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钟美丽和钟美良回县里了,而钟琤如愿以偿留在市里,还获得一套房子,和三枝一起搬到了新的住处。
    眼看着十二月要到了,期间薛建国来了一次,又给三枝三百块钱,听说薛洋半个月没来上课,气的他吹胡子瞪眼,又急着离开,只好让三枝把另外三百块钱带给薛洋。
    元旦放假时钟琤他们没有回县里,因为钟琤晕车。钟美丽他们两个来了,带着三枝他们上街买衣服,好好玩了两天,这才回到县里。
    有了钟琤的陪伴,三枝很快就习惯了体校的生活,每日的训练对他来说,就像是曾经无数次和钟琤一同经历的那样。
    迎着朝阳,唤醒新的希望。
    钟琤在体育比赛上并不怎么上心,更多的是熟悉规则,跟在教练后面学习如何吹哨,如何根据规则做出判断,慢慢的,成为了赛场上的裁判员。
    他们的十三岁就这样过去了,分离过后是更加紧密的相连,没有人能够再把他们二人分开。
    除夕夜的烟火下,三枝傻兮兮地笑着,期待即将到来的十四岁。
    第一百章 三年后
    老婆, 快点!
    楼下传来钟美良的叫声,钟美丽扶着墙提好高跟鞋,嘴里喊着就来了, 十分麻利地把包包夹在胳膊里,拿出一条丝巾系在脖子上。
    匆忙推开钟琤的房门, 房间里的装饰和三年前相差无二, 甚至还添了一台电脑, 她放低声音, 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两个少年。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早晨却还是冷的。钟琤仰面躺着, 手规矩地放在腹部, 他已经从体校提前毕业, 通过中招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钟美丽眼睛乐的眯起来:我和你爸去展览会, 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 钱放桌子, 你和三枝照顾好自己哈。
    三年前他不顾阻拦非要跑到市里上体校, 钟美丽拿他没办法,为此伤心好久。可儿子却告诉她,他以后想当国际体育赛事的解说员,高中的时候会走正常的学校,她才放下一半心来。
    果然,钟琤做到了。
    在体校养成良好的作息,钟琤几乎在她轻敲房门的时候就醒了, 听到安排后从喉咙里挤出气音, 知道了。
    钟美丽这才关上房门, 急忙赶下楼去。
    钟琤翻了个身, 明明都在体校上学, 三枝却是个觉多的主。
    可能是这几年在长身体,三枝总算突破一米六,拔高到一六九,四舍五入也有一米七了。
    他这几年在体校吃得好,睡得好,连续参加了几年的长跑,都获得了很好的成绩。
    市体局也越来越看中他,如果在今年秋季的选拔中,三枝能够进入国家队,就能够参加大型赛事,获得铁饭碗。
    可这会儿,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睡得四仰八叉,身上的薄被子仅仅遮挡住腹部,一只脚伸到钟琤的床上,越了界。
    钟琤去抓他的脚,指尖轻轻挠了挠。三枝的皮肤很白,明明这几年室外活动都差不多,钟琤都晒黑了,他的手和三枝的脚放在一起,对比就有些明显。
    三枝无意义地哼了一声,想要把脚收回,却被人捏住脚踝。
    钟琤拽了他一把,借力从床上起来,试图把已经能够遮挡住眼睛的头发撩上去,无果。
    三枝,起床了。
    他叫完,在床边安静站着,看三枝反应。
    三枝下意识地抱头,用被子蒙住耳朵,脚也蜷缩起来,整个人团成一团。
    钟琤轻笑,去洗手间放水,顺便抽了根发带把过长的头发架起来。
    大清早冲个热水澡,人立马精神起来,顺便又刷牙洗好脸,他刚穿好衣服,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三枝就迷迷糊糊地敲门,然后走进来,径直从他身边经过,打开马桶盖子,放水。
    他放完水就想走,却被钟琤拉住,拿起淋浴头在他身上浇水:醒醒!
    不是说了睡觉要穿衣服吗?
    钟琤的神情古怪而又严厉,三枝被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清醒了。
    低头一看自己只穿着短裤,立马沉默了。
    昨天热。他以为自己会比钟琤先醒。
    低着头,又偷偷抬眼想瞅钟琤的反应,头上却压下来一只大手。
    再这样,我就不和你睡一起了。
    哥,对不起嘛。
    三枝撅着嘴巴,心里还是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以前他俩都能抱在一起睡,哼。
    上高中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他俩的暑假就显得十分漫长,齐北焉还困在教室里备战中考,还有一个多月才能放假。
    在家里还要按照教练的要求让三枝训练,如此过了一个多星期,钟琤整日无事就在家里打游戏,三枝坐在他旁边出谋划策。
    房间里唯一一台老旧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钟琤靠着椅背,一只手放在键盘上,一只手按在鼠标那里。
    三枝坐在他旁边,探着头去看屏幕,他伸长了脖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撑着,耳根后面已经开始发红,不断有汗水往下滑。
    他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出着主意,一脸交集,却没注意到钟琤的注意力已然不在游戏上了。
    钟琤的视力很好,他能够看到三枝发红的皮肉,干净白皙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画布,随意做点什么,就像是堆满微生物的反应仓,霎时间就能炸裂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生命,阳光,跳动。
    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像是在放大,又像是在缩小。
    他感觉自己行走在茫茫的巨谷之中,苍穹十分遥远,四周随处可见巨大的石头,而他身上就顶着这样的一颗,迈向无穷的远方。
    哥,哥!三枝加大了声音,抹掉额头上的汗水,一脸焦急地说:你死了!
    钟琤定神一看,游戏里控制的小人已经game over了。
    他干脆退出游戏,不玩了,热死了。
    三枝还挺喜欢看他哥操控着人物跳来跳去的,很厉害,可既然钟琤不想玩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哥,我也好热。三枝幽怨地看钟琤一眼,因为哥的怪要求,他在家里都不能穿汗衫,那个多凉快啊。
    可钟琤也不能告诉他,只要微微一张开手,他就能看见一切吧。
    他知道这不是三枝的错,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这要他怎么来说呢,他处在一个非常尴尬,且难以宣泄的年龄阶段。
    如果只归罪于年龄,又好像显得他太过无辜。
    钟琤看着三枝委屈的表情,总是不自觉就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比如说,他很喜欢三枝。
    这种情感说不清道不明,有时候他会在深夜猛然惊醒,然后难以入睡,直到去三枝睡的房间门口静静站一会儿,发现他还在这里,才能重新安心地睡下去。
    好像身体变成人了,内心也多了人特有的烦恼。
    他知道自己对三枝的情感从来都不是纯洁的,什么兄弟之间深厚的友谊?不是的,他知道三枝是他的,是他的爱人。
    可当他慢慢长大,被世俗观念困宥且折磨着。这样的爱,是畸形的吧,他是变态吗?如果被别人知道,他们会怎么看他呢。
    这条路,是他一个人在走。没有回应的一条路。
    在这次的轮回中,他没有遇到嬴芷。
    那些困在石山上的千千万万年的记忆都要模糊了。
    他甚至怀疑,那些神啊仙啊的东西,真的是他的真实人生吗?
    不,钟琤再一次在沉默中否定了自己的猜疑。
    三枝歪着头,一直在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目光纯净如水,眼睛像是冬日结了冰的湖泊,长长的睫毛像树影一般落入湖中。
    蓦然,钟琤笑了。
    他在刹那之间和伏兔有了共鸣。
    那叫感同身受。
    也许在坠入轮回之前,他捧着那颗炽热却平静的石心,无数次走在云宫之上,向着云层下眺望,渴望自己焦急的等待能有所回应。
    那种等待回应的感觉,最是难熬。
    就像他一直在等三枝长大那天,他在等他褪去孩子气的幼稚,等他能够明白他日夜反复难安的无常,等他能够伸出手,眼中闪烁着跳跃的光,给他回应的那一天。
    钟琤脱下身上的短袖,随手用来擦拭脸上热出来的汗。
    好像有什么东西,沉寂到心里去了。
    他听到自己说:热就脱吧,回头让妈在房里安个空调。
    三枝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突然开恩有什么不对之处,傻呵呵地脱下身上的衣服,又问他:哥,那要继续玩吗?
    钟琤点了点头,让他玩,自己看着。
    七月份齐北焉考完试,他们三个结伴而行,没有大人的陪伴,到隔壁省玩了三天。
    这是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前,一次小小的测验,钟琤他们完成的很好。
    暑假刚过一半,市体局的王老师就给三枝打电话,让他回市里训练,九月份参加选拔,成了就能去省队,然后跳入国家队。
    钟琤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他现在越发成熟,比钟美良还要高几公分,看着一点都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
    送钟琤他俩去车站坐车,钟美丽叹了口气:孩子越来越大,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明明同样年纪的孩子,都在无忧无虑,连那些悲春伤秋都带了些孩子气的玩味来。
    钟美丽却觉得她儿子,在这个短暂的休假中好像又成长了一大截。
    九月份入学,钟琤和三枝不在一个学校,却还住在一起,中旬,王进林带着包括三枝在内的一干孩子,一同去了省里。
    钟琤请了两天假,也跟着一起去了。
    自从三年前薛洋被钟琤揍了一顿,他就退学再也没来过学校,据悉他和薛建国商量以后,回到了少林寺继续进修。
    这次王进林带的学生足足有二十人,大部分钟琤都认识,是学校里身体素质拔尖的那批人。
    上了车,三枝和钟琤找位置坐下,没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上车,找了一圈,欢快地跑到钟琤身边。
    她和钟琤前面的男孩说了几句,就换了车,坐到钟琤前面,趴在椅背上和钟琤说话:你在一高感觉怎么样啊?
    钟琤看一眼三枝,他正在吃着妙脆角,和女孩一样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回答。
    还行吧,还没恭喜你呢,拿到了第一。女孩叫林笛儿,是学校里有名的游泳健将。
    林笛儿有点小骄傲地笑了,揉了揉翘着的鼻尖:那是他们没看见你呢,你要是比赛,一定游的比我快。
    我不行的。钟琤客气道。
    好啦,别客气了,谁不知道你是我们学校里的全能选手啊。
    他俩一人一句,有来有回的,谁说话的时候,三枝都在看着钟琤。
    车发动了,带队老师让人坐好,林笛儿才乖乖转过身去。
    她一扭头,三枝就凑到钟琤耳边,嘴巴里还带着香甜的妙脆角味道:哥,你刚才笑的,好像是妈遇到了魏阿姨。
    因为竹大妞的不负责任,钟美丽干脆认三枝当了干儿子,这三年,每次放假三枝都来她家里,也就习惯叫她妈。
    魏阿姨则是他们小区一个特别八卦的泡面头大妈,说话嗓门大,还爱嚼舌头,经常找人聊八卦。
    每次遇到钟美丽都要喋喋不休半天,钟美丽又不知道怎么拒绝,都是尬笑着应付过去。
    钟琤点着他的脑门把他推回去,慢条斯理地说:这时候你倒是观察仔细了。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小脑袋瓜子时灵时不灵的。
    *
    作者有话要说:
    1.时间大法好
    2.追妻火葬场(大概吧)
    3.啥时候能吃小孩啊
    第一百零一章 他恼了
    要说三枝傻吧, 可有时候他又能怼的聪明人哑口无言。要说他不傻啊,他对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
    林笛儿喜欢钟琤,十六岁的少女像是树梢上开的正艳的石榴花, 时不时就能吸引行人驻足欣赏。
    偏偏钟琤没有这个心思。
    九月份的省城热的不行,夜里三枝和钟琤睡一个房间, 他怕热, 自从上次钟琤取笑对他的穿着要求, 三枝彻底放飞自我。
    靛蓝色的平角裤明明没有丝毫的魅力, 穿在他身上却让人从头烧到脚。
    酒店的床能有多大?大半个都被三枝趴着、滚着的睡姿给占据了。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三枝带着汗水的、滚烫的腿跨在他的腰上。
    钟琤已经贴在床边, 再往前一步就要滚到地上了。三枝还是不肯放过他, 上半身在那边的枕头上, 双手张开, 柔韧的腰肢扭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硬生生把腿放在他的身上。
    不一会儿, 钟琤燥的浑身是汗, 翻过身,把三枝的腿放回床上。
    他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一转头就看见三枝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腹部,像是柔软的花蕊随着蝴蝶舞动。
    热三枝咕哝一声,又不可思议地把身子扭了回去,手啪嗒一声搭在窗边。
    钟琤起身,打开房门去前台要风扇, 加了十块钱, 屋子里的空气开始流动。
    三枝感受到凉意, 摊平了身体摆成大字, 莹白的身体像是会发光一样, 在黑暗中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有什么稀奇的吗?三枝有的,他也有。很多人也有。
    偏偏他看到三枝时,心底会慢慢升腾起细密的火来,像是根系极其茂盛的植物死死地扎根在泥土之中,却被轻而易举地从昏暗的地下抽出来,置于大庭广众之下。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种冲动,换作他人,也许早就凑上去偷香窃玉,谁让三枝是个傻子呢,不仅是个傻子,还很听他的话。
    他能明白什么叫欲吗?他能明白他那无论喝多少水都浇不灭的渴吗?
    或许给他一颗糖,骗他自己生病了,三枝这个小傻子就会上赶着,担忧地看着他,问他哥,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啊。
    然后他就会说,你亲亲我吧。
    三枝不会有一丝犹豫。
    那然后呢?他再提点别的要求,三枝也许会有些迟疑,可他肯定还是会照做。
    没有为什么,因为三枝就是这样一个傻子。他对钟琤无条件的信任和相信。
    这样的假想让钟琤平日里冷淡的脸都有些失常,可他却如同泰山一般,站在那里屹然不动。
    直到半小时后,才挪动僵硬的脚步,去浴室照常冲了个凉水澡。
    身体里潜藏的想法暂时消失,他撑着头侧身在床,看着三枝的熟睡的脸,像是在审视绝世无双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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