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来不久。
    沈折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邻居,他还记得之前和岁管家闲聊时,就有说到莫回头的隔壁住着个剑修。
    他们两家邻里间关系很不错,莫回头请剑修吃过好几次饭,每年冬天这人也会送些柴火来。
    剑修虽说是剑修,但修为和沈折雪半斤八两。
    岁叔听其他邻居传言,说这剑修是修炼时走火入魔,把身体给修废了,于是干脆弃道归俗,现在在做给人跑商押货的活计。
    一跑跑半年,一歇也歇半年,平日里也碰不上几次面。
    剑修大抵也没有颜面用以前的名字,入城时随口起了个诨名,叫周二。
    彼时沈折雪还吐槽,真是似曾相识的起名方式啊。
    剑修周二咕嘟咕嘟喝了酒,信手拨起怀里的琵琶。
    沈折雪听不出曲调,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汉子人虽长得糙,琵琶弹的真是不错。
    只是
    如果弹琵琶时身后没有飘着那几团鬼魂,这曲子应该更加动听。
    修真人其实不怎么会招鬼,因他们灵气阳气旺盛,鬼魂对这类气息比较讨厌,会刻意回避。
    可诸如沈折雪、周二这种落魄修者,身上灵息不足,体质还异于凡人,在夜里易滋生阴气,引来一些游魂野鬼。
    不过跟着周二的这几团鬼实在是太弱了,估摸着也是鬼中战五渣,实在起不了什么威胁。
    婉转弦音未尽,周二突然看向对沈折雪身后,嘿!
    沈折雪顿时脊背一凉,下意识就要捏诀抵御。
    周二吹了声口哨:哎呀,小时渊,你居然也会爬房顶,你居然还能上房顶,这真是奇了。
    沈折雪回头,见时渊正吊着半边身子在外边。
    他腿没力,上房要人从旁辅助,这打辅助的便是厨娘暮娘子,暮娘人形生的瘦弱,趴在房沿吭哧吭哧想把时渊拉上来。
    小祖宗啊!沈折雪跟着哎呦一声,扔了酒就去扶他,你上来干什么?
    时渊握住沈折雪的手,跌坐在屋脊上,示意暮娘子可以回去休息。
    暮娘子不肯,一撩裙子在边上坐了。
    时渊坐稳了,抬眼时眸底融着月色,轻声道:梦到师尊了,暮娘说你在这里。
    哈?师尊
    周二听罢突然把头埋在酒坛子,似是在笑:真给你用水镜找到了啊?送上门来收徒的师父?哈哈哈哈
    沈折雪用大氅给时渊裹严实,忍不住瞪了那笑得不成样子的周二一眼。
    时渊的脸颊不经意间蹭到沈折雪的手侧,他面上生热,扭头看向周二,道:周大哥,数月不见,你可安好?
    好,好的很!周二灌了口酒,高声笑道:不能再好了!含山那帮子混蛋,飞扬跋扈给谁看,老子运货走的是官道,大道朝天,凭什么给他们让路?
    他仿佛已经醉了,说话颠三倒四,不着前后,又抬脚踢开酒坛子,将那琵琶往怀里拢了拢,五指翻飞拨起了弦,是一支新曲。
    前半调铿锵急促,如金石掷地,后半曲悠长似叹息,淙淙如泣如诉。
    他身后浮动的鬼魂飘飘忽忽,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那个
    等到周二弹完,沈折雪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你身后这些鬼,真的没关系么?
    周二不在意地摇手,他身后鬼团猛地挤在了一起,像是变成了个巨大的发面馒头。
    大面团子抖了几抖后,突然向四面八方溃散而去。
    沈折雪还当周二用了道术,片刻后,在之前鬼团的位置,渐渐亮起几点青光,一团新的鬼魂慢慢浮现。
    这团鬼的体积看起来还没刚才那团一半大,但依这架势,估计是这片的老大。
    就像寻常人看不破妖魔的化形,凡胎不能真正看清鬼魂们的样子。
    肉眼所见,不过是一团团的气。
    想要见鬼形,或要修习冥道当冥修,或开净虚天眼之术。
    净虚天眼术施展起来比较耗灵气,且要求有灵气供给,目前这屋顶上三个人,谁都用不出来。
    不过人族一般也不怎么想看鬼魂长相,因为大多都很辣眼睛。
    这位片区鬼老大比较活泼,胆子也不小,绕着周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身侧。
    周二朝那团气咧嘴笑道:你还没走呢。
    转头对时渊道:你看,我就说它是来听琵琶的,这说明老子弹得好。
    时渊无奈摇头,就连一旁的暮娘子都笑了。
    她一哂,这鬼显然是贪图他外泄的灵气,搞不好还馋他的身子,说甚么听琵琶,难不成还能是只风雅鬼不成,好蠢的人族。
    周二并不在意,指了指沈折雪,居然就这样直白地问时渊道:你这师尊是哪里来的人啊,教的了剑术心法吗,小子,你就是不愿让我带你是不是?
    沈折雪刚觉得这人还挺健谈,一听这话就打脸了。
    好家伙,邻居大哥居然是个抢饭碗的同行。
    他张口要说道几句,但转念一想人家还真的没说错。
    论剑术,他沈折雪就是个浮空离地五尺剑,纸上谈兵第一名。
    时渊却说:师尊甚好。
    周二晃荡着酒坛,似是轻笑了一声。
    时渊话术婉转,又道:是周大哥剑道凌厉。
    凌厉凌厉个屁啊,要真凌厉我还会被含山那帮兔崽子撵着打?周二轻飘飘带过了之前那个话题,自嘲一笑,将那酒坛喝见了底。
    放下酒坛时,他咂嘴说起了另一事,不过最近你可要把你院子里那些小妖怪小魔物都管好了,含山那边派了支精锐去廊风世家,保不定会路过云沧城,你那些小毛团子,别被他们抓去开炉炼丹。
    现在还能抓妖物炼丹?暮娘子诧异状。
    你们这就不懂了。
    周二解释道:妖界的妖怪来到四界,都是签了生死自负的文书,即使我们这里不许滥杀无辜,但人家含山也能做到一手遮天,死个把妖怪算的了什么。
    扭头对身后的鬼团子说:你也是,躲好点。
    鬼团子颤了颤,不知是害怕还是答应。
    这事关乎到莫回头的妖物,时渊难免谨慎,他们去廊风世家接先定下徒弟?按道理几个月前就该来了,怎么现在才到?
    廊风城的廊凤世家是修仙界的高门世家,却不似其余世家般在近些年走下坡路。
    他们行事低调,家风良好,传有上古凤凰血脉,每一代都能出几个修真新秀。
    除去邪流这一件大事,几大宗门间到底存在潜在竞争关系。
    这就和沈折雪的世界里每逢高考后知名高校抢状元一样,大宗门会提前去到最有潜力的世家拜访,早早把嫡系弟子给定下来。
    几个月前就去了一波,太清含山的都有,但不知为何,半路上人不见了。
    不见了?
    对,不见了。
    周二的指尖按在琵琶弦上,施力一拨。
    铮
    弦音撕开了寂静的夜晚。
    两派的弟子,以及廊凤家的晚辈,都在廊风城外不足十里,凭空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时渊:廊风城里的廊凤世家师尊,他们为什么要故意考验视力?
    第6章 失踪
    周二走南闯北消息灵通,提这一嘴,无非是教时渊照看好他一大家子的非人。
    时渊仔细叮嘱了莫回头里的小妖魔们,也就照常过活,未太在意。
    就连沈折雪也没把这事往心里去,他才不会闲到去和太清宗打照面。
    但直到五日后,出去采买年货的宁朝一行人仍未能按时返回,廊风城失踪案的疑云,终是渐渐笼罩在了莫回头的上空。
    来往云沧城与廊风城间,赶马车只需一日半,徒步走不过三四日。
    宁朝等人因是去赶集,自然骑了马带了车,他们仿照凡人的出行方式,并不代表他们会如同凡人那样被天气、山匪等不可抗力耽误行程。
    人没回来,时渊就尝试用水镜联络她们。
    魔物们用不惯修真者的水镜,时渊坚持让他们外出时至少要带上一面,看或不看则随她们的心情。
    第五日傍晚,时渊再度放血,呼唤起宁朝的水镜。
    血珠坠在镜面上,荡开一层朱红波纹,如石投水般荡起了涟漪。
    可涟漪散后,镜面依然是漆黑一片,毫无回响。
    时渊手掌滴落的血珠渐串成了线,水镜表面染成了淡红色。
    沈折雪抓住他的手腕,停吧,半个时辰后再试。
    水镜认主,时渊又是凡胎,唯有鲜血才能启用修真者的法器。
    沈折雪取来纱布和药粉,把时渊的伤口包好。
    这几天下来,时渊每隔几个时辰就要放一次血,手掌中已划了好些口子。
    沈折雪恨不得原地开发出密码解锁功能,带动修真界信息流通的蓬勃飞跃。
    打听到了!
    周二风尘仆仆走进莫回头。
    他身上还是前几日那身补丁衣裳,头发潦草用手抓了两把,抓出个不知如何描述的造型,还在腰间别了把木剑,刀工粗糙,形如打狗的木棍,不过勉强也能算是个带剑的剑修。
    岁管家赶紧迎了上去,怎么样,一道外出的福婶和赵老先生一家回来了吗?
    没,这几家已经报官了,云沧城还有七八户走丢了人的,都是去廊风未回,云沧世家的人在安抚他们。
    周二渴得厉害,拎起桌上的茶壶揭开盖子直接饮,待他灌下半壶,喘了口气道:现在的说法是让我们先等着,他们在派人去找。
    岁叔双手抠着龟壳,急的直跺脚,等、等!廊风城都
    廊凤世家丢的是他们的嫡系,不可能不倾尽全力去找。
    时渊补全了岁叔的未尽之言,这件事至少压了三四日有余,廊风城外究竟有何古怪?
    沈折雪不解:既然已知有古怪,为什么不封道。
    周二当机立断:没什么等的了,他们很可能是在抛饵。
    沈折雪也赞同,起身说:借我点法器,我去看一趟。
    高品级的仙器能补给灵气,只要灵气足够,沈折雪邪流都不怕。
    他要跟着岁管家去开莫回头的宝库,时渊忽然叫住他,师尊,我与你同去。
    不行。沈折雪回绝,此事不同寻常,我心里有分寸。
    周二皱眉道:时渊,你是莫回头的主人,守住这里也是你要做的事。
    时渊心脏不知为何猛地一沉,好像有一团血肉重重地掉进他的胸腔深处。
    他垂下眼,从袖袋中取出一物。
    霎时,屋内白光大起,墙壁家具似是披上了一层霜白月华。
    小主子,万万不可!
    岁管家突然急了。
    他用双手将时渊掌中的物事包拢住,慌乱道:您别冲动!宁朝她我们到底是主子派来伺候小主子的人!
    岁管家竟一转方才担忧,口不择言:万一她们没了那便是没了罢!如何能让您
    岁叔。时渊打断他。
    时渊并不直视岁管家的眼睛,垂目道: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岁叔,您也是从父王那里出来的人,不可能没有听过那些传闻,与其沦落到那般境地,用这个东西逃命,不如用在现在,也算还了你们。
    沈折雪听他们一来一回,有些跟不上节奏。
    可他隐约能感觉出,时渊家里也许有什么皇位要继承啊。
    周二抄着手,啧啧两声:哎呦喂,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帝子降兮的傀儡术巅峰法器列星?我不会要被灭口吧。
    时渊摊开右手,掌心躺了一块温润玉石。
    玉石中似洒雪落星,石下凿孔,系了一条串星珠银月的带子,带尾垂下淡紫色的流苏。
    昔日帝子降兮的镜君大婚,光是列星便复做了二十三块,我父亲一方之主,分得一两块并不奇怪。时渊道。
    列星这个东西,沈折雪在书上看过,是个很厉害的灵器。
    帝子降兮以三物闻名,分别是:观星象、卜命途、傀儡道。
    相比于玄乎命途和莫测变化的星象,世人更易信服于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
    造化傀儡,以假乱真。
    帝子降兮诸位灵君的傀儡道横行各界,民间甚至流传着他们一傀荡千邪的传说。
    而列星灵器,则是帝子降兮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其内傀儡以上古扶桑所制,秘法烧制,宿有灵咒,能剥离人魂附于傀偶。
    此物百年间只做了三代,据传第一代的列星与其配对的南指月,威能几乎直逼天道法则。
    时渊话少人狠,翻手间列星用力嵌入割伤的左手,纱布渗血,瞬息将这块莹润的玉石浸地鲜红。
    岁管家阻止不及,刹时老泪纵横,几度隐忍后,长叹一声,瞬间像是老了百岁。
    推他进去,傀儡快要出来了。你们注意照顾着他的肉身,多晒晒太阳,小心磕碰。
    周二似乎懂些门路,让岁叔把时渊推回卧房,祭起结界防止列星气息外流。
    两人即刻离去。
    周二耸肩,瞥眼看见还站在原地的沈五,笑道:怎么?气你徒弟自作主张,看不起你?
    沈折雪双手贴在身侧,直直站着。
    周二笑了一声,哎呀哎呀坐在桌边吃起果盘里的橘子,抬眼对他道:你这徒弟,眼巴巴着去送死,每天心心念念都想有个人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食指敲着桌子,橘子皮在他手里搓了搓,周二话锋突然一转:你是太清宗的人,犯了什么事,跑到这里来招惹他?
    他比出一个五的手势,别不承认,你捏诀的习惯,太清宗内门弟子,至少五十年上的修炼才可能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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