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胡闹,你别介意。
    曹木和纪大郎近乎同时开口说话,两个人之前并不熟识,顶多是见面点头的关系,这会儿硬要说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是胡闹,曹木就是我师父了!
    纪墨很着急要定下这个师徒名分。
    他急切地,被纪大郎抱着还要去抓曹木,曹木不好避让,被他抓住了肩膀的衣裳,这一抓,撕拉一声,尴尬了,本来就糟粕的衣裳禁不住力道,直接被扯了开,露出了淡棕色的肌肤来。
    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纪墨尴尬地收了手,看着那飘零着坚持不肯从衣裳上脱离的布条,满心的歉意,这才认真注意到曹木的状况似乎不太好,这衣服,都旧成什么样了,纪墨才不会相信自己的力气真的大到能够撕布了。
    没事儿。曹木也有些尴尬,就这么一件衣裳,这一破就露肉了,他抬手按了一下,也没把那布条按回去,愈发显得窘迫。
    纪大郎跟随纪父多年,就是没怎么出去,人情世故也要好很多,见状就邀请曹木到岑木匠家中坐坐,别的不说,衣服总要缝好的,借个针线的事儿。
    曹木努力推拒:不用了,家中针线还是有的,我自己回去缝好了。似是怕再被纠缠,他说完就匆匆走了,像是被狼追着似的。
    看你做的好事儿。纪大郎抬手就点了纪墨的脑袋,纪墨嘟囔: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心中却在想,不管怎样,有交集就是好事情,下次见面,可以给他一件新衣裳!
    第78章
    看看你们做的事情!
    纪母听到有些嗔怪,曹木那样的人家,他们家也是完全不想有更多交集的,然而,这衣服是不得不赔一件进去了。
    也不是我做的,都是弟弟
    纪大郎有点儿委屈,谁还不是个宝宝了,这么快就把你们的大宝丢在身后,真的好吗?
    纪墨听到自己被提及,一蹦三尺高地说:要一件衣裳,给我师父!
    什么师父,你这小人儿还能学什么了?
    纪父从后面把纪墨一把抱起来,放在了床上,亲手给他脱了鞋子,往里面赶了赶。
    纪墨就跟满地扑腾的小鸡一样顺着纪父的力道到了床里面,纪父在边沿坐下,拦住了他下地的通道,照旧摸出账本子来,准备看两眼。
    哥哥有师父,我为什么不能有师父?我就要曹木当我的师父!
    纪墨任性要求着。
    纪父难得见他坚决地要求什么,觉得好笑,问:哦?你为什么要曹木当师父?岑师傅不好吗?你要是想要师父,就跟你哥一起在岑师傅那里,昨天不还吵着要见岑师傅吗?
    纪墨现在享受的待遇都是纪大郎小时候享受过的,平常都不能出院门的,为了去邻村看一看曹木,想个办法拜师,昨天他可真是撒泼打滚才能跟着纪大郎一起去岑师傅那里,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为了曹木,那样太奇怪了,见都没见过,怎么就知道要拜对方为师。
    但既然见过了,又有师父这个词曾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纪墨认为,就算是一个小孩子,还是能够约略理解师父的意思的,这时候再说拜师,再要求拜曹木为师,起码就连上了。
    岑师傅是哥哥的师父,我当然不能跟哥哥一个师父了,不然师父会不专心的。纪墨早就想好了一套理论,这般说来,也不奇怪。
    那你为何要曹木当师父?纪大郎早就好奇这个了,跟着纪父后面就问。
    他最特殊啊!
    纪墨站在床上,背着小手,朗朗道: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到他了,他一定是特别有本事的人!
    难道不是因为他驼背,并不合群吗?
    纪大郎心中腹诽,嘴上却没说什么,纪家的家教,是不让背后说这些闲话的。
    纪父微微皱眉,这是真的要拜师?
    他表面上没说曹石头什么,但心里头对这人也是看不上,一个大男人,连个家都管不好,过成那种邋遢样子,哪里让人看得下去。
    跟自家没什么牵扯就算了,人家爱怎么活怎么活,跟自己若是有联系,那可真是有点儿糟心了。
    小孩子话。纪母插嘴说了一句,美目流转,给了纪父一个眼色,何必跟孩子一争高下呢?说了不听,硬了再拧着,就随着他浑叫好了,他们家不认,孩子胡说,算得什么呢?
    谁还能跟孩子计较呢?
    若是这样,那一家子都想缠上来,可就没什么道理了,再者,难道曹石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自己能当什么师父吗?那不是笑话?只当是让他看孩子罢了。
    那我多算些钱给他。
    纪父这样说。
    纪大郎误会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你们还真的把弟弟送过去啊?是亲生的吗?大宝突然不嫉妒了,还有点儿可怜小宝了,爹娘不好,哥哥疼你。
    啪,后背上传来一下,纪母拍的,这大儿子,真是养得憨了。
    一转眼,看到纪墨已经欢呼起来去给纪父捶背了,纪父享受着小儿子的伺候,调皮地跟纪母眨了眨眼,好么,两个傻的,不说破,就让他穷高兴去吧。
    次日纪大郎再去邻村的时候就带上了纪墨,还带上了一件新衣裳,是纪父还没穿的,临时找哪里有成衣,只能拿纪父的衣裳了,上了身的不好给人,这一件,纪父拿出来都有点儿心疼,还是纪母做的呐。
    总是咱们坏了人家的衣裳,他家那样的情况,怕不是连个替换的都不好找,这一件拿去给他,也是咱们家的歉意了,总不好亏欠了人家。
    他们这等生意最是要和气生财,若是和村人相处不好,又哪里容易收东西,就当是花钱买名声,也要把事情做到位。
    纪墨感动不已,家里为了自己拜师真的是用心了,哪怕自己都没给出什么理由。
    已经得了纪母面授机宜的纪大郎当然知道这个拜师有多水,到了邻村岑师傅家里头,先把纪墨一放,他先去找了曹木,跟他说了说:你就当是哄孩子玩儿,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心思,就说你最特殊,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到你,你最有本事
    现在想到纪墨的那些话,纪大郎都觉得好笑,跟曹木说的时候都忍不住笑意。
    曹木眸光沉沉,对这种说法很新鲜似的,脸上露出了些感兴趣的样子,见纪大郎不说了,他也不再继续追问,态度平和地应了下来:难为你们看重,我这里都是一些杂事,怕是看顾不到。
    这像是推脱的意思了,纪大郎忙说:你放心,不是让你白忙活的,平时我尽量拘着他,他若是来缠你,你哄着他,莫让人丢了伤了就好,我爹会把钱算在鸡鸭钱里,绝不让你白出力。
    那,好吧。曹木状似无奈地应了下来。
    纪大郎高兴地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些尘土被拍起来,风一吹就往脸上贴,纪大郎尴尬了一下:啊,那等会儿我们就来找你,你可别说漏嘴了让他又闹。
    放心好了,我既然应下了,就会哄着他的。
    曹木答应着。
    等到纪墨被纪大郎带着见到曹木的时候,纪墨乐颠颠地亲手把叠好的新衣服递过去,说着:师父,这是我娘给我爹做的新衣服,他还没穿,你快换上吧!
    他发现曹木穿的还是昨日的衣服,肩膀的口子那里有着明显的针缝过的痕迹,看那蜈蚣爬的样子,应该是他自己缝的。
    曹木看了一眼纪墨,其实是在看纪墨身后的纪大郎,对方微笑点头,他这里才接下新衣服。
    古代的染色技术差强人意,很难持久,洗过的衣服和新衣服的分别就很明显,一看那颜色就知道是还没上身过的,好几年,曹木都没有新衣服了。
    明知道是约定好的报酬,但真的接触到那柔软新鲜的棉布,心里头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眼睛有些涩,曹木垂下眼帘,认真地看了看纪墨:你为什么非要拜我为师?
    这是一直在心中盘桓的问题,昨日里,这孩子一见自己就叫师父,他自知在外名声如何,不会有哪家的孩子这么想不开跟他亲近,但这孩子眼中的亲近,竟像是贴过来的暖阳,格外温暖人心。
    师父最厉害啊!
    纪墨的回答依旧很孩子话,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很无奈啊!
    系统的选择一定是有道理的啊!不然怎么办呢?对方名声不显,他这时候尬吹,对方会信吗?
    有些事,也不是一个孩子该知道的啊!
    好,那我就收下你这个弟子了。
    曹木眼睛一弯,也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纪墨的头,他的动作缓慢,给了人充足的躲避时间,而纪墨没有躲,异常亲近地还在他摸头的时候自己主动蹭了蹭,让曹木产生了一种很新奇的感觉,还真是少有人跟他这么亲近呐。
    【主线任务:制琴匠。】
    【当前进度:曹木(师父)已完成。】
    在他手下的纪墨也在笑,笑得像是占了便宜的小狐狸,师父到手,又该开始学习了!
    一旁的纪大郎看着这一对儿师徒相得的景象,曹木到底有什么好的,见了一面就把弟弟勾了去,若是真的拜师了,弟弟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吧!
    他能跟着曹木学什么?种田还是养鸡养鸭,又或者跟着曹木学如何被几个女人骑在头上?
    纪大郎摇摇头,总觉得弟弟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以后肯定要后悔的。他甚至都想到了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以后该怎么帮扶弟弟了。
    没办法,谁让他是一个好哥哥。
    没人知道纪大郎都想了些什么,反正从这一日起,纪墨每日上午跟着纪大郎来邻村,纪大郎跟着岑木匠学习木工活,他就会去找曹木,曹木种地,他就跟着后面给他送水,满不在乎地师父师父喊着,没多久,村里头都知道曹木收了个小徒弟,还会拿这个取笑他。
    曹木任人笑,从来不解释,有心人还盯着看他教些什么,发现不过是哄着小孩子,依旧还做日常的事情,也就没再理会了。
    后来又从口风不严的纪大郎那里知道就是变相看孩子,更没人在意了,曹婆子在流言起来的时候还想着去徒弟家收点儿拜师钱,没等动身就听到了纪大郎口中的消息,不由得偃旗息鼓。
    曹家两个嫂子和小姑子还想搞点儿事儿,弄假成真,方便收钱,但看看家里头也实在是没什么能教别人的,又怕惹恼了纪家,以后再不收家里的鸡鸭,那可真是少了一项财源,也就不言语了。
    曹木冷眼看着,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几年前,他在这个家中就没怎么说话了,这些人,不是他的家人。
    第79章
    曹木几年前就不在家里开饭了,他家中人似乎也没关心过他在哪里吃饭,纪墨却是知道的,跟了曹木一段时间之后,中午的时候曹木就会带着他去山上,发现那山中小屋的时候,纪墨有一种发现了宝藏的欣喜。
    师父,师父,你中午就在这里休息吗?
    是啊,在这里吃饭。
    曹木没让纪墨进屋,就让他在门口等着,木屋附近都做过一定的清理,连杂草都没有的,更不要说蛇虫鼠蚁之类的了,树木都还隔着一段距离,几个已经生了青苔的木桩如天然凳子一样。
    纪墨看着有趣,也没贸然坐上去,生怕什么虫子给自己一口狠的,带了毒,站在外头老老实实地看了看周围,曹木没让他乱跑,他就真的没乱跑。
    屋子里,透过木板缝隙,看到纪墨听话的样子,曹木的唇边儿有了笑意,他从屋子里面取出了干粮来,是提前做好的死面饼,也就比石头软点儿,又有一竹筒的水。
    这些不好吃,就不给你吃了,你都吃过了吧?
    曹木出来随口说着,自己在一个木桩之上坐下,那个木桩纪墨也注意到了,比其他的有些光泽,可能就是经常坐跟衣服摩擦的缘故。
    嗯,吃过了。
    纪墨每天跟着纪大郎来来回回,不可能当天中午就回家,干脆就晚上才回去,中午那一顿纪母不放心岑木匠家的饭,早上特意准备出来馅饼之类的,快中午的时候,纪大郎借用岑家的火,稍稍热一下就能吃了。
    一并准备的还有两个煮鸡蛋,一个纪墨吃了,另一个来了之后就给了曹木。
    曹木开始还以为是纪家给准备的,再跟纪大郎交接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不要给自己准备鸡蛋之类的,受之有愧,哪里想到纪大郎一脸惊讶,两个一对词儿,曹木才知道鸡蛋都是纪墨的口粮。
    有了小的,大的就不招人心疼了。
    纪大郎说着,像是在说自己,其实他刚去岑木匠家的时候,纪母也曾这样为他准备吃食,后来才渐渐改了。
    知道是纪墨自己有心,曹木只觉得后来再吃到的鸡蛋都更香了。
    几口吃掉饼子,喝了一竹筒的水,曹木抹了抹嘴,再往屋里走的时候,就带上了纪墨,还叮嘱他在屋子里看到的东西都不能给人说。
    不说,我肯定不说,这一定是咱们师门的秘密!
    纪墨的眼睛都亮了,小孩子一样在嘴巴上比了个x,表示绝对不会说,谁问都不说。
    在这一点上,他的信用是经过了曹木的考验的。
    曹木笑了笑,带着他走进了屋子,屋子四面都没窗户,从外面看起来有些古怪,像是个牢笼一样,走进去才发现采光其实很好,窗户开到了房顶上,而四周的木板缝隙足够大,并不阻碍通风。
    一张大桌子放在天窗之下,上面摆放着的东西被草席遮盖着,纪墨随曹木走近,看到他掀开草席,下面那张已经完成了外形的古琴就那样安静地躺着,没有华彩的反光,没有细腻的纹路,还处在加工中的古琴上还能看到一些木刺的残留,但,终于能够见到实物了。
    纪墨有些感动,这些天顶着太阳来来回回送水什么的,都值得了。
    师父,这是什么?真好看!
    纪墨靠近了些,却没有伸手,他一向是个乖孩子,不得人说从来不会乱伸手的。
    曹木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还是年轻,有些憋不住事儿,如今多了个经过考验的小徒弟,就想着显摆显摆。
    这是琴。
    曹木轻抚着琴身,没有上漆的木色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并不见多么华贵,反而因为未曾打磨显出几分粗糙来,但在曹木的眼中,却比任何的珠宝都更加动人。
    文王演易,武王立戈,采天时日月,夺星辰御守,内蕴五行,外合五音,启天承地,龙池凤沼,韵万象,而声传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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