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酩一缕额发搭下来,划过眉眼,你想多了。
    你积极得让我害怕。
    宗门是我家,建设靠大家。
    江荇之惊悚,桀骜如柏慕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钟酩说完把他拎到一边坐着,你在这儿待着,杵在岔道口有点挡路,耽误进度。
    绝对是被什么蛊住了。
    宗门的改造有了钟酩的加入,几乎是神速推进。
    山头的布局换了个模样,江荇之心血来潮飞身上天俯瞰而来,讶然发现此处竟隐隐盘成了一个龙脉。
    左引渠谓之青龙,右修道谓之白虎。前有坪谓之朱雀,后坐山谓之玄武。龙穴居中,天时地利人和。
    四周笼着一圈白雾,恍若仙云弥漫。
    江荇之左瞅右瞅:这山旮旯整得还挺像一千年后被称为帝下之都的昆仑。
    简直就是低配版,干脆把这山包包改名为小昆仑!哈哈!
    他被自己的低配版复刻逗乐了,落回山头时还在咯吱咯吱地笑。引得刚刚回宗的无芥和从林间走出的钟酩一阵侧目。
    钟酩无奈,江荇之,你不要笑得这么
    江荇之咯吱咯吱,什么?
    钟酩,鸡贼。
    江荇之现在心情好,也不计较他的措辞,大方地同人分享了自己给这山头新更的名字。钟酩眸光微动,为什么是小昆仑,大的在哪儿?
    咯吱戛然而止,江荇之这才回忆起舆图上似乎没有昆仑。
    他说,那不要小,就叫昆仑。
    反正是他私底下叫叫,又不会影响什么。
    经过几天动工,风水改造完成。
    无芥的业务也如火如荼,给归雪门增添了不少的收入。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江荇之在院中新栽了一片仙草,从开凿的河渠中舀来灵泉浇沃。一截纤白的手腕从宽大的袖摆间伸出来,转动间撒下滚滚水珠,反射着太阳光晶莹透亮。
    水珠间倒映出细碎的身影。
    江荇之转头正瞧见隔壁院落的钟酩出门。后者这几日时不时就往山下走,以前见到自己都要说一声去哪儿,现在一声不吭,正气凌然中透出一股狗狗祟祟。
    他没忍住将人叫住,柏慕,你去哪儿?
    钟酩停下来,散步,你也要来?
    不来了。江荇之虽然好奇,但还想着保持距离。他说完看前者毫不留恋地点点头,转头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难不成真被什么蛊住了?
    江荇之放下水瓢,细细拧眉:而且总感觉,柏慕腰间的钱袋子一天比一天瘪?
    出于对自己座下门众的责任心,江荇之思索一二还是偷偷跟了过去。
    从山头往山下走的路只有一条,他隐匿了气息一路追上,前方的石阶层层递减,却没看见那道熟悉的背影。
    再往前一些就是无芥住的院子了,江荇之停下脚步,悄悄探头。正看着,贴近耳边的地方蓦地落下一道声音,跟踪我?
    卧槽!江荇之吓了一跳,转身回头往后一仰。
    一只手飞快地揽住他的腰,将人朝身前带去。砰!一声闷响。石阶高低的落差下,江荇之鼻子刚好撞进坚实的胸口。
    嘶他推着钟酩的肩膀仰头,林荫间后者低头看来,眼底似乎带笑。
    江荇之偷偷尾随,本来就心虚。加上对方出现得毫无征兆,恐怕是第一个让他察觉不到气息的人,双重惊吓之下,他心口砰砰直跳。
    你怎么在这儿?
    那我该在哪儿?钟酩下了石阶,和江荇之齐平,该在你前方的视野里?
    江荇之把他胳膊拎开,按出发的前后顺序,理应如此。
    所以,你偷偷跟着我做什么。
    我也是顺路下山。
    钟酩笑了一声。江荇之恍惚想起,一个多月之前,也是在这座山头,前者用同样的借口尾随了自己。
    他岔开话题,瞄了眼钟酩腰间的钱袋,柏护法,你最近花销是不是有点大?
    钟酩笑笑,嗯,我以后注意。
    江荇之哽住,这话说的跟自己可以管他钱似的。他解释,我是怕你掉入某些消费陷阱,比如买些什么养生长寿一步飞升保健品。
    我还不至于这么痴呆。
    是吗?
    怕人继续追问,钟酩不露声色地瞟了眼无芥的小院儿,转移话题,倒是你,多久没去收割了?
    一句收割心照不宣,江荇之一拍脑袋,果然被顺利转移的焦点!
    他袖子一甩转身离开,说得对,我去趟洵阳城。
    再次出现在商家典当铺,掌柜一瞬目光如炬!
    他热情中透着急切,客官,您可终于来啦。
    江荇之摸了枚玉石放上去,前些阵子有事。
    掌柜叫伙计算过价钱取来灵石,眼角笑出褶子,收购玉石的那位客人都来了两次了,我还怕您再不来了。
    怎么会。江荇之状似随意地问道,是同一位客人收的?
    既然是一整套,自然是同一人收购。拆开了价值不是大大折损嘛。
    江荇之笑笑,可不是吗。
    很快伙计递来了灵石,江荇之掂了掂口袋,比他预计的价格已经高出两倍。他照例留下一句工作加油,转头出了当铺门。
    绕过屏风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一位进门的客人。
    看着衣着普通,相貌平平,身上带了些修为,但有种遮遮掩掩的古怪感。
    擦肩不过一瞬,江荇之收回目光迈出当铺门。明盛的日光从头顶射来,他眯了眯眼:好像是个魔修。
    难得进了趟城,江荇之逛了一圈买了些零嘴才回归雪门。
    回去时夕阳西下,钟酩正坐在院子里。一身玄墨长衫鎏银束腰,昂藏七尺。
    身侧的月季这些日子被滋养得繁盛,绽放似不灭的烈焰。他听见动静侧头看来,金色的余晖给人勾勒出一圈灼目的金边,双色交织下如画一般浓墨重彩。
    去这么久,逛了些什么?钟酩长腿一放起身。
    江荇之把怀里的零嘴捡出几个分给他,买了点磨牙的。
    钟酩接过来,丢了两块冰糖山楂到嘴里嘎嘣嚼碎,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在味蕾。他舌尖扫掉齿尖的糖渣,汤池已经修好了,要不要去泡泡?
    江荇之眼睛一亮,看他的目光充满赞赏,你速度真快!
    钟酩按下某些微妙感,揉揉眉心。这不带门把的嘴和粗壮无比的神经,什么时候才能给治治。
    池底用阵法维持着水温,你去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我给你调。
    嗯嗯嗯。
    靛蓝色的长衫哗啦一翻,江荇之已经喜滋滋地跑回屋里放了零嘴准备去汤池。
    林间的汤池大概两丈长宽,不算太大,但修得精致。门主要泡的汤池,无芥、诛严等人自然不会共用,就江荇之一人来说足够他翻腾。
    四周的林木原本枯黄,现在被钟酩不知从哪儿引来的灵泉脉温养着,重新焕发了生机。正值入秋时节,大片金光的叶子簌簌掉落,挑染着火红的叶尖,煞是好看。
    清汪汪的一池泉水冒着袅袅热烟,池边铺满了圆润的鹅卵石,江荇之赤脚踩上去,竟然也是热乎的。
    好舒服他发出一丝喟叹,雪色的中衣和浅蓝色外衫披在肩头。
    钟酩站在他身后,在这金光一片的林中,江荇之绰约的身影恍如谪仙。
    映入眼底,光景绝旖。
    哗啦、蓝白相映的身影没入水中,墨发在水面散开。江荇之浑身裹在热水中,舒服得靠在岸边眯上了眼。
    钟酩走过去,在池边单膝蹲下,看向仰脸而来的人,水温合适吗?
    江荇之睫毛沾了水,湿漉漉地闭着,喉头模糊地滚出一声嗯哼。
    钟酩看他被泡得酥酥软软,忍不住笑了一声,也不走,就半蹲在一旁垂眼把人看着。从清隽的眉眼,到贴着湿发的侧脸,从仰起的脖颈,到被水浸没的颈窝
    一切都让他心生喜欢。
    好几百年的喜欢,持续到现在竟然还有增无减。
    江荇之没有感受到头顶的视线,他应过一声就闭眼放松下来。过于舒适的环境下,他竟然脑袋一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在混混沌沌的意识中,又浮现出那日皓生门花园里的情景。
    四周是熟悉的布景,石桌前坐着他、无芥和楚昀。无芥说,贫道觉得江长老更需要算算姻缘。
    他摆手,这个不用算,本尊就算有姻缘,也隔得老远。
    接着便听无芥道,不远,近在眼前。
    话音一落,玄色的身影绕出假山朝他们这方走来。他抬头看过去来者近了,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竟然是墟剑。
    江荇之惊得愣在原处。
    大概是觉出他的呆滞,墟剑低眼笑了笑,一手伸过来覆在他的颊侧,指腹温柔擦过,在想什么,荇之?
    荇之。
    江荇之心头怦然一跳,啪地就站了起来!
    哗啦水面晃动。
    钟酩蹲在池边,看江荇之似受惊般动了一下,随即整个人顺着池边就往水里滑下去。水面瞬间漫过了下巴,而这人居然还没醒。
    钟酩,真够厉害的。
    他一跃跳入水中,眼疾手快地托住了面前这粗神经的人。手掌覆在后者颊侧,指节把在颈后,用力一托轻巧地将脸托出水面。
    入手的触感细腻如玉,一缕缕墨发勾缠着他的手腕。
    钟酩垂头看去,一俯一仰的位置很适合接吻。只要他俯身而下,就能衔住那湿润的唇细细含吻
    他指尖一颤,将人叫醒,江荇之。
    荇之。迷糊之中,江荇之耳边传来低唤,脸颊上覆着带了剑茧的手掌,和梦中的触感一模一样。他眷恋地没有睁眼,顺着心意扭头一翻。
    噗通。细细的睫毛蹭过掌心,半张脸埋入了钟酩的怀间。
    作者有话要说:  江荇之:咸鱼翻身,噗通!
    钟酩:心脏爆炸,噗通!
    江荇之:居然梦到墟剑这样对我!
    江荇之:摩多摩多~ovo
    第25章 藏剑阁主
    江荇之半张脸埋了进去, 嘴唇就紧贴在钟酩的心口。
    钟酩有一瞬脑海里是空白的,四周没了声音, 只剩自己一声急过一声的心跳响彻耳际。噗通、噗通
    直到贴在心口的地方传来一声梦呓般的声响,墟
    他手下陡然一紧。
    唔!江荇之蓦地被一只大掌捏住脸颊,嘴都挤成了一个o型。他眼睫一眨睁开,视线里出现钟酩近在咫尺的脸。
    他瞳孔一缩,嘴还被捏着,喔?
    钟酩将他哗啦一声托出水面,呼吸急促,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江荇之处在状况之外, 顺着对方的问话回想梦境墟剑?
    卧槽!墟剑。
    他在梦里把柏慕换成了墟剑,怎么会这样?
    带了薄茧的手掌还蹭在他脸颊上, 一阵刺痒。不知是不是受到热气的蒸腾,江荇之脸上热得发烫。
    他该怎么解释?墟剑?柏慕又不知道墟剑是谁。况且叫着墟剑的名字滚到柏慕怀里, 怎么想都不对。
    他把脸从钟酩手里拔出来,我是说
    什么?
    嘘, 别吵我睡觉。
    两人贴得很近,江荇之说完发现自己的发丝还缠在对方的手腕上,丝丝缕缕, 剪不断理还乱一般。
    他赶紧伸手捞回来,心头砰砰的。
    钟酩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脸红, 耳朵红, 连眼角都是绯红的春色。也不知梦里是谁,梦到了什么。
    明明站在水中,钟酩喉头却干涩得厉害。
    他问,你做什么梦了?
    什么梦?江荇之哪能回答。
    在他梦里,墟剑摸了他的脸, 叫了他的名字,眼神还那么草!他光是想想就浑身发烫,觉得自己好不知羞耻。
    梦到赚大钱了。江荇之低头看着水面,荡漾的波光映在他眼底。
    赚大钱?
    嗯。他想着那美梦,忍不住发出一丝真心实意的喟叹,简直赚翻了
    头顶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信。
    这会儿日头已经落山,只有稀薄的光线从灿金色的树叶间斜落进林中。
    四周凉了下来,水面上下截然两个温度。
    两人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湿哒哒的。钟酩问,还泡吗?
    江荇之暂时没了泡温泉的心思,只想回屋念会儿清心咒。
    他摇头,回去了。
    钟酩嗯了一声,转过身先他一步哗啦从水中上了岸。水珠滴滴答答落在脚下,打湿了金黄的落叶,从叶缝间隙沾湿了圆润的鹅卵石。
    江荇之抬头看过去,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被裤筒包裹着,透出下方隆起的肌肉。
    身上的水汽一瞬蒸干。钟酩背对着他没有回过身,只微微侧头露出半张脸,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慢慢来。
    声线透着一点低哑,他说完踩过枯黄的落叶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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