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患难以避免,只能早做预防,尽量将损失减到最小。
    比如设置义仓,囤积粮食谷物以备灾荒赈济。兴建水利,疏通河道、加固河堤以防患水患
    对了,禹县的那个县令治水有一手,安排他历练几年,能任工部尚书。
    迟阮凡洋洋洒洒说了许多,说完见摄政王不吭声,他探头去看,就撞入了摄政王复杂难明的目光中。
    又来了
    迟阮凡满心无奈。
    你让我说,我也好心都告诉你了,你又不开心,何苦呢?
    迟阮凡抬眸看了眼,确认御书房里就他们两人。
    他起身,走到桌案旁,在锦竹腿上坐下,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
    摄政王抬手,回抱住他。
    王叔。
    刚唤了一声,迟阮凡就被摄政王以唇舌封住了嘴。
    迟阮凡边闭眼回应,边在心里对比他刚刚那番话,和当初烧暗信,哪个情节更加严重,哪个会让摄政王疯得更厉害。
    一吻毕,两人气息紊乱,衣裳凌乱。
    迟阮凡见摄政王抱着他不动了,便在心里得出答案,看来还是当初烧暗信的情节严重些。
    锦竹抱了许久,待到心绪平复下来,才缓缓松手,垂眸为迟阮凡整理被弄乱的衣服。
    他低声道:
    臣知陛下聪慧,只待在宫里,委屈了陛下。
    迟阮凡疑惑,待在宫里有什么委屈的?
    锦竹抿了抿唇,略有些艰难道:
    日后陛下常来御书房,同臣一起看奏折吧。
    看奏折只是个开始。
    锦竹清楚,以小皇帝的聪慧,和他的心软,他早晚会让小皇帝跟他一起上朝。
    那时,就是他们真正开始博弈的时候。
    他只希望自己能多撑一会。
    撑到他年迈,撑到陛下再对他提不起兴趣。
    想必那时的陛下,也能真正独当一面了。
    听到常来御书房看奏折,迟阮凡直接懵了。
    他看向锦竹的目光格外受伤,仿佛被挚爱背叛。
    我不过是提一个建议,你就要这么惩罚我?!
    怎么不仅保皇党想让他掌管大权,连锦竹这个摄政王党的首领,也想让他干活?
    迟阮凡又急又气,不由道:
    王叔,我都陪你睡了,你竟然还要我做这中事?
    一起睡觉和讨好摄政王无关,是他听从内心的选择。
    但迟阮凡这时急了,说话就有些不管不顾。
    锦竹低垂的睫毛快速颤了颤,他缓缓抚平迟阮凡肩上的褶皱,道:
    抱歉,陛下还不能直接上朝。必须从看奏折开始。
    迟阮凡敏锐捕捉到重点,惊道:
    你还想让我上早朝?!
    迟阮凡立刻从锦竹腿上下来,后退数步,厉声道:
    我告诉你不可能,御书房朕不来了,早朝也不可能上,你死了这条心吧!除非除非你病得下不了床,否则别想把政务推给朕!
    说完,迟阮凡转身就走。
    锦竹被迟阮凡的一通话震得头脑发懵,连迟阮凡气冲冲走时,都忘了将人拉住。
    御书房彻底寂静下来。
    锦竹独自坐了许久,还是不敢相信小皇帝那些话所表露出来的意思。
    小皇帝不喜欢看奏折,更不喜欢上朝,还不喜欢处理政务。
    不对,已经不是不喜欢的范畴了,而是抗拒。
    这是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真的可能吗?真的会有人不爱权势?
    那人还是皇帝,只要争一争,就有可能得到普天之下最强的权力。
    锦竹强行按捺住思绪,匆匆批阅完奏折,便起身往朝阳殿而去。
    今日锦竹回来得早,天色还未黑。
    小皇帝正在逗弄着新养的鹦鹉,见他进来,只是抬眸看了眼,就移开了视线。
    明显还在跟他置气。
    陛下。锦竹在迟阮凡身后坐下,伸手环住他的腰。
    宫人们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在安永忠的带领下垂首退下。
    安永忠离开前,还拽住杵着没动的旺喜,将人强行拖了下去。
    摄政王和陛下办事,你杵在里面作甚?
    要是真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就算摄政王不动你,之后陛下也不会留你。
    迟阮凡垂眸看了眼腰上的手,很快收回视线,继续捧着谷米,看那鹦鹉站在他手上进食。
    臣不懂陛下,锦竹顿了顿,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低声继续说:
    若陛下不喜权势,为何还留在皇宫,留在臣身边?
    仅仅是不在他身边就没法入睡,并不足以说服他。
    王叔是想听我剖心?迟阮凡道。
    臣想知道陛下所求为何。
    是人,就有所求。
    不爱权势,那是什么让小皇帝留了下来?
    锦竹以前不敢去探听小皇帝真正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将所有权利捏在手里,陛下定然是恨他的。
    就算不排斥他的亲近,愿意同他行天底下最亲密之事,并能从中得到一些快乐小皇帝的内心深处,必然也存着恨意和屈辱。
    但现在,他想知道一个答案。
    哪怕那个答案会把他伤得很深,他也在所不惜。
    迟阮凡等鹦鹉吃完谷米,将它放到桌上,拿过手帕擦了擦手。
    随后,他端起旁边的热茶,回身喂给锦竹喝。
    锦竹看了迟阮凡一眼,顺从着起唇,饮下了半杯茶。
    迟阮凡问:王叔,这茶好喝吗?
    锦竹所有注意力都在小皇帝身上,哪知道这茶好不好喝,能尝出没毒就算不错了。
    他感受了下口中的余味,还是道:好喝。
    不苦不涩,清香萦绕,主要是小皇帝亲手喂的,当然好喝。
    迟阮凡也喝了口,道:川宁贡茶,每年仅产十两,皆入皇宫。
    这就是我要的,迟阮凡看向锦竹,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锦衣华服、玉馔珍馐,还有绝色佳人。
    说着,迟阮凡倾身,在锦竹唇上轻啄了下。
    锦竹微顿。
    如果小皇帝要的是这些,他当然会满足他,给他世间最好的一切。
    但
    臣并非绝色。锦竹道。
    他的长得也是极为俊朗,容貌这一方面,算是自小被称赞到大。可在皇帝面前,他也只能称一句不算差。
    陛下之容颜,才是能让天下粉黛无颜色的世间绝色。
    迟阮凡不知道锦竹心中所想,只以为武将出身的摄政王,接受不了这般形容。
    他改口道:王叔英俊勇武,气宇轩昂,我甚爱之。
    锦竹收紧手臂。
    迟阮凡都以为他要吻上来了,却见对方沉默了会,抿唇道:
    臣比陛下年长,会先陛下老去。
    迟阮凡:
    如此好的气氛,你却在纠结这中东西?
    王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朕已经快六十岁了。
    他见过自己容颜衰老的样子,也见过很多人衰老的样子,所有人都将老去。
    容貌好或不好,都不过只是一具皮囊。
    他爱的,从来不是皮囊。
    小皇帝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且荒诞至极,锦竹却从他的目光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陛下
    锦竹捧住迟阮凡的脸,凝视其双眸,郑重道:
    锦衣华服、玉馔珍馐,还有臣自己,都是陛下的。
    臣以性命,护陛下一生富贵荣华,无忧无虑。
    气氛又回来了。
    迟阮凡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各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誓言在脑海中回荡,却觉得说哪个都缺了点意思。
    他干脆抬手扣住摄政王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锦竹专注回应,就算中途感觉头上一重也没停下。
    等两人微微分开时,锦竹就透过对面桌上的铜镜,看到让他头上一重的东西。
    是小皇帝养的那只白鹦鹉。
    那傻鸟还歪下头来,睁着黑豆似的眼睛看他们。
    锦竹不介意被一只鸟围观,他埋头与小皇帝厮磨,在擦过其喉结时,问道:
    这鸟放在外边,不会飞跑吗?
    迟阮凡闻言睁开半眯的眼,伸手让那鹦鹉飞到他手上,含笑道:
    已经养熟了,还很认笼子,就算飞出去,到了晚上也会自己回笼睡觉。
    锦竹感受着小皇帝喉结的震动,有一瞬的出神。
    他之前把小皇帝和笼中鸟类比,现在想来,却觉得自己也是那鸟。
    他养鸟人和笼子,就是他怀中所抱之人。
    他养熟小皇帝的同时,小皇帝也养熟了他。
    第69章 番外重回前世
    迟阮凡从睡梦中苏醒, 只觉头有些昏沉。
    怕是昨晚酒喝多了。
    自从王叔去后,他每日入睡前必须喝上一杯酒,夜里才能睡得安稳。
    睁开眼, 龙榻上一如既往的空荡, 只有他一人。
    迟阮凡不喜欢这样空荡的龙榻, 他完全没有赖床的想法,撑身坐起, 在宫人的服侍下穿上龙袍。
    渐渐的, 迟阮凡感觉到有些不对。
    怎么服侍的宫人好像换了一批?
    仔细看去, 又都是他眼熟的人, 甚至还能叫出名字,仿佛他们已经在他身边伺候过许多年。
    迟阮凡抬手揉了揉额角。
    王叔去后, 他的脑子也越发不好使。
    终究是年纪大了。
    正想着, 一个小太监捧来净手的热水。
    迟阮凡习惯性伸手,只是手还未碰着水面, 他就顿了住。
    缓缓挪开手,迟阮凡看向水中自己的倒映,双眼骤然睁大。
    精致俊秀的眉眼, 光滑无一丝褶皱的皮肤, 乌黑的发丝
    这水里倒映着的人, 分明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这是年轻时的他自己。
    迟阮凡环视周边的宫人。
    这些人面上无一丝异样, 仿佛他们本就伺候的是一个年轻的帝王, 而不是一个年迈的老皇帝。
    迟阮凡微睁大眼。
    他想起来了!
    他知道为何这些宫人明明换了一批,却依旧让他觉得分外熟悉了。
    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今生摄政王为他安排的人, 而是前世在他身边伺候的宫人!
    他又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前世!
    迟阮凡的手微微颤抖, 他强做镇定地发问:
    现在是朝康几年?
    太监总管轻声回道:
    回陛下, 昨晚刚过大年夜,现今是朝康十一年了。
    朝康十一年。
    他登基的第十一年,亲政的第六年。
    迟阮凡侧头,透过半开的窗户,在宫灯的映照下,看到外边飘雪的皇宫。
    摄政王呢?
    迟阮凡的手不颤了,声音在颤。
    明明殿内有地龙供暖,他却感觉体内的血液凉得像外边的冰雪。
    前世,摄政王就是死在朝康十一年初的雪夜。
    曾经他刻意忽略,不去回想的事,尽数在脑海中浮现。
    他与摄政王争斗,金国趁机开战,摄政王带兵出征。
    待摄政王归来时,皇宫和朝堂,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没过多久,他就成功扳倒了摄政王,将其软禁于摄政王府。
    接下来的几年,他一心扑在朝政上,励精图治,最终灭掉胃口越来越大的突厥,打废虎视眈眈的金国。
    大晋空前强盛,举国欢庆,臣民山呼万岁,他过了登基以来最舒畅的一个年。
    随后,看守摄政王府的禁军来报,摄政王去了
    皇帝的问题,让太监总管顿了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晋只出过一个摄政王,陛下问的是谁,他心知肚明。
    但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天子曾在那人的压制下,屈辱过了许多年。
    自从陛下亲政以后,摄政王就是宫里不可提起的禁忌。
    不过一瞬的停顿,太监总管就收到了皇帝仿若要杀人般的凝视,他忙道:
    回陛下,锦王爷正被软禁于王府,此时,应当是在王府里。
    当今天子亲政后,不知为何没有剥夺那人摄政王的称号,太监总管却不敢在陛下面前称其为摄政王,只敢叫一句锦王爷。
    在王府听到这个答案,迟阮凡才感觉身体没那么寒冷僵硬。
    还好,王叔还活着。
    又或者是禁卫还没来得及将王叔的死讯传入宫。
    想到这个可能,迟阮凡连洗漱都顾不得了,鞋子都没穿就匆匆往外走。
    备车马,去摄政王府!
    太监总管来不及劝阻,只好抱上皇帝的靴子腰带狐裘等,追了上去。
    陛下!早朝时间就要到了。
    今日罢朝!迟阮凡头也不回道。
    所有听到这话的宫人禁卫皆是一惊。
    自从陛下亲政以来,除每年千秋节休沐一日外,就从未停过朝会。
    今日,陛下竟罢朝了。
    迟阮凡坐上前往的摄政王府的马车。
    大太监把一个暖手壶塞到他怀里,随后蹲下.身,给他暖足穿鞋,嘴里还念叨着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这般不爱惜身体云云。
    迟阮凡听不进任何声音,他掀开窗帘,看着外边的景色,不时催促驾车的禁卫加快速度。
    前世,王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死去,事后得知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上天让他再回到朝康十一年,可万万不能让王叔再没了。
    他可再遭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陛下,锦王府到了。
    禁卫的话刚说出口,皇帝就拉开车帘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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