听见身后传来略带抽泣的声音。
    叶犹清叹了口气,脚步不停,很快回了自己院中,脱下黑衣黑裤,解下面纱,便见十里踏月而来,轻盈落到地面。
    扔了?叶犹清问。
    扔到城门口了。十里说着在石凳上坐下,这人武功虽不及我,但也不低,尤其力气极大,动作都是致命招,绝无半分花架子。
    你方才不对劲,发现什么了?十里抬眼问。
    叶犹清将风华坠上的图案描述了一遍,才道:那人手臂上,有一模一样的十字形。
    十里双目睁大,映着天光,倒让她时常显得懒散的眼睛恢复了许多光亮。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就是当年那队铁骑?十里语气惊讶,又有些发现什么秘密的兴奋,可铁骑随从嗣荣王,按理应当保护渭州城才对,为何会伤害此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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