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之道[] 作者:请叫我低调君

    儿弄出一个贱民来,小小年纪推到了国师的位子上,还没有半点眼色。这其中必有蹊跷。”

    “可妾听闻,那小国师确是才学了得,清凉峰辩法,可是驳倒了天下人。”

    “才学倒是有几分,可入朝做官,才学有什么用?”高平公道,“布衣出身,不通官场机巧,一下被捧这么高,小小贱民还当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大人,国师并不算朝臣吧?”

    “哈哈,即使不算朝臣,可这虚衔也不是谁都能当得起的。”高平公眯了眯眼睛,“寇谦之能做上国师,除了他自己确实有本事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乃天师道的掌门,门下弟子无数,就算不是各个才学出众,但也能人巧士辈出。他背后的力量才是他能安安稳稳做国师的根本原因。可那个乡野丫头有什么?贱民出身,身无长物,无所依仗还全无眼色。清凉峰时就得罪了不少权贵,今日上朝又说了反教的话,”高平公嘲讽地笑叹,“如今满朝文武,信佛者十之有七,信道者有三,上品贵族也无外乎此。她倒好,一上来就敢说反教。还敢进言禁教,殊不知几乎天下大半寺院都有朝中权贵为依傍,平时寺庙经营所得,自己留七分,也要供身后的大佛三分哪。”

    “就连寇谦之都不敢谈及此事,老奸巨猾的崔浩更是从不提,这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说罢了。”高平公重重叹气,“偏偏皇上还如此宠信她。我跟随皇上这么多年,此事只怕并没有那么简单。怕只怕宠信是假,借刀杀人是真。”

    嫡妻听得目瞪口呆。

    “现在,只怕整个大魏权贵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了。”高平公无所谓地道,“还去拉拢她?就怕拉回一身祸端。就让那些蠢货去巴结吧,到时候诛九族可跟咱们没关系。你们过去好找寇天师问道,但是从今日起,告诉府上任何人都不许和国师府有往来。”

    “……大人,此事当真?”

    “呵呵,不信你们大可看看崔浩那老匹夫,他今日虽然在朝堂上替那贱民说了话,可不过是看皇上心思说事罢了。我敢打赌,他一定不会去拉拢那贱民。”高平公搂住了嫡妻,“现在,那个小丫头可是众矢之的,脑袋能在身上待几天还不知道呢。就算皇上如今要保她一段时日,但是她得罪的权贵可容不了她。无知贱民,命悬一线还不自知,真是可怜。”

    他口中说着可怜,面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们哪,隔岸观火就行了,免得惹火烧身。”

    打开圣旨仔细看了看,高平公皱起了眉头,“看来,皇上确实是要动手了。”

    ☆、第19章 【钗头凤】19

    “国师。”

    宫门外,那带笑的声音此刻显得尤为亲切。楚离头一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上谷公主已经成为她在这国都平城唯一的欢喜了。

    “公主!”楚离惊喜地走过去,抓住拓跋迪的手臂时松了口气,“可算见着个舒心的人了。”

    拓跋迪扫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臂,眸中笑意愈发深了些,“怎么,不过两日没见,国师就想念本宫了?”

    “可不是!”楚离没听出揶揄之意,她认真地回答,“平城的人都让人不舒服,只有上谷公主你是好人。”

    发自肺腑的模样让拓跋迪眼神一闪,抿紧薄唇又笑道,“你为了奉承我,可是把我大魏国都的臣民都给贬了。”

    “哪里是奉承,”楚离挽着她的手臂走,轻叹一声,“公主,你恐怕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这半个多月的事情历历在目,纵使她看不透其中利害牵扯,但到底能感觉出来旁人的敌意。仔细想想,也唯有这个一开始就帮自己救人的上谷公主拓跋迪待自己友好了。

    上谷公主微微垂眸,反而牵了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声道,“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楚离弯了弯唇角,眼睛亮晶晶的,“我的朋友是公主,嘿,拿来吓唬人再合适不过了!”

    惹得拓跋迪嗤笑,嗔她一眼,“跟本宫做朋友,就是为了吓唬人的?”

    “那可不!”楚离佯作正色,“我要说上谷公主是我朋友,谁还敢欺负我!”

    不可一世的模样让拓跋迪忍俊不禁,“你现在可是国师了,寻常人谁还敢欺负你!”

    “我又没打算一直做下去。”楚离瘪瘪嘴,“等找到寇天师,我就走。”

    “嗯?”

    “你不知道,要是让我师父知道我做了国师,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呢。”楚离想起来就发愁,“他那么讨厌国师。”

    上谷公主没接话,却道,“为了庆祝国师第一次上朝,国师要不要宴请四方宾客啊?”

    “宾客?”楚离抿唇想了想,“我哪有什么宾客,整个平城,我认识的只有公主你啊。噢,还有崔司徒和那个李尚书,不过他们两个看起来都不是好人,我才不会自讨没趣呢。”说着又补充一句,“而且,为什么要庆祝,我并不想做这个国师。”

    上谷公主无奈地笑了,“认识本宫一个,就不请了?”

    楚离眨眨眼,“可是我一穷二白……国师府还都是寇天师的呢。”

    “嗯~”拓跋迪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会儿,“那,就让本宫代国师宴请吧,如何?”

    “好啊好啊,公主代我请珠儿和我吧!”

    拓跋迪扫她一眼,“你倒是时时不忘那孩子。”

    “那当然,”楚离点头道,“珠儿无依无靠,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只怕再没有别的人记挂她了。”便不由得有些悲伤。

    上谷公主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楚离,你真善良。”那眸中似有点点星光。

    楚离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救了珠儿的人,还有公主你啊!公主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

    “记得。”拓跋迪抬起空着的右手,给楚离敛了敛额前的碎发。她目光错落,望着楚离额头。

    那次,是楚离第一次见到她,却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楚离。甚至那第一次见面,也并非像楚离以为的偶遇。高高在上的大魏上谷公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偶遇”了?实际上,在那之前,她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宫中画师绘出的楚离画像。画师笔下的楚离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即使粗木麻衣也挡不住一身空灵。可是,上谷公主当真见到楚离本人时,就又觉得画师并未绘出楚离筋骨。楚离的眼睛像是一汪不染尘世的清泉,像是闪耀在九天之上的星星,光芒四射,艳可照人,让一切肮脏龌龊都无所遁形。她心怀悲悯,没有城府,待任何人都坦荡以诚没有保留。上谷公主从未见过这么干净的人。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受命接近楚离探她的底,那么到后来,上谷公主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皇帝的命令还是她自己愿意留楚离在身边了。即使楚离经常惹她生气,可是也唯有一个楚离能让她纵性大笑,让她觉得天地是如此自然。楚离不爱笑,平时不怎么有表情,经常一副面瘫模样,可是身上却有一种纯净的吸引力,让人愿意和她相处。

    “所以,公主也是好人。”楚离认真地看着拓跋迪,“寇天师说的没错,公主仁厚。”

    上谷公主动作一顿,看她一眼,又别过眼去,声音轻轻的,“本宫是不是该谢谢国师夸奖啊?”

    “那公主想怎么谢呀?”楚离歪着头,眸子里藏了笑,看起来上谷公主好像害羞了呢!楚离兴致勃勃,平日里的上谷公主要么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贵族模样,动不动要诛九族,要么就是冷冷傲傲不可接近的样子。也就偶尔才会露出少许柔情,即使如此,那柔情里也好像裹了冰淬了雾,虚虚实实让人看不清。

    “得寸进尺。”上谷公主睨她一眼,自顾前行。楚离在后面跟着,又听到她说,“本宫已经着人在公主府摆了流水宴,宴请百官世族为国师庆贺,这份谢礼够不够?”

    “哎――”楚离愣了愣,原来上谷公主都已经替她做了。她一时心头一阵暖,几步跟上去,倒是主动牵上了拓跋迪的手,“公主,你真好。”

    “哼。”

    哼虽哼,却没有甩开楚离的手。

    玉手纤纤,冰凉入骨。楚离握着那滑腻柔软,一句话脱口而出,“公主,你的手真软。”

    拓跋迪一僵,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就染了温度。楚离毫无所觉,捏了捏她手指,又低头看了看,“真漂亮。”那双手白皙柔软,骨节分明,显见的养尊处优。只是虎口处有些暗伤,应该是常年使用兵器所致。

    “楚国师――”拓跋迪顿住脚步,眯了眸子看她,“你在干什么?”

    楚离抬头看着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拓跋迪,茫然地答,“没干什么啊。”看上谷公主神色古怪,她反倒皱眉了,“突然发现你的手很好看,就这样啊。”

    “……”拓跋迪抽出手来,紧了紧手掌,哼一声径自走了。

    “公主?!”楚离眉毛拧成一团,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申时一刻,公主府。”远远只听见这几个字,楚离眨眨眼,一声长叹,“女人心,海底针啊。公主的心思比师姐还难猜……”她哭丧着脸,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抬头看了看日头,肚子更饿了。

    “师姐!我好饿!”委委屈屈地嘀咕两句,默默摸了摸唱起空城计的肚子,楚离这会儿更想家了。

    ☆、第20章 【钗头凤】20

    申时一刻,被冷落了二十年的公主府迎来了史上最热闹的盛宴。

    公主府邸依山而建,占地百亩,宫格错落景致华美。尤其府上取了山上清溪活水,顺流而下取道成细河,缓缓地流淌在公主府内,形成一条水脉,滋养着公主府的土地,被人称为养凤河。拓跋迪大摆流水宴,曲水流觞沿着养凤河绵延百里,百官共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几乎让楚离以为他们个个都与自己交好了。可实际上,这些官员,楚离一个都不认识……

    高平公李顺称病未到,但是送上了贺礼,竟是一口锋利的宝剑。楚离不解其意,倒是来走了过场的崔司徒笑骂了句,“这老儿,贺礼送剑,不是盼着人有血光灾吗!”他饮了一杯酒,对楚离说,“国师,来,本官为你添上一礼,化去这血灾。”说着一口酒喷在剑上,抓起楚离的手送到剑刃割破一层皮,那血色混着酒沿着剑身缓缓下滑,崔浩握着楚离的手指,蘸着血水画了一个八卦图。

    “老夫与你相识一场,如今借花送佛,还望小国师不要嫌弃。”画完满意地点点头,“无名宝剑,开锋不见血,必生祸端。如今剑已认主,李老儿白白折了这上等宝剑,解气,着实解气!”他大笑两声,又分别敬了楚离和上谷公主一杯酒,便负手而去。

    食指上还有小血珠不时冒出来,楚离黑线地看着自己擦不完血珠的手指,哭笑不得。

    上谷公主又饮了一杯酒,已有三分醉意。她将手中酒盏递给下人,挥退旁人后附耳低语,“国师看什么呢?”

    “看喝酒误事。”楚离无奈轻叹,“崔司徒也真是,要画也用他自己的手画啊,这血都止不住。”确实,楚离食指上汩汩地冒着血珠,一个接一个地涌出来。

    上谷公主目光转向她的食指,忽然捉了去,含在口中。

    “……”楚离手一抖,登时僵了整个右臂。食指被湿热的舌尖抵住,滑腻柔软,伤口处微微刺疼,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痒。从指尖蔓延到右臂,再窜到心口。楚离结巴起来,“公……公主……你……”

    她想把手指抽出来,却被上谷公主牢牢捉着,含糊不清地道,“别动。”唇舌翻动又是一番酥麻。

    楚离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望着拓跋迪。上谷公主面带酡红,眼醉三分含春带媚,眼波流转便化开了温柔旖旎,仿佛揉碎了月光清辉。让人忘记了她是公主,只看到一个柔情蜜意的美貌姑娘专心致志地舔舐伤痕。

    楚离心跳顿时漏掉一拍,没来由地脸上发烫,想动又不敢动。

    直到拓跋迪一声低笑,眼神勾魂似的望向她,楚离心中警铃大作,不由得后退一步。拓跋迪这才放了她手指,满眼打趣,“国师怎么了?”

    “没……没……”楚离觉得思绪都停滞了,虽然好像片刻间转了千万个念头,但实际上她根本无法思考。收回手指,楚离强自镇定道,“公主,我……我饿了!”说完转身就走,虽然身形安稳但步子极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上谷公主看她急匆匆地走掉,转弯时还踉跄了一下,眼中笑意愈发深了,“也并不是全无感觉啊。”她意在试探楚离对女子亲近的反应。长在深宫,上谷公主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有和她一样的,也有对磨镜深恶痛绝的。她看楚离懵懂,对男女之间似是半点不通,却不能确信楚离对女子之间是什么态度。今次一试,让上谷公主瞧出些苗头来。至少她能确定,楚离并不反感。那么,是不是她就可以用另一种更实用牢靠的办法困住楚离为己所用呢?

    而且,对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楚离,用这种方式――最为有效。这样的游戏,蛮有意思。

    上谷公主唇角上翘,勾出深深的笑意,却忽然听到一个幽怨的声音,“公主又有新欢了。”

    拓跋迪一顿,缓了缓才悠然转身,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眼见未必为实。”

    那人低下头去,低声道,“婢子知错。公主,左昭仪有请。”

    楚离快步走着,穿过人影交错,捂着发烫的脸停在了湖边大石后。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脸红心跳身子发木,那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几乎淹没了她。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冲击着她那颗青涩的心。

    “已经第二次了……”楚离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想起上次拓跋迪舔舐她耳垂的事情。虽然事后她有意识的将此事抛诸脑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和拓跋迪相处,但是偶尔脑海里总会不时闪过那种奇怪的触感――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楚离茫然地揉着脸颊,躲在石头后面整理思绪。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楚离抬头正对上一双醉眼,距离非常近,惊得她连忙站起来。

    那男子领口半敞,形态风流不羁,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一开口就露出书生狂气,“哟,这不是小国师吗?怎么……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他凑上前来,“听说小国师颇有才能,不知道比游雅如何?”

    “游雅?”楚离皱眉,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不认识。”

    男子被噎了一下,“你不认识?名动京师的大才子,游雅,就是我,东宫内侍长,你没听说过?”

    “……”没听过这样夸自己的,楚离不由低笑,眨眨眼望着他,“游雅?太子的人?”她仔细打量游雅,虽是七尺男儿,然而风流质弱又唇红齿白,乍一看倒像个女人。只不过这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因为……他领口大敞,走动间衣衫拂动偶尔胸前两点会半隐半现。

    游雅点头,“正是在下。”

    “哦!”楚离作恍然大悟状,却道,“没听说过。”

    “……”游雅顿时黑了脸,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师如今名动天下妇孺皆知,可他堂堂东宫内侍长,才华横溢自幼有盛名,被人捧着长大的,现在反倒被这个小丫头比了下去,心中着实不忿。眼下看见这个少女,相貌也就是比一般稍微好点,虽然有些难以言喻的风雅,但游雅并不认为她有什么真才实学,便冷笑道,“小国师,说起来,咱们可算是一家。”

    楚离挑眉,“嗯?”

    “噢,倒也不能这么说。”游雅语意轻佻地望着她,“我身在东宫是凭着真才实学,可比不上小国师只要伺候好上谷公主就能糊弄天下人,赢尽名声。”

    “什么意思?”楚离好笑地看着游雅,承受来自这个陌生男人的恶意。然而心中却好似抓着了某个点,她一时理不清。

    “哼,什么意思,”游雅十分不屑地扫她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哎――”楚离奇了,“我一点也不清楚。”她拧了眉头,“上谷公主待我亲厚,但我并无意担任国师。听你言语,暧昧不明,似是对公主有诸多不满,这倒令我疑惑了。游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哈哈哈,”游雅放肆地大笑,“上谷公主待你,还真是‘亲’厚!你也不过是仗着公主宠爱,才能让大家正眼看看。不然,就凭你一介布衣,贱民出身,何德何能堪当国师?遑论亲近皇家。”

    “你虽然不是贱民出身,但行为下|贱,与你共处真令我羞耻。”楚离面无表情地说罢,转身就走。

    游雅拦住了她,怒道,“呸,什么国师,不就是讨好了上谷公主吗?”他蔑视地扫楚离一眼,“可惜,上谷公主素来不长情,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可能就喜欢那个了,你这贱民可要卖力好好伺候,不然就怕你爬得越高,死得越惨。”

    “不过也活该,你们这些贱民哪,出身卑贱,想要跻身上品也就只有靠卖身子了。”他踱步而去,“王公子弟可看不上你们,幸好上谷公主有磨镜之好,不然你们想卖都没人稀罕呢。”

    游雅渐渐走的远了,楚离怔怔的望着他。自懂事以来就受到不少来自中上品人家的侮辱,楚离如同其他万千平民一样,早就习以为常了。可是这次,却让她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字眼――

    磨镜。

    ☆、第21章 【钗头凤】21

    都没有找到上谷公主跟她打声招呼,楚离就恍恍惚惚地回了国师府。不过讽刺的是,身为此次流水宴名义上的东道主,她悄无声息地走了都没人知道。实际上,恐怕也根本没人在乎。毕竟――

    来的都是世族官宦,个个眼高于顶。肯来多半也是看在上谷公主的面子上,何况楚离本就得罪了他们。

    楚离恍若未觉。她只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甚至上谷公主对她的好也因着游雅那番话变了味。好像顷刻之间,整个国都都变得不对劲起来。但她就是想不明白,找不到其中关键。

    “楚姐姐,你怎么了?”珠儿本来正在习字,看见楚离神思恍惚地进了院落,连忙奔过去轻轻拉住她的手。

    楚离看着眼前这孩子,怔怔地,“珠儿,我……”却是一声长叹。

    “怎么了?”珠儿疑惑不解。

    楚离摇摇头,牵着她的手回房,轻声问,“你今天的课业可完成了?”

    珠儿点头,“还多写了一篇字。”

    “好。”楚离赞赏地摸了摸她的头,“也别急于求成,慢慢来。”

    “珠儿喜欢读书习字。”小姑娘仰头望着楚离,“楚姐姐,你还好吗?”

    楚离动了动嘴唇,却道,“嗯,你先去读书吧。我有点事儿。”

    替珠儿关好房门,楚离去了寇谦之的书房。寇谦之只身离去,什么都没带。这国师府的东西都一如既往,楚离一向也不碰,只等老人家回来。这晚第一次来到书房,见其中排列整齐,汗牛充栋,尽是道教秘典。她手指划过一排排古卷残迹和竹简,最终停留在房|中术上。

    这三个字是楚离对男女之间唯一的认识。她涉猎广泛,但对于有些书籍觉得甚是无趣,偶尔只撇过一眼就扔到一旁了。这次依着脑海中那浅薄的印象,摸到了这里。

    说起来,寇谦之的书籍真是多。要知道,即使是世家贵族,对书籍的收藏也未必有如此之多。寻常百姓就更别提了,目不识丁者众。只不过寇谦之的藏书都可归为一大类,医药和丹书。不像楚离的临山友人,藏书庞杂,各门各类皆有涉及。她师父成公那基本也没有书籍,楚离所阅大都是她和师姐从临山借来的。

    她爹楚谦曾经说过,在大魏,身份地位越高,藏书越多。实际上,在大魏乃至南朝宋,藏书都是极为宝贵的资源,被贵族垄断。庶人以下估计连书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资源极度匮乏的年代,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比如楚离自己家,就从未有过一本原版书籍。仅有的十来卷竹简也都是好学的楚谦给世族做门人时,自己一笔一划抄录刻出来的。但那些抄录的书籍也残缺不全,内容粗糙。毕竟楚谦读书也要看人脸色,他并不能过目不忘,只能记其大意。可抄录书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楚谦也只能偷偷地做,遇见品格好的世族还好,可要是遇见恶的,被发现了挨骂事小,扭送去见官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楚离虽然有幸着人从公主府和皇室中借书出来,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丰富的藏书。是以乍见寇谦之书房中藏书如此之多,一下就惊住了。

    “这……就是权势吗?”她喃喃道,“……这便是权势。”当权势带给她的除了骄奢和侮辱的印象外,以这种肉眼可见的方式摆在面前――楚离心内震动。她可以视金钱如粪土,可以蔑视权贵,但是她也有心头好。她同样有欲――这种从未得到满足,因为她得不到。然而此刻,她亲眼见到权势能带来什么。别的且一概不提,只这些藏书就足够让她心头百味陈杂。

    “这……就是权势。”她喃喃着,指尖眷恋地抚摸着一卷卷古卷,心内却好似生了一团混沌。隐在烛火中,神色忽明忽暗。楚离贪恋之极地痴望这满室藏书,心中似有什么蠢蠢欲动。

    深吸一口气,她取下卷轴《素问》,专心研读。直到有人轻轻敲了门,不知敲了几下,楚离才回神。

    “楚姐姐,外面来了好多官兵!”竟是珠儿急急跑过来,说话时还有些喘。

    楚离忙过去看,“怎么回事?”

    带头的侍卫长答道,“国师,下官奉公主之命前来保护您以及府上安全。”

    “安全?”楚离皱眉,“公主说的?”

    侍卫长点头。

    楚离本想让他们都退下,但话到嘴边竟然又吞了回去,连楚离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心中有什么地方长了一颗嫩芽,好像要破土而出。

    她原本一直当自己是借居在国师府上,所以对于府上一干下人都以礼相待,互不干扰。是以相安无事。下人对她的恭谨和尊称,她还叮嘱无需如此。她把国师府的每个人都看做和她一样的人,就如同在上洛郡的日子一样。可无论她怎样苦口婆心,下人们待她仍旧毕恭毕敬。

    楚离都懒得说了。

    而今这些侍卫奉公主命前来,楚离暗自道,他们肯定不会听自己的。

    这平城啊,比上洛郡麻烦多了。

    楚离无声轻叹,牵了珠儿回房。本要休息,忽然想起刚刚一时沉迷,还是忘了查磨镜这事。遂又返回书房,仔细搜寻。

    不知不觉竟至天亮。

    日头透过窗棱打进来,楚离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好像井底之蛙。摆在书桌上的那些书卷都变成了烫手山芋,让楚离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原来除了男女,竟还有龙阳和磨镜。

    楚离眸子闪动,那么……上谷公主对自己,果真是像游雅说的那样吗?

    可是……为什么呢?

    楚离不明白。

    诗经上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还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又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诗赋楚离是会背,可是并不大理解。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楚离以手遮眼,迎上日光。心中暗道,若论相思,她心中牵挂的只有师姐石。只是并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有时玩的兴起,三月都未必想得起石来。

    那么,上谷公主呢?

    连石她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更何况刚认识不过小半年的拓跋迪呢?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多情最是无益处。”楚离撇撇嘴,觉得情啊爱啊的,并不适合自己。她心不在此。

    而且,相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楚离心想,除了偶尔会记挂师姐,她相思的是天下百姓。她倒是时时会把百姓记挂在心头,总想着能让他们不那么……蠢。

    她眼里不揉沙,遇到什么事情总想弄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于是想,与其自己在这里半点想不通,不如直接问上谷公主好了。

    遂收了书卷去找上谷公主。也顺便问问,为什么突然安排了这么多持刀带剑的侍卫过来,让人怪不舒服。

    上谷公主刚从左昭仪床榻上起身。

    左昭仪云鬓微乱,薄褥遮身。双眸未睁,却是一声慵懒地嘤咛。

    拓跋迪回头一笑,“醒了?”

    “公主要走了?”左昭仪叹道,“不请不来,你怕是将我忘了吧?”

    “哪里的话。”

    她着人梳妆,说着话却连头都没转。

    “急着回去见那小国师吗?”左昭仪轻哼一声,“上谷风流,本宫固有耳闻。”

    拓跋迪整理好衣饰,挥退侍女,坐到床前,“天快亮了,再不回去多有不便。万一父皇来了,还是不好。”

    “怕什么。”左昭仪睁开眼睛,伸出雪嫩的双臂勾上拓跋迪脖子往下压,“来就让他们来,本宫远离故国,和我外甥女亲近,旁人能说什么?”她是北凉皇族沮渠氏兴平公主,与上谷公主的母后同父异母,是当今北凉新帝沮渠牧犍的幼妹,在其长姐去世十多年后也迫于形势不得不和亲大魏。

    上谷公主对她母后的印象极少,幼时失恃,故而对比她大了七岁的左昭仪十分亲近,两人在深宫之中彼此依靠信任,对上谷公主来说,左昭仪几乎是她在后宫之中唯一的暖色。然而,她却并没有将左昭仪看成姨娘……拓跋迪随着她的力道低伏,却是一声轻笑,“舍不得我?”

    “只怕你十分舍得我。”左昭仪不满的轻推她一把,神色满是不愉。

    “血浓于水,咱们呀,谁也舍不得谁。”拓跋迪撕咬她嘴唇,满是眷恋。

    左昭仪情动,越发勾紧了手臂。

    “迪儿,咱们北凉现在岌岌可危啊。”

    拓跋迪停下动作,调笑地看着她,“左昭仪如此关心国家大事。”

    “北凉一灭,我便成了亡国故妃,只怕在这深宫更要难捱了。”可是,她才二十七岁。身后无可依傍,深宫这头巨兽便能将她肆意蹂|躏。

    “你有我。我是大魏的上谷公主,姨娘,我会护着你。”拓跋迪吻在她锁骨处,左昭仪动情呻||吟,却轻喘道,“你是不是又看上了那个小国师?那个楚离已经闹得天下皆知,竟当朝发难,如此不知深浅。你却和她走这么近,还特地代她宴请世族,净落人话柄。”

    “姨娘有所不知,我就是要她落人话柄。”

    左昭仪皱眉,“却也累及你自己,这是为何?”

    “嗯……”拓跋迪坐起来,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父皇需要这样的开路先锋。许我事成封为平王,可我怎敢轻信他。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想让楚离成为一把良弓,我也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迪儿?”

    拓跋迪声音轻,左昭仪没听清楚。

    “姨娘,你放心。”拓跋迪笑了笑,“莫说我不喜欢她,纵当真喜欢她又如何?咱们身在皇家,儿女情长算什么东西。”

    左昭仪顿了顿,幽幽地望着她,“在迪儿心中,我算什么呢?”

    “姨娘不要胡思乱想,我喜欢亲近姨娘,只盼着一生一世都能和姨娘欢好。姨娘于我,怎是旁人可比。只冲着你是我母后唯一的妹妹,我也定要保你一世安在。”

    ☆、第22章 【钗头凤】22

    到了公主府又实在问不出口。楚离向来心中不藏事儿,来的时候满心想着有什么问什么,可这一对上气定神闲的上谷公主,她反倒觉得自己太莽撞了。

    人家公主都没说什么呢,自己倒好,巴巴的跑过来问人家喜不喜欢自己?

    楚离脸上有些发烫,觉得自己一定是昨晚酒喝多了所以才这么糊涂。

    算了算了算了,楚离用力摇了摇头,反正无论喜不喜欢一点都不重要,那干嘛还要去追究个有无。楚离心想,这世上原来有事情让人并不能那么清楚明白。

    可她心里又好像埋了个种子,时不时地膈一下。

    拓跋迪好笑的看着她,“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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