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都是自己人。
    宴语凉努力镇定。不能慌!宴昭,眼前一切虽乱如麻,但你一定能捋通的,无数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你一定可以。
    【庄青瞿好不容易才熬死他,若让他知道你瞒着他放了澹台。他怕是得疯。】
    【澹台泓问斩之后,阿凉哥哥连哭带病半个月没上朝。不仅庄青瞿只顾心疼分毫未有觉察,就连荀长哥哥都被您骗了过去。】
    这还解决个屁啊,他这回死透了吧!!!
    失忆前的自己到底挖了多少深坑?以他眼下了解岚王的程度,他这次是死得透透的了。
    罢了,死透了也得面对。
    哄!狠狠哄!掉一层皮那样哄!无论如何先见到岚岚再说,再想方设法绝地求生。
    宴语凉想毕,咬牙重新往屋外走。却依旧步履虚浮,脑子里依旧全是前尘回忆。
    锦裕三年,澹台氏勾结北漠谋害庄氏全族证据确凿。
    庄青瞿带绿柳军攻占澹台府,一举查封山庄并搜出龙袍玉带与大量盔甲武器。
    谋反一事震惊天下,百年门阀轰然倾塌。一族男丁抓的抓杀的杀,澹台泓亦被投入天牢。
    昏暗的牢笼里,红衣少年长发散乱、落魄颓废,他抓着冰冷的牢笼红着眼睛声音嘶哑,他喊着阿凉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曾骗你,我知道你不会再信我,可我真的没有。
    多年伴读、情谊笃厚。宴语凉其实信他。
    澹台泓曾无数次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强争澹台氏的支持。他都看在眼里
    楚微宫中,荀长拿着紫薇盘。
    我的盘、钦天监的仙家神明也都告诉我,此事澹台确实无辜。
    澹台泓毕竟与庄青瞿不同。澹台家远不止他一个嫡子,他又是最小不问事,他家父亲叔伯与兄长素来不将他放在眼里,更不喜欢他向着你、一心为你出力。
    因此真有谋反,又怎会让他知晓?肯定是尽力瞒着他了!
    然而天下苦澹台氏久矣,多年来不知多少人被这一族豪强劫掠逼迫、坑骗陷害,最后隐居避世或家破人亡。
    一时之间无论朝中还是民间都在纷纷上书陈情要求严惩澹台氏,誓要血债血偿一个不留。
    时距离庄青瞿为保护宴语凉落重伤,也不过才两个月而已。
    少年的身体根本没修养好,却为了澹台氏的案子成日里拖着虚弱的病体查余党、翻卷宗。
    不要命一般,成日吐血,整个人苍白如鬼、摇摇欲坠。
    宴语凉去看他,劝他休息养伤。
    大理寺详审一个月,澹台泓始终拒不认罪。
    家也抄了,党羽也抓了,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澹台泓参与谋反。宴语凉试着跟庄青瞿解释,可庄青瞿根本不听。
    他红着眼睛跟宴语凉吵,他说阿昭你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澹台泓他亲爹、亲兄长谋逆,他全族谋逆,单他一个人不知道?他澹台泓难道是耳聋眼瞎吗,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他父兄、那些叛党故意放在你身边稳住你、麻痹你的棋子!
    他从小就会装无辜,就会装可怜,就会装单纯。只有你事到如今还信他!
    也不看看这一切有多荒谬可笑?
    吵得不可开交。庄青瞿憔悴的眼下一片乌黑,一双清浅的眸绝望而死寂地看着宴语凉。他说阿昭,澹台泓无论如何必须死。
    庄氏一门那么多条人命,阿昭你不处死他,就是逼我死。
    他把枕下冰凉的匕首递给宴语凉。
    他说阿昭你只能要一个。
    是要选我,还是要选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千古罪臣之子?你执意要他就一刀捅死我。
    说完少年含着泪闭上了眼睛。
    宴语凉心思深重回了楚微宫,荀长求见。
    荀长改了主意。眼下群情激奋,不杀澹台泓不足以平民怨。即便其人再如何无辜,可谁让他是澹台氏的小公子。
    如今澹台氏树倒猢狲散,各方利益牵扯不清、都在观望皇帝,下半年可能还要打仗。
    宴语凉当年根基不稳,是不可能保住澹台的。群臣与天下人也不会答应。
    荀长说,阿凉,吾知你舍不得。
    我也替澹台痛心。可为了咱们期许的大夏长治久安,为了举国昌盛黎民福祉,你护不住所有人时,也得狠得下心有所取舍。
    最后在多方压力下,皇帝不得不妥协。
    澹台泓问斩,大快人心。
    而锦裕帝伤心过度,在病榻上躺了半个月。庄青瞿守在他床边满脸都是心痛。
    他说阿昭你别难受了,你还有我。澹台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澹台不能给你的我也都能给你。
    阿昭要什么?国库要银子我去给你弄,收复失地我去给你打,我和他不一样,我会好好守着你永远不会背叛你。
    他说了好多好多。
    锦裕帝却只是偏过头:小庄,我好累。
    庄青瞿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他小心翼翼摩挲他的手指,想亲又不敢,最后挑起他的一缕黑发在唇边心疼地磨蹭着。
    可是。
    明明他私底下送走了澹台,一切都是演的。他却说他好累,他还有脸说他好累!?
    宴语凉简直头疼。
    尽管事情全貌他依旧记不全,但这些片段也已经足够了他失忆前狗得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又怎么能怪小庄被他逼疯怨他没有心?
    庄青瞿上楼了。
    四目相对,宴语凉真的是自失忆以来第一次货真价实的没主意。
    而庄青瞿已经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劲儿有点大。
    让你不要来你为什么要来?
    凶戾的狂吼。庄青瞿眼底血红,疯了一般:告诉过你不准来!不准来!告诉过你我不想再在边关看到你,你为什么偏偏要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澹台泓是处月的敌将,是叛国之人,是谋逆反贼!他又怎么蛊惑你了?宴昭你是大夏国君,想想自己的立场!你还让他碰你?你是我的,是我的谁也不准碰!谁也不准!!
    还是说,阿昭又想反悔了?跟我约好的又不算话了?
    那么多年来,你就始终只对一个背叛你的人念念不忘!而我就无论怎么掏心掏肺都不行?
    你说过的,明明说过的你说你想有人携手一生,你说那个人可能是我,你怎么可以又骗我?你怎么能这样又不算话?!
    澹台泓真的就那么好吗,跟他说话就那么开心吗。我们在一起就只是不停在互相折磨吗?!
    如果可以你其实想跟他走是不是?你后悔对我好了是不是?
    阿昭又不要我了?是不是?
    他就那样,失控的野兽一般口不择言,用力地抓着皇帝的双肩,言不由衷地说着伤人伤己的话,完全不知道自己眼里忍着多少委屈难过,样子有多荒谬难看。
    宴语凉难以呼吸。
    隐约记起,他以前什么时候一定也见过这样的庄青瞿。疯了一样、让人害怕又心疼的小庄。
    身后拂陵也气喘吁吁上来了。
    岚主!他喊了一声。
    岚主,陛下再怎么说也是一心为了您而来的啊。
    过去的事情过去了,您又要跟他吵,是否又要重蹈覆辙?
    庄青瞿一个激灵,鼎盛的烈火一下子被淋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他指尖发抖,无色的唇轻颤。
    他把宴语凉扯进怀里,终于不再狰狞。
    继而放开他,看他的脸。像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随即一点点触碰宴语凉的发梢,再度抱紧。
    阿昭你没事吗?
    他摸了摸宴语凉的头,又毫无章法地检查他的全身,握住手腕时宴语凉一抖。
    庄青瞿愣了愣,才发现宴语凉的手腕上深深有五指的淤痕。
    是谁
    不是别人,就是他捏的,是他把他弄伤了。
    小庄,朕、朕没事。
    是淤青了,但其实也不太疼。可已经迟了,庄青瞿眼里全是绝望与自我怀疑的空洞。他的身子晃了晃,又一次抱住宴语凉。
    拂陵担心地喊了一声:岚主!
    宴语凉不明白,随即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他的手背。微明月光下,庄青瞿的胸口一片濡湿,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青卿
    宴语凉的手摸到了黏腻的血。
    青瞿!!!
    岚王的重量全部落在他身上,他一时撑不住,抱着男子的腰跌坐在地上。
    拂陵急了:快叫医者,岚主的伤口又裂开了!
    陛下,数日前处月夜袭幽澜城,阿摩耶澹台泓他重弓伤了岚主的肩臂,之后咱们追着他一路追来贺兰红珠,却没想到陛下竟也在此处。
    陛下您,就原谅岚主适才一时的口不择言吧。
    岚主他只是心里把陛下看得太重了,见不得澹台在楼上对陛下亲近,岚主是真的受不了这些。
    宴语凉紧紧抱着岚王,努力镇静。
    而庄青瞿虽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手指仍死死扯住宴语凉的衣角不放。
    第59章 朕手很戳,画画如狗。
    岚王伤得着实不轻,偏偏又到了月中。从贺兰红珠回幽澜城的马车上大多时候都昏昏沉沉,偶尔醒了也是疼痛难忍冷汗涔涔,很快又会闭上眼睛。
    宴语凉一直守在他身边。
    连夜的很少睡,一点动静就醒过来照看岚王。替他擦汗、换药,按揉冰凉的小腹,一口口耐心喂药。
    岚王一个皱眉、一声呻|吟,他都立马爬起来。
    很是心疼。
    岚岚本就心思就多且细腻。拖着受伤的身子一路追来,却看到澹台站在他身边,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抱他那一下,真是想想就窒息。
    车马粼粼,微微颠簸。
    宴语凉怕岚王伤口颠着疼,身下用软褥铺了一层又一层。实在累了也会在他身边躺一会儿,十指交扣轻蹭岚王掌心。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放岚王在贺兰红珠好好养病。
    但是不行。
    幽澜重城地势险要,乃是兵家必争要地。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大夏国土,万一出事战事补给线就会出大问题。也正因为如此才会由岚王亲自守城。
    处月那边十分忌惮岚王。
    自知攻下幽澜城的可能不大,因而重兵精锐都指望从夏侯烈将军驻守的凌云城突破。岚王这边就只派阿摩耶带轻骑不断挟制骚扰。
    也正因如此,庄青瞿才敢连着数日带人追人追了那么远。
    可如今澹台泓回去了,便不得不防。岚王之前醒了一回,微微睁眼撑着力气沙哑地说出几个字,也是要赶紧回幽澜城。
    你别担心,有朕在。
    宴语凉轻轻抚了抚他纠结的眉心,轻声道。
    师律在北漠出入那么多年,幽澜城倒是第一次来。
    小将军的职业素养,一进城中就带精锐骑马出去转悠侦查地形去了。
    宴语凉继续守在岚王病床边。
    倒也不忘接管了幽澜城的文书、战报。他虽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但读书时也学过点纸上谈兵的本事。
    何况还有身经百战的师律在,便是有人趁岚王受伤入组织攻城他俩坐镇应该也不会吃亏。
    岚王肩上箭伤狰狞。
    每次换药医官都要用一瓶烧刀子烈酒里浸湿了白布拿出来直接覆上伤口。岚王便是昏睡着也会咬牙闷哼,颈侧青色血管迸出。
    更不要说反复清洗伤口,还要拿烈酒泡了泡刀子挑出里面黏连的肉。每次伤口都要再度流出很多猩红刺目的血,看得宴语凉触目惊心。
    小庄又昏睡了几日。
    宴语凉越发坐立难安。
    天气暖,他买给小庄的糖和糕点好多都放坏了。幽澜城又没有贺兰红珠繁华,一模一样的精致小点心再也买不到,弄得他灰心丧气。
    他学着给岚王煮药和清粥。
    岚王不醒,他就一边看着文书,一边一遍遍在炉子上煨。心里难过过。
    北疆夏天盛开一种野花叫做绒蒿。灿烂的明黄,根茎毛茸茸的,很是清香。华都那边不曾得见,他命人摘了好多放在岚王的柜头枕边,又给岚王编了一个丑丑的手环。
    手环的小黄花都蔫了,岚王还是没有醒。
    宴语凉红了几天的眼睛。
    继而决定支棱起来,去干正事。
    宴语凉在师律的陪同下去巡了幽澜外城。
    幽澜城位于两座连绵山谷之间。师律一路都在奇怪别的城池的战壕都挖在城池前面,岚王为什么把幽澜城的战壕挖在了后面。
    宴语凉抬头看看那两座山和山间的小路,一下就明白了岚王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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