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傅成朝他拱了个手。
    梁锦笑着点点头,又神神秘秘地嘱咐他一句:对了,你要约他,就还约他到这里来,点一桌子好菜,先让他吃个饱!
    傅成摸不着头脑,也不深究。
    一顿饭吃完,梁锦与何须问告辞,自行回家。两人也不上车,悠悠闲闲地在马车前头闲逛。
    何须问与他肩肘相擦,有些担心地问:他们俩,没事儿罢?
    说不好,梁锦一只手捏着袖口背到后头去,叹息一声:傅成自小就是我们几人中最沉稳的,他只要拿定主意,他父亲也不好干涉。只是岳阳,他父亲是朝里的清正阎王,眼里揉不得沙子,每每岳阳犯错,他打起来都不见手软,眼下这等离经叛道之事,他恐怕更不能忍了。
    那能怎么办?何须问扭过头来:不如我去看看岳阳?
    别别别!梁锦撇着嘴摇头:他父亲本就看不惯这种事,你要是去,不定怎么弯酸讽刺你,还是我去罢。
    两人闲逛了半路,后半路才上了车,车轮子吱吱响了一会儿,就回了府,里头正是刚用完饭的时候,刚进院儿,华浓就说李氏来叫,让两人一齐过去一趟。
    他俩换了松快点儿的衣裳就一道过去,何须问在家是最爱穿宽松的圆领袍,系一条松松的腰带,既不挂玉也不挂香袋荷包,清清爽爽简简单单。
    梁锦最爱他这样,像快碧玉无暇,他爱不释手,一路上都将人牵在手里,遇见人也不松开,府里上下也都习惯了。
    屋里只有李氏和丫鬟,见了人来,便招手让何须问坐她跟前来:听丫鬟说锦儿带你在外头用饭了?她剜了梁锦一眼,又回过头来继续温声细语:屿楼的饭就是油水大,我让人煮了山楂茶,你喝一盏。
    随后便有丫鬟端了两盏上来,一盏给了何须问,一盏奉与梁锦。梁锦看他们两说话一派母慈子孝,比他还亲昵些,心里觉得暖洋洋的舒爽,他斜着身子,有些没规矩:母亲,叫我们来什么事儿啊?
    李氏横他一眼:没事儿就不能叫你?这两天,开国郡公胡家二房里那个大夫人跟我说话,我听那意思,是想给她嫡出的二儿子娶亲,中意我们慕白,我想问问你,他家那二公子,你认得不?
    何须问听了心头一颤,朝梁锦望过去,见他转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您说的是那个胡邵天罢?不认得,只是偶尔见过,没说过话。
    李氏叹息一声,颇有些忧虑:我当你认识呢。按说他们家与我们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慕白虽是庶出,可品行向来端庄,也配得上他们嫡出,只是我不清楚那胡邵天的德行,想叫你去打听打听。
    嗨这事儿啊!梁锦老大不在意地挥挥手:我去打听打听就是了,若好母亲应下就是!
    那成,你父亲向来不过问这些事儿,让他去打听也就能探听出些虚名儿,还是你去我放心些。
    待他们谈妥了,何须问才问:这事儿母亲可告诉慕白了?
    李氏淡淡一笑:就是想叫你去跟她说呢,问问她是个什么意思。那个丫头在我面前,只什么都说好,我也听不出个真假来。
    一路回去,梁锦倒是乐呵呵的挺高兴,等转到烟梓池他才发现何须问似乎不大高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卿卿,怎么了?舍不得慕白出嫁?
    何须问轻叹一声:没什么。我有些累了,快回去罢。
    梁锦也不得其法,想了一圈儿,猜测还是余岳阳的事儿叫他不高兴了,只得安慰他。
    他哪里清楚内里的缘由?何须问只是放心不下梁慕白,这些日子以来,梁慕白跟林鸿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他恍惚撞见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言语都领他胆战心惊。
    他不知道梁慕白要怎样去面临她的命运,他甚至不忍心告诉她,好事儿已尽了,她必须回到千金小姐的身份里,去承担一个闺秀要为家族担起的责任。
    一直到临睡前,何须问还是有些出神,梁锦这才警醒,搂着他细细轻吻一会儿: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不告诉我?
    我问你,何须问在他唇上回吻一下,近近地盯着他的眼睛:要是没有圣上赐婚,你还会不会想跟我成亲?
    梁锦被他看得动情,凑着在他眉尾那颗小痣上亲了一下:要是没圣上赐婚,我去哪里认识你呢?你都不爱出门
    要是我出门呢?要是你认得我呢?
    那我肯定还是会喜欢你,梁锦拥着他畅想:只要认识你,我就会喜欢你。按我的性子,就是拼死我也要把你娶回家,届时只怕我挨的板子也不会比岳阳少。
    何须问靠在他肩头跟着他轻轻地笑起来,而后两人交颈相吻,缠绵的影子扑到落下的藕色帐子上,边上照着残烛半支,零星的一点光亮,罩着这间屋子,昏沉沉地进入长夜。
    第56章
    表妹
    何须问吃过午饭就去找梁慕白,还没进院儿,就闻见春风裹挟而来的玉兰花香,他抬头一看,就见越过院墙的枝丫随风请颤,絮絮落下几片白色的花瓣。
    他还记得,来梁府的第二天,梁慕白是跟他相谈最多的人。她挽着袖口给自己看手臂上的伤疤,带着少女的天真和期待。
    这一年以来,大家都变了许多,她似乎也长成大姑娘了。
    嫂君,你怎么来了?刚越过院门,就见梁慕白坐在廊下招呼自己,她手里捏着针线,俯在那里做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绣活儿。
    我来看看你,何须问走进了,站在柱子旁边,看着她微笑:怎么在这里做绣活?现在日头正大呢,仔细伤眼睛。
    梁慕白手没停下,抬眼送了一个笑:没事儿,屋里坐着怪闷的,出来透透气。就快入夏了,活儿多。
    春夏秋冬、四季交替,老夫人们总爱做新衣裳穿,于是她一年到头也有做不完的活计。何须问盯着她眼下的点点小雀斑,突然就不忍心开口了。
    叫他怎么说呢?那些话能毁了一个女孩儿终身的萤火。
    嫂君,咱们到树下坐着罢,廊沿怪窄的,梁慕白起身,朝屋里招呼了一声儿:雪梅!倒盏茶来。
    两人在树下对坐着,轻风撩起梁慕白的发丝,也拨动了何须问脑后的发带,他三缄其口,最终还是开口细问:你跟林鸿他还来找你吗?
    梁慕白叫他问红了脸,微微在玉兰底下垂着头:来的,嫂君别多想,我们也就是隔着院墙说会子话。
    你一年大似一年了,可有想过以后怎么办?何须问双手把着桌上的茶盏,捂得他两手发红,他却连烫也不知道。
    我不敢想,梁慕白轻声说着:也想不了那么远随后她苦笑一下:横竖我没那个命嫁给他。想想也好笑,我不像个小姐,却不能嫁给一个奴才
    何须问凝望她一会儿,垂下头去,像一个刽子手面对他手下亡灵时一样心虚:母亲跟我说,现下正在给你议亲,好像是胡家二房的嫡次子胡绍天。
    梁慕白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原来是针扎了手,她挤了滴血出来,又继续用针往那绣绷里来回扎下去。她含笑摇头:只要不是林鸿,嫁谁都没区别,母亲定了哪家就是哪家罢。
    她很平静,她已经准备很久迎这一刀了,在无数个夜里她想到哭、想到笑、想到绝望,眼下人头落地,她反而不觉得痛了。
    你大哥在外头给你打听这个胡邵天的品行呢,何须问于心有愧,企图让这定局变得和人心意一些:你放心,若是品行不端,母亲和你大哥都是不同意的。
    我说了呀,若不是他,谁都一样。梁慕白抬起头,在半阴半明的阳光里笑:迟早要有这天的,我早料到了。不瞒嫂君说,我原来还想过去求求母亲、求求父亲,若嫁不了他,我或是出嫁修行,或是终身不嫁。一圈儿下来,我想明白了,出家和出嫁有什么区别?倒不要给家里找麻烦了。
    何须问跟着她心酸地笑:你从前说要学那飞蛾扑火,没想到你真做到了。
    她回以一个晦暗不明的笑,转头招呼何须问喝茶:嫂君别光说话啊,一会儿茶就凉了,我这里的茶虽不及你院儿里的好,好歹也尝尝。
    何须问依言端起盏饮了一口,两厢便都沉默下来。在这阵绞人的静默中,他坐不住了。他原本是个及爱安静的人,可这里的安静,像梁慕白手上的针,直直往他心里扎。
    片刻后,何须问便告辞走了。
    回了院子,不见梁锦,他拉了华浓问:少爷呢?
    少爷给大夫人叫去了,华浓也在替他绣着手帕,等入夏,这些都消耗得快:说是大夫人娘家那边来人了,少夫人过去看看?
    何须问笑着摇头,仍坐到书案上去看书。
    李氏这边虽说是来了娘家亲戚,可气氛却不大好。她坐在榻上,对过坐着从洛阳远道而来的白姨妈。
    原来这白姨妈自梁锦走后,就一直翘首以盼回信,谁知这不过是梁锦的搪塞之词,早讲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白姨妈等不来信,又怕写信过来石沉大海,便亲自带着白芫笙一道进京,势必要做成这门亲事。
    梁锦在下头与白芫笙对坐,听上头白姨妈细说:她爹在京有个堂兄家办喜事儿,我就带着芫笙来贺喜,眼下事儿办完了,就来看看你。
    李氏心里门儿清,嘴上淡笑:多谢你记挂,既然来了,住几日再走,我已叫人收拾出来一个清幽的院子,这就叫丫鬟把行礼给你们收拾进去。
    白姨妈自然是不推辞,帕子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那就叨扰你了。她扭过腰看向梁锦:我的儿,怎么不见你那男妻?你倒是叫过来,也让姨妈见见啊。
    梁锦正斜椅着瞟那白芫笙,闻言才端正起来:他不知道姨妈来,去找我妹妹说话儿去了,回头有机会再见罢。
    是是是,白姨妈连忙符合:明儿就叫芫笙去拜见拜见他,芫笙还给他备了礼呢。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梁锦干咳一声:不急、不急。
    他再瞟过去,见那白芫笙还是一副不甘己事的样子,头也不曾抬,形容不见高兴,也不见难堪。
    白姨妈在上叫她一声:芫笙!怎么也不跟你表哥说句话儿?她捏着帕子回望李氏,赔笑道:这丫头在家就不爱说话,性子静,倒是不爱惹是生非的。
    李氏也客套的笑:苼儿看着倒是比年前瘦了些。
    哎,路上折腾了十几日,这丫头有些不服水土,吃不好喝不好的,瘦了好大一圈儿。
    那就在府里好生修养几日再走。
    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白姨妈这才带着白芫笙回安排好的院子里歇息,梁锦总算得已喘息,拉着李氏问:母亲,奶奶知道吗?
    李氏在上头比他还愁:你这姨妈最会来事儿,一来就去拜会了老夫人,话里话外将来意说了,你奶奶一听就叫我将她留下,说是想你不喜欢谭青瑶,那就正好再给你娶一房。
    奶奶就是将天下女子都娶尽了我也不喜欢啊!梁锦捶胸顿足呜呼哀哉:我没个儿子她老人家就不甘心是罢?
    自然了,别说她老人家不甘心,就是老太爷也不答应。我倒是要问你,这事儿你怎么想的?拖拖拉拉这么久了,真认定须问了?
    梁锦指天发誓:我只要他!
    李氏叹了口气,招手将他叫到跟前,扯着他弯下腰,贴着他耳朵说:我已想好了,回头我跟你父亲商量,把远儿丢下那孩子过继给你这边儿,只当是嫡子养着。
    啊?梁锦摸不着头脑:这我就不用生儿子了?
    儿子当然还得生,李氏拍他一下:只是这孩子是我替须问谋划的,你日后同哪个妾室生了孩子也罢,可须问怎么办?他将来自然是要人养老送终的。
    梁锦盯她看了片刻,终于将心头疑惑问出口:母亲,到底须问是你亲生的还是我?自他进门,你那秆称就歪得没边儿了,处处替他打算,倒舍得把我豁出去。
    李氏白他一眼:难道你还不高兴?
    高兴高兴,梁锦连忙哄着她:我的媳妇儿能有你这么个婆婆,我哪能不高兴?只是我还是不想生儿子。
    李氏推他过去,捏着帕子捧起茶盏,吹了一口气:你自个儿掂量着办罢,只是别叫须问吃亏。
    梁锦站在一边瞠目结舌,短短一年,他娘将心底那点儿俗念都舍弃了,全身心的疼着何须问,他想着便低低笑起来。
    回了自个儿院子,进屋就见何须问在案上看书,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突然想使个坏,端得劲儿劲儿的走进去,将人手里的书拂了一把:你准备准备啊,明儿有人来拜会你。
    何须问本来心情就不大好,看也没看他,将书握正后淡问:谁?
    我洛阳的表妹,梁锦继续同他玩笑:要嫁给我做妾,人已在府中住下了,只等见了你就我们就拜堂。
    他说完后,就憋着笑等何须问反应,书遮住了何须问整张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看得不细致,便一把抽了他手里的书。
    意料之外,何须问哭了,脸上挂着泪,眼里乘着水。
    这一下,梁锦的嬉笑便凝固在脸上了,他呆了片刻,猛然甩掉书绕到书案后头去,挤坐在椅上去抱他:我说笑呢,你怎么就哭了?我的错我的错,怪我嘴欠!
    何须问僵着身子,没有言语,他急了,松开人捧着他的脸替他擦泪:真是说笑,我,我就是逗逗你,你打我罢,我绝对不喊一声儿!
    他捉着人的腕子,直往自己脸上扇了两下:叫你嘴欠!叫你嘴欠!
    何须问登时又笑了,抽出手来:你做什么?许你逗我不许我逗你?
    你逗我的?梁锦怔了一瞬,小心翼翼的凑近:真的没生气?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执宰大人的宠妻日常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北寄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北寄生并收藏执宰大人的宠妻日常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