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纪墨怜惜她年龄小,频繁生育不好,却也知道以这个世界人们的身体素质而言,损伤也不会有多大。站在部族长远的立场上,也无从规劝对方。
    现在还不是。
    大巫还在,纪墨可不想这种话传出去,像是自己轻狂了,迫不及待想要取而代之。
    雨瞪他一眼:有什么差别啊,只有大巫才能领路,现在就是你,以后肯定也是你。
    见姐姐强势,纪墨就不再说了,附赠一个笑容,表示听从。
    见他如此,雨反而软下腔调来感怀了:一晃眼,你都大了,可看好了哪个女人,我去给你说,一定能成。
    这是知道纪墨的脾气于此事上绝对不会主动,纪墨再要拒绝,又听得雨继续说:我总担心你长不大的
    那么抓紧这个弟弟,处处看顾,雨的心里总有一种隐隐不安,好像哪一日,突然之间,这个弟弟就会不见了一样。
    从小时候起,她就格外在意,长大了,这种在意也不曾削减,不过是成了习惯,仿佛程度轻微了一般。
    纪墨本来要说的话卡在了喉间,这句话,未必无所出,二阶世界,也许人们本来就有的灵性也提高了,很多事情,隐隐地,能够有所觉察了。
    若是没有系统存在,也许对方不会有自己这个弟弟,或者说曾有过又很快失去,那种没有发生却不代表不存在的事情,是不是会在潜移默化之间影响他们对他的感觉呢?
    失而复得,又或者是,此生唯一?
    纪墨以前也想过若是没有自己出现会怎样,但某些感觉总是不那么真切,这时候再看,却恍然明白有些好,未必全是因为血缘,也许那种潜在的影响也是有的。
    不过是一阶世界,很多人都无法摸清楚自己这种潜意识罢了。
    表现出来的,便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一种是视若珍宝,不舍得离开眼前,另一种是不敢投入太多喜爱,迟早都会是失去的。
    喜爱,与克制
    又想什么呐!雨说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应,上手就推了纪墨一把,她的力道不小,纪墨摇晃一下,立住了,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笑着说,这不是想要怎么走么?大巫说了,他会告诉我方向,路上都是需要我自己安排的,并不是上次咱们过来的那条迁徙路,从未走过的路,总要多想想。
    部族每隔几年就迁徙一次,若是在两地之中往返,正如那句话,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路上总是会留下一些痕迹的,方便下一次继续走。但,若是好几地之间轮流往返,那一条路被空置的时间就不是几年了,可能动辄十年,这样长的时间,怎样的草木都生长出来了,更不要说附近的水土可能变化,带来的是附近居住的野兽发生了改变。
    听起来不难的事情,仔细思量起来,就会发现其中的难度还很多,从哪里走能够不惊动太多的野兽,同时还要有足够的补给?在哪里休息能够更安全,这一路的路程,从未走过,到底多长,心里头也没个准备,又有那神出鬼没的凶兽,会是怎样的,需不需要多准备几杆木质长枪?
    比起纪墨辛苦制作的长枪,负责狩猎的汉子们更喜欢用的还是自己的拳头,以及石斧之类的沉重武器。
    无他,没有铁器的时候,长枪的木尖很难破防,这就有些尴尬了。
    再有舞动时候的不便,除非周围平旷,否则一杆子打过去,还没碰到猎物,先被树枝挡住了,再有带着长枪跳动的时候,也很容易磕绊,所以这种武器哪怕纪墨表示能够给人做,但也就是被一些人新鲜了两天,就弃而不用了。
    到了这种迁徙时候,反而有不少人把长枪找出来,直接当做挑子使用,兽皮包往上一挂,举着走路还能当个探路的木杖使用了。
    防虫的草叶被挤压成汁水,装入袋中,又把许多草汁涂抹在身上,同时携带一些气味熏人的叶子,保证走在路上至少不会被毒虫侵扰。
    纪墨自己也收拾了一个兽皮包出来,轻飘飘的,除了一些草木种子,几块儿熏烤得如同石头一样的兽肉,就是两件兽皮裙了。
    大巫的东西也没有很多,不见任何占卜有关,祭祀相关的也就是一个手杖了,当做拐杖用也是可以的。
    族长已经新换了一个,是前年选出来的勇士,年轻的汉子笑起来格外亲切,主动跟纪墨问了好,显然大巫的态度并不是只有雨看明白了。
    纪墨也不托大,客客气气跟族长说了两句,就认真地安排队伍去了。
    大巫站在队伍的一侧,看着纪墨似模似样地安排队伍,指挥分配,眼神之中都是新奇,有些东西,看着别人做,好像总是不一样的。
    族长在一旁跟大巫说了一句,夸赞纪墨细心,懂得多。
    他未必懂得真正专业的指挥布阵的那一套,但看那安排,若是有个什么事儿,不会让队伍扰乱汉子们的围攻猎杀,就觉得极好了。
    大巫微微点头:他看过的都记住了。
    这一句似有些答非所问,族长却听明白了,日常的狩猎队,纪墨也是跟着去过的,过往的表现虽不算多么亮眼,却也没有拖后腿的地方,哪怕总有人抱怨他不够干脆利落,一度还传出过胆小的名声,但在他以折断的长枪撑住兽口挽救败局之后,也有人称赞他那敢把手臂伸入兽口之中的勇气。
    他们都知道,野兽的尖牙利齿之上是带着毒的,若是不小心被伤到,哪怕是小伤也有可能送命。
    而经过了狩猎,真正知道了该怎样配合,记住了,在安排队伍上,自然是会有所体现的。
    确实是。
    族长附和着。
    纪墨不知道那两个嘀咕什么,等到安排妥当,就走过来要迎了大巫到队伍的前面去,若大巫不是大巫,他这样的老人,是要落到队伍的末尾去的。
    大巫摆摆手,没有跟他同去前面:我已经老了,总会跟不上的,在后面就可以了。
    这种话,听起来就有点儿丧,却又是事实。
    迁徙之路不必跑着前行,但走路的速度有快慢,大多数青壮意味着速度必要快一些,哪怕迁就老人的体弱,也不可能真的慢到影响进程,长长的队伍蜿蜒开,后面还能轻松些,前面就会感觉到累了。
    当然,轻松的也容易掉队,同时在遇到危险时被断尾求生。
    我陪着大巫,你到前面去吧。
    族长一句话解决了纪墨的两头为难,强行要求大巫在前面多少有些不体贴的样子,可就这样把人甩在后面,又像是默认随时能够抛弃的意思,实在是让人不好安排。
    大巫没有拒绝族长的好意,两个在后面,却又不是真的在队伍末尾,挨着中段的位置,稍稍落后罢了。
    纪墨独自走到队伍的前面,看了一眼几乎是四人并排的长队,等到真正走起来,多数就是两人并排了,外侧的汉子们是需要轮流探路的,并不会一直走在现在的位置上,而很多路也不可能这样宽敞。
    目光落在后面,与大巫的目光相接,纪墨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鼓励,深吸一口气,说:走。转身,率先往前面走去,长枪如杖,拨开碍眼的杂草,尽力扫清前路。
    第245章
    算上还小的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走过的迁徙之路,这应该是纪墨的第三次迁徙之路,怀着生的希望,往陌生的地方去,知道一路上必然要有死亡,无论是面对凶兽,还是面对食物和水的缺失,以及某些猝不及防的意外。
    独自走在前面,用脚丈量着地面,纪墨没有再回头去看大巫,只是回忆着上一次路上大巫说过的那些简短的话,回忆着之前几年从大巫那里学到的知识,学以致用。
    同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哪里有树木,哪里有水源,哪里的动物隐隐露头,哪里的山头更加高大地形地貌,环境上的种种都一点点被记在心底,看着看着,纪墨忽而有了一种奇特的感受。
    观想法之中,那棵从中横断的树干还在,稀疏两三根枝杈依旧伸展着,并没有完全被隔绝生机,所以,生机不是那团金乌,不是那跃动的火焰,那么,生机是来自那片空白的土壤吗?
    既然已经决定不是这条路,纪墨就没再继续观想树干,让它重新向上生长,接近那未知虚空之中的金乌,可修炼已经成了习惯,如果不去观想树木,又要想什么呢?
    他模拟着旧日的观想,从根须到树干,再从树干到枝丫,连那根须深入的土壤,都被他观想过很多次,一次比一次凝实,凝实到现在,似乎也能长出隐隐的绿意了。
    纪墨以前还试图追问大巫,是否有类似观想法这样的特殊修炼方法,一阶世界和二阶世界未必是一脉相承的,但,既然都是巫祝能够生存的世界,对方又能从一幅观想图中得到信息,那么,总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没道理一阶世界有着如观想法这样让系统一加十点的存在,二阶世界就连一个特殊的修炼方法都没有了。
    这并不符合常理。
    更高级的世界,应该有配套的更高级的修炼方法,而大巫过往的表现,无论是祭祀还是什么,固然有其特殊性,却也在很多地方显得粗陋,像是远远不如一阶世界的专业一样。
    当时大巫的回答是不必观想,它们就在那里。
    在这个回答之前,他还询问了什么是观想,显然对这种修炼方法是一点儿概念都没有的。
    纪墨当时想的是,全凭看吗?
    现在,看到那土壤之中隐隐冒头的绿草,纪墨再看这片天地,恍然有些明白,自己的理解有了偏差,也许大巫是在说这一片天地都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不必观想,只要想到,就能看到,不必如修炼一般从泥土之中挣扎而出,而是看到记下,就会成为脑中的图。
    如果是这样,仅仅观想出一棵树的纪墨,与之相差的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可惜,这样的观想并不能够提供任何现实的助力,寿命不会因此绵长,也不会因此具有什么特殊的法力,也许祭祀的时候能够从天地得到更多感悟,体悟鬼神的心思也会更加敏锐,但
    把那点儿怅然遗憾之心放下,纪墨回到眼前再看,迁徙之路于他又有了不同的含义。
    是逼着族人必须与凶兽搏斗,必须直面凶兽的可怖,不敢或忘这个世界的残酷,向天地鬼神证明他们具有活下去的力量,可以成为这天地间的第一梯队,同时,也是在复走脑海之中的地图,修整那些可能变化的地方,加深对这片天地的观想。
    迁徙之路,是大巫的修炼之路。
    这一点,大巫从未对纪墨隐瞒,不过是对方也不理解修炼的意思,把很多事当成了自然而然的,那句更有力量地活下去,当时纪墨理解为跟凶兽争斗能够体现力量,提高人们的某种素质,现在看来,也是修炼之后同样会具有更高的力量吧。
    将这一片天地都观想于心,于心中勾勒出那庞大的地图来,大巫会因此受到多少影响?
    当那轮金乌呈现的时候,纪墨都感觉到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被注目感,冥冥之中,似乎有很多能够通过那些光线传递到他的脑海中的知识,而斩断树干,固然让自己受到了震荡,却也感觉到了某种轻松。
    只是承接了一轮金乌便是如此,观想出一片天地的大巫又感受到了多少呢?
    从降生到成长,真实从这个世界的婴儿时期走了一遭的纪墨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不是什么生而知之的存在,他们同样是需要学习,需要试错,需要在犯错之中接受教训从而成长的,大巫所能具备的知识,于纪墨的眼光来看都是正常。
    每次蝗灾之前,都能从土地之中发现许多虫卵,地震之前,必然会有蚂蚁搬迁等迹象,这些先兆都是可以被观察到的,大巫作为一个部族之中的智者,能够从这些细微之中发现未来的某些可能,也不足为奇。
    像是有经验的老农能够通过观察云彩的形状而判断明天是否有雨一样,有些东西像是被分散在了时间里,稍稍细细观察就能够成为自身的经验,随着年岁增长,到了大巫这样的年龄,似乎无论具有怎样的技能都不是那么稀奇。
    时间是可以增长智慧的。
    而见多识广上,一个总是领队的大巫,也会比一般人更加博学。
    这是惯常的从普通人的思维上得到的推论结果,可,如果大巫的知识不是这样来的呢?
    冥冥之中,来自于天地,天地太广,托庇于鬼神。
    不需要别人来教授知识,不需要在付出大量生命的代价去体验虫灾又或者其他的灾难,不仅仅是通过某些预告性的先兆来判断,或者说,对这些先兆判断的源头来自于这一片天地。
    如天启世人,如此方能生。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不知道那种能与天地调频,直接从天地之中接收知识是怎样的感觉,以大巫之前的表现来说,天地所能给与的知识应该也不是什么文字版本,图片?似乎更高级了,所以,是一种蒙昧的如同本能一样的汲取吗?
    像是野兽天然知道该怎样寻找食物,知道怎样的动物才是自己的猎物,知道怎样追踪猎物的气息是这样原始的感觉吗?
    一丝丝的后悔,树砍早了。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然而又不是很后悔,迟早都是要砍的。
    这条路,并不是他会选择的,哪怕这种直接从天地得来的启示更具有某种神秘感,像是被传功了一样徒增百年内力,但,纪墨并不是一个会为追求神秘感而放弃自我的人。
    不能信仰,就是不能信仰,如果最终的结果就是分歧越来越大,导致自己崩溃的话,不如一开始就不去那条注定通往悬崖的路。
    何必非要等到悬崖才勒马呢?
    纪墨知道自己各方面都是中人之姿,也会有普通人的冲动和执拗,若是那时候,崖边的风景太好,他停不下自己的脚步,又或者一时冲动,直接做了错误的选择,又该如何呢?
    系统的存在,看似给了他无限试错的机会,此路不通换一条,便是迷宫之中,凭借着无限时间的特殊,碰壁即返,不惧失败,保持耐心,总也能找出一条真正的通路来。
    但,有些东西,是无法被试错的,如那令人徒生敬畏的鬼神。
    想要超越凡人的力量,必要追逐于鬼神,索求鬼神本源的微光照耀
    无论那鬼神是否存在,如同天地一般亘古,当人们有了这样的心,想要如何,便已经是在前端立下了信标,这信标是一个点,让中间的道路清晰,同样也是一堵墙,徒生高度,凡人难越。
    联系上次答卷上那句自己都未必清晰的话语,想到大巫的所为,想到自己的选择,纪墨突然有些明白那鬼神是什么了。
    或许只是对二阶世界而言吧。
    从世界的层次上猜想,如果二阶世界就有真正的鬼神,又让后面可能存在的三阶世界和四阶世界情何以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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