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8、不爱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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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一般，敲打着房子，尤其无人说话，那雨声就显得格外刺耳。</p>
姚清和一步步的走至书案前，看了一眼书案上那些分散摆开的书，他温雅无双的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p>
他没有刻意的做任何表情，只是笑着，就恍若春风化雨一般。</p>
“这些书都看过了？”说着，他单手拖过来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p>
他和元极很不同，元极是自带着天生的优越，高洁又冷漠，像是一幅画，只能远观。</p>
而他，则是温文尔雅到极致，举手投足都让人不禁觉得赏心悦目。看着他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更是让人不得不生出仰望之情，怕是自己读一辈子的书，也不会有他这个气质。</p>
他和元极并称大魏双俊，还真是让人服气，他们的确称得起。</p>
“姚相煞费苦心给我准备的书，我又怎么能不看呢？”说着，秦栀也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了他一眼，她将面前的书一本一本的摞在一起，纤长的手指在四周拍了拍，将他们摆正。</p>
姚清和看着她，那双眸子当真如琥珀一般明亮好看。</p>
不怯懦的和他对视，秦栀拿起摆在最上面的第一本书，“这是这些书送来时的摆放位置，第一本是《大魏功治》，讲的是开国功勋，大魏这片土地，浸染了他们的鲜血，才成就了今日的国富民强。第二本是《丰功》，史上但凡有过功绩的，皆有无限荣耀，子孙受益，百世不衰。第三本是《窃辈》，这本书就有意思了，虽是民间野史，但上头无不是大魏历史上莫名其妙暴毙身亡的权贵。据这野史中说，他们皆犯了窃国之罪，死的很惨。这第四本较为血腥，是为《白刑》。抽肠，剥皮，针刑，炮烙。诸多不能对外提及的残忍刑罚，皆在其中。姚相的提醒，我都明白了，若犯窃国之罪，会死的很惨，谁也救不了。”这些书，都是有寓意的，在她最初翻看时，瞧见那些书名，她就知道姚清和是什么意思了。</p>
他果然心思深沉，而且对她仍旧充满了怀疑，就算元极很肯定的说她没问题，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相信。</p>
看着她，姚清和面不改色，仍旧笑意犹在，“你看书的速度倒是很快，这一天下来，所有的书都看完了。”</p>
“姚相说错了，这些书，我以前都看过。我还看过民间人士写的一本书，叫做《花手》，讲的是朝廷中对待犯人的秘密处罚方式，有一种叫做连衣。听起来很美好，但其实很残忍。一人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族内无人幸免。这时，要手艺纯熟的施刑人操刀，活生生的将所有人的皮剥下来，不准有一处断裂。之后，将这些人皮缝制连接在一起，就会组成一条特别大的被子。而这个时候，所有受刑的人还没有咽气。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做成被子，然后被挂起来展览。”秦栀说着，如此残忍，她面不改色，好像真的在谈什么有趣的事情。</p>
姚清和看着她，“这好像是华帝年间民间一个叫风华十八的书生写得，此人家道中落，记恨朝廷，《花手》一书中，影射开国太祖，最后没得善终。”</p>
“不是没得善终，是死的很惨。被人发现尸体时，两只手没了踪影，没人找到。”秦栀微微歪头看着他，这种事儿书中都有记录，而且当时民间还盛传，说这事儿是朝廷干的。</p>
“这种书你也看过？”姚清和是真的很意外，这不只是无聊，而且当年禁了一部分，现在也几乎找不到了。</p>
“姚相很意外么？我没什么别的嗜好，看书算其中一项。”秦栀双臂环胸，坐在那儿姿势闲散。</p>
“那不知，秦姑娘喜欢哪方面的书？”姚清和问道。</p>
“只要是书，我都能看得下去，没有特别的偏好。”秦栀摇摇头，说道。</p>
“那不知，秦姑娘可看过《士论》？”姚清和似乎很感兴趣。</p>
“一位姓甘的老汉摇身一变走上仕途，治水平匪，之后平步青云，拥有了一切。待权势与富贵都有时，他蓦然想起家乡的结发妻子，虽是目不识丁，但是个极其贤惠的女人，只是样貌奇丑。甘老汉便衣低调回到家乡，却发现家乡中人都不认识他，本是他的结发妻子，与另一男子相携到老，儿女满堂。甘老汉戚戚然，回到帝都便郁郁而终。待得咽气时，却发现这一切都是梦，他依旧是那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老汉，那个奇丑的妇女仍旧是他的结发妻子。黄粱一梦，都是假的。这本书当时被判定为嘲讽开国太祖老年登基，抛弃家乡的结发妻子，而被封禁。但，真正有心之人，却能在其中找到很多仕途之中常有的荒唐事儿。不过，我认为这本书的作者就是在做梦罢了，他真正的身份应该是个芝麻小官，郁郁不得志，无法平步青云，家中还有母老虎。他在书中写了他所幻想的一切，之后才发现，梦就是梦，无法成真，所以写了一个特糟烂的结局。”秦栀侃侃而谈，这就是她看完那本书的结论，一个不得志的**丝在做梦而已。</p>
姚清和轻咳了一声，这是他没想到的言论，“这是我最喜欢的书，曾看过三遍。”</p>
“是么？看来，姚相的品味，很值得商榷。”古人是真没什么多余的消遣，不好声色的话，看书的确是最好的消遣了。</p>
姚清和微微直起身体，“听秦姑娘一言，实为羞愧难当。”</p>
“姚相别这么客气，身居高位说这种话，会让听得人觉得毛骨悚然。”秦栀笑，酒窝浅浅，但她这句话还真不是好话。</p>
“由此看来，秦姑娘今日拜托我传给元世子的那句话，也会让听得元世子毛骨悚然。我此时算明白，为何他脸色如此不好。”姚清和几不可微的摇头，嘴上言论，居然败给了她。</p>
“反正我也没看见，倒是难为姚相了。这些书一会儿姚相带回去吧，不知姚相有没有什么稀奇的藏书，那种我没看过的，麻烦给我送来。”将那些书推过去，秦栀一边道。</p>
几不可微的点头，姚清和站起身，将那些书拿过来。他的手很长，而且右手的几根手指上有几处清晰的茧子，长时间握笔写字而形成。</p>
秦栀的视线从他的手上收回，下颌微扬，毕竟今日一场交涉，她微微占了上风。</p>
“狗子姑娘好好休息吧。”姚清和拿着书，最后留了一句话，便转身悠然离开了。</p>
所有的动作卡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秦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该死的元极，占了的那点上风瞬间化成飞灰。</p>
连续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在清晨时分停下了，窗子半开着，带着雨水气味儿的冷空气钻进来，让躺在两张椅子上睡觉的人也不得安生。</p>
她依旧被关在这里，没有床没有被子，囚徒不过如此。</p>
天色转亮，久违的太阳也从天边跳了出来。秦栀扭着身子趴在椅背上，盯着阳光一点点的出现在视线当中，新的一天，不知她能不能从这儿离开。</p>
还在思虑间，秦栀猛地听见说话声，眸子一动，她听着动静，离这边越来越近了。</p>
不过，到了近处，说话声便停了。下一刻，房门被打开，她随后转眼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视线当中。</p>
看到了他，秦栀也不知怎的心就落了下去，尽管心情并不是有多好，但却无意识的放心了似得。</p>
进来的人一身银白的华袍，即便今日阳光普照，但他依旧好似昨日的雷雨天似得，冷漠的让人无法靠近，连俊美的五官都拯救不了那份冷漠。</p>
元极的身上微湿，随着他走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冷气。</p>
后面，随着进来的是姚清和，他依旧温雅，与今日这阳光十分适合，春风一般，分外和谐。</p>
走到近处，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视线从她脸上扫过，最后确认了全身没缺少什么，才淡淡开口，“待够了么？”</p>
“你说呢？我头上要长蘑菇了。”说着，秦栀站起身，许久未动，她腰间的骨骼都在响。</p>
“你的同伙呢？既然是你的同伙，为何没来救你。”他微微皱眉，一边冷冷问道。</p>
闻言，秦栀愣了愣，随后便明白他所说的是谁了，元烁。</p>
“我就不信他没去找你，发现我不见了，他比任何人都急。”她对元烁的了解，不是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离间就能改变的。</p>
“出事了，他也只会来找我罢了。你的同伙，并不如意。”元极淡淡的语气不免讽刺，他可没忘了那晚两个人骄傲的并肩携手离开的样子，不可一世。</p>
“所以，我永远也到达不了世子爷的这个高度。无论做事还是交朋友，都要权衡利弊一番。做事总是绞尽脑汁，会谢顶的。”秦栀转脸看向别处，她已经尽力让自己很客气了。</p>
元极顿了顿，下一刻抬手抓住她肩膀强硬的将她转了一圈。秦栀还未有任何动作，他的手从颈项一侧环绕过来，捂住了她的嘴，“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好。”说着，他捂着她的嘴，一边将她往外拖。</p>
秦栀双手抓着他的手腕，但仍旧不是他对手，跟着他往外走，路过姚清和，他正看着他们俩，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p>
走出房门，外面站了不少人。有姚清和的护卫，还有数个甲字卫。</p>
见这二人架势，他们不由得散开，给他们让路。</p>
被元极挟裹着走出房间，然后便顺着长廊往外走。</p>
秦栀抓着他的手腕，想要挣脱，因为她有话要说。</p>
不过他的手臂恍若铁条，根本扳不开，随后她只能脚下一转，强硬的停在原地，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p>
垂眸看着她，元极停下脚步，“有话要说？”</p>
仰脸盯着他，秦栀眨了眨眼睛，示意就是如此。</p>
他漆黑的眼睛盯了她一会儿，随后微微放松了自己的手，秦栀顺势给拽了下来。</p>
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秦栀挪开一步看向后面，甲字卫之后，姚清和果然在那里。</p>
“姚相，请把那块玉佩还给我。”那块玉佩还在他手里呢。</p>
闻言，姚清和好似也才想起此事似得，“倒是忘记这事儿了。”说着，他举步悠悠的走过来，迎着阳光，他很刺眼。</p>
抬手，他将那块玉佩递给她，秦栀快速的收了回来，“多谢。”</p>
姚清和清浅而笑，不知是不是承了她这句谢。</p>
“姚相，今日之事多谢。谢礼很快就会送达，希望姚相满意。”元极头也未回，冷淡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抬手再次押住了秦栀的后颈，带着她快步离开。</p>
“多谢世子爷。”走出去几米外，姚清和的声音才传过来，载着笑意，似乎很满意似得。</p>
秦栀想回头，但是元极的手始终在她后颈上，根本无法回头。</p>
很快的，一行人顺着一道偏门离开了这偌大的府邸。这府邸很大，但是人很少，这里应当是相府。</p>
巷子里，停着一辆高大但朴素的马车，另还有几匹马。</p>
秦栀被元极押着上了马车，这才算解脱了他的禁锢。</p>
抬手揉了揉后颈，但是全身都没舒坦的地方，秦栀也放弃了，直接靠在了车壁上。</p>
元极坐在主座，即便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依旧压势极强，胆小之人见了他这个模样，怕是会不由自主的匍匐跪地。</p>
马车前行，速度不快，车轮轧轧，压过青石砖的道路，格外响亮。</p>
“元烁呢？”看向他，秦栀不由问道。</p>
闻言，元极的面色又冷了几分，“他在别院。”</p>
点点头，秦栀一边抬手揉着自己的手腕，仍旧有些疼。</p>
虽是面色不佳，不过看见她的动作，元极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受伤了？”</p>
“不算伤，被绳子捆着，有些疼罢了。”和之前相比，这哪里算伤。</p>
没有再说什么，他反而是直接动手，扣住她的手臂，然后拽了过去。</p>
秦栀被动的挪了挪位置，看着他把衣袖推上去，手腕上缠绕着几圈红痕。</p>
静默片刻，他抬眼看向她，“很疼么？”</p>
“还好，只是不太舒服。”也看着他，虽是冷漠，不过对上他的眼睛，她无端的几分动容。</p>
“再有下次，我不会管你，任你自生自灭。”说着，他将她衣袖拽下来，然后松开了手。</p>
“多谢世子爷了，没有你，怕是元烁得大费周章才能找到我，把我救出来。不过，也算开了眼界，见识到了大魏双俊中的另外一位。”靠着车壁，她揉着手腕，一边说道。</p>
“见到了姚相，有何感想？”元极盯着她，问道。</p>
闻言，秦栀看向他，一边和脑子里的姚清和做对比，然后开口，“在我看来，还是世子爷比较俊美。不过，姚相的脖子长得很好看，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的脖子美的过分。”</p>
元极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你还是闭嘴吧。”</p>
秦栀挑了挑眉尾，不再说话。不过，心里却是觉得十分好笑，居然因为这个生气了？</p>
马车匀速的前行，这个时辰，街上已经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了。街边的商铺都开了门，能听到洒水的声音。</p>
秦栀依靠着车壁，视线从元极的锦靴和袍角上掠过，都是湿的。</p>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他这个样子，显然整晚都没休息，毕竟雨是今早才停的。</p>
眸子微动，元极随后淡淡开口，“杀人。”</p>
听到这答案，秦栀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既然你那么忙，何必非要亲自过来带我离开？完全可以要元烁过来，领了你的命令，我就不信姚相会不放人。”</p>
“你被关在相府，最起码我知道你身在何处。若是与元烁在一处，指不定又跑到哪里胡闹去了。”元极自是有理由，即便她是被关着，但他知道她在哪儿。</p>
这种理由秦栀也是服气的，“我和元烁才没有胡闹。我们只是在帝都闲逛而已，我凑巧戴了那块玉佩在身上，之后就有人主动找上门了。谁又想到姚相居然也盯着呢，这事儿不是归你们天机甲管么？”也不知姚清和这样做算不算越俎代庖。</p>
“这是帝都，谁又规定帝都是天机甲的地盘了？没摸清情况就擅自行动，你应该庆幸抓你的人是姚相。若是被西棠的奸细识破你的伎俩，多长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元极冷声的训斥着，听起来对她有诸多的不满。</p>
“放心吧，他们可没有那么聪明。而且根据我的分析和判断，潜伏在帝都的西棠奸细应该都不是公冶峥的直属下人。兴许，他们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他，也不是大越族。不过，他们很怕公冶峥，我只是稍稍表现出一丝不满来，就把那胖子吓得够呛。”秦栀说着，眉头却又拧了起来，“姚相坏了我的事儿，不然那天肯定还会有收获。而且，元极，我有名有姓，你干嘛要告诉别人我叫狗子？”想起这事儿，秦栀就气不打一处来。</p>
元极缓缓地弯起薄唇，“你这不是也承认自己叫狗子了么？”</p>
“我能有什么办法？姚相非得说只承认那个叫狗子的姑娘，不认姓秦的。”瞪了他一眼，秦栀忽然觉得全身都疼，这才是怒急攻心，继而散布全身。</p>
“我还是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你。与你内在的张狂气质，能产生强烈的共鸣。”元极看着她那要炸毛又不得不忍住的样子，一边轻声道。</p>
暗暗咬住下嘴唇，秦栀已无话可说。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跟他说这小名的事儿。</p>
马车很快的驶到了南郊，这里异常安静，即便此时太阳悬在天上，这里也好像还在沉睡中似得。</p>
在别院门前停下，元极和秦栀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p>
迎着阳光，秦栀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出狱了似得，心里一片光明。</p>
“小栀，你还好吧？”蓦地，元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下一刻，他便快步的跑了下来。</p>
“我没事。”看见他，秦栀不由得笑，这小子胡子拉碴的，这两天都没收拾自己，显然是也没去见汪蓓蓓。</p>
“没事就好，你忽然不见了，吓死我了。你以前跟我说过，有什么外星人，把人抓走无声无息，还能清洗四周人的记忆。我当时就想，你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幸好问了一圈，有人看见你被抓走了，急的我赶紧就去找大哥了。”元烁看着秦栀，一边和她往宅子里走。</p>
“亏你想得出来。”外星人这事儿，多少年前她跟他说的了，还记得呢。</p>
“那时候，我什么可能性都想出来了。我还想去找汪统领，还想进宫去找我姐呢。被大哥拦住了，他派人在城里找，一个下午，几乎要把帝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之后，我们就真的急了，大哥本来都打算去调禁军搜城了，然后相府的人就来了。我一听，气的我够呛，什么人啊都，胡乱抓人，自作聪明。”元烁边说，边一副要去干架的姿态。</p>
听他说，秦栀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距离他们几米开外，元极的步子不疾不徐，他看起来依旧是那般六亲不认的冷漠姿态。</p>
元烁会着急找她，在她意料之中。</p>
而元极、、、她没设想过。</p>
走进大厅，元烁拉着秦栀要她坐下，一边倒满一杯水递给她，“饿不饿？我叫厨房做饭。”</p>
“好，这两天也没怎么吃东西。”点点头，在那个地方关着，她是真吃不下去。</p>
元烁随即离开大厅，而元极也缓步走了进来，于主座上坐下。</p>
随后跟进来的甲字卫快速的翻找出煮茶的工具，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点火，动作麻利。</p>
看着他们，秦栀不太明白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也不像是要煮茶。</p>
很快的，那边飘过来一股奇异的气味儿来，像酒，但是又有什么药材的气味儿，很难闻。</p>
“过来。”元极发话，显然是在命令她。</p>
微微皱眉，秦栀起身，一步步走过去。</p>
甲字卫也在这时熄了火，随后退到了一边。</p>
看着那小铜锅里的液体，黑褐色的，鬼知道是什么东西。</p>
元极动手将旁边一把椅子扯过来放在他对面，一边看向她，“坐下。”</p>
走过去坐下，她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p>
元极缓缓的挽起两个衣袖的袖口，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小臂。他虽是看着瘦，但是这么一瞧，那可不是瘦。</p>
而且，血管很清晰，印在皮肤下，居然还挺好看的。</p>
动手，元极将那小铜锅拿下来，里面的液体还在冒着热气。</p>
看了她一眼，元极蓦地抓住她的一只手，将衣袖推上去，露出手腕来。许是因为她太白了，所以那几圈红印也显得特别的扎眼。</p>
看着他，秦栀条件反射的身体向后退，但后面就是椅背，她也退无可退。而且手还在他控制之中，挣扎不得。</p>
“别动。”低斥了一声，他另一手沾了些小铜锅里的东西，然后涂抹到她的手腕上，随后揉动。</p>
“疼疼疼。”秦栀挣扎，那液体很烫，他的劲儿又很大，很疼。</p>
看了她一眼，元极随后放松了手上的劲儿，“想快些好转的话，就不要乱动。”</p>
“这是什么？”随着他轻揉，她也皱紧了眉头，还是不太舒服。</p>
“药酒。”元极淡淡回答。</p>
“我闻着这气味儿，怎么那么像我受内伤时喝的那种药？不会又长胡子吧？”特别像，很难闻。</p>
似乎很无言，元极看向她，视线在她的脸上过多停留了一阵儿，“你是不是傻？”</p>
哽了哽，秦栀叹口气，“你才傻。”</p>
没有再理会她，元极又沾了些热烫的药酒涂抹在她手腕上，轻揉了一阵儿，换了另外一只手。</p>
“你们在做什么？”元烁从外面回来，进了大厅便瞧见那俩人架势独特，不由问道。</p>
看向他，秦栀抬起已经被揉搓的彻底变成红色的手腕，“世子爷在给我擦药。”</p>
“这些人，真是粗鲁又无礼。我见过那个姚相，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谁知道暗地里不干人事儿。”站在一边儿，元烁一边盯着元极给秦栀擦药，一边骂道。</p>
他的确是不高兴，秦栀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抓走了，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这么多年的武功，算是白练了，让他觉得特别没面子。</p>
“你这些日子在帝都，见过的人倒是不少。”如果元极能够让他放开了交朋友，没准儿这些人就都混熟了。</p>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不是见着了明珠郡主嘛，那时她就和姚相在一起。别的不说，就明珠郡主那下巴，人山人海我也能一眼就看见。不过倒是也神奇了，她那时不是说要嫁给大哥嘛，这怎么转眼间就和姚相凑一块去了？响当当的大魏双俊，都被她沾了个边儿，捡了大便宜。”说起这个，元烁就扬起下巴笑，不是他不厚道，就是觉得这事儿好笑。</p>
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倒是能传为一段佳话，主要那明珠郡主长得太抱歉。</p>
不过，民间普通百姓倒是都觉得有意思，毕竟这三个人皆位高权重。但在元烁眼里，就是一桩笑话。</p>
元极淡淡的扫了元烁一眼，瞧他那脸色，明显是不太高兴。</p>
不过元烁只顾着扬下巴乐去了，根本没瞧见元极的眼色。</p>
秦栀几不可微的摇头，这小子总是得罪人不自知。</p>
“诶，这回你也见着姚相了，你觉得他和大哥比如何？大魏双俊，名声响当当，人人都好奇到底谁胜谁负，你说说。”元烁是好奇的，在他看来，这俩人完全没有可比性。而且，他也不觉得他们俩长得特别出色，反而自己也不差啊，怎么也能排的上大魏三俊了。</p>
奈何世人没眼光，根本没把他算里头。</p>
秦栀看了一眼元极，不由得弯起唇角，“各有风采，不可相提并论。姚相心机深沉，虽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但那却只是表象。如果只论外形，世子爷更胜一筹。姚相嘛，他的脖子很好看。”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脖子，她这辈子怕是也忘不了了。</p>
话音落下，她手腕就一痛，轻呼一声，她看向元极，“很疼的，轻点儿。”</p>
元极不冷不热的看着她，“再口不择言，你这只手就别想要了。”</p>
元烁反倒很不解，“小栀在夸你啊大哥，怎么就口不择言了？难不成，得说你比不过姚相你才开心？”他是弄不明白元极所想，莫名其妙。</p>
“你的舌头也不想要了？”元极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威慑力十足。</p>
元烁咽了咽口水，“那你轻点儿，小栀没武功，很容易受伤的。”</p>
元极冷冷的看着他，元烁想了想，最后闭紧了嘴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了。</p>
最后揉了两下，元极松开手，“可以了。”</p>
看着自己的双腕，被他一顿揉搓，眼下通红的，连之前的红痕都看不出来了。</p>
不过，倒是没那么疼了，这药酒好像很管用。</p>
“谢谢。”放下衣袖，秦栀说了一句，不过元极没搭理她。</p>
站起身，秦栀看向元烁，他脸色几分奇怪的盯着她。</p>
知道他什么意思，秦栀懒得理会，本想这就回去休息，不过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p>
转身，她看向元极，“有件事我很好奇，离开相府的时候，世子爷说会给姚相谢礼。我想知道，这谢礼指的是什么？”听起来，并不是一般寻常的东西，其中大有文章。</p>
若是因为她，而让元极付出些什么的话，她觉得她还是提前知道的好，免得到时他忽然拿这个威胁她。</p>
用丝绢擦拭着自己的手，元极缓缓抬眼看向她，那边元烁也睁大了眼睛，想听听到底是什么。</p>
“姚相想要关于屠郡王的贪赃罪证，他自是不容易调查，但这种事之于天机甲来说，小事一桩。”他看着她，解答了她的疑惑。</p>
缓缓眨眼，秦栀了然，原来是这样。</p>
“什么意思？是说，姚相准备要对屠郡王出手了？不太好做吧，屠郡王祖上有功的。”元烁皱起眉头，觉得这事儿有难度。</p>
秦栀摇摇头，“不是。姚相只是想拿到屠郡王贪赃的罪证，然后要挟他不准再提嫁女之事。这做法，倒是似曾相识。”说着，她看向元极，她怎么记得他当时也是说屠郡王圈地自用目无法纪之类的。</p>
元烁恍然，“弄了半天，姚相也不想娶这明珠郡主啊。真有意思，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如今弄成了谁也不待见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屠郡王这老头手脚不老实，和他搭上关系，难保以后不会被连累。”</p>
秦栀看着他，一边笑，“说得对，就是这么回事儿。”</p>
被夸，元烁自是高兴，扬起下颌，他脑子转的也没那么慢，这不挺快的么？</p>
“我去休息了，这两天脑子要炸了。”说完，秦栀又看了一眼元极，然后便转身离开了。</p>
返回住处，秦栀才彻底放松下来。</p>
侍女协助她换了衣服，正好饭菜也被送了上来。</p>
填饱了肚子，她也没心思做别的，关上窗子，然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睡觉。</p>
这一睡便是夜幕降临时，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p>
白天睡觉，黑白颠倒，她的眼皮格外沉重，估计是浮肿了。</p>
下床，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不远处的荷池，她终于清醒了些。</p>
散乱着长发，她转身下楼，随着她走下来，一直候在楼下的侍女听到动静，也陆续的走到楼梯下。</p>
“我没什么事儿，你们无需一直候在这儿。元烁呢？”这个时辰，元烁也不知在做什么。</p>
“回秦小姐，二爷他在前厅呢。刚刚还派人过来说，秦小姐若是醒了，就去前厅。今晚就不用府里的厨子做菜了，想吃什么，去买来吃。”侍女轻声的说着，那声音语调很是好听。</p>
点点头，秦栀缓步走出小楼，却没有去前厅，反而是走到荷池边，站在鹅卵石的小路上，盯着那荷池一动不动。</p>
盯着荷池，秦栀的大脑处于放空状态，眼皮沉重。作息被打乱，她又得好一阵儿才能缓过来。</p>
蹲下，她拿起一块白色的鹅卵石，长得真圆润。</p>
在手里掂了掂，她随后一个用劲儿扔到了荷池里，发出噗通的一声。</p>
笑了一声，她又拿起来一块，微微歪头瞄准某处，随后又扔了出去。</p>
不过，这块鹅卵石快要掉下去的时候，却不知何处飞来另一块小石子，轻松的将鹅卵石打飞。</p>
秦栀眼睁睁的瞧着那鹅卵石被打飞到别处，然后啪叽一声落在了一片硕大的荷叶上。</p>
荷叶很结实，鹅卵石也老老实实的待在上面，就好像它们以前就那么和谐似得。</p>
视线顺着刚刚另外一个小石子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另一侧岸边，一个人长身而立。微暗的灯火中，他的确是一抹亮眼的风景。</p>
依旧蹲在那儿，秦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抬手拂了拂落在眼前的发丝，“世子爷，你怎么在这儿？”</p>
尽管隔着一些距离，但元极也能清楚的听到她说什么。</p>
“元烁几日没去见汪小姐，她找上门了。二人在前厅独处，我在那儿合适么？”他清冷的声音飘过来，甚至还有着那么一抹若有似无的嫌弃。</p>
“汪小姐来了？诶，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还在这别院，不是应该在你那个死人无数的宅子里么？”她以为，他会回去的。</p>
“这别院里有标明我不能在这里么？”元极的声调明显带着冷意。</p>
秦栀歪头想了想，“那倒是，我都忘了这是王府的别院了。”</p>
那边，元极缓步的朝这边走过来，最后，于她身边停下。</p>
她歪头看着他，不知忽然走过来干嘛。他站在刚刚那个位置最好，井水不犯河水。</p>
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元极几不可微的摇头，“脸肿的像个包子，你做什么了？”</p>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白天睡得太久了，所以才会这样。”</p>
撩起袍子，元极也蹲下，近距离的看着她的脸，“还疼么？”</p>
缓了一会儿，秦栀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抬手，将衣袖挽上去一些，“已经不红了，摸着也不疼，那药酒很管用，谢了。”</p>
看了看她的手腕，元极随后又看向她的脸，“看你蹲在这儿好像迷路了似得，是在想接下来的打算么？”</p>
抬手，托腮，秦栀转眼看着荷池，“虽是被姚相破坏了，不过，他手不够长。那天那个胖子和我说，此次所有的据点都不互相联系，那么联系他们的就应该另有中间人，专门负责此项。既然如此，接下来可以继续，当然了，希望这次世子爷能提前和姚相说一声，不要破坏我的行事，他简直像个扫把星。”脖子好看的扫把星。</p>
闻言，元极缓缓地弯起薄唇，她这种说法，很得他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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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一般，敲打着房子，尤其无人说话，那雨声就显得格外刺耳。</p>
姚清和一步步的走至书案前，看了一眼书案上那些分散摆开的书，他温雅无双的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p>
他没有刻意的做任何表情，只是笑着，就恍若春风化雨一般。</p>
“这些书都看过了？”说着，他单手拖过来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p>
他和元极很不同，元极是自带着天生的优越，高洁又冷漠，像是一幅画，只能远观。</p>
而他，则是温文尔雅到极致，举手投足都让人不禁觉得赏心悦目。看着他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更是让人不得不生出仰望之情，怕是自己读一辈子的书，也不会有他这个气质。</p>
他和元极并称大魏双俊，还真是让人服气，他们的确称得起。</p>
“姚相煞费苦心给我准备的书，我又怎么能不看呢？”说着，秦栀也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了他一眼，她将面前的书一本一本的摞在一起，纤长的手指在四周拍了拍，将他们摆正。</p>
姚清和看着她，那双眸子当真如琥珀一般明亮好看。</p>
不怯懦的和他对视，秦栀拿起摆在最上面的第一本书，“这是这些书送来时的摆放位置，第一本是《大魏功治》，讲的是开国功勋，大魏这片土地，浸染了他们的鲜血，才成就了今日的国富民强。第二本是《丰功》，史上但凡有过功绩的，皆有无限荣耀，子孙受益，百世不衰。第三本是《窃辈》，这本书就有意思了，虽是民间野史，但上头无不是大魏历史上莫名其妙暴毙身亡的权贵。据这野史中说，他们皆犯了窃国之罪，死的很惨。这第四本较为血腥，是为《白刑》。抽肠，剥皮，针刑，炮烙。诸多不能对外提及的残忍刑罚，皆在其中。姚相的提醒，我都明白了，若犯窃国之罪，会死的很惨，谁也救不了。”这些书，都是有寓意的，在她最初翻看时，瞧见那些书名，她就知道姚清和是什么意思了。</p>
他果然心思深沉，而且对她仍旧充满了怀疑，就算元极很肯定的说她没问题，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相信。</p>
看着她，姚清和面不改色，仍旧笑意犹在，“你看书的速度倒是很快，这一天下来，所有的书都看完了。”</p>
“姚相说错了，这些书，我以前都看过。我还看过民间人士写的一本书，叫做《花手》，讲的是朝廷中对待犯人的秘密处罚方式，有一种叫做连衣。听起来很美好，但其实很残忍。一人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族内无人幸免。这时，要手艺纯熟的施刑人操刀，活生生的将所有人的皮剥下来，不准有一处断裂。之后，将这些人皮缝制连接在一起，就会组成一条特别大的被子。而这个时候，所有受刑的人还没有咽气。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做成被子，然后被挂起来展览。”秦栀说着，如此残忍，她面不改色，好像真的在谈什么有趣的事情。</p>
姚清和看着她，“这好像是华帝年间民间一个叫风华十八的书生写得，此人家道中落，记恨朝廷，《花手》一书中，影射开国太祖，最后没得善终。”</p>
“不是没得善终，是死的很惨。被人发现尸体时，两只手没了踪影，没人找到。”秦栀微微歪头看着他，这种事儿书中都有记录，而且当时民间还盛传，说这事儿是朝廷干的。</p>
“这种书你也看过？”姚清和是真的很意外，这不只是无聊，而且当年禁了一部分，现在也几乎找不到了。</p>
“姚相很意外么？我没什么别的嗜好，看书算其中一项。”秦栀双臂环胸，坐在那儿姿势闲散。</p>
“那不知，秦姑娘喜欢哪方面的书？”姚清和问道。</p>
“只要是书，我都能看得下去，没有特别的偏好。”秦栀摇摇头，说道。</p>
“那不知，秦姑娘可看过《士论》？”姚清和似乎很感兴趣。</p>
“一位姓甘的老汉摇身一变走上仕途，治水平匪，之后平步青云，拥有了一切。待权势与富贵都有时，他蓦然想起家乡的结发妻子，虽是目不识丁，但是个极其贤惠的女人，只是样貌奇丑。甘老汉便衣低调回到家乡，却发现家乡中人都不认识他，本是他的结发妻子，与另一男子相携到老，儿女满堂。甘老汉戚戚然，回到帝都便郁郁而终。待得咽气时，却发现这一切都是梦，他依旧是那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老汉，那个奇丑的妇女仍旧是他的结发妻子。黄粱一梦，都是假的。这本书当时被判定为嘲讽开国太祖老年登基，抛弃家乡的结发妻子，而被封禁。但，真正有心之人，却能在其中找到很多仕途之中常有的荒唐事儿。不过，我认为这本书的作者就是在做梦罢了，他真正的身份应该是个芝麻小官，郁郁不得志，无法平步青云，家中还有母老虎。他在书中写了他所幻想的一切，之后才发现，梦就是梦，无法成真，所以写了一个特糟烂的结局。”秦栀侃侃而谈，这就是她看完那本书的结论，一个不得志的**丝在做梦而已。</p>
姚清和轻咳了一声，这是他没想到的言论，“这是我最喜欢的书，曾看过三遍。”</p>
“是么？看来，姚相的品味，很值得商榷。”古人是真没什么多余的消遣，不好声色的话，看书的确是最好的消遣了。</p>
姚清和微微直起身体，“听秦姑娘一言，实为羞愧难当。”</p>
“姚相别这么客气，身居高位说这种话，会让听得人觉得毛骨悚然。”秦栀笑，酒窝浅浅，但她这句话还真不是好话。</p>
“由此看来，秦姑娘今日拜托我传给元世子的那句话，也会让听得元世子毛骨悚然。我此时算明白，为何他脸色如此不好。”姚清和几不可微的摇头，嘴上言论，居然败给了她。</p>
“反正我也没看见，倒是难为姚相了。这些书一会儿姚相带回去吧，不知姚相有没有什么稀奇的藏书，那种我没看过的，麻烦给我送来。”将那些书推过去，秦栀一边道。</p>
几不可微的点头，姚清和站起身，将那些书拿过来。他的手很长，而且右手的几根手指上有几处清晰的茧子，长时间握笔写字而形成。</p>
秦栀的视线从他的手上收回，下颌微扬，毕竟今日一场交涉，她微微占了上风。</p>
“狗子姑娘好好休息吧。”姚清和拿着书，最后留了一句话，便转身悠然离开了。</p>
所有的动作卡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秦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该死的元极，占了的那点上风瞬间化成飞灰。</p>
连续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在清晨时分停下了，窗子半开着，带着雨水气味儿的冷空气钻进来，让躺在两张椅子上睡觉的人也不得安生。</p>
她依旧被关在这里，没有床没有被子，囚徒不过如此。</p>
天色转亮，久违的太阳也从天边跳了出来。秦栀扭着身子趴在椅背上，盯着阳光一点点的出现在视线当中，新的一天，不知她能不能从这儿离开。</p>
还在思虑间，秦栀猛地听见说话声，眸子一动，她听着动静，离这边越来越近了。</p>
不过，到了近处，说话声便停了。下一刻，房门被打开，她随后转眼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视线当中。</p>
看到了他，秦栀也不知怎的心就落了下去，尽管心情并不是有多好，但却无意识的放心了似得。</p>
进来的人一身银白的华袍，即便今日阳光普照，但他依旧好似昨日的雷雨天似得，冷漠的让人无法靠近，连俊美的五官都拯救不了那份冷漠。</p>
元极的身上微湿，随着他走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冷气。</p>
后面，随着进来的是姚清和，他依旧温雅，与今日这阳光十分适合，春风一般，分外和谐。</p>
走到近处，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视线从她脸上扫过，最后确认了全身没缺少什么，才淡淡开口，“待够了么？”</p>
“你说呢？我头上要长蘑菇了。”说着，秦栀站起身，许久未动，她腰间的骨骼都在响。</p>
“你的同伙呢？既然是你的同伙，为何没来救你。”他微微皱眉，一边冷冷问道。</p>
闻言，秦栀愣了愣，随后便明白他所说的是谁了，元烁。</p>
“我就不信他没去找你，发现我不见了，他比任何人都急。”她对元烁的了解，不是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离间就能改变的。</p>
“出事了，他也只会来找我罢了。你的同伙，并不如意。”元极淡淡的语气不免讽刺，他可没忘了那晚两个人骄傲的并肩携手离开的样子，不可一世。</p>
“所以，我永远也到达不了世子爷的这个高度。无论做事还是交朋友，都要权衡利弊一番。做事总是绞尽脑汁，会谢顶的。”秦栀转脸看向别处，她已经尽力让自己很客气了。</p>
元极顿了顿，下一刻抬手抓住她肩膀强硬的将她转了一圈。秦栀还未有任何动作，他的手从颈项一侧环绕过来，捂住了她的嘴，“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好。”说着，他捂着她的嘴，一边将她往外拖。</p>
秦栀双手抓着他的手腕，但仍旧不是他对手，跟着他往外走，路过姚清和，他正看着他们俩，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p>
走出房门，外面站了不少人。有姚清和的护卫，还有数个甲字卫。</p>
见这二人架势，他们不由得散开，给他们让路。</p>
被元极挟裹着走出房间，然后便顺着长廊往外走。</p>
秦栀抓着他的手腕，想要挣脱，因为她有话要说。</p>
不过他的手臂恍若铁条，根本扳不开，随后她只能脚下一转，强硬的停在原地，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p>
垂眸看着她，元极停下脚步，“有话要说？”</p>
仰脸盯着他，秦栀眨了眨眼睛，示意就是如此。</p>
他漆黑的眼睛盯了她一会儿，随后微微放松了自己的手，秦栀顺势给拽了下来。</p>
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秦栀挪开一步看向后面，甲字卫之后，姚清和果然在那里。</p>
“姚相，请把那块玉佩还给我。”那块玉佩还在他手里呢。</p>
闻言，姚清和好似也才想起此事似得，“倒是忘记这事儿了。”说着，他举步悠悠的走过来，迎着阳光，他很刺眼。</p>
抬手，他将那块玉佩递给她，秦栀快速的收了回来，“多谢。”</p>
姚清和清浅而笑，不知是不是承了她这句谢。</p>
“姚相，今日之事多谢。谢礼很快就会送达，希望姚相满意。”元极头也未回，冷淡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抬手再次押住了秦栀的后颈，带着她快步离开。</p>
“多谢世子爷。”走出去几米外，姚清和的声音才传过来，载着笑意，似乎很满意似得。</p>
秦栀想回头，但是元极的手始终在她后颈上，根本无法回头。</p>
很快的，一行人顺着一道偏门离开了这偌大的府邸。这府邸很大，但是人很少，这里应当是相府。</p>
巷子里，停着一辆高大但朴素的马车，另还有几匹马。</p>
秦栀被元极押着上了马车，这才算解脱了他的禁锢。</p>
抬手揉了揉后颈，但是全身都没舒坦的地方，秦栀也放弃了，直接靠在了车壁上。</p>
元极坐在主座，即便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依旧压势极强，胆小之人见了他这个模样，怕是会不由自主的匍匐跪地。</p>
马车前行，速度不快，车轮轧轧，压过青石砖的道路，格外响亮。</p>
“元烁呢？”看向他，秦栀不由问道。</p>
闻言，元极的面色又冷了几分，“他在别院。”</p>
点点头，秦栀一边抬手揉着自己的手腕，仍旧有些疼。</p>
虽是面色不佳，不过看见她的动作，元极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受伤了？”</p>
“不算伤，被绳子捆着，有些疼罢了。”和之前相比，这哪里算伤。</p>
没有再说什么，他反而是直接动手，扣住她的手臂，然后拽了过去。</p>
秦栀被动的挪了挪位置，看着他把衣袖推上去，手腕上缠绕着几圈红痕。</p>
静默片刻，他抬眼看向她，“很疼么？”</p>
“还好，只是不太舒服。”也看着他，虽是冷漠，不过对上他的眼睛，她无端的几分动容。</p>
“再有下次，我不会管你，任你自生自灭。”说着，他将她衣袖拽下来，然后松开了手。</p>
“多谢世子爷了，没有你，怕是元烁得大费周章才能找到我，把我救出来。不过，也算开了眼界，见识到了大魏双俊中的另外一位。”靠着车壁，她揉着手腕，一边说道。</p>
“见到了姚相，有何感想？”元极盯着她，问道。</p>
闻言，秦栀看向他，一边和脑子里的姚清和做对比，然后开口，“在我看来，还是世子爷比较俊美。不过，姚相的脖子长得很好看，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的脖子美的过分。”</p>
元极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你还是闭嘴吧。”</p>
秦栀挑了挑眉尾，不再说话。不过，心里却是觉得十分好笑，居然因为这个生气了？</p>
马车匀速的前行，这个时辰，街上已经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了。街边的商铺都开了门，能听到洒水的声音。</p>
秦栀依靠着车壁，视线从元极的锦靴和袍角上掠过，都是湿的。</p>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他这个样子，显然整晚都没休息，毕竟雨是今早才停的。</p>
眸子微动，元极随后淡淡开口，“杀人。”</p>
听到这答案，秦栀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既然你那么忙，何必非要亲自过来带我离开？完全可以要元烁过来，领了你的命令，我就不信姚相会不放人。”</p>
“你被关在相府，最起码我知道你身在何处。若是与元烁在一处，指不定又跑到哪里胡闹去了。”元极自是有理由，即便她是被关着，但他知道她在哪儿。</p>
这种理由秦栀也是服气的，“我和元烁才没有胡闹。我们只是在帝都闲逛而已，我凑巧戴了那块玉佩在身上，之后就有人主动找上门了。谁又想到姚相居然也盯着呢，这事儿不是归你们天机甲管么？”也不知姚清和这样做算不算越俎代庖。</p>
“这是帝都，谁又规定帝都是天机甲的地盘了？没摸清情况就擅自行动，你应该庆幸抓你的人是姚相。若是被西棠的奸细识破你的伎俩，多长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元极冷声的训斥着，听起来对她有诸多的不满。</p>
“放心吧，他们可没有那么聪明。而且根据我的分析和判断，潜伏在帝都的西棠奸细应该都不是公冶峥的直属下人。兴许，他们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他，也不是大越族。不过，他们很怕公冶峥，我只是稍稍表现出一丝不满来，就把那胖子吓得够呛。”秦栀说着，眉头却又拧了起来，“姚相坏了我的事儿，不然那天肯定还会有收获。而且，元极，我有名有姓，你干嘛要告诉别人我叫狗子？”想起这事儿，秦栀就气不打一处来。</p>
元极缓缓地弯起薄唇，“你这不是也承认自己叫狗子了么？”</p>
“我能有什么办法？姚相非得说只承认那个叫狗子的姑娘，不认姓秦的。”瞪了他一眼，秦栀忽然觉得全身都疼，这才是怒急攻心，继而散布全身。</p>
“我还是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你。与你内在的张狂气质，能产生强烈的共鸣。”元极看着她那要炸毛又不得不忍住的样子，一边轻声道。</p>
暗暗咬住下嘴唇，秦栀已无话可说。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跟他说这小名的事儿。</p>
马车很快的驶到了南郊，这里异常安静，即便此时太阳悬在天上，这里也好像还在沉睡中似得。</p>
在别院门前停下，元极和秦栀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p>
迎着阳光，秦栀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出狱了似得，心里一片光明。</p>
“小栀，你还好吧？”蓦地，元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下一刻，他便快步的跑了下来。</p>
“我没事。”看见他，秦栀不由得笑，这小子胡子拉碴的，这两天都没收拾自己，显然是也没去见汪蓓蓓。</p>
“没事就好，你忽然不见了，吓死我了。你以前跟我说过，有什么外星人，把人抓走无声无息，还能清洗四周人的记忆。我当时就想，你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幸好问了一圈，有人看见你被抓走了，急的我赶紧就去找大哥了。”元烁看着秦栀，一边和她往宅子里走。</p>
“亏你想得出来。”外星人这事儿，多少年前她跟他说的了，还记得呢。</p>
“那时候，我什么可能性都想出来了。我还想去找汪统领，还想进宫去找我姐呢。被大哥拦住了，他派人在城里找，一个下午，几乎要把帝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之后，我们就真的急了，大哥本来都打算去调禁军搜城了，然后相府的人就来了。我一听，气的我够呛，什么人啊都，胡乱抓人，自作聪明。”元烁边说，边一副要去干架的姿态。</p>
听他说，秦栀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距离他们几米开外，元极的步子不疾不徐，他看起来依旧是那般六亲不认的冷漠姿态。</p>
元烁会着急找她，在她意料之中。</p>
而元极、、、她没设想过。</p>
走进大厅，元烁拉着秦栀要她坐下，一边倒满一杯水递给她，“饿不饿？我叫厨房做饭。”</p>
“好，这两天也没怎么吃东西。”点点头，在那个地方关着，她是真吃不下去。</p>
元烁随即离开大厅，而元极也缓步走了进来，于主座上坐下。</p>
随后跟进来的甲字卫快速的翻找出煮茶的工具，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点火，动作麻利。</p>
看着他们，秦栀不太明白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也不像是要煮茶。</p>
很快的，那边飘过来一股奇异的气味儿来，像酒，但是又有什么药材的气味儿，很难闻。</p>
“过来。”元极发话，显然是在命令她。</p>
微微皱眉，秦栀起身，一步步走过去。</p>
甲字卫也在这时熄了火，随后退到了一边。</p>
看着那小铜锅里的液体，黑褐色的，鬼知道是什么东西。</p>
元极动手将旁边一把椅子扯过来放在他对面，一边看向她，“坐下。”</p>
走过去坐下，她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p>
元极缓缓的挽起两个衣袖的袖口，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小臂。他虽是看着瘦，但是这么一瞧，那可不是瘦。</p>
而且，血管很清晰，印在皮肤下，居然还挺好看的。</p>
动手，元极将那小铜锅拿下来，里面的液体还在冒着热气。</p>
看了她一眼，元极蓦地抓住她的一只手，将衣袖推上去，露出手腕来。许是因为她太白了，所以那几圈红印也显得特别的扎眼。</p>
看着他，秦栀条件反射的身体向后退，但后面就是椅背，她也退无可退。而且手还在他控制之中，挣扎不得。</p>
“别动。”低斥了一声，他另一手沾了些小铜锅里的东西，然后涂抹到她的手腕上，随后揉动。</p>
“疼疼疼。”秦栀挣扎，那液体很烫，他的劲儿又很大，很疼。</p>
看了她一眼，元极随后放松了手上的劲儿，“想快些好转的话，就不要乱动。”</p>
“这是什么？”随着他轻揉，她也皱紧了眉头，还是不太舒服。</p>
“药酒。”元极淡淡回答。</p>
“我闻着这气味儿，怎么那么像我受内伤时喝的那种药？不会又长胡子吧？”特别像，很难闻。</p>
似乎很无言，元极看向她，视线在她的脸上过多停留了一阵儿，“你是不是傻？”</p>
哽了哽，秦栀叹口气，“你才傻。”</p>
没有再理会她，元极又沾了些热烫的药酒涂抹在她手腕上，轻揉了一阵儿，换了另外一只手。</p>
“你们在做什么？”元烁从外面回来，进了大厅便瞧见那俩人架势独特，不由问道。</p>
看向他，秦栀抬起已经被揉搓的彻底变成红色的手腕，“世子爷在给我擦药。”</p>
“这些人，真是粗鲁又无礼。我见过那个姚相，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谁知道暗地里不干人事儿。”站在一边儿，元烁一边盯着元极给秦栀擦药，一边骂道。</p>
他的确是不高兴，秦栀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抓走了，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这么多年的武功，算是白练了，让他觉得特别没面子。</p>
“你这些日子在帝都，见过的人倒是不少。”如果元极能够让他放开了交朋友，没准儿这些人就都混熟了。</p>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不是见着了明珠郡主嘛，那时她就和姚相在一起。别的不说，就明珠郡主那下巴，人山人海我也能一眼就看见。不过倒是也神奇了，她那时不是说要嫁给大哥嘛，这怎么转眼间就和姚相凑一块去了？响当当的大魏双俊，都被她沾了个边儿，捡了大便宜。”说起这个，元烁就扬起下巴笑，不是他不厚道，就是觉得这事儿好笑。</p>
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倒是能传为一段佳话，主要那明珠郡主长得太抱歉。</p>
不过，民间普通百姓倒是都觉得有意思，毕竟这三个人皆位高权重。但在元烁眼里，就是一桩笑话。</p>
元极淡淡的扫了元烁一眼，瞧他那脸色，明显是不太高兴。</p>
不过元烁只顾着扬下巴乐去了，根本没瞧见元极的眼色。</p>
秦栀几不可微的摇头，这小子总是得罪人不自知。</p>
“诶，这回你也见着姚相了，你觉得他和大哥比如何？大魏双俊，名声响当当，人人都好奇到底谁胜谁负，你说说。”元烁是好奇的，在他看来，这俩人完全没有可比性。而且，他也不觉得他们俩长得特别出色，反而自己也不差啊，怎么也能排的上大魏三俊了。</p>
奈何世人没眼光，根本没把他算里头。</p>
秦栀看了一眼元极，不由得弯起唇角，“各有风采，不可相提并论。姚相心机深沉，虽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但那却只是表象。如果只论外形，世子爷更胜一筹。姚相嘛，他的脖子很好看。”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脖子，她这辈子怕是也忘不了了。</p>
话音落下，她手腕就一痛，轻呼一声，她看向元极，“很疼的，轻点儿。”</p>
元极不冷不热的看着她，“再口不择言，你这只手就别想要了。”</p>
元烁反倒很不解，“小栀在夸你啊大哥，怎么就口不择言了？难不成，得说你比不过姚相你才开心？”他是弄不明白元极所想，莫名其妙。</p>
“你的舌头也不想要了？”元极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威慑力十足。</p>
元烁咽了咽口水，“那你轻点儿，小栀没武功，很容易受伤的。”</p>
元极冷冷的看着他，元烁想了想，最后闭紧了嘴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了。</p>
最后揉了两下，元极松开手，“可以了。”</p>
看着自己的双腕，被他一顿揉搓，眼下通红的，连之前的红痕都看不出来了。</p>
不过，倒是没那么疼了，这药酒好像很管用。</p>
“谢谢。”放下衣袖，秦栀说了一句，不过元极没搭理她。</p>
站起身，秦栀看向元烁，他脸色几分奇怪的盯着她。</p>
知道他什么意思，秦栀懒得理会，本想这就回去休息，不过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p>
转身，她看向元极，“有件事我很好奇，离开相府的时候，世子爷说会给姚相谢礼。我想知道，这谢礼指的是什么？”听起来，并不是一般寻常的东西，其中大有文章。</p>
若是因为她，而让元极付出些什么的话，她觉得她还是提前知道的好，免得到时他忽然拿这个威胁她。</p>
用丝绢擦拭着自己的手，元极缓缓抬眼看向她，那边元烁也睁大了眼睛，想听听到底是什么。</p>
“姚相想要关于屠郡王的贪赃罪证，他自是不容易调查，但这种事之于天机甲来说，小事一桩。”他看着她，解答了她的疑惑。</p>
缓缓眨眼，秦栀了然，原来是这样。</p>
“什么意思？是说，姚相准备要对屠郡王出手了？不太好做吧，屠郡王祖上有功的。”元烁皱起眉头，觉得这事儿有难度。</p>
秦栀摇摇头，“不是。姚相只是想拿到屠郡王贪赃的罪证，然后要挟他不准再提嫁女之事。这做法，倒是似曾相识。”说着，她看向元极，她怎么记得他当时也是说屠郡王圈地自用目无法纪之类的。</p>
元烁恍然，“弄了半天，姚相也不想娶这明珠郡主啊。真有意思，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如今弄成了谁也不待见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屠郡王这老头手脚不老实，和他搭上关系，难保以后不会被连累。”</p>
秦栀看着他，一边笑，“说得对，就是这么回事儿。”</p>
被夸，元烁自是高兴，扬起下颌，他脑子转的也没那么慢，这不挺快的么？</p>
“我去休息了，这两天脑子要炸了。”说完，秦栀又看了一眼元极，然后便转身离开了。</p>
返回住处，秦栀才彻底放松下来。</p>
侍女协助她换了衣服，正好饭菜也被送了上来。</p>
填饱了肚子，她也没心思做别的，关上窗子，然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睡觉。</p>
这一睡便是夜幕降临时，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p>
白天睡觉，黑白颠倒，她的眼皮格外沉重，估计是浮肿了。</p>
下床，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不远处的荷池，她终于清醒了些。</p>
散乱着长发，她转身下楼，随着她走下来，一直候在楼下的侍女听到动静，也陆续的走到楼梯下。</p>
“我没什么事儿，你们无需一直候在这儿。元烁呢？”这个时辰，元烁也不知在做什么。</p>
“回秦小姐，二爷他在前厅呢。刚刚还派人过来说，秦小姐若是醒了，就去前厅。今晚就不用府里的厨子做菜了，想吃什么，去买来吃。”侍女轻声的说着，那声音语调很是好听。</p>
点点头，秦栀缓步走出小楼，却没有去前厅，反而是走到荷池边，站在鹅卵石的小路上，盯着那荷池一动不动。</p>
盯着荷池，秦栀的大脑处于放空状态，眼皮沉重。作息被打乱，她又得好一阵儿才能缓过来。</p>
蹲下，她拿起一块白色的鹅卵石，长得真圆润。</p>
在手里掂了掂，她随后一个用劲儿扔到了荷池里，发出噗通的一声。</p>
笑了一声，她又拿起来一块，微微歪头瞄准某处，随后又扔了出去。</p>
不过，这块鹅卵石快要掉下去的时候，却不知何处飞来另一块小石子，轻松的将鹅卵石打飞。</p>
秦栀眼睁睁的瞧着那鹅卵石被打飞到别处，然后啪叽一声落在了一片硕大的荷叶上。</p>
荷叶很结实，鹅卵石也老老实实的待在上面，就好像它们以前就那么和谐似得。</p>
视线顺着刚刚另外一个小石子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另一侧岸边，一个人长身而立。微暗的灯火中，他的确是一抹亮眼的风景。</p>
依旧蹲在那儿，秦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抬手拂了拂落在眼前的发丝，“世子爷，你怎么在这儿？”</p>
尽管隔着一些距离，但元极也能清楚的听到她说什么。</p>
“元烁几日没去见汪小姐，她找上门了。二人在前厅独处，我在那儿合适么？”他清冷的声音飘过来，甚至还有着那么一抹若有似无的嫌弃。</p>
“汪小姐来了？诶，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还在这别院，不是应该在你那个死人无数的宅子里么？”她以为，他会回去的。</p>
“这别院里有标明我不能在这里么？”元极的声调明显带着冷意。</p>
秦栀歪头想了想，“那倒是，我都忘了这是王府的别院了。”</p>
那边，元极缓步的朝这边走过来，最后，于她身边停下。</p>
她歪头看着他，不知忽然走过来干嘛。他站在刚刚那个位置最好，井水不犯河水。</p>
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元极几不可微的摇头，“脸肿的像个包子，你做什么了？”</p>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白天睡得太久了，所以才会这样。”</p>
撩起袍子，元极也蹲下，近距离的看着她的脸，“还疼么？”</p>
缓了一会儿，秦栀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抬手，将衣袖挽上去一些，“已经不红了，摸着也不疼，那药酒很管用，谢了。”</p>
看了看她的手腕，元极随后又看向她的脸，“看你蹲在这儿好像迷路了似得，是在想接下来的打算么？”</p>
抬手，托腮，秦栀转眼看着荷池，“虽是被姚相破坏了，不过，他手不够长。那天那个胖子和我说，此次所有的据点都不互相联系，那么联系他们的就应该另有中间人，专门负责此项。既然如此，接下来可以继续，当然了，希望这次世子爷能提前和姚相说一声，不要破坏我的行事，他简直像个扫把星。”脖子好看的扫把星。</p>
闻言，元极缓缓地弯起薄唇，她这种说法，很得他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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