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裳儿和那女子都已经起来了,红裳儿正在给那女子梳头。杨仙茅不由苦笑摇摇头,心想,这女子把自己丫鬟使唤得很顺手嘛。

    红裳儿见杨仙茅的表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赶紧解释说:“是我见这位姐姐的头发乱了,我提出帮她梳的。”

    杨仙茅笑了笑,他见这女子现在的状况,知道她恢复不错,这才放了心。这姑娘只是中了毒,解救及时彻底,因此对身体损害不大,所以很快康复了。

    红裳儿服侍女子洗漱完之后,又赶紧到厨房跟着张氏一起做早饭。

    早饭端了出来,放在桌上,红裳儿招呼女子来吃饭。女子出来之后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也不说话,径直进屋,从桌上拿起了自己的小包裹又走了出来,对杨仙茅福了一礼,弱弱的声音说:“这位公子,能否麻烦你陪我出去一下呢?”

    杨仙茅见她这是要走的样子,便起身说:“姑娘要去哪里呢?太远我可没时间,还要给人看病呢。”

    “就在城里,我想找一家最大的字画铺,你能带我去吗?”

    杨仙茅不知道她要去字画铺做什么,不过也懒得多问,反正她把包裹拎着,看样子是要离开药铺了。而且,她的中毒已经解了大半,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样的大户人家千金小姐,也不适合留在自己这小药铺里,反正已经免了她的诊金。看情况她照料自己应该没问题的。

    于是杨仙茅便说:“距离这不远,隔了几条街,有一家丹青字画铺。算得上泉州最大的啦,那的老掌柜姓毕,是文墨丹青高手,自己开了一家字画铺,捣鼓字画,结了一帮文人墨客,在宣州很有名气的。这样吧,你先吃早餐,然后我再陪你去,好吧。”

    女子淡淡的声音说:“那你吃吧,我等你。”说罢,拎着小包裹在门口一条长板凳上坐了下来,眼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一个女子坐在那等自己吃饭,杨仙茅可没有什么胃口,便把手里的炊饼放在了碗里,拍拍手说:“嗯,反正我也不太饿,回来再吃,我先带你去。”

    杨明德夫妇相互看了一眼,问杨仙茅:“她现在要离开,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吧?”

    杨仙茅说:“没事,我给她开个方子,让她按照方子抓药就可以了。她身体的毒已经解了大半,没什么大问题了。”

    说罢,杨仙茅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道方子,就是昨天韩雪娥写的“通肠解毒汤”,然后把方子递给那女子。

    女子接过方子,也不看,塞到了包裹里,敛衽福礼对杨明德夫妇说:“小女子告辞。”

    随后,女子转身出了药铺。杨仙茅赶紧跟了出来。红裳儿也跟出来。她现在是杨仙茅贴身丫鬟,杨仙茅去哪她当然要形影不离的。

    一路上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不紧不慢跟着杨仙茅往前走。杨仙茅感觉这女子有些孤傲,所以也懒得多说,闷着头,带着她径直来到了丹青字画铺。

    这一家字画铺铺面虽然不大,但是装饰十分古雅,门口的招呼客人的伙计也穿着白色长袍,戴着方巾,样子十分的斯文。

    见到他们几个进来,伙计赶紧抱拳拱手说:“几位来啦,是看字画吗?请进。”

    那女子说:“你们掌柜在吗?我有事找他。”

    “在后院吃早餐呢,也刚刚起来,我这就去叫。”

    只过得片刻,一个道骨仙风般的老者背着手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几位,便抱拳拱手说:“老朽姓毕,是小店的掌柜,不知几位客官有何吩咐?”

    女子上前一步,说:“我有一幅字画想卖给你,你看值多少钱?”

    字画铺除了对外卖字画之外,还收购字画。当然,一般收购的都是些名人字画,如果没有名气的一般是不收的。所以,那道骨仙风的毕掌柜打量了一下那女子,脸上却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样子,尽管他内心觉得对方衣着如此寒酸,只怕也拿不出什么太好的字画来。但是,在这行时间久了,他当然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更何况这女子虽然衣着朴素,但是气质高贵,举止端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所以,和颜悦色哈着腰说:“但凡是有些名气的画师的字画,我都收,价格绝对公道。”

    “临摹的字画呢?”

    “呃,这要看临摹水平如何了,不过临摹的字画一般都卖不到多高的价钱的,呵呵”

    女子说:“请带我到贵店的画室。”

    毕掌柜吃了一惊,难道这女子要当场做一幅画出来卖给自己吗?

    毕掌柜在字画一行干了几十年,对当今的画师非常了解,脑袋里一直思索盘算着,却找不到与这女子年龄相仿的女画师,却不知这年轻女子有何能耐。

    虽然心中嘀咕,但是毕掌柜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说:“那好,请几位跟我来。”带着他们几位来到了里间一间宽大的画房,这房间里放了好几张画桌,桌上笔墨纸砚各色颜料应有尽有,是他字画铺的画匠作画的地方,这毕掌柜手下雇佣有若干画师的。画师此刻还没来,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除了两个小书童在整理清洁之外。

    女子走到一张桌前,将包裹放在旁边,拿起墨汁开始研墨。

    杨仙茅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有些疑惑地瞧了瞧,又看了看毕掌柜。而毕掌柜其实跟杨仙茅一样的心思,也把眼目光望向他,想从他这儿看个究竟,看到的却同样是迷茫,这让他更想不明白了。

    可紧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们很快就明白了,这女子究竟要做什么?只见她运笔如飞,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思索,在一幅一尺见方的雪白宣纸上,飞快地描绘着,就好像这幅画已经画了千百遍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停顿,只是,笔法的快慢、干涩,颜色浓墨浅淡而已。

    单单是运笔的娴熟,就已经让一旁的毕掌柜很是吃惊,不时观察着女子,脑袋里思索着到底哪个知名女画师如她这般年轻?

    随着女子手中所画之物逐渐清晰展现在面前,毕掌柜和杨仙茅、红裳儿都惊呆了,特别是那位酷爱字画也擅长字画的毕掌柜,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宣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状貌古野,超凡脱俗的罗汉画像,这罗汉骨骼肌肉高低起伏,用笔富于变化,线条粗细不一,一气呵成,特别是面部刻画,罗汉的眸子,眉毛的浓密,当真是神采焕发,令人懔然起敬。这画题和画风以及笔下所画罗汉,让毕掌柜立刻想到了吴越国一个几十年前名誉大江南北的著名画师,一代高僧贯休。

    这女子所画这一副罗汉图,跟毕掌柜所见过的贯休真迹简直是难分伯仲,不知道谁才是真迹了。

    当他看到这幅与价值连城的贯休真迹难分伯仲的罗汉图展现在面前时,他只觉得全身如筛糠一般,双脚都有些站立不稳,几乎要跪下膜拜。

    他见过贯休的罗汉图,那也仅仅是赏析过而已,他手里根本未曾有过这样的真迹,因为贯休的罗汉图那可是当是奇珍,他宣州一个字画店,如何能拥有这等名贵字画呢?

    若是手里有一副跟贯休真迹难分真假的罗汉图,拿去假冒贯休的真迹出售的话,那可真是要发大财了。

    正在他欣喜若狂,以为可以到手一副以假乱真的贯休罗汉图时,想不到,这女子将罗汉图画完,并不停笔,却在空白处刷刷写了两行小字,写的却是“文馨临摹贯休罗汉图”,后面是日期。

    接着,搁下毛笔,取过自己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方印章来,端端正正在题词之下加盖了一方红印,印章却是一个古朴的篆体“文馨”二字。

    原来这女子名叫文馨。

    毕掌柜正盘算着天降横财,把这幅临摹跟真迹不相上下的图拿去冒充真迹出售,那可真是赚大发了,却不料这女子题写了这样一行字,那就明白的告诉别人,这只是一幅临摹的赝品而已。毕掌柜只觉得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呆在了当场。

    文馨收好印章,对毕掌柜淡然道:“从你刚才表情,想必你也认出这幅画是临摹吴越最著名的画师贯休的罗汉图,却不知我的水平还能入掌柜法眼吗?”

    毕掌柜抖了抖袍袖,一躬到地,由衷道:“佩服佩服!姑娘临摹这幅贯休的罗汉图,简直跟真迹不相上下,难分伯仲,看画中罗汉,精神矍铄,状貌古野,这样的罗汉,只有贯休才画出来,想不到姑娘你竟然得到贯休大师的真传,所画的罗汉并不亚于贯休大师本人啊,佩服佩服。”

    “那好,这幅画卖给你,出价多少?”

    毕掌柜早知道她当场画出这幅画是要卖给自己的,刚才脑袋里头已经反复掂量了,便说:“这幅画若是姑娘没有提那几个字,拿去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富贵人家当作真迹,没有两千两银子是拿不走的。可是,现在姑娘题写这两行字,已经明白告诉别人这是一副临摹图,价格就大打折扣了。不过,姑娘这幅临摹图跟原图如出一辙,不分伯仲,望见姑娘临摹这幅画,如见真迹一般,其价值虽是赝品,但其价值却也不菲,老朽妄自揣度,这幅画至少值这个数!”

    说罢,毕掌柜伸出了三个指头。

    “三百两银子?”

    毕掌柜陪着笑点点头,说:“若是姑娘嫌出价低,咱们还可商量的。”

    “出价是低了,不过我急着用钱,就让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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