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差 作者:陆离流离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个人,叫徒千墨,他曾经说过,无论任何时候……”

    陆由没有等徒千墨说完,“他曾经说过,永远不要指望有谁会拉你一把,这个圈子,只有拜高踩低,没有雪中送炭。任何时候,想立得稳,都只能自己站起来!”

    “啪!”一皮带,徒千墨甚至气得没有再去剥他裤子而是就这样隔着病号服抽上去,“他说的是,他是例外!”

    皮带的声音让人心惊,“他告诉过你他是例外,他是例外,他是例外,你记住了没有!”

    陆由疯了,“我记不住!因为,我曾经问他,他是不是不再要我了,他给我的答案是,转身就走,无论我怎么样伸手哭求,都再也抓不到的背影!”

    “那是因为你不知好歹!我们师徒之间的事,为什么,要拿到大庭广众下说。陆由,我这一生最讨厌别人算计我,你说我对你什么人都不是,你凭什么算计我!”徒千墨皮带不停。

    陆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挣扎,他躲不开逃不掉,可是他的嘴没有被封住,“啊――!你是我什么人都不是,你凭什么打我!”

    “抽!抽!”皮带破风的声音更响了,徒千墨整个人就像是冒着气,“你再说一句我什么都不是!你再说一次我什么都不是!陆由,你有种,你就再说一次!”

    “老师!”南寄贤从身后拦腰抱住了徒千墨,刘颉上来抢徒千墨手中的皮带,甚至被失控中的徒千墨抽到了脸上,赵濮阳扑在床上将陆由护在身下,“老师,您不能再打了,您这样打,更不像是老师教徒弟了!”

    赵濮阳的喊叫让徒千墨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是啊,他和陆由说的这些话,又有哪一句,是像老师教徒弟呢。他自己,完全就像是个,是个得不到变形金刚而哭闹的孩子。

    徒千墨大口喘着气,南寄贤感觉到老师渐渐平静下来也放开了他,徒千墨惶然地靠在门上,打破镜子已经结了薄痂的伤口被崩开了,手上流着血,刘颉拉开抽屉找医用药棉,扯了一小片过来帮徒千墨擦,徒千墨将手交给他,却突然身子一颤,“阿颉,老师,老师怎么打在你脸上。”

    刘颉笑了笑,“没有,是我自己没注意,皮带扫了一下,没事,不怎么疼。”他颊骨上是很深的一道红印子,已经肿了起来。

    徒千墨用另一只手轻轻去摸,很是心疼,“我,我脾气来了就控制不住。”

    南寄贤随意挥了挥手,自己帮徒千墨擦手上的血,赵濮阳在一边安抚陆由,刘颉便也过去。

    南寄贤留意瞅着他们两个注意力都在陆由身上了,才对徒千墨小声道,“老师带药了吗?”

    徒千墨喘息声犹未停息,他没有说话。南寄贤知道自己问了一句蠢话,他又看了陆由病床一眼,这个小师弟趴在床上哭,他想,阿颉和濮阳和他都比自己亲,有他们两个看着陆由,老师情绪平复下来也会好。他出了门向外走,果然,慕禅在这一层的阳台上。

    南寄贤伸出了手,慕禅没有让他失望,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展开一张干净的餐巾纸,倒出了两粒胶囊,裹好交给南寄贤。

    “谢谢。”南寄贤说。

    “千墨的身体――”慕禅的脸色很白,他是的确担心的。

    南寄贤轻轻摇了摇头,“rune,现在这时候,恐怕,老师不大想看见你。”

    慕禅还是带着那种素淡的笑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明知道他不好,你要我怎么样转身离开。”

    南寄贤也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走了。回到病房的时候,他将药给了徒千墨。徒千墨咽了,却是道,“让他滚。”

    “是。”南寄贤离开,可是,他并没有去找慕禅,而是去另一边的过道口吹了会风。再进门的时候,徒千墨刘颉赵濮阳都背转身坐在另一张床上,倒是一个长得很甜美的小护士在帮陆由换药。

    小护士很敬业,等替陆由收拾完了才红着脸对南寄贤道,“您能帮我签个名吗?”

    南寄贤微笑,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你的名字呢。等我回去,寄一张cd给你。”

    “谢谢!”小护士激动地几乎叫起来,但又考虑到有病人,很快掩住了口。卡狄医院自然不乏明星,可是,今天这间病房的阵容,到底是太强大了。

    南寄贤等护士走了才过来对徒千墨道,“老师――”

    徒千墨也站起了身,“濮阳,我们走吧。”

    “是。”哪怕还有些担心,但赵濮阳终于是听话的。

    南寄贤给了刘颉一个眼神,刘颉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会尽力。

    等他们几人出去,刘颉并没有立刻过来,而是依旧在原来的位子坐着,望着窗外。

    陆由听到门响,以为大家都走了,抬起头,却看到刘颉还在。

    对这个三师兄,他始终是心存感激的,那种感激,不同于南寄贤高高在上的替他还钱,也不同于赵濮阳亲切的叮咛殷勤的照顾,而是一种,对他对自己的欣赏和理解的感恩,他想,恐怕这些师兄里,三师兄是唯一一个,没有轻视过他的吧。哪怕是小师兄,对他照顾的同时,也会把他当成个小师弟,而不是那种,平等的照顾。只是,现在的他,真的没有力气说什么话。

    刘颉也安静地很,陆由不开口,他也不过来硬凑,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就像房里没有自己这个人一样。最后,还是陆由忍不住。

    那么激烈的爆发之后,肯定需要一个出口,任谁,都不能还继续鸵鸟下去。

    陆由的第一句话是,“老师他――”

    刘颉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他的神态很平静,好像还在惋惜那只停在电线上的鸽子,“老师的身体不太好,生不得气。不过,小师弟是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老师没什么大病。”

    陆由一呆。这是他预期之外的事,他会问,只是因为,徒千墨手上的血弄到了他被子上而已。

    刘颉看陆由神色,便知自己误会了,也有些尴尬,不过他性子一向淡得很,旋即就道,“也没有什么的。我从前那么犯浑,不也是,顶着老师的脾气上吗?”他说到这里,便从床的另一头绕了过来,顺手将掉在地上的那张银行卡捡起来放在床头柜上,“你不用觉得内疚,其实,老师就是这样。发起脾气来好像凶得很,但是,对自己徒弟,终究是生不起大气的。”

    “嗯。”陆由应了一声。

    “其实,你也不一定,要做徒弟的吧。”刘颉道。

    陆由肩膀颤了,难道,连三师兄都不愿意接受自己了吗?想想也是,一个害得他们最敬重最爱戴的老师几乎发病的人。

    陆由的反应让刘颉苦笑了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就说出这句话,可是如今,他确定,老师的感情,陆由是真的不知道的。

    其实,最了解老师的人,还是我,不是吗?刘颉对自己说。可是,这句话之后,他就是深深地自责,陆师弟是信任你的,我们这些人,可能陆师弟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所以,老师才放心将你留下来,大师兄才会也要你留下来,这个时候,你怎么能想得还是自己!刘颉!你这样做,对得起老师,对得起陆由吗?

    刘颉抽出了那个团凳坐得离陆由更近些,“我是在想,其实,你最初,如果只是想成名的话,也不一定是要做老师徒弟的吧。”

    陆由没否认,“最初,我没想要老师什么。如果他能捧红我,身体,还是别的,无所谓。”

    “人都是这样。得到的越多,就会要求更多。”刘颉道。

    “是,我要求的,太多了。”陆由的声音软软的,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心累了。

    “伤疼得厉害吧。”刘颉问。

    “还好。谢谢三师兄。”陆由道。

    刘颉揉揉他的头,“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老师,是怎么过的!”

    陆由没有接话,他不愿意去想,更不想听这些。从最自私的角度,徒千墨过得不好,他的罪孽就更重了。

    刘颉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指责,更没有想去说服陆由什么,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老师每天都在和自己怄气,吃饭的时候,吴嫂但凡做了你爱吃的菜,他就控制不住地想发火。可是,他还要小心,不愿意让我看出来。前天晚上,栩棂送来了《犀角》的新剧本,老师的情绪,就更不好。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特别焦虑,可是,又好像期待着什么。那样的老师,让我觉得,哪怕他也在担忧,或者说并不是很幸福,可是,二师兄走了之后,他是真的,像是活过来了。”

    陆由道,“是。可能,我真的,还有一点,填补空缺的作用。”

    刘颉摇头,“你若是这么想,那也没什么。最多,就是再冤枉老师一次罢了。”

    “难道不是吗!”陆由又激动了。

    刘颉看他的目光还是那样,声音也轻,“不是。”而后,他说,“老师有两个晚上,没有回家里住。我起初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刚才,你和老师争执,我想,恐怕,他去了哪里,你也该猜到了。”

    “你是说――你是说他去酒店找我!”陆由问。

    “那是去哪呢?一次18号,一次25号。”刘颉道。

    陆由不说话了。事实上,他想,他对徒千墨彻底散尽了最后一丝期望,也不过是因为,第一次,冲进褚云飞房里,将他一把拽出来卸了他一条手臂的,是慕斯。他问了一个外人听起来特别可笑的问题,“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刘颉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印象中的老师,一向是很骄傲的吧。像今天这样,威胁你留下来,还动皮带,真的很少见。他通常,无论是谁要走,都不会挽留,哪怕,当年的二师兄,也一样。”

    陆由觉得有一种不知什么样的情绪化进了心里,“既然他这么骄傲,又何必还来看我!”

    刘颉望着陆由,“我不知道老师心里怎么想,只是,我猜,老师会跟着你,不是想抓你出来,只是,怕你出事,他好有个照应吧。”

    “我都爬别人的床了,还能出什么事!”陆由吼道。

    刘颉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陆由,你告诉我,你和别人,真的――”

    陆由打断他,“如果是真的,会怎样!三师兄是不是也会像别人一样看不起我,认为我自甘下贱!”

    刘颉道,“那倒不会。这种事,虽然我们都没经历过,但是,这个圈子呆久了,也寻常。不过,我想,你不是那种人。”

    “我为什么就不能是那种人!”陆由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刘颉倒是没答他这个问题了,“你休息一下吧,你的情绪,现在不适合说这么多话。”

    “是不是,如果我是那种人了,我就不配再进你们的门了?”陆由问。

    刘颉望着他,“你想得太多了。老师如果看中你,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不会丢掉你。陆由,你很像从前的我,从前,对这一点,我也不确定,不过,我也不必向你解释,你跟着老师久了,自然,就会确定了。”

    陆由没有说话。

    刘颉看他,“护士只替你处理了后背的伤口,老师发了那么大脾气,你身上的伤,还是要上药的吧。我去替你叫老师。”

    “不用――”陆由很激动。

    刘颉看他,“别忙着拒绝,我想,现在,其实,你们真的可以,好好谈一谈。”

    徒千墨没有和陆由谈,他只是替陆由上了药之后,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等护士来再挂液体的时候,两个人也不说什么话,就这么一直坐着。陆由迷迷糊糊的,究竟是折腾了太久太疲惫,他睡着了。

    徒千墨听护士的要求给空的液体瓶子里灌上热水,毕竟是十一月,液体还是有些凉的。他小心地抬起陆由的手,将温度正好的玻璃瓶子垫在陆由掌下,这样陆由指尖就不会太冷。

    他看着这个小弟子,陆由的头在枕头上偏过来,脸上被南寄贤掴的巴掌印子还在,他皮肤很白,那红色的指痕就更显得触目惊心,只是这孩子恐怕真是累了,他睡得很安静。

    徒千墨用手指轻轻试他额上温度,好像,头又烫了。徒千墨问自己,或者,我真的是,太不讲理了。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那张银行卡上,这卡,他曾给了陆由,陆由又给了孙引弟,后来再落到南寄贤手里,辗转转了一个圈,如今,竟是又回来了。

    徒千墨盯着那卡看了很久,却连卡号的颜色是金的还是银的都记不住,他一直在想陆由的话――有的人,除了真心,他还能给其他很多东西,比如,您;可是,有的人,除了真心,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徒千墨苦笑了一下,或者,的确。

    徒千墨握住了那张卡,卡的边缘铬的他手指生疼。徒千墨,你又凭什么,用对你最微不足道的钱来换对于他最宝贵的信任!徒千墨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摩挲着自己手背上的创可贴,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失败。

    “您是真正的救世主,您永远不会忘了在洪水来临之后派一条小舟,我承认,绝望时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都会顶礼膜拜诚心皈依。可是,我也不会忘,如果没有你,这场大雨就不会降下来,如果没有你,我们也不用流离失所去挤这条小破船了!所以,请不要苛责我对您的恩惠没有感激,因为,如果不是你逼我到如斯田地,我根本,就不用受谁的恩惠!”

    洌又被你说中了!你就是我生命的预言家,我究竟要用多少年,才能突破这样的魔咒呢?

    另一侧的楼梯口,是赵濮阳小心翼翼地叫着大师兄。

    南寄贤回头,揉揉这小师弟的小脑袋,“你大慕哥带你去看会唱《月光微微光》的小朋友了?”

    赵濮阳点头,“我买了糖给他吃,那个小弟弟真的好可爱。”

    南寄贤鼓励小师弟,“那就更要努力啦!被小孩子喜欢,是最幸福的,他们喜欢你,一定就是真的喜欢了!”

    “嗯。我知道。”赵濮阳点头,而后他看着南寄贤眨巴着长睫毛,“大师兄,您,您心里,很不好受吧。”

    南寄贤笑,“怎么会?”

    赵濮阳靠着师兄肩膀,“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的。可是,老师从来没有那样说过您,不管大师兄再坚强,也会委屈的吧。”

    南寄贤轻轻刮了刮赵濮阳小鼻子,“别胡思乱想了,大师兄一点也不介意。师兄,可不就是为你们这些小孩受委屈的嘛。”

    赵濮阳看大师兄是真的不介怀也放了心,这孩子又撒起娇来了,“我不是小孩,老师才是,这么大的人了,吵起架来真怄。”

    南寄贤被这小师弟逗乐了,他顺手拍了拍赵濮阳的小屁股,“这才几分钟,又编排起老师来了,我看,你就是讨打。”

    赵濮阳笑啦,而后,这小家伙很坏心眼地拽了拽南寄贤裤子,南寄贤看他,“怎么了?”

    赵濮阳抬起头,一脸无辜,“没怎么啊,我就是试试,没有皮带,大师兄的裤子会不会掉下来。”

    南寄贤拧了一把他脸,“你就皮吧!回头闹砸了我的演唱会,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已经变小师兄了,剥了裤子打你!”

    病房里,陆由再一次醒来,没有任何所谓心灵感应之类的玄妙反应,而是两天差不多就喝了一点粥,他太饿了。 肚子咕咕叫,实在不算是有面子。不过,他的心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一点。

    陆由知道自己不争气,可是,他控制不住那种若有若无的安心和释然,那种感觉,就像是,买白菜讨价还价最后少了三毛钱一样。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有一次,在不太好的状态中惊醒,张开眼,第一个刹那,看到的,可以是,徒千墨。

    116、一百一十五、王悉臣

    “陆由,有人来看你。”在徒千墨端着水盆帮陆由洗手的时候,护士敲了门。

    陆由抬起头,情绪立刻就振奋起来了,“悉臣。”他激动着将手从水盆里抽出来,水珠子不小心溅在了徒千墨脸上。

    徒千墨回头看了一眼,他也想确认一下在陆由落难之时依然能够不离不弃的人长什么样子,而后,他收回了目光。虽然脸上有两块淤青,但是整体看来,这个王悉臣也和影像带上的差不多,没有不化妆就不能见人的后遗症,这么说底子还是可以的。于是,徒千墨将水盆放在了地上,拿了搭在床架上的干净毛巾替陆由擦手。他的动作很细心,连指缝之间的水珠子都替陆由擦干净了,就像照顾一个小孩子。原本,徒千墨是不用这么殷勤的,只是,一则,他实在是心中有愧,又想对陆由好些,二则,也想当着卡狄的人制造一种陆由正受宠的气象,哪怕王悉臣不是阳奉阴违的人,但他究竟想现一现,有点娘家人在桌上姑爷就拼命给女儿夹菜的感觉。

    “你的脸怎么了!”陆由急的不得了。王悉臣可是演员,居然还伤在脸上,实在是不能不叫人担心的。

    “没事儿,没事儿。”王悉臣倒还担心陆由,“你怎么样!我一回来,整个地下室的人都说你晕倒住院了,本来我中午就要来看你的,可是那些老师――”他说到这里立刻住了口,“不过还好,看见你现在已经醒了,我就放心了。噢!”大概是脸上太疼了,他表情一大,就没防住痛得叫了一下。

    这样一叫,王悉臣也意识到房里还有一个人呢,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鞠了个躬,“徒、徒总监好。”他虽然是怕徒千墨的,不过到底年轻,脸上藏不住事,对徒千墨的态度,总是有些敌意。

    徒千墨也不在意,端起地上的盆去倒水,王悉臣立刻蹿到陆由身边来了,“我就知道我不在,那些人肯定整你整得更惨了,你好些了吗?”

    陆由轻轻舔了舔嘴唇,没答他的话,而是着急问道,“你脸上的伤,是地下室那些人打的吧。身上呢,肯定还是有伤的,要不要紧?都到医院了,就一起看看吧。”

    王悉臣有些尴尬,他很憨厚地笑了下,“没事儿。”

    陆由低着头,“他们为什么打你,因为我吗?”

    王悉臣看他,“真没事。”

    “悉臣!”陆由跟他急了。

    王悉臣对陆由最没办法,只好道,“我拍完戏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片场又远,我想着回来肯定没有热饭了,就自己先吃了个饭,还给你带了点。可是一进地下室,就觉得气氛特别不对,人人自危的,而后,就听人说――”王悉臣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说徒总监今天早晨发了疯,连老师都打了,说,说你要是出了事,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陆由看徒千墨对自己那副百年难得一见的愧疚样子,也是能想到他在地下室动了真怒的,可是听王悉臣说出来,究竟心里有些――怪怪的,高兴不是高兴,尴尬又不是尴尬,又好像,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点小得意,那种情绪,委实难以述说,“那,你是我的好朋友啊,无论怎么样,他们不该打你啊。”

    王悉臣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谁知道呢!那些人一直是神逻辑,他们说,要不是我打架,就不会害你挨训教老师的打罚,所以,就拎我过去教训了。”

    陆由心里特别沉,“又是我害你。”

    王悉臣可不高兴了,“我才不许你这样说!我们是好朋友!一辈子的!”

    徒千墨洗涮了盆出来,就听到这个愣得和小坦克一样的男孩握着手对陆由夸张的说什么一辈子的,他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许多,大步走过来,甚至故意撞了王悉臣一下,打开一个新的保温筒,“陆由,吃饭了。”

    “你肯定也被整坏了,都怪我。”陆由很是自责,而后,才接了徒千墨递过来的饭碗,“谢谢老师。”

    徒千墨本是想喂他的,可没见过王悉臣这么没眼色的人,徒总监过来了屁股也不知道抬一下,陆由接了饭碗,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忙自己的去了。陆由望着王悉臣,“那你晚饭吃了吗?”

    王悉臣可兴奋了,“你都不知道!我和你说,晚饭这个可有意思呢!我本来是和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关在一起,反正就是罚体能,我最多就是累点,他们可吓的,一个个比浇花的时候还做得标准呢。后来,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就一个一个打,恐怕是打给人看的吧,还都故意打在脸上。卡狄的老师们可有经验了,他知道我们都是还要演戏的,所以,打得看起来重,实际上没什么大事,就是做个样子……”王悉臣本来是想哄陆由别担心的,而且的确,这些老师也有这种打算。但是,徒千墨在旁边听着,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了。

    “所以,我也没什么事。后来,也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人家正要我倒立过来转圈跳呢,突然就有人冲进来了,一进来就问,“王悉臣是哪个!”王悉臣讲到这,可真是眉飞色舞,身上的伤也顾不得了,哪怕疼得又抽了两下,倒是丝毫不以为意。

    陆由着急,催他道,“怎么了,他们找你干什么!”他手中的粥碗便放下了。

    王悉臣特别大侠地一笑,“还能干什么!说禅少打来电话,特意叮嘱我是你的好朋友,要他们,多多照顾我呢!”

    “啊?”陆由呆了,连一边的徒千墨也呆了。慕禅,竟然又是慕禅。他到底能不能够不这么无微不至一次。

    王悉臣挥舞着胳膊,“你是没看到那些欺负我的人当时的表情,我转着圈还没停下来呢,他们就七手八脚的把我给扶起来了,我晕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他们就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的,还有揉肩膀送水果的呢。然后,那几个最爱欺负咱们的老师,非要拉着我请我吃饭,我说我要来医院看你,他们一个个的都跟我保证说你没事,一定要吃了饭才让走。我没办法,就和他们去翰海了,要不是我急着来看你,现在,说不定还在那按摩呢。”

    徒千墨的脸色更阴了,难怪卡狄这些年来没有一个像样的新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老师,就是这么败类的!

    陆由轻轻点头,“那,你身上的伤――”

    “我说了不碍事了啊,当时,他们就给我药了,还说要帮我擦呢,对你好的毛骨悚然的。”王悉臣笑道。

    陆由这才算松了一口气,王悉臣催他,“你的稀饭要凉了呢,快喝吧。”

    “嗯。”陆由重新端起了碗,他想问问王悉臣要不要喝水,又不知道有没有杯子,毕竟,这种事不好麻烦徒千墨的,便对他道,“你吃水果吧。”赵濮阳带过来一大袋水果呢。

    王悉臣看了一眼桌上的袋子,百香果,西番莲,杨桃,无花果,番石榴,鹤首瓜,青枣,黑提子,柑橘橙,还有四五种苹果和盒装的红草莓,他看了看,掰了一根粗粗壮壮的小香蕉,剥开咬了一口道,“不怎么甜。”

    徒千墨脸色更难看了,“牛奶蕉本来就不怎么甜。要吃甜的有青枣,自己出去洗。”

    王悉臣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天堂地狱之间走了好几圈,他心下记挂着陆由,好容易看到他没事,一时就有些忘形。哪怕平常不是一个聒噪的人,但和好朋友说些这些来,也是滔滔不绝的。虽然也怕徒千墨,但是,情绪激动着,一不小心又把这人给忘到脑后了。如今听到徒千墨说话,吓得一个蹦子跳起来,还不小心带翻了椅子,手里的香蕉也不好意思吃了,藏在背后脸色讪讪的,“对不起对不起,徒总监对不起。”

    陆由对徒千墨小声道,“老师,悉臣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我的好朋友。”

    徒千墨没说话,打开桌上的水果袋子看了一眼,“濮阳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这话可真的冤枉人家赵濮阳了,赵濮阳放下下午的工作说要去看师弟,他身边的助理能不拣着好的贵的买吗?就这,都放下了死沉的木瓜和不好带的果蔗呢。

    徒千墨见陆由眼巴巴地看着他,心里满足了些,这才回头对王悉臣道,“没事,你坐吧。”

    “谢、谢谢徒总监。”王悉臣扶起了凳子,屁股都不敢坐踏实。

    徒千墨看陆由,“粥冷了吧,要你只顾着说话不吃饭。我倒了再给你盛一碗。”

    徒千墨现在的脸色,陆由哪敢说不用,连忙乖巧道,“谢谢老师。”

    徒千墨端着碗走了。

    陆由小声问王悉臣,“你中午就到了,他们折腾你到快吃晚饭,肯定――”

    王悉臣看徒千墨走了也放开了些,“没事。他们就是要我倒立。嘿!”王悉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跟你说啊,我倒得实在无聊,还写了一首歌呢。”

    “是吗?”陆由笑笑,王悉臣也是很喜欢唱歌的,偶尔自己也写一些,不过他一出道就是演戏,倒也没有人发掘他的音乐天赋了。

    “嗯,其实,写了好久了――”王悉臣有些不好意思。

    陆由笑看他,“写的什么啊。”

    王悉臣低头道,“咱俩的。就叫,一辈子的好朋友。”

    陆由笑了,悉臣总是有些呆气。

    说到这里,王悉臣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你知道,我,我说不去面试《犀角》的时候,心里还是挺舍不得的,我就跟自己说,陆由最重要,陆由是我最好的朋友。这首歌,那时候我就开始写了。今天倒立着,没想到,这些旋律倒还合在一起了,我自己哼着,觉得还挺上口的。”王悉臣说到这里又连忙补一句,“你不要多想!后来,surah姐才和我说的,原来,《犀角》早定下的就是你了,我还觉得自己为了好朋友做了好大牺牲一样,想起来,都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他说到这里,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陆由静静望着他,表情很认真,“悉臣,你一直,是对我最好的人。”

    王悉臣脸一下就红了。

    陆由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很少表白这些的,只是,这些天压抑了这么久,只有王悉臣不离不弃,再听他明明是为自己放弃了那么重要的机会,虽然后来是知道了这场面试不过是个幌子,但是当时,悉臣确实是不知道的啊,他放弃了,就是真的放弃了。这个好朋友,为了自己进卡狄,又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最后,竟然还会不好意思,这样的好朋友,夫复何求呢。

    只是,陆由知道王悉臣是那种脸皮很薄的人了,倒也不继续提这个话,只是在心里认定,他是一辈子的朋友,他笑着对王悉臣道,“那,你唱给我听听吧。” 悉臣的歌,调子都是很朴素的,不过旋律真的很好听。

    王悉臣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他脸红扑扑的,半天才道,“啊?啊!没有啦,还有两句词我没有想好,等我练好了再给你唱。”

    “好。”陆由点头。

    王悉臣吐了一下舌头。

    “怎么了?”陆由问他。

    “香蕉,香蕉捏扁了。”他刚才太激动,将那没吃完的半根牛奶蕉给捏扁了,自己却还不知道。王悉臣更尴尬了,“那个,我出去洗手!”

    这一次王悉臣出去,徒千墨正好回来,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得天独厚的团凳,盛了粥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喂陆由吃。

    陆由吃了两口,便小声道,“老师,悉臣一会就进来了。”

    徒千墨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你生病了啊。”说到这里又训陆由一句,“烧退了吗?就这么坐起来!”

    陆由也不敢多说话,他知道老师脾气,还是顺着的好。

    王悉臣进门来,看徒千墨一点一点地给陆由喂粥,心道,“果然是做贼心虚,陆由这样,肯定是他害的。”不过,他胆子再大这话也不敢说的,陆由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这好朋友,他小声对王悉臣道,“悉臣,你还是再检查一下吧,你脸上的伤――”

    王悉臣道,“没事。这两天都没有我的戏了,排演又不耽搁什么的。”他说到这里,却是很郑重地走到徒千墨身边来,对他鞠了一躬,“徒总监,谢谢您给我机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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