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这群毛头小子,完全没有战败方的自觉。
    副盟主素拂还细心地在它脖子上挂了块通行令,确保它不被沿路的仙宗拦截,能畅通无阻地一路飞到凌华宗这来。
    那通行令已经被李普洱等人收缴了,弟子们还当这通行令是由魔族伪造,谁知竟是真东西,于是更加怒不可遏,咬牙道:欺人太甚!
    嘛,打输了就认喽。
    鸽子显出几分倨傲来,伸长脖子,朝楚兰因道:我们魔族一向信守承诺,明天就要停战了,还请魔妃亲启书信,提前准备,早早动身才是。
    楚兰因:知道了。
    魔鸽帮他拎重点:信中有陛下的交代,还请魔妃亲启。
    楚兰因:嗯嗯。
    另一边,沧山手上用力,利索地将竹筒的木塞拔了去。
    魔鸽:日尼玛。
    伴随开盖啵的一声,一股黑雾自竹筒口喷出。
    木傀的手指瞬间变成乌黑颜色,隐约还泛着点儿紫。
    毒素蔓延迅猛,转眼间就从指节爬至腕部。
    李普洱等人大惊:木道友!
    无妨。沧山示意他们不要慌张,抬起另一只手在腕上一抹。
    他的掌下亮起青碧色的灵光。
    那毒刚一接触到这片青光,竟如海水退潮,畏畏缩缩地重新倒了回去,凝成了他指尖的一颗黑点。
    沧山眉峰一动,指端的皮肤随之开了条裂缝,一株通体紫黑的植物从中长出。
    他随手一拔,扯出老长的一段根茎,向楚兰因道:七情乌。
    助兴的东西?楚兰因神色古怪,扭头对黑鸽道:你们魔君才十几岁,就这么老不要脸了?
    鸽竟无言以为。
    沧山道:七情乌难解,却不是不能解,只是配制的解药中,必有一味九寒心。
    这东西楚兰因可太熟悉了,豁然开朗道:原来不是老不要脸,而是另有盘算。
    九寒心,实际是出自龙骨雪山的一种冰晶石,晶石经过加工处理后,对人体无害,还可治热疾热症,是在修真界广受好评的一味药材。
    鲜有人知,九寒心这味于人族有益的灵药,对天生灵体而言,却不亚于跗骨寒毒。
    新生的灵体光是被九寒心的寒气沾上,都有灰飞烟灭的可能,而如楚兰因、百川这种化形了百年的大灵,虽不会有致命危险,但重创风也是不可避免。
    信鸽缩着脑袋,表面安静如鸡,内心却早已在疯狂咆哮。
    它怎么不知道那几位五大三粗的魔将会出这种阴招,搞个春药就算了,怎么还下套搞毒中毒,他们的脑子忽然都集体开光了吗?
    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不是坑死本咕咕了么!
    楚兰因觉得七情乌黑亮黑亮还挺好看,从沧山那儿拿了过来,在手里转了转,选了一枝长得比较好看的折下,反手插在了发间。
    魔鸽大惊,往头上插毒草的,这剑灵也是头一个了,于是更加不敢说话。
    在传信竹筒口下毒已经很不要脸了,当沧山将竹筒中的信纸抽出来时,李普洱等人简直怒火攻心,好几个当场就爆了粗口。
    那是一张靡香花笺。
    花笺纸质轻薄,细腻如美人肌肤,甜腻的香味随着书信的展开扑上面颊,熏得站的近的李普洱打了个喷嚏。
    从没有人日常写信会用这种纸。
    只有迎妾室入门时,才会用到这类靡香花笺宴请宾客。且那也是十分不正经的风流子才会做出的事,轻佻狎昵,透着若有若无的情色。
    有道是:桃花粉,点靡香,我家新迎美娇娘。
    魔族显然特意选了这纸,羞辱的不仅仅是兰因剑灵,而是整个仙宗。
    但这纸虽华丽,上面的字就远没有这花笺的精致。
    斗大几行,张牙舞爪。
    凌华宗弟子们第一次恨自己的目力这么出色。
    信上写了什么?
    那边楚兰因整理好了头发,把剩下的七情乌随手一扔,凑到沧山身后。
    他探头探脑,就要去看那封信。
    楚长老,楚长老!
    李普洱突然一个健步冲到楚兰因面前,其余弟子紧随其后,把他团团围住。
    哎呀,魔族一笔烂字,有啥好看的,辣眼睛。
    都是些粗鄙之言,不堪入目,楚长老我们不看哈。
    不如趁现在把鸽子宰了吧,好饿啊!
    对对对,快饭点了,楚长老我们现在去干饭吧!
    楚兰因在他们的七嘴八舌中迷茫了,他寻思着:魔族写什么我都看不懂啊,而且我一剑灵也不用干饭
    剑灵身法灵活,几步就从弟子们的包围中脱身出来,足腕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他站在沧山身后,搭手在木傀肩上,踮了脚去瞧。
    虽然看不懂,但热闹还是要凑的。
    沧山指节用力,将花笺对折,偏过头对楚兰因道:你想学认字么?
    我学不会。
    楚兰因摇头,还想去拿他手里的花笺。
    沧山脚下平移半寸,侧过了身。
    剑灵耶?了一声,前踏一步,脚跟抵住沧山鞋边,封住他的退路。
    木傀捏着花笺一抬手,楚兰因跟着要蹦上去抓,却总也差那么点儿距离,死活也够不着。
    其实剑灵也并非真的非要看不可,只是没有想到这木头人还能这样有主见。
    他扒着沧山的前襟,道:字上无灵,我认不出来,给我!
    什么道理。沧山将那纸举得更高,笑道:认不出来还要?
    楚兰因道:多言。
    你跟我学,我教你。沧山单手将花笺叠成一只纸鹤形状,一片灵叶附上,那纸鹤就拍着翅膀飞了起来。
    楚兰因见状,一个巴掌拍在木傀脑袋上,教训道:你真的很叛逆。
    沧山闷笑不止。
    一回头,却见穆忻等人正目瞪口呆看着他们。
    穆师妹小碎步平移到李普洱身边,低声问道:师兄,你说山下那些讲替身的话本子,有没有可能是写实风格?
    李普洱一头雾水:啥替身?
    穆忻:问错人了。
    而那黑鸽子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气呼呼道:大胆!你已经是陛下的魔妃了,怎可和这小白脸通奸!
    通什么?这个词儿楚兰因听着新鲜,眨眨眼转头去看沧山。
    沧山道及时岔开话题,才避免剑灵问出通奸是什么样意思的尴尬问题。
    总之,花笺这事儿就暂时翻篇了。
    弟子们见此处已无危机,也没有真的闲到去吃饭或炖鸽子,而是火急火燎地赶回了来处。
    楚兰因不知道他们要去哪,但这几天凌华宗确实不怎么能见到人。
    李普洱留在最后,在楚长老这里领了一个可维系半日的灵印,就也要鞠身离开。
    刚走了不远,他听见楚兰因在身后道: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我砍条腿给你,灵力也够这十几天。
    李普洱一个踉跄,疑心自己听错。
    可一回头,他就见兰因剑灵真撩了衣摆,似乎正在挑哪条腿比较美观。
    李小道友扑通给跪了,大喊:楚长老,万万不可!
    楚兰因:我又不走路,要腿干嘛?
    低下头,指着没有足环铃的一条腿,朝沧山道:来,就它了,砍!
    不可!木道友,你
    李普洱生怕木傀跟着楚兰因疯,就要扑上去拦他。
    沧山自然没有动。
    他上前一步,站到楚兰因面前。
    李普洱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呼喊声戛然而止。
    起初,凌华宗弟子还会有些畏惧这木傀,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书本上的谢剑尊了,试想一个已经被印成画儿了的人整天在面前晃,也够怕人的。
    但很快他们就适应良好。
    因为这木傀和书上写的谢剑尊一点也不像。
    书里的谢苍山冰冰冷冷,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木傀沧山则不然,他常含着笑,总是温温柔柔没脾气的样子。
    书上的谢苍山,不是站在峭壁,就是站在海边。
    搏击风浪,一剑开山。
    而沧山会和弟子们一起搭房子、拔野草,在灶台边帮师傅打下手,整两个好菜给弟子们加餐。
    他对剑灵也是无可挑剔地耐心,楚兰因有十万个为什么,他能答都答了,不能答的也会变着法儿哄着剑灵开心。
    凌华宗的弟子们都感慨过,这样好的木傀,真是居家外出不二之选啊。
    可此时,李普洱惊讶地发现,木傀面上常着携着的那丝笑,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兰因。
    沧山道:从今日起,你和我学认字。
    楚兰因想说:我学不会啊,天道不让,连谢苍山都没教会呢。
    话未出口,眼前却忽然划过一抹青光。
    天道不让他们认字,就会从根子上掐断他们读写的可能。
    剑灵眼中的世界是由灵力构架。
    就算以灵力写字,在脱离了书写者的那一瞬间,灵源断开,字形也会在剑灵眼前瞬间崩碎,何况是以普通笔墨书写。
    除非是字中寄托了无穷无尽的心意,达到可长年累月附灵的地步。
    那种文章绝大多数出自人间诗赋文章。
    诗篇可流传千古,字字带血,动容天道,但流传的是诗文内容,原稿却大多已随时间风化腐烂。
    楚兰因只见过一次能被他看见的字,还没来及认,那停留笔墨的纸就已烧毁在了火中。
    这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字形。
    大椿木枝,离主杆亦可存活,其枝有造化傀儡之力,蕴纳至清至明的灵源,百毒不侵,生生不息。
    沧山指前灵光闪烁,一笔一划,成兰因二字。
    他道:这是你的名字,寓意美好之前因,你今日看看便罢,且先记得下一字就好。
    以天地为纸,以草木精粹为笔。
    这又是什么?
    楚兰因的注意力非常容易被移转,何况这是他几百年来未有过的经历,他瞪大眼,几乎要把那字形刻到灵体中。
    沧山写完最后一笔,道:贵也,美也,重也,是谓珍。
    兰因。
    珍。
    楚兰因看着半空中青光莹莹的三字,眨眨眼:我记住了,但这是什么意思?难吗,我听不听的懂?
    沧山沉声道:不难。
    这句话的意思是剑灵,你得学着,珍惜你自己啊。
    作者有话要说:
    魔鸽:只有咕咕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10章 闯入
    兰因剑灵准备在动身前通宵读书。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明儿不是要到魔界去当人质,而是要去人间参加科考。
    传信用的黑鸽被找到了新的用处,得以幸免于难。
    就是这个用处,于它而言比较屈辱。
    楚兰因每认十个字,就要他叫一声,用来点数。
    一百五
    一百八!
    二百!
    点着点着,黑鸽还会抱怨:我是魔族信使,你们不能这要对我!
    楚兰因立了一指在唇间,对魔鸽道:嘘。转过头,在沧山的灵力消失前,将空中这行字再记一遍。
    二人依然在摆设用的宗主峰灵堂守夜,李普洱因忙着叮嘱师弟师妹们留山的注意事项,今天就没有来。
    不大的室内,仅一剑一傀。
    原本楚兰因是想读写同步着学,奈何时间太紧,他又从未握过笔,那小小一支狼毫在手里就和滑溜溜的鱼一样,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驾驭。
    好容易写下了字,也是鬼画符,乱七八糟挤成一堆。
    沧山宽慰他,写多了就好了。
    实际上剑灵也知道,自己笔下的字肯定惨不忍睹。
    因为他看不到。
    字不附灵,楚兰因连自己写的东西都看不到,他就和个盲人一般,在纸上划拉,写对写错,全看运气。
    后来他就暂且放弃了学写,只求先多认得几个新字。
    起初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楚兰因并不愚钝,相反,他对字形的记忆甚至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但他理解不了。
    就像沧山念: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楚兰因把字音和字形联系上后,就会问:黍是什么?
    沧山答:是一种农作物,长在北方,像小米一样。
    那离离呢?
    形容这这种作物的排列,一行一行。
    那为何要写这种粮食的排列样子?
    这是一种兴的手法。
    兴?
    沧山想了想,道:就是一首诗先用其他事物开头,然后根据这种事物展开联想,引出诗人所要传达的思想感情。
    楚兰因:嗯。
    这就是听不明白了。
    沧山正要继续给他讲解,楚兰因却忽然说:你直接给我念吧,我照着你的字,只记住音形就好啦。
    沧山不是很赞同:这是死记硬
    我们明天要去魔界了。楚兰因打断他,认认真真地重复:明天就要去魔界了。
    东窗外,夜幕浓稠,星明月朗。
    流水一般的光华透过白纱,照面似成霜雪。
    无妨。沧山道:魔界也一样可以学,我们再
    你让我背完这本。楚兰因抖了抖手里的册子,当年听凌华的先生说,诗三百篇,最值得学。我总要通记一遍,才不至于辜负这么多年的心心念念。
    沧山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道:好,那我念一句,你记一句。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
    在不解其意的前提下,楚兰因的速度堪称一骑绝尘。
    八千九!
    一万九千八百七十!
    两万三!
    黑鸽哑了嗓子:你们杀了我吧!没有尊严的计数鸽不需要活着!
    沧山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但语调却一直平稳,他翻过一页,灵力在半空抄写,并诵道: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黑鸽扑在架子上,正要开口唱数,喉头猛地一紧,徒然张嘴,突然就不能出声了。
    楚兰因与沧山对视一眼。
    有人来了。
    护山大阵重启后,楚兰因更顺手将其中疏漏补全完善,如今有人趁夜色前来,想借大阵的漏洞潜入凌华宗,是不论如何也不能做到。
    但楚兰因可以让他以为自己还能顺利潜入。
    明日出发,元灵却没有取到,仙道盟磨磨唧唧了这么久,再不行动黄花菜都凉了。
    你先藏起来。楚兰因对沧山道:他们一定带了兰因剑来,我离剑身太近就会被封印压制,你看准时机,把剑抢过来,然后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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