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长风:精明归精明,有些人就是信这些。不过阿长你自己不是钦天监吗?按说你不应该最信这些?
    荀长:就因为是钦天监,才清楚天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你说神仙成日在天上看凡人发疯发蠢真能高兴吗?倒还不如一颗铜板买一炷香,烧完许个愿,至少神明看着这人没得了失心疯,指不定心情一好就应允了。
    待咱们回去,定要把这落云乱象跟阿凉说。大夏须得要引以为戒。
    宇文长风:嗯。不过到时你可别又编排我啊?
    他是知道荀长的。就小狐狸那个添油加醋的水平,说不定一回去他们此行就成了《落云女皇与她爱而不得的大夏情郎二三事》。
    说到瞎编,他又想起花灯节那天。
    荀长喝酒酿喝高了,一直絮叨着当年澹台与二皇子甜蜜往事,拦都拦不住。
    你跟我瞎说就罢了,师律可是会当真的!
    荀长挑眉:吾也不全是瞎说吧。当年阿凉与澹台天天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你不也一样有目共睹?
    宇文长风:可人家是两小无猜兄弟情谊吧!?
    你倒好,还说什么二皇子甘冒天下大不韪、瞒着庄青瞿偷偷送走澹台,就说明其真心。可是阿长,倘若当时出事的不是澹台而是你我,难道二皇子就会袖手旁观了?
    二皇子也会救我们的吧?!
    荀长:嗯,但澹台毕竟不同。
    二皇子对澹台究竟是何种心思,相信庄青瞿比你我更清楚。
    庄青瞿再嫉妒你我,左不过把我扔去大漠、拦着不让你见阿凉。他当年却是毫不留情要置澹台泓于死地的。
    你当时不在国内。查抄澹台氏时,其实曾有一份文书能够证明澹台泓与家族谋反无关。结果庄青瞿听闻以后立刻派人把文书抢夺烧毁,之后更是以死相逼誓要阿凉诛杀澹台泓。
    澹台泓问斩以后,阿凉病了半个月无法上朝。
    只怕当时庄青瞿有多心疼他,待到有朝一日发现阿凉其实是骗他,就能有多恨多疯!
    宇文长风听得后背一阵毛刺刺。
    那你还跟我来落云?你就放心把他二人丢在京城?
    荀长:便是你我在他们身边,又能拦得住庄青瞿?
    宇文长风往马车上一靠,扶额彻底忧郁了。
    贺兰红珠城。
    宴语凉魔怔了一早上,重新支棱起来。
    此刻默默看着镜子,深觉不至于。
    如此平平无奇,真的不至于!
    岚王还对他巧取豪夺?强迫?!就他这模样够的上那种戏码吗?还委身于岚王?需要委身??到底是谁占便宜?
    所以放宽心,师律说的未必能尽信!
    但是话又说回来。
    澹台泓那事吧他实在有点心虚!
    谁让记忆中的澹台泓确实是惊鸿一瞥火红明艳。想想他当年身边竟有如此美人,而且这美人在他那不算全乎的记忆里好像还确实比庄青瞿活泼开朗、惹人喜爱的多。
    从来不曾看不起他。愿意陪他顽闹偷酒、受太傅罚。
    不止如此,宴语凉后来一心干正事的时候,澹台泓也是一直在全力说服澹台家支持。
    试问真有二选一,在一个热情如火的大美人和猜不透心思的别扭岚王之间选,正常人选谁?
    完了不行了,更心虚了。
    岚王说过,希望他能想起以前的一切,却又怕他想起来。
    万一真是他把旧爱给忘光了,被岚王趁虚而入。可要怎么搞。
    宴语凉歪着头想了一会。
    那朕,要岚岚。
    岚岚没有人疼,朕想疼岚岚。
    没办法呀,另一个确实忘光了呀。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呀!
    不过与其胡思乱想这些没用的,不如赶紧的把前尘真相想起来。
    宴语凉旋即去问太守要了入睡的药草茶,开始努力午睡,想要做梦再想起点什么来。
    结果睡不着。
    晚上同样睡不着,睁着两只鸳鸯眼瞪着房顶。凌晨好容易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无梦隔日醒了。
    宴语凉深恨自己无能!!!
    这也太菜了吧。
    时间一晃又到隔日,子时三刻,宴语凉依旧睡不着。贺兰红珠有宵禁,晚上街上寂静无声,唯有打更声听了一遍又一遍。
    再这么拖下去,明后天岚王就该来接他了。
    宴语凉辗转反侧,下床出门,眼前的回廊正好对着漫漫黄沙与尽头一轮弯弯明月。
    淡淡的,风中传来一阵浅浅酒香。
    宴语凉有一丝恍惚。
    这酒香有点莫名的熟悉,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
    阿凉。
    突然有人轻声叫他!
    贺兰红珠城治安极好,太守府又守卫森严,在三楼都还看见楼下巡逻兵的火把光。
    可却就有一个人,无声无息上三楼来了。
    浓烈的玫瑰露的酒香。
    风灯摇曳着红色的光,宴语凉清楚看到男子斗篷兜帽下棱角分明的脸。
    七年不见,澹台泓比回忆中更加高挑俊美,脸庞在风沙的淬炼下有了更坚毅的线条。
    只有眼睛还是曾经的妖艳中带着天真,清澈而明亮。
    但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宴语凉这一刻脑子里全是《夏经》的一张图。是嘤如张大嘴,在嗷地一声吼。
    锦裕帝也想那样叫!!!
    第58章 小修罗场,一刀入魂。
    锦裕帝不仅想学嘤如叫,手心里还瞬时都是汗。
    实在是失忆逢故人,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更糟糕的是眼前现实已然招架不住,两段回忆偏也在此刻苏醒、一同抢入脑海。过多的片段翻腾得宴语凉头皮发疼发麻,一时间根本动都动不了。
    阿凉。澹台泓叫他。
    就在他一晃神之间,适才还隔了有一丈远一眨眼近在眼前。
    蔷薇露的香味淡淡。
    眼前男子被风灯映着定定看着他。
    自带明艳的红色,垂眸微笑时依旧是那记忆中少年时的清澄和温和。他说:阿凉,我特地来看你。
    你好不好?半年前的伤怎么样了,没有落下病根吧?
    他又问他:阿凉那时,为何不依计划行事?
    真就舍不得庄青瞿?
    可阿凉明明清楚,庄青瞿只手遮天不得不除,你以前从不感情用事,为何单单对他还为他连命都不要
    宴语凉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想不起澹台泓口中的计划。已在努力收敛心神努力解构,能记起的片段却始终只有半年前的北疆战场。
    重重包围,漫天箭雨。
    他策马狂奔,心急如焚,满眼都染了血的颜色。
    他在找人,满战场的疯狂寻人,必须找到。幸而冲过人影,漫漫风沙之中他终是找到了要找的那人。
    庄青瞿一身金盔蓝袍,早已污脏浴血得不像样子。长发濡湿混着血和汗贴在脸上。
    见他来,清澄瞳中满是震惊愕然。
    两人对望,一时战场无声,宴语凉从来不曾从那浅淡色的眸子里看出过那么多复杂而激烈的情绪。
    连发重弓破风呼啸而来。
    宴语凉幸而来得及扑过去挡在岚王身前。
    身体被剧痛穿透的一瞬间,他看清了不远处那射箭敌将的脸。男子手持重弓一身北漠祭司打扮的黑衣黑斗篷,下半张脸是遮住的。
    可宴语凉认得他的泪痣和双眼。
    锦裕十年冬天,连发重弓十几枚冲着要命来的。
    若非皇帝挡下,庄青瞿必死。
    射杀庄青瞿的人是澹台泓,但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澹台泓在大夏早就是个死人了。而在北漠人眼里,这人从来不是什么澹台泓,而是深受罗摩可汗信任的祭司阿摩耶,在战场上多智近妖、算无遗策,唯有他与岚王有一较高下之力。
    如今眼前站着此人。
    宴语凉张了张口,太多问题,不知从何问起。
    澹台泓身为一个异族人扎根北漠自然不易。想要得到北漠王室的信任认可,在战场上时他就得是大夏的真敌军。
    却未必一定要射杀大夏将领。
    那连发箭冲着庄青瞿去,是私人恩怨。是澹台泓就是一心要置庄青瞿于死地。
    夜色酒香,手被轻轻拿了起来。
    与庄青瞿冰凉的手指不同,澹台泓的指尖触感十分温暖。
    一只莲花状的白玉小盒落在宴语凉掌心。
    阿凉收好,这是西域灵药。身上留了疤痕涂这个大多能消,同时此药也是止血瘀伤的良品。盒子底下还有一枚生瑶丹,急危时含住可以保命。
    阿凉若是以后还要,就让宇文太守去城里最大的药铺求购。市面上买不到,可我收到消息定会找了送来。
    夜风微凉,宴语凉深吸了几口气。
    澹台,如今北漠罗摩可汗被杀,你的处境还安全么?
    澹台泓微微一愣,点点头:阿凉放心。处月王乌逻禄就是与我联手才能如此轻易对罗摩可汗下手。
    我如今已归顺处月,是处月王身边近臣。乌逻禄虽未必信任我,却不得不用我,毕竟他忌惮庄青瞿,而传言都说只有我或与庄青瞿或有一战之力。
    宴语凉:你这次是不是来还带了其他情报?
    澹台泓点头:详细的北疆各部地图、姻亲图谱、处月部攻打大夏的计划与部署,我都已放在宇文太守枕边了,待他明日醒来就能看到。
    宴语凉:不愧是我大夏情报官。
    澹台,处月危险,听闻乌逻禄尤其阴险狡诈,你自己一定要当心。
    阿凉放心。
    月下,澹台泓眸中沾染着柔和的水色:反倒是阿凉,你一定要好好的。
    阿凉选了一条最难走、荆棘丛生的路,却一路走得繁花似锦。这些年,我便是千里之外、远隔山海,也一直替阿凉高兴。
    阿凉继续走,我会远远守着。千里共婵娟。愿阿凉一生所愿皆能得偿,亦愿我大夏昌盛复兴、福泽用祚。
    澹台泓的衣服是北漠的麻丝,这种丝硬的很。
    突如其来的重重拥抱有一种砥砺的涩疼。
    他的身上有烈酒和大漠的气息。他突然道了声忘了,低头从腰间解下两个酒壶递给宴语凉。
    我埋了三年的大漠屠苏,正是最好饮的时候,特意给阿凉带的。
    咱们小时候在文华殿梨花树下埋下的蔷薇露,隔年也要有整整十五年了。亦到了刚好喝的时候。
    可惜我再不能回去,与阿凉共享。
    阿凉别忘了挖出来。
    与谁分享都好。只有庄青瞿,他不准喝。
    当然,他也断不会要。那个人从来都是澹台泓嗤笑一声,他对着你时的样子,总是好笑极了。
    今日最是好笑,我从未见过庄青瞿这般狼狈。
    宴语凉一愣。
    他循着澹台泓的眼神,缓缓转过脸,才发现竟不知什么时候太守府下已被人水泄不通地围住。黑压压的士兵全部训练有素,宴语凉连脚步声都未曾听到。
    淡淡月色下,岚王的脸上是宴语凉从未见过的可怕表情。
    琉璃般的眸子失了色一般暗沉沉的。能看出他想要做出温柔的表情,却做不出来,于是那狰狞就扭曲在了他的脸上。
    阿昭你下来。
    他说,近乎绝望地仰头看着他。
    就仿佛他马上就要失去他。仿佛宴语凉马上就会被他身边之人夺走他一般。
    澹台泓低声喃喃:不值得
    阿凉值得更好的。庄青瞿他不配。
    岚王:澹台泓你放开他!!
    只是一瞬而已,宴语凉就被澹台泓拦腰裹回了房中。下面明火幢幢那么多追兵,瞬间喊杀声震天。
    阿凉,澹台泓推开后窗,转头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庄青瞿当年构陷于我、连累害死我母亲姐妹,我绝不会放过他。
    他最好这辈子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则即便是阿凉求我也没用。
    同样,我若不幸漏算被他杀了,阿凉也不必替我难过。
    黑夜中身影消失在窗台,外面更是喧哗和弓箭声。拂陵:给我追,不要活的。立杀无赦赏金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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