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还要拿什么,我帮师叔拿。
    年轻和尚快人快语,说着就要去挪梯子。
    同济拉着他,连连摆手表示不要,年轻和尚只是不听,眼看着他要取经书下来一本本问过,同济只能无奈地笑着,把桌上的几本经书拿过来,做了一个插入书架的姿势来,让他明白这是要往上面放书的。
    两个和尚,一个递书,一个踩着梯子往上放,倒是配合得很好,很快就把那些经书都归拢到书架上了。
    这是师叔又默写的经书?其实不需要这么多的,我看这里的许多都无人翻阅
    年轻和尚说到这里一叹,想到了什么似的,跟同济说起法华寺最近香火不好的事情来,又说往年赠送施主们的经书,多少本都不够,今年倒是少有赠送出去的,寺中的和尚却又一直在抄经,便形成了积压。
    最要紧的是,这时候的经书大多都是手抄,费笔墨啊!
    古代最贵就是这些笔墨纸砚了,再者抄写经书,为了表示虔诚信仰,也不可能用粗制滥造的纸张和墨水,于是这层花费就显得愈发不菲,家大业大如法华寺,这样只出不进的,也觉得有些负担不起。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不让和尚抄经,这不就是不让人修行吗?
    断人修行,如杀人父母,绝不能忍。
    若是早些年还好了,这些年,真的是
    年轻和尚应该也是知道法华寺早年的风光的,说起来,他口中最近的一次竟然还是纪墨传经归来的那一次。
    名声总是越传越大,越大越广,本来纪墨的名声是由商队之中传出来的,一来是纪墨真的帮了忙,二来他们也要包装一下纪墨这块儿敲门砖,以便能够敲开更高的门。
    等到法华寺信了这些宣传推广,继续扩大宣传,纪墨就俨然有了一代高僧的样子,连带着他的师父广济,因为已经圆寂的原因,还是为了那样的大愿圆寂,更是成了事实上的高僧,在佛家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与之相比,纪墨还是有些默默无闻了。
    但,那一次的修经盛会到底还是让法华寺名骚一时,不说成为佛门的领军人物,起码也是第一梯队之中的明星了。
    可惜,不能持久。
    别家寺庙也不会总是默默无闻,再加上道家相争信仰,又有当地官员的信与不信问题,总之,修经之后没了下文的法华寺再次寂寂无名了。
    表现在香火上,自然是每况愈下的感觉。
    年轻和尚说得厉害,同济只是保持微笑,纪墨看着,倒是明白,这其中可能多少有些夸张了,情况不至于那么糟糕。
    他是了解同济的,若是真的到了年轻和尚说的那等局面,同济是不会如此保持这样大量的抄书的,他比任何人都不想给人添麻烦。
    年轻和尚应该是被派来接替同济管理藏经阁的,总是能够看到他在,帮着同济做这个做那个,两人相处之间很有默契,都不需要同济怎样比划,他就知道要做什么,只是一点不好,不修口德,无论做什么,嘴上总要抱怨一句两句的,让谁看都像是这人满腹怨气,动辄喋喋不休。
    其实,以纪墨的视角来看,这年轻和尚还是极好的,无论做什么,都做到了实处,并不会偷奸耍滑,哪怕是有怨言,却也从不曾敷衍,颇有些口恶心善之感,只嘴巴上不饶人罢了。
    搭配上同济这个哑巴,无人与之争嘴,倒是相处得很是得宜,半点儿冲突都没有的。
    阳光下,坐在窗边儿的同济沐浴着阳光露出笑容来,那样子,不知怎地,让纪墨想到了他最初所在那间小寺庙之中的胖和尚,那个守在藏经阁的胖和尚,如今罢了。
    【请选择时间,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一百年。
    藏经阁好像没什么变化,一些木色陈旧,经书多多少少,有了些增减,纪墨选定的作品几乎没怎么动,这样的大部头,就是和尚也不会经常翻阅,何况又不只是这一套,同样的还有两三套在,够看了。
    纪墨看着那两三套的手笔,只看书籍上的字就知道是同济写的,再看其他,不知何时,书架上的经书分布竟是变了变,出自他手的经书都放在了少人翻动的上层,同济的在他之下,其下,则是另外一些比较杂的看不出何人手笔的经书。
    寻常来翻阅经书的,都不会特意踩着梯子爬高上低,能够伸手就够到想要的经书,就不会特意去挑拣着拿上面那本同样的,如此一来,减少了翻阅的经书保质期无形中就得到了一些延长。
    师兄,来帮一把,好多经书呐。
    有人在外招呼一声,藏经阁内的和尚走出去,帮忙把一些经书搬运进来,一摞一摞,都是印刷版。
    怎么这么多?!
    和尚惊叹,经书总的来说,还是抄写的多,突然多了这么些印刷的
    还不是云华郡主捐的,她也不说捐点儿钱,尽是这些没用的
    师弟慎言!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从藏经阁深处的某个书架后,转出来一个穿着褐色僧衣的青年和尚。
    青年和尚长得极俊秀,哪怕是褐色这样丑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也像是瞬间不凡起来。
    见到他在,其他的和尚都不说话了,连搬动经书的动作也停了停,等着青年和尚走出藏经阁,彻底离开他们的视线,藏经阁内才再次热闹起来。
    压抑许久的小话一个接着一个。
    纪墨在一旁也听八卦听了个饱,这青年和尚是某位侯爷的儿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反正就是要当和尚,当地碍于侯爷的威势不敢收,他就隐姓埋名跑到这法华寺来出家,也是寺中长老一时不查,竟是直接把他收入门墙之下。
    好么,这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年前侯爷派人过来,这位给挡了回去也就罢了,结果紧接着云华郡主就来了,据说若是这位不出家,两人就该谈论婚嫁了。
    咳咳,没有订婚,应该是没有订婚的,不过云华郡主喜欢这位侯爷之子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早早晚晚的,哪里想到不等云华郡主求来赐婚,这位先躲出来出家了,当真是悲喜难料。
    更没想到,人都这么躲着了,云华郡主竟然还追来了,那举动,分明就是不肯放弃,哪怕没有公开示爱,但这种情况,云华郡主想要再嫁给别人都不太可能,名声毁了啊!
    古代女子,能够做到这一步,哪怕有着郡主之尊,也是难得。
    纪墨虽是当了一辈子和尚,却半点儿没有拆人姻缘的意思,反而还有点儿乐见其成,和尚也是能够还俗的啊,说不得最后这一对儿真的就是欢喜冤家。
    法华寺内,显然不少人也持同样的看法。
    若有女子对我如此,我肯定就还俗了啊!
    有和尚说着说着袒露心声。
    其他人侧目之余,倒也没什么怪话,信仰这回事儿,不到事情临头,还真的不好说自己就有多么虔诚了。
    法华寺倒是因此出了一回名。
    别的寺庙不敢收的,他们收了,然后,惹来了云华郡主,一批批捐献的经书,那都不是经书,分明就是情书。
    想那青年和尚,每每翻阅经书,想到这经书的来历,可还能静下心来念一篇经文,思一思佛祖?
    云华郡主没有追到山门前示爱,不曾与青年和尚拉扯,但经书僧衣等物的送达,再有那属了名的长明灯等物,还怕对方想不起自己是谁?倒是高明。
    也是有趣。这般评价着,纪墨遗憾这缘悭一面,竟是没能看到那云华郡主何等模样,与那青年和尚是否般配。
    第575章
    【请选择时间,两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两千年】
    两百年。
    法华寺的香火还行,本来就是个大寺庙,藏经阁的规模也不错,所以哪怕历经两百年,变动还是不大的。
    纪墨一直身处藏经阁之中,对藏经阁的变化了然于心,应该是换了主事人的缘故,书架的布置,经书的摆放,是有了变动的,其他方面,能够看到一些地方有遮掩过的熏黑颜色,面积不大,应该是摆弄烛火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古代的建筑,大多都是木质结构,易燃物,比较容易起火,所以对这方面的防范也是非常到位的,比如说藏经阁内,因书籍怕潮的缘故,并没有放置大水缸之类的存在,但藏经阁外,不用走太远,五步之内就有大水缸了,里面常年蓄着水,有的甚至还养着一些水生植物,并小鱼儿之类的。
    若是真的有地方不幸起火,水缸就是最好的应急措施,此外,就是沙土了。
    一些初次来寺庙的人,恐怕都会有疑问,寺庙这么富,为何修路总是那样节俭,平整的地面,全部铺上青砖多好,方便行走,下雨的时候也不会踩一脚泥泞。
    但寺庙之中,除了一些特别的,比如说练武的场地之类的会有砖石铺地,其他地方,很多都能看到是沙土地,砖石只铺了一条小路来,纯粹的沙土地甚至也不会种植成苗圃,看起来就有些光秃秃的。
    不过因为寺庙之中也会有很多的高大树木,树冠茂密遮阳,倒也不显得这样的沙土地过分光秃。
    这些地上的沙土就是天然的灭火之物,必要的时候,扬沙灭火也是可以的,现成的扬沙之物就是簸箕了。
    此外,还有一些方便使用的工具,如刀斧之类,并不是只在柴房能够看到,如藏经阁这种地方也有,一旦火势不能简单灭除,用刀斧劈砍,先弄出个隔离带来,也是可以的。
    林木幽幽,层叠的枝叶遮挡了夏日的烈阳,纪墨站在藏经阁的廊下,往外看去,从这里看视线很容易就被遮挡了,那仿佛近在咫尺的红墙,挡住了外面的大部分景色,照在红墙上的阳光好似能够反射过来一样,透着些红色的炽热。
    转身看向藏经阁内,敞开的窗户之内似乎一片黑暗,适应了那稍微暗一些的环境,才能看到里面好似纳凉一般正在看书的人影。
    悠悠蝉鸣声中,燥热的空气从窗外而来,似乎经过了昏暗光线的冷却,吹在身上也不那么热了,干燥的手指翻动着经书,一页悠然,像是那停留在花芯的蝴蝶懒洋洋动了动翅膀,连看经的目光都从容无波。
    静谧,油然而生。
    寺庙之中仿佛就是另外一处天地,走入其中的人,心里的杂念都会抛却一些,而寺庙之中生活的僧众,普通的那些,也还罢了,总也有着凡人的喜怒哀乐,喜爱浸泡在藏经阁的这些,却有着皓首穷经的老学究该有的静心和定力。
    这种静心跟定力像是有着无形的张力,能够拓展开来,互相影响,也影响着走入藏经阁的每一个和尚,让他们不自己就放轻了动作,压低了声音,窸窸窣窣地投入到一般的无声学习之中。
    纪墨,这个前和尚,仗着无人能够看到,便也不守着自己那几乎被束之高阁的大部头经书,自在地在窗框上坐了,半面经阁内,半面红尘中,一目视内,一目视外,悠然而然,享受着每日里的晴雨微风。
    不知不觉,一瞬而过。
    【请选择时间,五百年,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
    五百年。
    大部分寺庙还是能够挺过五百年的时光的,看到又多了些变化,似乎变回某一个考试时间之中的老样子的藏经阁,纪墨轻轻一笑。
    这家装也是个专业啊,变着变着变回来什么的,算不算是流行一个圈,总能从终点再回到起点呢?
    藏经阁内的气氛没怎么变,少了些风云人物的焦点光环,来看书的和尚,并不都是长相俊秀的,也有丑的。
    许是看多了那些长得普通却也有些斯文气质的和尚,猛然看到一个丑的,像是看到了绿叶之中的红花,第一眼似被热烈所伤,不敢看,第二眼却盯着看,第三眼,不自觉又看过去了。
    那是一个脸上有着丑陋的胎记的和尚,偌大的青色胎记几乎占据了大半张脸,让纪墨不经意想起了某个小说之中的人物,青面兽什么的,没想到还真的有啊!
    怎么说呢?
    美丽想要美得各有不同还需要一点儿水平,而丑陋想要丑得破人眼球,似乎更难一些。
    如这先天的胎记,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生出来的,娘胎之中都不好微调啊。
    这一想,丑陋倒比美丽还像是稀缺资源,不过不受吹捧罢了。
    钟楼怪人那么出名,可现实中,又有几个人看到了那样的钟楼怪人呢?
    仿佛只是小说家的臆想,与现实全然无关。
    纪墨多观察了一下,这带着胎记的青面和尚似有些自卑,并不与人多说话,同样,也不与其他的和尚亲近,每次来都是拿了经书自己看,会与不会,从他脸上是看不出答案的。
    那沉默寡言的样子,好像是另一个哑巴和尚。
    不,一点儿也不像。
    纪墨想到了同济,同济虽然天生哑巴,却并没有一点儿不乐观的地方,天天都是笑脸看人,让人看着他的笑脸,似乎也能多两分好心情。
    这青面和尚就是完全没有笑模样了,他倒也不是故意板着脸,只是因胎记所致,可能少有人去看他脸上是怎样的神色,于是,他的神色也就显得敷衍,是一种不需要有表情的面无表情。
    不是故意如此,更像是放松之后,反正也没人看,于是脸部肌肉懈怠,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这样的话,再看他的退避之举,就不似是因为自卑而生了。
    纪墨不是以他人悲苦为乐的性子,但看他这样却真觉得有趣,怎么说呢?看到一个长得丑的人,可能很多人都觉得,这人该很是自卑啊,畏畏缩缩,不敢抬头,不敢正眼看人,不敢跟人说话,才是这样的丑人该有的自觉。
    可反过来,这人若是仗丑逞凶,直接当起了收保护费的大哥大,恐怕很多人在意外之余,也觉得这算是与丑人很相陪的职业了。
    再若出人意料一点儿,这人不仅丑,还丑得自信,敢于拿到好成绩,参加各种各样露脸的比赛,成为众人不得不集中视线的焦点,会不会让人在意外之余还有几分莫名的趣意呢?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
    这种俨然违背常理的表相,似乎不符合大家的一贯印象,便平白之中生出些有趣来。
    因都不是什么恶毒的人,也不会对此不满愤怒,只是多了几分想要探究的心,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毕竟,自卑这个东西,不能说是与生俱来,却也如同某种顽疾,一旦产生,就很难自我治愈。
    而与众不同的人,如青面和尚这般与众不同的人,最容易生的就是自卑之心了。
    他如此,同济亦如此。
    可这两人的态度,却全然不如众人所预料的那般。
    同济或还有几分自卑,不太明显地表现在外,就是对人似乎都有几分讨好一样,不与人添麻烦,努力帮助别人,不让别人觉得自己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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