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切出卵不可食,皆有子也,经书里面写得明明白白,已经把人给安排妥当了。
    再说一些戒律之类的,寺庙规矩之类的,也都是经书里头就有的,小庙能有的随意就是不全按照经书所说的做,撑不起场面,但很多戒律却是不能疏忽,即便不提信仰虔诚与否的问题,就说和尚之所以是和尚,不正是因为那些戒律清规,撑起了一个普度众生的皮囊吗?
    若是处处与人争利,不求清净,与旁人再无分别,那么别人又何必跪在佛祖座前,与和尚俯首呢?
    凡此种种,小和尚嬉笑怒骂都不算个错,真正翻了戒条才是要挨打受罚的,不可轻易枉纵,而这方面,对小和尚还算宽松,孩子小,总要慢慢教嘛!
    或许是因为少了竞争,每个人好似都有更长的时间去慢慢接受寺庙之中的一切规矩,再加上小和尚都是从小就在寺庙之中的,竟是没人对这里的制度感觉到奇怪。
    唯有纪墨,必须要把所有的规矩牢记在心,仔细践行才能保证自己不会不经意间犯错,被纠察抓到处罚。
    总的来说,还是可以适应的。
    当和尚的生活就像是寄宿制学校一样,每天做什么几乎都有一个时间表,大体不错,这一天就算是过去了。
    而这个时间表上一些事务的排序也是轮换制的,比如撞钟,就是小和尚轮流来的,这种枯燥的生活之中少有的乐趣,也许是从钟声的间隔规律来听出是哪个小和尚的手笔。
    咣,嗯,还行,比较沉稳。
    咣咣,凑合,估计是打滑了。
    咣咣咣,这是哪个急脾气的在赶着跑呢?
    咣,这不规律的间隔,别是把自己摔了吧。
    因为撞钟而把自己震哭的,等到走过钟楼下头,似还能听到那哇的哭声,让经过的和尚都不由得会心一笑,这哭声,可比钟声响亮了。
    纪墨一直觉得这寺庙小,是因为曾经见过很多大佛寺是怎样的,可放在这个地区来说,这一处寺庙实在算不得小了,附近的百姓过来拜佛的,看到那长长的台阶,都要心生敬畏,虔诚地走上去,不说一步一磕头,却也是不敢怠慢。
    到了寺门前,拽拽衣角,整整衣服,放下那挽起的裤脚袖子,方才进门去烧香叩拜。
    寺庙的主要财源是附近一片归属于寺庙的土地,不用上税,产出多少都是自己的,再有周围一些富户的供奉,点个长明灯,做做法事之类的,再有直接捐钱给寺庙的。
    百姓的那点儿钱财,并不被寺庙放在敛财目标里,他们进庙烧香,那香烛都是不收钱的。
    而老百姓质朴,香烛不收钱,不意味着他们就什么都不给了,送上来一些菜啊衣服啊,还有自家做的鞋子,都算是心意了。
    因为每次来都要送上点儿东西的缘故,哪怕寺庙天天开门,来烧香的老百姓也不多,香烛的用度算不得奢靡。
    寺庙的支出相对就比较简单,一方面是衣食住行上的,房屋修缮可以算作大头,却也不是每年都有的,衣服都是普通的僧衣,也不是年年换新,吃的东西,附近地里种的菜都是不要钱的,粮食也是属于寺庙的地里种出来的,同样不花钱。
    出门在外,和尚出门岂有不化缘的道理,放到纪墨所在的这个寺庙来说,他们外出化缘就是找那些富户打打秋风,过去给人家讲讲经,问候两句,就有钱财了,拿钱买饭不香吗?哪里还用四处借饭吃。
    不过这样做,难免有几分念了歪经,只没人追究罢了。
    再说到法事上,一些法事必须的器具,也是一项支出,再有就是购买一些经书典籍,与时俱进。
    说到这件事上,纪墨以前真的是从来不知道,寺庙里的经书竟然是可以白送的。
    当然,这部分白送的经书局限在外人供奉到寺庙之中的经书,真正的那些孤本珍本之类,哪怕是寺庙自己手抄的,也不会白送出去,顶多是给一些关系好的富户送两本,意思意思。
    这样扳着手指头算一算,就知道为何统治阶级总有灭佛之举,一个寺庙能够藏下的财富实在是令人侧目,寺庙不经商,所以连本钱的投资都没有,还因为土地不上税的关系,能够不断扩大积累,一个寺庙久了真的也如一方势力一样。
    一个寺庙,上百人的规模,早课的时候,往殿堂里一站,个个都是青年汉子,看起来也是人才济济。
    不过,可能因为少肉吃的缘故,大家都不胖,体态匀称,看起来也有几分俊秀之感。
    如果广济师父再不来,可能我以后也是那样吧。
    小雨淅沥沥下着,纪墨双手托腮趴在窗台上,看着外头的雨水,哗啦啦的雨水让天色都昏暗下来,难得不用打扫的日子,小和尚们在房间里嬉闹,远远地就能听到这一片笑声。
    有大和尚从廊下走过,声音才会渐小一些,这是寺中纠察,专门负责监督纠正僧人的行为举止的,对方未必高声,却像班主任老师一样,有着莫名的威慑力,能把一群小毛头管理得老老实实的。
    古代很多工作都要看天气,这天下雨,打扫庭院就没必要了,还要防着猛然降温让人生病,主要是小和尚们。
    热腾腾的姜汤分过来,一个个小和尚都苦了脸,这可真难喝。
    按照指令添了衣裳,再下来,就没什么正事儿了。
    纪墨知道寺庙之中的走廊都是连着的,有一条路还能去藏经阁,就自顾自出门去了,他可不似那些真正的小孩子,能放假绝对不多学一天,这样的下雨天,正是读书天,想来看书都能专注几分。
    藏经阁,大和尚总是在的,看到纪墨过来,意外了一下,问他:你的经书都背了那么多了,怎么还这么勤快?
    总还有没背过的经书,不能不看啊!
    纪墨小大人儿一样回答着,完全不以自己的勤快为功。
    大和尚笑了,胖胖脸一笑更显可亲,冲他摆手,看不成书,看不成书,这样的天气,书翻开都要湿了。
    藏经阁的窗户都是紧关着的,像是为了防止外头的潮气入侵,而这样昏暗的白日,室内想要看清文字,是要点蜡烛的,可藏经阁收藏了太多的经书,可算是一个寺庙的根本,是不允许明火入内的。
    蜡烛也算是明火。
    对小和尚来说,这也是他们绝对不可以乱动的明火。
    纪墨呆了一下,他总是忘记古代的不便之处,不过,大和尚是怕他小小年龄摆弄蜡烛不安全,偏找出一个雨天不看书的借口来。
    若要认真,可以争辩一下,出家之人不妄语,书翻开都要湿了的话,明显有些道理可以挑一挑,但细一想,又不算错,书页未曾打开的时候,整册书,受潮也只在外,若是打开了,那潮气入内更是容易许多。
    就这样转身走人,被当做小孩子打发了,没什么不对,就是有点儿不痛快。
    勿怕,我有办法,我喝了姜汤发汗,是因为姜祛湿的缘故,天下道理总相通,待我去寻了姜片来夹在书页之中,想来就不怕书页湿了。
    以歪理对歪理,看谁理歪。
    大和尚听了笑:姜片祛湿只对人,对着书是没用的。
    你试过?
    纪墨追问。
    不曾试过,却知道。
    不曾试过,如何知道?
    书与人不同,人可用,书未必可用,所以知道。
    书未曾用,人不曾见,如何知道未必为不可?
    这
    没提防纪墨如此杠精上身,大和尚一时接不上话,这要怎么说?道理应是那个道理,可如何论证道理该是这个道理,可就复杂多了。
    还是待我取了姜片过来,试试再说。
    纪墨像是很坚持要这么做,有种小孩子的执拗。
    大和尚被将一军,微微摇头,哪里能够让他真拿姜片糟蹋经书,在他的光头上弹了一下,小聪明。
    第554章
    没有小辫子可以揪的纪墨还是败在了大和尚的强权之下,大和尚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身边儿,带着他背经。
    面对着潺潺雨帘,阴沉沉的天气,湿漉漉的地面,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坐在房檐下开始背经,念咒一样的语调富有感染力,成为雨声之中的主旋律,让那雨声都成了伴奏。
    一本经书背完就是下一本,中间全不停歇,背诵之时,大和尚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等一等的念头,就这么连着背下去。纪墨跟着背,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好似应和。
    一直到两本之后,大和尚突然改了调子,换上了新的经文,纪墨并不曾背过的经文,他才没有继续跟随,不会不可糊弄,停下就是。
    静静地听着大和尚背,那自有的腔调,好似自己才能听清楚的内容,夹杂着一些鼻音和哼唱一样的声音背诵而出,节奏有序,纪墨盯着大和尚的嘴唇翻动,像是在琢磨他的发声原理。
    你啊,还小,要想把经念好,可要等几年呐。
    大和尚背完这一段儿,终于停了,歇了口气,只觉得嘴巴发干,这念经的工夫像是逊色许多似的,好在,还压了这小子一头。
    我会了,你再来一遍,我都背下来了。
    纪墨脸上带着笑,很有点儿再来一起背的意思。
    背下来了?
    大和尚有几分不信,提了其中一句,纪墨果然接上了下一句,若填空一样,只背一句之后就不再背,目光带着期待地看想到大和尚,似乎是催促他再考较下去,或者真的再跟他一起背。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
    大和尚摆摆手,再背下去可就费嗓子了。
    雨声并不嘈杂,一些声音在雨声之中更加清楚,比如寺庙大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若空山鸟语,穿透雨声而来。
    果然,还是庙小。
    香客可不会赶在雨天上山烧香,大和尚往院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建筑物挡着,一眼看不到前面,却也知道该是有人来了。
    这样的雨天,没有大事儿,寺庙之中的人是不会外出的,雨天路滑,山上的路还要更滑一些,一不小心就会出事儿的。
    是什么人来了?
    纪墨的反应也快,甚至有几分警觉。
    看他那好像受惊小老鼠的样子,大和尚笑了,摸了摸他那扎手的小光头,挂单有寮元,住客入云水,经堂小沙弥,人小操心大。
    云游参学的僧人入住非本寺的寺庙,客居的叫做挂单,单指的是行李,挂单就是把行李安放下来,暂不他住的意思。
    这样的挂单僧人来了之后,会被安排到云水堂住,如果住的时间长了,由本人申请,经主持同意,便可入住禅堂,成为寺中一员,即从野生的变成家养的。
    住在云水堂的,随时都能离开,若是住了禅堂,再想离寺往别的地方去,就要打申请报告,经过同意才可以,这个离开还是有名额限制的。
    这也是当然的,要不然,一个寺庙之中的和尚都说要去别的地方云游,好么,寺庙空了,留下主持一个光杆司令,哪里都运转不起来。
    这就算是从家养再变成野生的,等到云游到了别处,觉得某地寺庙好,直接落脚他方,成了别人家养的,也是常有的事儿。
    以本寺庙来说,去外头的有,外头来的也有,虽不频繁,但这种人员交换更替的事实是存在的,不至于让纪墨为此惊异。
    便不是僧人挂单,这等雨天,迷了路途的商人于寺庙之中借宿也是有的。
    寺庙广开方便之门,这种情况都不会拒之门外。
    经堂大和尚,肚大不能容。
    纪墨杠顺嘴了,直接来了这一句,又觉得冒犯,大和尚人还是还很好的,这个不能容委实过了些。
    不等他补救,大和尚哈哈笑起来:旁的容不得,容你还宽敞。
    这是说纪墨小人了。
    不能容,还能容一个纪墨,可见纪墨之小。
    哼哼。
    纪墨还有话说,却没再回嘴,本来就是自己失言,再要继续下去,就愈发人身攻击了,本来也就是个闲篇,哪至于这样上头。
    大和尚赢了嘴,得意起来,拍了拍肚子,隔着僧衣,那凸出来的肚皮都能感觉到颤动,波浪一样,一身咸湿不是汗,满肚海水可游船,小子轻薄若雨点,滴答滴答湿皮面。
    这是把自己当做汗水了啊,真的是纪墨看了一眼大和尚,是让他得意呢?还是再杠一下?
    把他杠出火儿,再说不能生气,是不是不太好?
    这么大年龄了,让着他点儿?
    哈哈。
    笑声从走廊上传来,纪墨探头看去,就见到黑着脸的和尚领着一个陌生僧人过来,笑声就是那陌生僧人发出的。
    未料得这等雨天,还有这等闲情,一时忍不住,打搅了。
    陌生僧人很有礼貌,发现大和尚也跟着看过去,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表示歉意。
    懂,一般都不笑,笑了肯定是忍不住。
    这怎么能怪罪呢?毕竟,忍不住嘛。
    师叔,这是法华寺的广济禅师,远行至此,求阅佛经。
    本来是个该严肃的场合,结果过来了听到藏经阁的大和尚跟小和尚在玩笑,这不是坏了寺庙庄严吗?
    领路来此的和尚有点儿看不开,显在了脸上。
    广济却很懂得世俗人情,并不以此为怪,笑呵呵的,他还年轻,长得不说俊逸非凡,却也很有点儿超脱感,挺拔身材,不胖不瘦,还有些精干之感,笑起来,大白牙露出大半,平添了两分憨厚之气,便觉可亲。
    像是邻居家的儿子,或者哪家亲近的子侄辈,天然的亲近感。
    你就是广济啊!
    纪墨的话语来得古怪突兀,他还以为这一年,注定是见不到这个师父了。
    没想到,守株待兔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再次确定了,系统是真的厉害,选择的出生地不错。
    是,正是小僧。
    被尊称为禅师的广济半点儿不高傲,很是平易近人地跟纪墨应答。
    大和尚顺手给了纪墨头上一下,你又知道了?
    旁人皆不知,广济却知道,这是我师父啊!
    纪墨说着,就跑出大和尚的臂长范围,到了广济面前,师父此来,是来接我的。
    广济讶然,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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