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燃望着沈淞月苍白的脸孔,默默捏紧了拳头。
    沈淞月偏过头,朝他安抚的笑了笑,行了,往事先说到这里罢,如何对付朝音和玄真还需从长计议,这段时间风云变幻,暂且先看看今日之事后,各方势力欲将如何执棋落子。
    好!戚燃朝沈淞月用力点了下头。
    沈淞月站起身,亲自给他们安排侍女、院落、饮食起居等等,一切交代停当后,才道:楚前辈、凌霄真君,若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唤我前来处理即可,魔道中人大多不如道门的风雅细致,如有怠慢,还请见谅。
    楚卿点了下头,笑着将怀里眼巴巴的小白放到了沈淞月怀里,自去休息了。
    顾凌霄则是抿抿唇,十分客气地再次道了一遍谢:多谢淞月剑君今日前来解围,顾某铭谢。
    不用,数月前折断了你的本命灵剑,按理说我还该向你道个歉,沈淞月的语调也颇为客气,同时也感谢凌霄真君这段时间对小燃的照顾,遮月剑一事,是我们欠了你的人情。
    戚燃用力咳嗽一声,拉拉沈淞月的袖子,并对顾凌霄露出笑容,凌霄,你先去休息吧,晚点我再来找你。
    顾凌霄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戚燃不太确定顾凌霄是不是在吃醋,正想着,便觉自己肩膀被沈淞月揽了揽。
    走吧小燃,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住的地方,沈淞月低头朝戚燃笑着,我还给你准备了些东西。
    没等戚燃回答,沈淞月便一手搂着小白,一手揽着他,眨眼腾挪到了另一间殿室内。
    这间殿室与方才的那些截然不同,仅有黑白两色,乌黑的梁柱,雪白的靠枕、床帐,明明此时正是午后,依旧散发着浓浓的凄清味道。
    比起住人的房间,这里更像个灵堂。
    戚燃一看便愣住了,抬头看向沈淞月:小师兄
    沈淞月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子里仅留下了淡淡的温柔,来吧。
    他松开揽着戚燃的肩,带他穿过整间寝殿,进入了隐藏在机关背后的暗室。
    不算很大的暗室中,烛火盏盏,沈淞月分明知道这世间没有幽冥地府,却还是立起了逝去之人的牌位,供上了香火。
    剑宗人丁不算兴旺,算上师叔一脉,总共也就十余人,其中有个位置空着,下方尚有经年的残印未消,戚燃知道,那儿曾放置的应该是自己。
    戚燃默默的同沈淞月一起跪了下来,小白也瘪着嘴巴、包着眼泪化作了人形,重重磕下九个响头。
    祭拜过后,沈淞月没有让他们在里面多留,抱起小白,带戚燃径直去了殿外的庭院中。
    院中日光耀眼,树木葱葱郁郁,枝叶被风拂过,留下一阵阵婆娑之声。
    戚燃还陷在低落中有些出不来,沈淞月却抬手刮了下戚燃的鼻子:这么久不见,一来就要给我哭鼻子了么?
    戚燃看向沈淞月他的小师兄,笑容依稀还与当年如出一辙,可他消瘦过后越发深邃锋利的轮廓,已经没有了曾经那如春风般的恣意风流。
    戚燃咬了咬唇,低声道:小师兄,我好想你。
    沈淞月一怔,随即摇头失笑:怎么要拉上我一起哭么?这些年,我可从来没有哭过。
    他嘴上这样说着,此时却偏过头,有些狼狈的眨了下眼睛。
    暖黄的阳光穿过树荫缝隙,隐约勾勒出他精致硬朗的颌骨,与缓缓滚动的喉结。
    小白立刻搂住他的脖子:月月!月月不哭!月月呜哇哇哇哇
    他还没说两句就哭得比谁都大声,倒是把戚燃和沈淞月都给逗笑了。
    好了好了,小白乖!不哭不哭,月月可没有哭了哦!沈淞月抹了把眼睛,笑着揉揉小白的脑袋。
    好一会儿,小白才终于抽抽噎噎的哭够了,师兄弟二人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了下来。
    不说伤心事了,沈淞月取出茶盏、点心、鱼肉干,一碟碟摆到树下的玉桌上,小燃,讲讲你这些年的事情吧。
    戚燃仍是无法说出系统的存在,但做剑灵这事本身却是能说的,一五一十向沈淞月详细讲了遍自己的经历,说到最后时,却难免还是有点羞涩和尴尬:小师兄,我、我还是挺喜欢顾凌霄的,那个、你可别逗他了,他看起来冷冰冰、但内里其实脆弱得很。
    噗沈淞月原本托着下巴听得仔细,这会儿直接笑出了声,咳咳咳、他前段时间跟我交手的时候,可看不出哪里脆弱哦!心计深沉、偏执狠辣倒是挺明显的。
    戚燃自己也有点脸红,支支吾吾道:那什么他挺好的,真的,你放心就是了。
    沈淞月支着额角,偏头笑眯眯的望着戚燃:我们家小燃长大了,都懂得情滋味啦!说起来,白野和二师兄应该早已经跟你谈过心了吧?我还记得,当初整个师门上下,就只有你和小白傻乎乎以为他俩是对好兄弟。
    戚燃无言以对,默默低头啃了口点心,好一会儿才弱弱道,他、他俩在外那么收敛,表现得可完全没有当年追求你的那些男男女女明显
    沈淞月抬手弹了下他额头,果真是长大了,学会关注你师兄的情\\爱俗事了哦。
    戚燃朝他眨了眨眼睛:小师兄,那个照寒魔尊是怎么回事?
    他啊,沈淞月叹口气,为自己又斟了杯茶,他曾经也是你说的那些男男女女中的一员,只是二十年前,他因缘巧合得知了朝音调动魔修围剿剑宗之事,便跟着一起混了进来,那日我能逃出生天,着实多亏了他替我遮掩,后来,我之所以能在灵力俱废的情况下重新步入魔道、恢复修为,也是有他帮我护法引导。
    虽然后来我做了不少事情试图回报他,但沈淞月垂下眸子,啜了口茶,情债终是难偿,他的心意我已拒绝了许多次,他嘴上说对我已毫无心思,可这话谁信?连你这样第一次见他的人都骗不了。这趟去接你们也是,玄镜刚一出事,他就立马跑了过来,反应速度都可以跟我自个儿相比了。
    戚燃听得哑然,只能道:这他非要执着于你,谁也拦不住。
    随他去吧,不论喜欢谁,都是他的自由,沈淞月朝戚燃嘴里又塞了块点心,笑问他,好吃么?以前存的那些糕点,许多都已经坏了,我前些天新去买了些,这款据说是时下的最新款哦。
    清新的柑橘味道在嘴里炸开,戚燃用力点头:好吃!
    戚燃被沈淞月投喂得开心,却不知这方院落外,始终有双眼睛远远的注视着他们。
    姬照寒靠坐在邻殿的屋顶上,心知肚明沈淞月是知道自己在窥探他们的。
    时下的最新款姬照寒低声嗤笑道,堂堂新月魔尊,混到凡人堆里排了足足一个时辰的队,就为了买包破糕点,说出去真够旁人笑掉大牙!沈淞月啊沈淞月,二十多年来老子没在你脸上看到过一个正常的笑脸、也没见你掉过一颗泪,在你心肝宝贝面前,倒是能哭会笑了?
    沈淞月方才说的话,一半是给他那失而复得的小师弟解释,一半分明就是在说给他听、做给他看。
    姬照寒、你还不死心么?
    你以为我不想死心么姬照寒喃喃着,用力捏紧了手里记录着沈淞月笑容的玉简,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扭曲,你不也是没对你的小心肝死心吗?
    连沈淞月自己都不清楚,他濒死之际喃喃的小燃,竟是一直被姬照寒记在心中,误会成了沈淞月挥之不去的心头月光。
    眼看着月上柳梢头,戚燃被沈淞月喂得再也撑不下了,才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小师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哦小白,今天你要跟月月睡吗?
    小白方才坐得累了,已经又化作了犬形趴在玉桌上打瞌睡,闻言一激灵,连忙道:嗯嗯!
    沈淞月笑着把小白抱到怀里,揶揄戚燃:急着回去见你小情人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戚燃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不了!小师兄!说好了不许逗他哦!
    沈淞月抬头看看天,充耳不闻:确实不早了,快回去吧。
    戚燃可太清楚沈淞月的性子了,这模样明显就是:我知道了,但是我还是对那小子不放心。
    戚燃总觉得沈淞月每次提到顾凌霄的表情,就很像是横竖看不惯女婿的老丈人。
    是了,自己八岁起就是被沈淞月一手带大的,他会是这态度也不奇怪。
    啊呸!不对,自己才是女婿!
    戚燃一脸纠结的回了自己的院落,见客厅内点着灯,知道应是顾凌霄萫萫猪在等他。
    果然,一踏进门槛,便见顾凌霄回过身看他,小燃?
    怎么站着?戚燃走过去,伸手牵住他一如既往微凉的手,走走走,去书房吧,我记得有软榻,坐着舒服些。
    顾凌霄任由戚燃拉着,又任由戚燃按着他的肩膀在软榻上坐下,乖巧无比,还轻声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跟淞月剑君感情那么深,又这么久没见,该多聊会儿的。
    戚燃站到他面前,背着手弯腰笑看他:你不是还在等我么?
    顾凌霄低下头,轻声道:我没关系的。小燃,对不起
    戚燃怔了怔:啊?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顾凌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淞月剑君应该不太喜欢我吧?我现在麻烦缠身、又实力不济,根本护不住你。
    这个他也没有不喜欢你,戚燃完全没想到顾凌霄会这么说,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而且要说麻烦缠身和实力不济,我才是吧!你好歹在魔境还经营过些根基,我可是什么也没有。
    戚燃抬手摸摸鼻子,自嘲地笑道:我要修为没修为,要势力没势力,若是没有你们,我现在别说跟小师兄重逢了,只怕连查探的方向都还摸不清。思及当初刚同顾凌霄重逢时,他还恨不得躲得离他远远的,连与他同行都曾反复犹豫。
    小燃,顾凌霄拉住戚燃的手,坐在软榻上,仰头看着他,将词藻化作了最直白的低诉,不会的,你永远都会有我的,不论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喜欢我也好、厌恶我也罢,我都会竭尽全力的找到你、同你在一起。
    永远这家伙,又说了永远。
    戚燃抬手撩起顾凌霄脸颊边散落的长发,为他轻轻别到耳后,凌霄,不要再说什么护不护得住我的话了,也无须患得患失,你能喜欢我,我很高兴,不要因为喜欢我,而把自己时时放在低微的位置。
    可是小燃,顾凌霄定定的看着戚燃,目光如同映着繁星的湖面般,似水温柔、又璀璨动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我不只是喜欢你,我爱你。
    戚燃顿住了。
    顾凌霄执起戚燃停在他耳边的手,缓缓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声音低哑而带着磁性,我也不想患得患失,但我总是克制不住,小燃,我担心你会因为淞月剑君而看不上我,我担心你会因为自己的仇人过于强大而将我排除在外,我担心你会
    戚燃用力抽出了被顾凌霄按在胸口的手,在他一瞬间的失措中,捧住他的脸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是个平平无奇的弟控,,,,,属性是攻
    第61章 轻吻
    顾凌霄的唇也是微凉的。
    戚燃闭上眼睛, 感受着他的唇瓣被自己一点点濡湿、升温,直到顾凌霄微微张开了口。
    唔戚燃心跳如擂鼓,唇齿因顾凌霄的试探而松动了防备, 舌尖相抵时,戚燃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在翻滚上涌。
    随着亲吻的深入, 顾凌霄的手也缓缓环住了戚燃的腰,不知不觉间, 戚燃已经被他用力带得跨/坐到了身上, 直到身体彻底相贴。
    戚燃简直想不出为什么顾凌霄在吻技上也能无师自通,原本捧着顾凌霄脸颊的双手已经无处安放, 只能默默搂住他的脖颈, 仍由他在自己唇间流连。
    唔嗯!等等、顾凌霄你从腰间逐渐下探的手掌惊醒了戚燃, 他勉强别过头, 躲过了顾凌霄还试图追上来的唇瓣,有点慌张的道,摸哪儿呢!快起开!
    小燃顾凌霄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戚燃忐忑的看向他, 只见他眼睛半垂着, 似乎是不敢看自己,眼尾微微发红, 不是往常故作可怜巴巴红了眼眶那种,而是夹杂着某种情绪的淡淡潮红。
    戚燃有点无措, 他刚刚其实就只是想亲一下顾凌霄而已, 没想到一亲就要过火了。
    怎、怎么办?顾凌霄这个样子
    眼看着戚燃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顾凌霄其实心里清楚是自己有点操之过急了, 戚燃本就晚熟, 底子里对□□也是一知半解, 要让他对自己生出渴望,怕是还得费些心思。
    顾凌霄收紧双臂,将脸埋到戚燃的胸口,压低了声音,落寞道:是我逾矩了,小燃,你不要生气。
    不是、逾矩倒也没有,我也没有生气。戚燃磕磕绊绊的,有点不知该说什么。
    脑子里的话语转了半天,最后只剩下他亲上顾凌霄前,脑海里浮现出的那句
    凌霄,我方才其实是想告诉你我、我我我觉得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我们在一起吧,好么?这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完全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流畅。
    戚燃暗暗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红着脸低下头,却正对上顾凌霄抬眼望向自己的目光。
    那双眸子里光芒闪动,开心得十分明显,嘴唇微微抿着没说话,像是只想得起要微笑了。
    戚燃看得也笑了,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顾凌霄眨了眨眼睛,笑容浅淡如春风,却足以融化经年的风雪,小燃,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么?
    戚燃脸颊滚烫,小声道:我喜欢你,顾凌霄。
    窗外月色温柔如水,照亮了白衣少年害羞而坦率的笑容,顾凌霄抬手抚过他嘴角的梨涡,如愿以偿的又得到了一个轻吻。
    原来人世间,真的会有让人如坠梦幻的欢喜。
    新月魔宫正殿中。
    十余名黑衣魔修单膝而跪,一一汇报自己所探听到的消息。
    沈淞月怀里抱着熟睡的小狗,靠坐在寒玉雕琢的描金宽椅上,面无表情的听着,待所有人禀报完毕,方冷淡的开口道:还没有查清玄镜去哪儿了么?
    为首的黑衣魔修垂首道:回禀尊上,玄镜伪装能力极强,我等探遍几大境域,也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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