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阶世界的鬼神,是人心。
    这个人心并不是一个人的心中所想如何,而是在这种环境之中,这种知识从属之下,必然会产生的一个集体的模糊概念,而随着祭祀等举动,会让这个概念更加深入人心,从而由虚化实。
    这个转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完成,不能够再被动摇,这才是大巫的权力地位的来源。
    而一阶世界的话,鬼神也是人心,却仅仅是敬畏之心罢了。
    那时候,鬼神是天地的具体化,像是把一个大的概念缩小在一个人的体内,于是成了鬼神,每一个都有不同的寄托,对天地的敬畏的浓缩或者说是分散,让这样的鬼神显得羸弱,似有莫测威能,然而难以全然掌控的失控感。
    巫祝精研祭祀的种种要求,不过是因为更加难以感受鬼神的存在了,与粗陋仪式相配的就是大巫只要想,随时都能够感受这片天地的启示,若鬼神常在身边,更添虔诚,这两者之间的差距,看似更落后的反而成了更先进的,又似是鬼神莫测之威的体现了。
    第246章
    迁徙之路的第一天,走得还算平稳,其实并没有走出多远,纪墨对前路多少有些没具体的概念,又估量着大多数体弱之人的脚程,等到夜色昏暗的时候,选择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安全的地点,暂时停留下来了。
    这种落脚点也会搭起草棚子那样的存在,本来要用几根树枝作为支架的,有了纪墨制作的□□,倒是更合用一些,搭建起来,覆盖上叶子兽皮之类的,等到天明再拆下来,什么都不影响。
    不必每个人都有棚子,如同冬日那样,让大家都睡大通铺就好了,夜晚点燃火堆,安排人轮流守夜,把所有都安置妥当了,纪墨才来到大巫的面前。
    大巫和族长,能够享有的特权就是在这种时候拥有一个独立的草棚子,哪怕没有足够的宽叶子当做门帘遮挡,纪墨走进去的时候,大巫坐在已经铺好的草垫子上,并不是要睡前准备的样子,似乎是在等着他。
    昏黄的火光从外而来,草棚子内是没有点火的,看不清楚对方的神色,但那双在黑暗之中似乎会发绿光的眼中偶尔晃过外界的昏黄,纪墨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这种犹如夜视动物一样的眼,并不像是老人还保有的。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来到大巫的面前,跪坐下来:大巫,明天还是由你来领队吧。
    大巫没有立刻说话,像是在等待他的理由。
    你知道,我走不了这条路。
    已经砍断的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重新观想起来,何况他并不想那样,也不想在那空白之中观想更多的存在,无论是土壤,草叶,花朵,还是其他那些并不涉及活物的地形地貌,谁知道面积大了会不会也引来金乌的关注。
    又或者,金乌并不是全部,还有其他的鬼神在暗中等待,等待那已经设立好的巢穴,供它们来往停留。
    你今天做得不错。
    即便不是在预期的落脚点,安排在这里也不算离谱,动物之间的地盘划分,并不是紧挨着的,还有足够的空余,这里就是一个空余之地,不会因为夜晚的喧闹而引发野兽的骚动,能够判断这些,证明纪墨已经有了足够的知识,起码在大巫看来,足够了。
    也许还不够好,但不能指望谁第一次领走迁徙之路都能做到很好。
    纪墨观想过大树,知道这有多难,哪怕在这个世界会削减一些难度,但能够观想出一片大地来的大巫必然也不是一天就达成的,其中肯定也会有从头开始,没有凭依的时候。
    练手,是可以的,谁都是从毫无经验的小白时期过来的,但如果练手的代价是失败,失败的结果是人命,纪墨就觉得自己不能接受了。
    哪怕知道大巫的观点有些类似于弱肉强食的那种,对路上损失的人命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但纪墨过不去自己的这一关,如果只是客观存在的原因,自己做到了最好,那样的损失是能够接受的。
    可,如果知道有人能够让队伍的损失更低,他却不让对方上,而是自己强行占据这个位置,造成更大的损失,那就显得愚蠢且自私了。
    哪怕需要修炼,却也绝不要人命为代价的修炼。
    在这一点上,他跟大巫不同,他跟这个世界其他人都不同,那种残酷的认知,他们都有,他也知道,他却不能把这种认知化为理所当然的取舍。
    和平时代长大的人,有多少人能够对牺牲他人性命得来的利益沾沾自喜,也许那些真正的大人不会在意,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自己坦然接受,但纪墨还不行,他还没有真正走进象牙塔,带着一种纯澈而向往的心理,想象过自己会成为怎样的人,这里面,绝对没有一种是如大巫他们这般,无论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他人,都能坦然以对的无悔。
    不会比你更好,我知道,大巫能够做到的,我永远都无法做到。
    纪墨没有低头,注视着大巫,目光真诚,这不是悲观,在他决定不走这条路,自己斩断那棵树的时候,他就无法在这一条路上有所精进了,任务是无法完成的,却又不是全无希望。
    巫祝,大巫,真的就是同样的吗?
    那一字之差就像是一线生机,让纪墨能够更加乐观地面对这件事。
    你不想做大巫了?
    大巫似乎有些诧异,他还记得这个孩子第一次来到自己面前说出要求时候的样子,无惧无畏,有着一种天意如此的不容置疑,那样坚定的目标,又怎么会更改呢?
    我想要当的是巫祝,一直都是巫祝。
    哪怕最开始,也是这个目标,不过是没有接触到这个词罢了,因为同是巫,所以觉得是一样的,其实,还是不同的吧,这种时候,反倒希望它不同了,那就意味着他还有挽回任务的机会。
    把一阶世界做过的事情重做一次怎么样,那时候,明明也没感觉到太多的鬼神之力,所依仗的不过是那点儿小聪明,以及过去学过的机关术祭文,咒文,是可以拿出来在这个世界照搬应用的吗?
    还是那种文字本身就含着对某个世界的理解,属于独家定制款,不能够在这里通用,需要重新研究,或者
    巫祝?陌生的词汇带来陌生的感觉,大巫重复着这个词,这对他来说是个生词,又不是真的很生,某些潜在的含义,竟是也有所觉。
    纪墨看着他,注视着那双微微发绿的眼,说:祝通天地,巫通鬼神。巫祝之技,承天启人,万事不决,皆可问之。
    也许远疾咒等咒文在这里都不会有用,但谁说不能在这里研究出适用于这片天地的咒文呢?
    纪墨做不到,大巫却能做到。
    大巫的沉默就是一种最好的默许,在这种氛围之下,纪墨说了很多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安排,说到什么的时候总会遥想一下若是拥有这样的手段会是怎样的未来,比如现代时候,若是有咒文的手段,就不会有医院了,一些病情的病人集中起来,来个大型祭祀之类的消除邪祟,便可以清除疾病,想起来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若是再联系这个世界大巫的一些特殊,若是能在所有灾祸发生之前都预警,又会是怎样的呢?
    地震之前,处于震区的人们整齐有序地带着自己的东西撤走,在知道损失的房产会得到弥补的情况下,站在远处,观看地震的发作,难道不是一种对大自然的感悟吗?
    也许那时候也会有人不顾劝阻深入其中,冒着生命的危险来直播地龙之怒吧。若是还有那一蹦三尺高的水平,于坍塌的楼房之间跳跃,像是另类的跳床,似乎也是很刺激的运动呐。
    没有损伤,没有伤痛,把自然的灾害当做奇景来看,又该是怎样的感觉呢?想起来是不是就有一些向往呢?
    这些,也许都可行,也许都不可行,还需要大巫来定。
    昏暗的光更暗了,草棚外,站了人,年轻的族长站在那里,听着这样一番足以让人震惊的话,有些词没听懂,不要紧,大概的意思还是明白了的,声音之中的希冀是可以传递的,他的目光同样看向了大巫,忍不住发问:可行吗?
    如果真的有一种咒文能够让人远离疾病,如果真的能有一天,让他们成为这天地的主宰
    纪墨对未来的描述之中,没有凶兽和猛兽的存在,他忽略了,而这种忽略,听在大巫和族长的耳中,又是另外一种意思,那像是对未来的一种预兆。
    而趋势,似乎也是这般。
    越是强大越是容易有繁衍困难这样的关卡,凶兽就是如此,不说杀一个少一个,但它们产生的速度并不如人多,而它们本身的族群也不如人多,到了猛兽那一档,会好一些,但,也不会好很多,因为人们并不把数量更多的动物当做主食,一群人围杀猛兽,一只只杀过去,几乎不会有什么失手的可能。
    繁衍的跟被杀死的,可能就是基本持平的样子。
    这样的大数据,大巫隐有所觉,却并不太分明,他只能够判断往年捕杀猛兽的量会比今年如何,而往年曾经有猛兽出没的地方,猛兽少了或者没了,再不然干脆就是还没成年的幼兽。
    这些情况,一件出现不稀奇,出现的次数多了,总也能够让人感觉到一些,不过大巫只当猛兽也迁徙了。
    对迁徙之路,其实还有另一重理解,他们在追踪这些猛兽的脚步迁徙。
    对有些事情不了解,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跟着聪明人走就行了,而他们,跟着猎物走,也是完全没错的。
    面对两双求贤若渴的眼神,大巫轻叹:我已经老了。
    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那么多事情了。
    草棚内一时安静,族长很是失望,纪墨却没有,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之前还以为大巫是想让自己接班的,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所以心里早有准备,这会儿说:那就联合起来好了,其他的部族,也有大巫的。现在,先做我们能做的就好了。
    事情总是一点点做的,想要一蹴而就那是做梦才有的好事儿,纪墨连做梦都不那样想了,不就是从头开始吗?很难吗?这一生就是做不到,也不过是失败而已,他已经接受了,那么,就不会有更糟糕的事情了。
    第247章
    三人之中,大巫才是真正的决策人,部族之中的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对方首肯的,但这时候纪墨却更为坚定,一如他当初说要做大巫的时候,矢志不移,族长心中莫名有一丝羞惭,怎么自己还不如对方了。
    大巫没有马上表态,纪墨激了一句:怕破坏吗?
    好。大巫似看了他一眼,那双眼中的光似晃了过来,然后点头同意了,先做做看吧。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默许了。
    能够得到这样的态度,纪墨心底是松了一口气的,他多么有决心,也抵不过现实的洪流,多少理想化入社会就变成了淤泥,他便是没亲身体验也有所耳闻,不会觉得自己一说什么对方就会听从,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
    是要破坏什么吗?
    族长还在状况外,他并不知道大巫曾和纪墨有过一段不许他破坏的谈话,这会儿发问,让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纪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就连大巫也难免放松了脊背,伸展了一下胳膊,驱赶他们:去去去,明日都不用赶路了吗?都去睡吧!
    这话语间,已经是把领路的职责再次背在身上了。
    稀里糊涂在纪墨前头退出来的族长还是不明所以,听那话的意思他看了一眼纪墨,这个年龄的少年已经是能够参与繁衍之事,不可再被当做孩子看待的了,族长的大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似是要说些宽慰的话,却只道:别惹大巫。
    这一句,不知道是劝他看开些,还是让他退让得更为甘心。
    纪墨反而被他说得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族长已经回到自己的草棚子里去睡觉了,真没必要再说这个了。
    无声一笑,这种笨拙的安慰,连抢占这个名额的机会都看不出来什么的,是淳朴吗?或者说,是觉得这种名额都是鬼神天命,由大巫指定就是了。
    信步来到火堆旁,坐下来,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枯草,看着那草被火烧得卷曲发黑,很快化为一缕青烟,纪墨的心境愈发平和,他要做的事,不过是寻求失败之中的那一丝胜利可能罢了。
    这样想,反而有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已然这般,再坏又能怎样,他有什么理由不大干一场呢?
    第二日,大巫静悄悄走到了领队的位置上,在前方领路,纪墨依旧跟在大巫的身边儿,听他说出对昨日布置的理解,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以及如果是他安排,会从哪里走,同样是这个方向,会在什么地方怎样走
    悉心教导,比之从前仿佛又进一步。
    纪墨默默听着,哪怕不能走这条路,但这条路的经验未必就是无用的,抛开鬼神那些唯心的东西,其他的知识也不是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
    只要还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些知识就是有用的,甚至放在其他类似的世界,这些知识也不是全然无用。
    给一个差不多的环境,纪墨觉得,自己也能当个野外生活的小达人了。
    这一次我们要去的族地,还有其他的部族在。
    又走了两日,大巫才给纪墨说了这样的话,纪墨有些意外,他说要联合其他部族的时候可不知道这个,所以是大巫早有安排,联合吗?不,应该是一种集会。
    每隔几年,我们就会在聚在一起一段时间,未必在那里长久地居住,也许很快又要迁徙。
    大巫并不觉得这种集会叫做联合,充其量就是一种互换,不仅互换彼此所需的东西,互换消息,知道其他的能够被人类居住的都是怎样的环境,怎样的路程,同时也能知道其他的凶兽的动静,有没有新出现的以前从未见过的凶兽,曾经熟悉的凶兽是否有再也无法找到的
    林林总总的消息被汇总的时候,两方的大巫也会谈话,说一些自己的判断,在人族这个大前提之下,只要他们之间还没有达到必须杀死对方才能存活的地步,就有坦诚的必需。
    除此之外,就是族人的互换。
    这是一种并没有明确规定数量的自由的选择。
    人的性格本来就千差万别,有的喜欢这样的生活,有的喜欢那样的生活,新鲜事总是不嫌更新鲜,族中的帅哥美女看腻歪了,看着外头的好看,愿意追随而去,都是有的。
    大巫们把控着的就是一个度,不会让任何一方的部族因此人数大减,拿出部分人跟其他部族的人交换,并不亏。
    这不知道是何时流传下来的习俗,让这个集会也有了些相亲大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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