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三、杜长青与冯怜竹（上）
杜长青从小跟着杜雷和卢小婉在军营长大，尽管杜雷已经是管着几个营的将军，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宅子，可卢小婉坚持相公在哪她在哪的原则，宁可在军营附近搭建个简陋的小家，陪着杜雷一起吃苦，也不愿意回京城一个人享福。</p>
杜长青大些后，卢小婉在宁氏的建议下，对杜长青的启蒙很重视，从四岁开始，就让他拜在军师门下读书识字。</p>
她自身没上过学堂，为了以身作则，给杜长青树立一个好榜样，每日里无论多么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着他背书练字一个时辰。</p>
卢小婉勤劳能吃苦又上进的精神，给年幼的杜长青带来了非常深远的影响，他在文和武两方面，都下了死功夫，小小年纪，每日里读书练字，站马步耍刀枪，从不喊累。</p>
军师看着杜家人丁虽单薄，却一代强过一代，颇为触动，越发教导得用心。</p>
而杜长青也不负他的苦心，很快就学以致用，展现了过人的军事天赋，十三上战场，在十七岁那年，被升为了营长，而他爹杜雷，也成了大将军。</p>
到杜长青十六的时候，在外人看来，他是相当的顺风顺水，可他却有一件非常苦恼的事情：因为脸蛋长得太过俊俏。</p>
他继承了他爹杜雷和他娘卢小婉全部的优点，高挺的鼻子，细长的双眸，精致完美的脸型，挺拔的身姿，小的时候雌雄难辨。</p>
大了因为常年练功夫，又在军中打拼，没有一点娘气，五官俊朗，气质又豪爽不羁，若是哪个小娘子见到，只怕要当场尖叫着昏过去。</p>
只是军营除了红帐，无女人，杜长青并不知晓自己的长相，对小娘子来说，具有多大的杀伤力，他只知道自己在军中，与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比，完全处于下风，而且总是成为那些人调笑的对象。</p>
当他第一次升为千夫长出现在自己手下面前时，营中士兵除了跟他并肩作战过的，没有一个对他服气，后来以秦日勉为首的几个刺头，在与杜长青单挑，均被打的趴下后，这些人才收起了轻视之心。</p>
但杜长青顶着那样的一张皮囊，仍是让营中兄弟常常忽略掉他的拳头，以及他的头脑，无法产生敬畏，这对一个将领来说，是个致命的弱点。</p>
杜长青的性子遗传了几分卢小婉的泼辣，每当有人因他的长相而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时，若恰巧碰到他心情不好，一言不合便会动手，也因此受到不少惩罚，并以军功相抵，这让他相当郁闷。</p>
杜长青也遗传了杜家胡须浓密的特点，刚开始卢小婉每日总会提醒他将胡须收拾干净，后来进了军营，打起仗来，连吃饭都顾不上，哪有时间收拾自己？往往过不了几日，那胡须就能盖住大半张脸，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p>
杜长青后来索性任其生长，也不打理，凭着身高和身上的煞气，成功唬住了许多新进的小兵，杜长青对此非常得意，而后一张大胡子，便成了他的标志。</p>
十六岁那一年的冬天，杜雷带着一家三口回京述职，其实杜雷虽是大将军，回不回京述职并没有硬性规定。</p>
杜雷之所以回京，一是杜老爹和宁氏在京城，二来则是儿子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p>
卢小婉不想儿子找个娘家太远的媳妇，好像她一样，几年也没时间回去见见亲人。</p>
她还好一些，爹娘都不在了，只有一些亲戚，但即使如此，她都如此想着家，更何况若杜长青将来的媳妇爹娘都在世呢，只怕不知是如何的想念了。</p>
因着这个缘故，卢小婉托宁氏在京中，寻找一些家世相仿的小娘子，最好是武将之后，如杜老爹同袍的后人等，一来这样的小娘子不娇气，二来以后每年回京，也可顺便见见家人。</p>
回京后，关于杜长青的胡子，宁氏和卢小婉都念叨过几次。杜长青体会到了在军营中，胡子给他带来的好处，自是不肯轻易就范。</p>
两婆媳见他不以为然，想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便由得他了。</p>
于是杜长青领着一帮同他一起从营中回来的兄弟，顶着张大胡子脸，日日在京中上蹿下跳。</p>
不知怎的有一日，大约是元宵后，蹿到了山上一座庙里。起因好像是秦日勉听说京中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个个生的花容月貌，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千倍，动了想要瞧上一瞧的心思。</p>
后来几人一合计，也不从哪听说，十八那天有不少小娘子回去城西山上的庙里拜菩萨，几人便蹿过去了。</p>
杜长青其实纯粹是陪着几人去凑热闹的。</p>
黎国皇帝陛下向来喜欢在元宵那天，让朝廷京中大小官员带着家眷，在宫*度元宵。</p>
杜长青随着他祖父和他爹也去过几次，在他小一些的时候，因为杜雷曾掌掴贵妇人之事，宁氏和卢小婉与京中贵人基本不来往，因而他也一直被拘在她们身边。</p>
现在岁数大些，两人不好让他待在妇人堆，便让他走动走动，叮嘱他不要惹事。</p>
杜长青在京中基本无认识的人，加上他一脸大胡子和故意不收敛的煞气，让那些小娘子和年岁相仿的少年，见到他都避得远远的。</p>
杜长青不觉为耻，反而深以为傲，那帮细皮嫩肉的小子，实在是入不了他的眼。</p>
至于小娘子们嘛，杜长青其实是有几分好奇的，但人家一见他，立马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纨扇遮住脸，长相都瞧不清楚，让他深感无趣，索性一个人在角落里喝了一晚上闷酒，然后早上随着长辈们回了府。</p>
因为如此，杜长青心中对那些所谓的大户小姐没什么好感，不过既然兄弟想看，陪着他们一起看看就是了。</p>
这次因为来的是贵人，又是女眷，庙里的主持令人在贵人落脚的几处院门口把守，以防有外人冲撞了贵人。</p>
杜长青秦日勉几人，跑来山上目的是想看看大户小姐们，不是想与人动手，听守门的人客气的让他们离去时，当着面果真乖乖地离去了。</p>
不过当拐个弯离开了守门的人的视线后，几人聚在一起商量起了对策，最后决定分头行事，杜长青主动做引开守门人的诱饵，其他人趁守门人分神，偷偷溜进去。</p>
本来计划是不错，哪知那守门人是个经验丰富的，眼见来的是七八人，转回头重新露脸的却只有一人时，便知对方想使调虎离山之计，因而对着杜长青挥挥手，带着识破几分对方诡计的得意：“少年，离去吧！”</p>
杜长青使出浑身解数去挑衅对方，守门人不为所动，后来被他弄的烦了，装出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架势。</p>
杜长青以为对方上当，心中一喜，随意选了个方向拔腿就跑，守门人故意在后面大声吆喝，让杜长青以为他真的要追上来，越跑越快，等跑到一处荒凉时，停下转回头一看，身后连个鬼影也没有，才知道自己堂堂一个营长，未来的将军，居然被个守门的给耍了！</p>
杜长青没能完成兄弟的嘱托，心中气的不行，未曾收敛的气势加上怒火，配上满脸的大胡子，挺拔的身形，让整个看起来愈发凶狠。</p>
他咬牙怒骂两声，抬头看看四周，被一簇从墙角伸出的桃花给吸引住了目光，不自觉地抬脚走了过去。</p>
今日确实有高门大户过来庙里，但不是好多，只有两户，是冯大学士家的长媳冯大夫人，带着自家的小姑子冯怜竹，同曹大学士家的长媳曹大夫人三人。</p>
冯大夫人与曹大夫人，即还未出生的曹云清他娘，原是闺中密友，各自成婚后，恰好两人夫家关系也好，无是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如姐妹。</p>
公婆好伺候，相公体贴，小叔子小姑子妯娌等又好相处，在外人看来，这两人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今世才嫁到了这样的好人家，是京中所有贵妇人羡慕的对象。</p>
但这两人也有遗憾事，便是两人成婚后都生了两个儿子，如今小的已经三岁了，一心想要个女儿的两人却一直没有动静。</p>
因而相约上山来拜拜菩萨，求菩萨赐予他们一个如冯怜竹般冰雪聪明又乖巧懂事的女儿。</p>
冯怜竹是冯大学士的幼女，性情温柔娴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又生的好，上面只有两个哥哥，从小备受宠爱着长大，却无一丝骄纵，两个嫂嫂冯大夫人和冯二夫人嫁进来后，没多久，两人便都真心喜欢上了这个惹人疼爱的小姑子。</p>
因此，冯大夫人和曹大夫人来上山请愿时，便带上了小姑子冯怜竹。</p>
两人拜求子菩萨时，冯怜竹一未出阁的小娘子待在一旁不大方便，便让她回了禅房休息。</p>
刚刚十六的冯怜竹带着丫鬟小米，在禅房里等得甚是无聊。</p>
小米想起听人说这庙里有一处桃花开得比别处早，元宵前就已经盛开了，便同冯怜竹道：“小姐，听说这庙里有处桃花开了，奴婢带您去瞧瞧可好？”</p>
冯怜竹有些犹豫，她岁数不小了，从去年起，家里已开始帮她相看起了亲事，万一出去碰到了什么外男，坏了名声，只怕会对说亲有影响。</p>
“小姐，听那些个小和尚说，这几处已经让人守住了，外人进来不得，而且那处桃花离这里很近，就在隔壁。”小米自己想看，见自家小姐面容有些松动，继续怂恿道：“小姐，咱们去偷偷折一枝桃花带回去可好？”</p>
冯怜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恪守礼仪，甚少逾矩，但不逾矩不代表她没有想逾矩的心思。</p>
偶尔的叛逆是每个年轻的少女心中最大的梦想，此刻有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年少的冯怜竹，哪经得住这等诱惑？</p>
外人不知道，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小米，对自家小姐的心思却是十分清楚的。</p>
她面露祈求盯着自家小姐，果不其然，冯怜竹心动了，点了点头。</p>
那处桃花离她们所在的禅房果然很近，走出门，拐了个角，便看到了生长在墙角处的一株桃树。</p>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p>
满树的粉色炫花了二人的眼，风一吹，桃花纷纷洒洒地飘落下来，美不胜收。</p>
出来后小米才发觉温度比起早上，好似又低了几分，刚刚出来时一时高兴过头，忘了替小姐披上披风。</p>
要是万一冷着了，府里的一众大小主子可不会饶过她。</p>
“小姐，您稍等会，奴婢帮您去拿披风！”</p>
冯怜竹点点头，待小米离开后，兴奋地朝桃树跑过去，一仰头，却见那墙头桃枝空隙间，突然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大头颅。</p>
四目相对，那双眼发着光，像黑暗中的野兽。</p>
冯怜竹啊的一声，吓得倒退两步，摔倒在地。</p>
手上一阵剧痛，眼眶里不自禁就含上了泪。</p>
那颗毛茸茸的头，一个纵身，跳进了墙院内，走到了冯怜竹面前。</p>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衫，领口处镶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得小脸越发娇嫩。</p>
许是吓着了，面色有些苍白，两道秀眉略略纠结，露出些许痛苦的神情。</p>
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泡在那泪意里，像被水洗过后的黑宝石般，晶莹剔透。</p>
杜长青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细看过这么娇柔的小娘子。</p>
他的心中蓦地一阵悸动，忍不住又靠近了两步，想看得更加清楚些。</p>
“不要过来！”冯怜竹被吓坏了，忍不住尖叫出声。</p>
杜长青身上先前的怨气还未散去，整个人看上去戾气十足。</p>
只不过对冯怜竹来说是有失体统的尖声，对杜长青而言，那软糯细嫩的声音，却像羽毛似的，撩得他心里痒痒的。</p>
他忍不住想逗她说更多的话，“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p>
他嘴里虽如此说，可那眼神在冯怜竹看来，就是想要吃了她的模样。</p>
冯怜竹咬着唇，只拿一双水莹莹的眸子瞪着他，期望能用这种抗拒和不满的眼神，让这个登徒子能快点离去。</p>
杜长青却走的更近了，“你叫什么名字？”</p>
见她不出声，继续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在哪？”</p>
冯怜竹还是不理他，杜长青见她一直坐在地上，想来是受了伤，走得越发近，“你可是受了伤，要不我扶你起来？”</p>
被个外男见到，已是十分难堪的事了，如今这外男还要扶她，与她有肢体接触，传了出去，她的名声怎么办？</p>
冯怜竹想到这，终于吓得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你走开！你走开！”</p>
地上的小人儿，一身的粉白，像朵桃花精似的，此时却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掉，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楚楚可怜。</p>
杜长青突然觉得心疼不得了，正想伸手安慰她，耳边传来另一声尖叫：“啊！坏人！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p>
他抬头一看，那满脸的毛茸茸吓了小米一跳，不过小米身为忠仆，只楞了一瞬，立马跑到冯怜竹身前挡住她，“不许欺负我家小姐！”</p>
这个误会可大了！他哪有欺负她？</p>
杜长青看向冯怜竹，想她开口解释一下。</p>
冯怜竹见到自家丫鬟，安心不少，整张脸躲在她身后，抽抽噎噎的，只露出小半个发顶给杜长青。</p>
杜长青身量高，样子看起来又凶，小米心中其实是十分害怕，可是为了自家小姐，还得装出大义凛然的气势，虚张声势道：“登徒子！你快走，不然我喊人来抓你去见官！”</p>
杜长青想着他什么也没做，哪里会怕见官？只是还有一帮跟着他一起来的兄弟，要是累得他们也被抓了，面子上过不去。</p>
他心里真想跟这个小娘子多待会，多听她说说话，可人家小娘子哭得这么厉害，肯定是摔疼了，得赶紧回去找个大夫，查看伤势才是！</p>
她不告诉他她是哪府的，到时候他自己想办法打听就是了。</p>
杜长青这一想，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头顶好几眼，转身跳过墙离去了。</p>
小米亲眼看着那个恐怖的男子跳过墙，而且没有再回头，才终于吁出一口气，然后发现她的胸口怦怦跳得好激烈。</p>
她转身，对犹自在哭泣中的冯怜竹轻声道：“小姐，坏人走了，奴婢扶您起来！”</p>
冯怜竹只是摔了一下，虽有些痛，但冬天衣衫穿得多，倒也没伤，一直没站起身，是因为被杜长青的样子给吓得腿软了。</p>
如今听小米说那恶人走了，这才在小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p>
因为这一惊吓，回到府后，冯怜竹连续做了两晚噩梦，梦中那满脸胡子的恶人突然变成了一头野兽，张着血盆大口，一直追着她跑，要将她吞到肚子里。</p>
大冬天的，冯怜竹半梦半醒间，衣衫都湿透了。</p>
等到早上醒来时，发觉头沉沉的，身子发软，伸手一触额头，才惊觉自己生病了。</p>
冯怜竹病了几天，杜长青则魂不守舍了几天。</p>
他娘卢小婉没发觉他的异常，他的兄弟秦日勉发现了。</p>
“老大，你这些日子怎么了？像个思春的小娘们似的，一时傻笑，一时发楞，无精打采的！”</p>
思春？杜长青心中一动，“啥叫思春？”</p>
秦日勉笑得贱兮兮的，“小娘子想男人了，或男人想小娘子了，就叫思春！”</p>
别说，他还真是日日想着，那天庙里见着的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莫非他真是思春了？</p>
“思春了该怎么办？”杜长青不耻下问。</p>
“思春了啊，要不去青楼里随便找个女人泄泄火，要不想办法把那小娘子娶回家，想怎么泄火都成！”秦日勉笑得颇为淫荡。</p>
杜长青满脸钦佩：“你怎么这都懂？”</p>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兄弟我是谁！”秦日勉一拍胸膛。</p>
他是谁？不过是一个从未碰过女人的小光棍而已！因为在军营里听人家说得了，也能随口说上两句！</p>
跟杜长青这种有杜雷和卢小婉管着的三好青年比起来，听多了一些荤话而已！</p>
原来是这样啊！杜长青却并不知情，对他所说之话深以为然。</p>
“老大，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秦日勉见他模样，随口猜测。</p>
哪知真给他猜中了！</p>
杜长青也不瞒他，将那日碰到冯怜竹之事告诉了秦日勉。</p>
原本最想看大户人家小娘子的秦日勉没见着，反而是主动帮他们引开守门人的杜长青见着了。</p>
秦日勉略有些遗憾，不过为了自家兄弟能得偿所愿，秦日勉自告奋勇地担起了打听冯怜竹来路的重任。</p>
当晚，秦日勉趁黑摸到山上，打晕了一名小和尚，将他带到一地偏僻处，威逼利诱下，得知十八那日，前来此处的，只有冯曹二府的二位夫人和一位小姐。</p>
秦日勉再追问那小姐是哪家的，小和尚却怎么也不肯说了：这坏败人家清誉的事情，佛祖知道了是要责罚的。</p>
秦日勉想着范围已缩到这么小，也不为难他，再次打晕那个小和尚，将他送回了庙里。</p>
冯曹两家在京中有些名头，略一打听，便知晓了那日杜长青无意间撞到的小娘子，非冯家小姐冯怜竹莫属了。</p>
不过，听说冯家正在为冯怜竹说亲事，已经相看了好几家，说不定哪天就定下来了。</p>
杜长青一听，急了，拔腿就往杜府里跑。</p>
但他没让他阿娘卢小婉找人帮他去说亲，反而是去找了他爹杜雷，“阿爹，您当年是怎么娶到阿娘的？”</p>
杜雷平时表情甚是严肃，但只要提到卢小婉，面上神情就温和不少。</p>
这事说起来，可是他一生的骄傲啊！虽然他很奇怪儿子为何会对这事好奇，还是答了他，“抬了聘礼，直接上门。”</p>
“这么简单？”杜长青有些不相信，“儿子听人家说，不是得先议亲吗？”</p>
“咳咳，”杜雷轻咳两声，不愿在自家儿子面前，承认当时自己受兄弟们撺掇，忘了礼数这事，含糊道：“当时你外祖父外祖母已经过世了！”</p>
原来如此！杜长青觉得恍然大悟了！阿爹直接娶阿娘，是因为阿娘的爹娘过世了。</p>
那他现在想娶冯怜竹，肯定得先经过她爹娘同意才行！</p>
为了表示慎重，杜长青带了一帮兄弟，去了冯府，要求求见冯大学士。</p>
冯大学士是文人，与武官交往甚少，不过杜乐一门三杰的名头，多少也是听过的。</p>
他虽然很好奇杜府来人要见他，就算不是杜老爹也应该是杜雷才是，为何会来了个刚刚成年的杜长青？</p>
略犹豫一阵后，本着提携后辈的想法，还是接见了。</p>
不见还好，一见之后，冯大学士立马让人拿着扫帚，把杜长青给赶出去了。</p>
冯大学士是最讲礼数的文人，哪有人自个上门给自个提亲的？</p>
别说他家门第配不上自家，就算配得上，冲杜长青这长相，这么一个大老粗，也不可能将自己娇养长大的女儿嫁给他糟蹋！</p>
在冯大学士心中，能配得上自家女儿的，自是风流富贵、怜香惜玉、样貌俊俏的男子，像杜长青这种军中出身的粗人，连跟他女儿提鞋都不配！</p>
杜长青沮丧地走了出来，守在外面的秦日勉等人看他神情，便知被拒绝了。</p>
心里恼火得不行，面上却装着无事对杜长青道：“老大，冯小姐阿爹怎么说？”</p>
“岳丈大人说，没有人给自己提亲的！”杜长青道：“我打算回去找我娘出面！”</p>
“老大，那就快去！”秦日勉道：“这里，兄弟帮你看着！保证不让别的媒人进门！”</p>
杜长青本就担心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听秦日勉如此说，忙点了点头，呵呵道：“兄弟，帮我看好了啊！我速去速回！”</p>
秦日勉拍着胸膛，“行！包在兄弟身上！”</p>
敢瞧不上我老大？秦日勉嗞着牙，心里恶狠狠地想道：老子还非得让这冯小姐嫁给我老大不可了！有老子在，我看谁敢上门提亲！</p>
还别说，杜长青离开后没多久，果然有个媒婆受人之托，准备去冯府替冯怜竹说门亲事。</p>
秦日勉一见那媒婆，立马使个眼色，在媒婆还没靠近冯府的时候，将两个兄弟她拖到了暗巷里。</p>
媒婆哪见过这阵势，吓得腿都软了，“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是想知法犯法吗？”</p>
“知什么法，犯什么法？”秦日勉笑得阴森，“不过是请大娘您说两句话而已，是打您啦，还是抢您东西啦？”</p>
只是说说话，用得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吗？不过，不是打人也不是抢劫就成！</p>
媒婆定了定心神，“几位壮士，找老身有何事？”</p>
“没事，不过是想告诉大娘，那冯家冯小姐，被我老大杜长青看上了，除了我老大，谁也不能嫁！”</p>
秦日勉抽出匕首，寒光四射，比这早春冷风还要冷，他低着头，匕首从大拇指处左右慢慢比划，漫不经心道：“谁要是敢跟我老大抢媳妇，得问过我手里这匕首！”</p>
媒婆浑身一颤，那人好似随意说出，但话语里的恐吓意味十足。</p>
她不过是京城里一靠着说亲为生的媒人，嘴皮子是溜，可这帮兵痞子向来只动手不动口，她哪是他们的对手？</p>
媒婆瑟缩了下，“老身明白了！”</p>
“还有，”秦日勉皮笑肉不笑，“告诉所有的媒人，冯家小姐的亲事，除了我老大杜长青，其他人的，通通不准接！”</p>
“是，老身先行告退了！”</p>
媒婆说完后，迅速离开巷子，走了许久后才停下来，对着秦日勉的方向“呸”了一声，“一群土匪，真当老娘怕了你？老娘是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p>
像千夫长秦日勉这种级别的兵，在京城连大户人家的守门人都比不上。</p>
但越是身娇肉贵的人，越是惜命，不怕别人讲理，最怕的就是不讲理的人。</p>
就是像秦日勉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的没有，贱命一条！</p>
瓷器去跟瓦楞碰？多傻！</p>
媒婆虽心里忿气，也无可奈何！犯不着为了那等人搭上自己的性命！</p>
暗骂声晦气后，跺跺脚往请她来的那户人家去了。</p>
杜长青回到杜府，立马去找了卢小婉，“娘，儿子想娶冯大学士家的冯小姐，您帮儿子上门去说亲吧！”</p>
“什么？”卢小婉和杜雷同时惊呼。</p>
卢小婉奇道：“长青，你怎么会知道冯大学士家有个冯小姐？你见过？”</p>
杜雷不耐烦道：“自己去求！别烦着你阿娘！”</p>
爹，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杜长青暗中撇撇嘴，“儿子去求了，冯大学士说儿子没礼数，所以儿子才回来求阿娘出面！”</p>
“那更不成！”卢小婉还没出声，杜雷已断然拒绝，“既然人家已经拒绝你了，没理由还要让你娘上门去给人家羞辱！”</p>
军中汉子大都性子直，杜雷也不例外，但性子直，不代表他蠢。</p>
那些文人一向打心底瞧不起当兵的，没有利益之争时，平时面上见面倒也能保持基本的和气。</p>
但若说到结亲，杜雷心底十分清楚，那些文人绝不可能找像他们家这种，没有底蕴的武将之家。</p>
所以，他与卢小婉，以及杜老爹和宁氏，对于杜长青的婚事，从来都只考虑级别相当的武将世家里。</p>
只有在武将的眼里，能文善武的杜长青，才是一块人人都稀罕的香馍馍。</p>
而在文人的眼里，现在的杜长青，区区一个营长，就算将来能做到将军或大将军又如何，也始终不过是一个大老粗。</p>
因为如此，杜雷是绝不会让卢小婉上门去给人家羞辱的。</p>
卢小婉因为年轻的时候，与那些贵妇人发生过冲突，对于那些人，连带着她们身后的家族，都没什么好感。</p>
只不过这次是关于儿子杜长青的婚事，儿子突然间有了想娶的媳妇，作为阿娘的，拼了脸面不要，怎么也应该去帮他争取一番才是。</p>
但杜雷一口否决，卢小婉只好将这心思压了下去。</p>
杜雷用很严肃的表情对杜长青道：“你想娶谁，爹都不反对！不过，爹娘只负责帮你准备成亲的事，其他的，自己搞定！”</p>
杜长青无法，只得返去了冯府门前。</p>
冯府前的秦日勉得意地跟他邀功：“老大，兄弟我已经跟让媒婆在京中传开了，这冯府小姐除了老大你，谁都不准嫁！”</p>
这倒是个好法子！这样一来，岳丈大人不同意也得同意了。</p>
杜长青哈哈大笑，用力一拍秦日勉肩膀，“兄弟，多谢了！待我与冯小姐成婚那日，一定要敬你三大碗！”</p>
门外的杜长青和秦日勉为自己的计谋得意的不行，冯府里的冯大学士和冯大哥冯二哥就气得恨不得冲出来，与几人拼命！</p>
冯老夫人立马拦住几人，“外面那些人都是些粗人，那胳膊粗得过你三爷俩小腿，你拿什么跟人拼？”</p>
冯大学士气愤道：“想不过杜府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无赖！天天赖在冯府前赶也赶不走不说，还让媒婆放话说阿竹除了他，谁也不准嫁！”</p>
冯大哥恨声道：“这小子实在是太欺人太甚！居然如此坏我家阿竹的名声！”</p>
冯二哥摩拳擦掌，“我还不信了，他还敢动手打我不成？要是真打了，正好，去府尹面前告上一状！”</p>
说起京城府尹，冯大学士更来气，他亲自去衙门那，那府尹刚开始好生接待，派了几十人过来赶人。</p>
结果那些官兵，一见到杜长青秦日勉几人，立马怂了，连手都不敢动，直接道了个歉回去了。</p>
后来府尹派人送来信，道：那几人只是有事，需要时常在冯府门前走动而已，并无威胁绑架或伤害冯府任何人的意图，所以这事官府管不了，请私下商量解决为好。</p>
冯大学士一怒之下，下朝之后找了杜雷理论，杜雷一句“小辈们的事，由小辈们自行解决！”更是让冯大学士气得差点吐血。</p>
你家儿子是杂草一根，放哪都能生长，名声什么的，根本毫不在意，可他家宝贝女儿阿竹，金枝玉叶，娇养着长大，以后也定是要顺遂一生的，哪能留下此污点？</p>
但人家老爹摆明了不管，他能怎样？冯大学士气得肝火上升，已十来日未曾睡过好觉了。</p>
门外的杜长青和秦日勉等人，则日日派着几人轮流在府前转来转去。</p>
里面的冯氏三父子遇到杜长青几人，无异于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愤怒之余，又无可奈何！</p>
冯老夫人忧心道：“相公，先前隔三岔五的，总会有媒婆上门来，或是哪家夫人上来探探阿竹的口风，现在那几人往门前一站，已经许久没人上门来了。再这样下去，妾身担心阿竹的婚事会有影响。”</p>
冯大哥大声道：“影响就影响，大不了儿子养阿竹一辈子！”</p>
“呸！”冯大学士敲了他一个爆粟，“瞎说什么？你妹子怎么可能会嫁不出去？”</p>
然后转向冯老夫人：“在先前来说亲的人家里，挑一户合适的出来，你亲自上门去回复愿意议亲。”</p>
冯老夫人应了下来，先前其实有两家她还是满意的，只是抱着替女儿再选选的心思，一直没同意。</p>
冯大学士满以为如此便可完事了。</p>
结果第二日回来后，冯老夫人红肿着眼，道先前比较不错的两户人家，一听她上门，一户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见她。</p>
另一户见是见了，但一听她来意，立马道因为一直等不到冯府的答复，她家儿子已经同别家小姐开始议亲了，并且双方口头上已答应了下来。</p>
先前派人上门打探消息的时候，还道她儿子年岁不大，不急，可以慢慢等冯府的回复。</p>
如今突然间就议了亲，冯老夫人哪有不明白的？</p>
几户合适的人家，都已经不愿再结亲了，又没有别家敢上门说亲，女儿已经十六了，若今年内说不到合适的人家定下来，到了明年后年，更难选到好的人家了。</p>
冯老夫人悲从中来，忍不住红了眼眶。</p>
难道真要将女儿嫁给杜府那个粗鲁的小子？</p>
无可奈何之下，冯老夫人只能想些好的方面。</p>
这一想，还真让她想到了杜府的不少优点。</p>
比如，人口简单，家中只有杜老爹和宁氏、杜雷和卢小婉。</p>
当年杜雷因为卢小婉掌掴贵妇人之事，冯老夫人自然知道，同样也知道，因为此事，杜府倒落了个疼媳妇的好名声。</p>
卢小婉乡野出身，阿竹要是嫁了过去，肯定是一点错都挑不出的。</p>
宁氏原是寡妇再嫁，听说性子泼辣耿直，对杜雷与卢小婉十分真心。</p>
一个连儿媳妇都不会苛刻的人，自然不会苛刻孙媳妇！</p>
冯老夫人这一想，觉得杜府除了门第差些，杜长青粗鲁些外，从女子的角度来看，还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p>
人口少，婆媳好相处，被夫君独宠的机率非常高。对女人来说，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p>
冯老夫人并不是眼皮子浅的妇人，她出生名门，又嫁在高门大户，对那些隐藏在各府后院中的腌臜事，知道得一清二楚！</p>
即使是清贵如斯的冯府，也有一些无法言明之事。</p>
冯怜竹作为她唯一又最受宠爱的女儿，冯老夫人自是希望她的将来，能被另一个人一直宠爱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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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长青大些后，卢小婉在宁氏的建议下，对杜长青的启蒙很重视，从四岁开始，就让他拜在军师门下读书识字。</p>
她自身没上过学堂，为了以身作则，给杜长青树立一个好榜样，每日里无论多么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着他背书练字一个时辰。</p>
卢小婉勤劳能吃苦又上进的精神，给年幼的杜长青带来了非常深远的影响，他在文和武两方面，都下了死功夫，小小年纪，每日里读书练字，站马步耍刀枪，从不喊累。</p>
军师看着杜家人丁虽单薄，却一代强过一代，颇为触动，越发教导得用心。</p>
而杜长青也不负他的苦心，很快就学以致用，展现了过人的军事天赋，十三上战场，在十七岁那年，被升为了营长，而他爹杜雷，也成了大将军。</p>
到杜长青十六的时候，在外人看来，他是相当的顺风顺水，可他却有一件非常苦恼的事情：因为脸蛋长得太过俊俏。</p>
他继承了他爹杜雷和他娘卢小婉全部的优点，高挺的鼻子，细长的双眸，精致完美的脸型，挺拔的身姿，小的时候雌雄难辨。</p>
大了因为常年练功夫，又在军中打拼，没有一点娘气，五官俊朗，气质又豪爽不羁，若是哪个小娘子见到，只怕要当场尖叫着昏过去。</p>
只是军营除了红帐，无女人，杜长青并不知晓自己的长相，对小娘子来说，具有多大的杀伤力，他只知道自己在军中，与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比，完全处于下风，而且总是成为那些人调笑的对象。</p>
当他第一次升为千夫长出现在自己手下面前时，营中士兵除了跟他并肩作战过的，没有一个对他服气，后来以秦日勉为首的几个刺头，在与杜长青单挑，均被打的趴下后，这些人才收起了轻视之心。</p>
但杜长青顶着那样的一张皮囊，仍是让营中兄弟常常忽略掉他的拳头，以及他的头脑，无法产生敬畏，这对一个将领来说，是个致命的弱点。</p>
杜长青的性子遗传了几分卢小婉的泼辣，每当有人因他的长相而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时，若恰巧碰到他心情不好，一言不合便会动手，也因此受到不少惩罚，并以军功相抵，这让他相当郁闷。</p>
杜长青也遗传了杜家胡须浓密的特点，刚开始卢小婉每日总会提醒他将胡须收拾干净，后来进了军营，打起仗来，连吃饭都顾不上，哪有时间收拾自己？往往过不了几日，那胡须就能盖住大半张脸，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p>
杜长青后来索性任其生长，也不打理，凭着身高和身上的煞气，成功唬住了许多新进的小兵，杜长青对此非常得意，而后一张大胡子，便成了他的标志。</p>
十六岁那一年的冬天，杜雷带着一家三口回京述职，其实杜雷虽是大将军，回不回京述职并没有硬性规定。</p>
杜雷之所以回京，一是杜老爹和宁氏在京城，二来则是儿子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p>
卢小婉不想儿子找个娘家太远的媳妇，好像她一样，几年也没时间回去见见亲人。</p>
她还好一些，爹娘都不在了，只有一些亲戚，但即使如此，她都如此想着家，更何况若杜长青将来的媳妇爹娘都在世呢，只怕不知是如何的想念了。</p>
因着这个缘故，卢小婉托宁氏在京中，寻找一些家世相仿的小娘子，最好是武将之后，如杜老爹同袍的后人等，一来这样的小娘子不娇气，二来以后每年回京，也可顺便见见家人。</p>
回京后，关于杜长青的胡子，宁氏和卢小婉都念叨过几次。杜长青体会到了在军营中，胡子给他带来的好处，自是不肯轻易就范。</p>
两婆媳见他不以为然，想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便由得他了。</p>
于是杜长青领着一帮同他一起从营中回来的兄弟，顶着张大胡子脸，日日在京中上蹿下跳。</p>
不知怎的有一日，大约是元宵后，蹿到了山上一座庙里。起因好像是秦日勉听说京中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个个生的花容月貌，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千倍，动了想要瞧上一瞧的心思。</p>
后来几人一合计，也不从哪听说，十八那天有不少小娘子回去城西山上的庙里拜菩萨，几人便蹿过去了。</p>
杜长青其实纯粹是陪着几人去凑热闹的。</p>
黎国皇帝陛下向来喜欢在元宵那天，让朝廷京中大小官员带着家眷，在宫*度元宵。</p>
杜长青随着他祖父和他爹也去过几次，在他小一些的时候，因为杜雷曾掌掴贵妇人之事，宁氏和卢小婉与京中贵人基本不来往，因而他也一直被拘在她们身边。</p>
现在岁数大些，两人不好让他待在妇人堆，便让他走动走动，叮嘱他不要惹事。</p>
杜长青在京中基本无认识的人，加上他一脸大胡子和故意不收敛的煞气，让那些小娘子和年岁相仿的少年，见到他都避得远远的。</p>
杜长青不觉为耻，反而深以为傲，那帮细皮嫩肉的小子，实在是入不了他的眼。</p>
至于小娘子们嘛，杜长青其实是有几分好奇的，但人家一见他，立马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纨扇遮住脸，长相都瞧不清楚，让他深感无趣，索性一个人在角落里喝了一晚上闷酒，然后早上随着长辈们回了府。</p>
因为如此，杜长青心中对那些所谓的大户小姐没什么好感，不过既然兄弟想看，陪着他们一起看看就是了。</p>
这次因为来的是贵人，又是女眷，庙里的主持令人在贵人落脚的几处院门口把守，以防有外人冲撞了贵人。</p>
杜长青秦日勉几人，跑来山上目的是想看看大户小姐们，不是想与人动手，听守门的人客气的让他们离去时，当着面果真乖乖地离去了。</p>
不过当拐个弯离开了守门的人的视线后，几人聚在一起商量起了对策，最后决定分头行事，杜长青主动做引开守门人的诱饵，其他人趁守门人分神，偷偷溜进去。</p>
本来计划是不错，哪知那守门人是个经验丰富的，眼见来的是七八人，转回头重新露脸的却只有一人时，便知对方想使调虎离山之计，因而对着杜长青挥挥手，带着识破几分对方诡计的得意：“少年，离去吧！”</p>
杜长青使出浑身解数去挑衅对方，守门人不为所动，后来被他弄的烦了，装出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架势。</p>
杜长青以为对方上当，心中一喜，随意选了个方向拔腿就跑，守门人故意在后面大声吆喝，让杜长青以为他真的要追上来，越跑越快，等跑到一处荒凉时，停下转回头一看，身后连个鬼影也没有，才知道自己堂堂一个营长，未来的将军，居然被个守门的给耍了！</p>
杜长青没能完成兄弟的嘱托，心中气的不行，未曾收敛的气势加上怒火，配上满脸的大胡子，挺拔的身形，让整个看起来愈发凶狠。</p>
他咬牙怒骂两声，抬头看看四周，被一簇从墙角伸出的桃花给吸引住了目光，不自觉地抬脚走了过去。</p>
今日确实有高门大户过来庙里，但不是好多，只有两户，是冯大学士家的长媳冯大夫人，带着自家的小姑子冯怜竹，同曹大学士家的长媳曹大夫人三人。</p>
冯大夫人与曹大夫人，即还未出生的曹云清他娘，原是闺中密友，各自成婚后，恰好两人夫家关系也好，无是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如姐妹。</p>
公婆好伺候，相公体贴，小叔子小姑子妯娌等又好相处，在外人看来，这两人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今世才嫁到了这样的好人家，是京中所有贵妇人羡慕的对象。</p>
但这两人也有遗憾事，便是两人成婚后都生了两个儿子，如今小的已经三岁了，一心想要个女儿的两人却一直没有动静。</p>
因而相约上山来拜拜菩萨，求菩萨赐予他们一个如冯怜竹般冰雪聪明又乖巧懂事的女儿。</p>
冯怜竹是冯大学士的幼女，性情温柔娴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又生的好，上面只有两个哥哥，从小备受宠爱着长大，却无一丝骄纵，两个嫂嫂冯大夫人和冯二夫人嫁进来后，没多久，两人便都真心喜欢上了这个惹人疼爱的小姑子。</p>
因此，冯大夫人和曹大夫人来上山请愿时，便带上了小姑子冯怜竹。</p>
两人拜求子菩萨时，冯怜竹一未出阁的小娘子待在一旁不大方便，便让她回了禅房休息。</p>
刚刚十六的冯怜竹带着丫鬟小米，在禅房里等得甚是无聊。</p>
小米想起听人说这庙里有一处桃花开得比别处早，元宵前就已经盛开了，便同冯怜竹道：“小姐，听说这庙里有处桃花开了，奴婢带您去瞧瞧可好？”</p>
冯怜竹有些犹豫，她岁数不小了，从去年起，家里已开始帮她相看起了亲事，万一出去碰到了什么外男，坏了名声，只怕会对说亲有影响。</p>
“小姐，听那些个小和尚说，这几处已经让人守住了，外人进来不得，而且那处桃花离这里很近，就在隔壁。”小米自己想看，见自家小姐面容有些松动，继续怂恿道：“小姐，咱们去偷偷折一枝桃花带回去可好？”</p>
冯怜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恪守礼仪，甚少逾矩，但不逾矩不代表她没有想逾矩的心思。</p>
偶尔的叛逆是每个年轻的少女心中最大的梦想，此刻有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年少的冯怜竹，哪经得住这等诱惑？</p>
外人不知道，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小米，对自家小姐的心思却是十分清楚的。</p>
她面露祈求盯着自家小姐，果不其然，冯怜竹心动了，点了点头。</p>
那处桃花离她们所在的禅房果然很近，走出门，拐了个角，便看到了生长在墙角处的一株桃树。</p>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p>
满树的粉色炫花了二人的眼，风一吹，桃花纷纷洒洒地飘落下来，美不胜收。</p>
出来后小米才发觉温度比起早上，好似又低了几分，刚刚出来时一时高兴过头，忘了替小姐披上披风。</p>
要是万一冷着了，府里的一众大小主子可不会饶过她。</p>
“小姐，您稍等会，奴婢帮您去拿披风！”</p>
冯怜竹点点头，待小米离开后，兴奋地朝桃树跑过去，一仰头，却见那墙头桃枝空隙间，突然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大头颅。</p>
四目相对，那双眼发着光，像黑暗中的野兽。</p>
冯怜竹啊的一声，吓得倒退两步，摔倒在地。</p>
手上一阵剧痛，眼眶里不自禁就含上了泪。</p>
那颗毛茸茸的头，一个纵身，跳进了墙院内，走到了冯怜竹面前。</p>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衫，领口处镶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得小脸越发娇嫩。</p>
许是吓着了，面色有些苍白，两道秀眉略略纠结，露出些许痛苦的神情。</p>
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泡在那泪意里，像被水洗过后的黑宝石般，晶莹剔透。</p>
杜长青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细看过这么娇柔的小娘子。</p>
他的心中蓦地一阵悸动，忍不住又靠近了两步，想看得更加清楚些。</p>
“不要过来！”冯怜竹被吓坏了，忍不住尖叫出声。</p>
杜长青身上先前的怨气还未散去，整个人看上去戾气十足。</p>
只不过对冯怜竹来说是有失体统的尖声，对杜长青而言，那软糯细嫩的声音，却像羽毛似的，撩得他心里痒痒的。</p>
他忍不住想逗她说更多的话，“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p>
他嘴里虽如此说，可那眼神在冯怜竹看来，就是想要吃了她的模样。</p>
冯怜竹咬着唇，只拿一双水莹莹的眸子瞪着他，期望能用这种抗拒和不满的眼神，让这个登徒子能快点离去。</p>
杜长青却走的更近了，“你叫什么名字？”</p>
见她不出声，继续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在哪？”</p>
冯怜竹还是不理他，杜长青见她一直坐在地上，想来是受了伤，走得越发近，“你可是受了伤，要不我扶你起来？”</p>
被个外男见到，已是十分难堪的事了，如今这外男还要扶她，与她有肢体接触，传了出去，她的名声怎么办？</p>
冯怜竹想到这，终于吓得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你走开！你走开！”</p>
地上的小人儿，一身的粉白，像朵桃花精似的，此时却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掉，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楚楚可怜。</p>
杜长青突然觉得心疼不得了，正想伸手安慰她，耳边传来另一声尖叫：“啊！坏人！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p>
他抬头一看，那满脸的毛茸茸吓了小米一跳，不过小米身为忠仆，只楞了一瞬，立马跑到冯怜竹身前挡住她，“不许欺负我家小姐！”</p>
这个误会可大了！他哪有欺负她？</p>
杜长青看向冯怜竹，想她开口解释一下。</p>
冯怜竹见到自家丫鬟，安心不少，整张脸躲在她身后，抽抽噎噎的，只露出小半个发顶给杜长青。</p>
杜长青身量高，样子看起来又凶，小米心中其实是十分害怕，可是为了自家小姐，还得装出大义凛然的气势，虚张声势道：“登徒子！你快走，不然我喊人来抓你去见官！”</p>
杜长青想着他什么也没做，哪里会怕见官？只是还有一帮跟着他一起来的兄弟，要是累得他们也被抓了，面子上过不去。</p>
他心里真想跟这个小娘子多待会，多听她说说话，可人家小娘子哭得这么厉害，肯定是摔疼了，得赶紧回去找个大夫，查看伤势才是！</p>
她不告诉他她是哪府的，到时候他自己想办法打听就是了。</p>
杜长青这一想，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头顶好几眼，转身跳过墙离去了。</p>
小米亲眼看着那个恐怖的男子跳过墙，而且没有再回头，才终于吁出一口气，然后发现她的胸口怦怦跳得好激烈。</p>
她转身，对犹自在哭泣中的冯怜竹轻声道：“小姐，坏人走了，奴婢扶您起来！”</p>
冯怜竹只是摔了一下，虽有些痛，但冬天衣衫穿得多，倒也没伤，一直没站起身，是因为被杜长青的样子给吓得腿软了。</p>
如今听小米说那恶人走了，这才在小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p>
因为这一惊吓，回到府后，冯怜竹连续做了两晚噩梦，梦中那满脸胡子的恶人突然变成了一头野兽，张着血盆大口，一直追着她跑，要将她吞到肚子里。</p>
大冬天的，冯怜竹半梦半醒间，衣衫都湿透了。</p>
等到早上醒来时，发觉头沉沉的，身子发软，伸手一触额头，才惊觉自己生病了。</p>
冯怜竹病了几天，杜长青则魂不守舍了几天。</p>
他娘卢小婉没发觉他的异常，他的兄弟秦日勉发现了。</p>
“老大，你这些日子怎么了？像个思春的小娘们似的，一时傻笑，一时发楞，无精打采的！”</p>
思春？杜长青心中一动，“啥叫思春？”</p>
秦日勉笑得贱兮兮的，“小娘子想男人了，或男人想小娘子了，就叫思春！”</p>
别说，他还真是日日想着，那天庙里见着的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莫非他真是思春了？</p>
“思春了该怎么办？”杜长青不耻下问。</p>
“思春了啊，要不去青楼里随便找个女人泄泄火，要不想办法把那小娘子娶回家，想怎么泄火都成！”秦日勉笑得颇为淫荡。</p>
杜长青满脸钦佩：“你怎么这都懂？”</p>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兄弟我是谁！”秦日勉一拍胸膛。</p>
他是谁？不过是一个从未碰过女人的小光棍而已！因为在军营里听人家说得了，也能随口说上两句！</p>
跟杜长青这种有杜雷和卢小婉管着的三好青年比起来，听多了一些荤话而已！</p>
原来是这样啊！杜长青却并不知情，对他所说之话深以为然。</p>
“老大，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秦日勉见他模样，随口猜测。</p>
哪知真给他猜中了！</p>
杜长青也不瞒他，将那日碰到冯怜竹之事告诉了秦日勉。</p>
原本最想看大户人家小娘子的秦日勉没见着，反而是主动帮他们引开守门人的杜长青见着了。</p>
秦日勉略有些遗憾，不过为了自家兄弟能得偿所愿，秦日勉自告奋勇地担起了打听冯怜竹来路的重任。</p>
当晚，秦日勉趁黑摸到山上，打晕了一名小和尚，将他带到一地偏僻处，威逼利诱下，得知十八那日，前来此处的，只有冯曹二府的二位夫人和一位小姐。</p>
秦日勉再追问那小姐是哪家的，小和尚却怎么也不肯说了：这坏败人家清誉的事情，佛祖知道了是要责罚的。</p>
秦日勉想着范围已缩到这么小，也不为难他，再次打晕那个小和尚，将他送回了庙里。</p>
冯曹两家在京中有些名头，略一打听，便知晓了那日杜长青无意间撞到的小娘子，非冯家小姐冯怜竹莫属了。</p>
不过，听说冯家正在为冯怜竹说亲事，已经相看了好几家，说不定哪天就定下来了。</p>
杜长青一听，急了，拔腿就往杜府里跑。</p>
但他没让他阿娘卢小婉找人帮他去说亲，反而是去找了他爹杜雷，“阿爹，您当年是怎么娶到阿娘的？”</p>
杜雷平时表情甚是严肃，但只要提到卢小婉，面上神情就温和不少。</p>
这事说起来，可是他一生的骄傲啊！虽然他很奇怪儿子为何会对这事好奇，还是答了他，“抬了聘礼，直接上门。”</p>
“这么简单？”杜长青有些不相信，“儿子听人家说，不是得先议亲吗？”</p>
“咳咳，”杜雷轻咳两声，不愿在自家儿子面前，承认当时自己受兄弟们撺掇，忘了礼数这事，含糊道：“当时你外祖父外祖母已经过世了！”</p>
原来如此！杜长青觉得恍然大悟了！阿爹直接娶阿娘，是因为阿娘的爹娘过世了。</p>
那他现在想娶冯怜竹，肯定得先经过她爹娘同意才行！</p>
为了表示慎重，杜长青带了一帮兄弟，去了冯府，要求求见冯大学士。</p>
冯大学士是文人，与武官交往甚少，不过杜乐一门三杰的名头，多少也是听过的。</p>
他虽然很好奇杜府来人要见他，就算不是杜老爹也应该是杜雷才是，为何会来了个刚刚成年的杜长青？</p>
略犹豫一阵后，本着提携后辈的想法，还是接见了。</p>
不见还好，一见之后，冯大学士立马让人拿着扫帚，把杜长青给赶出去了。</p>
冯大学士是最讲礼数的文人，哪有人自个上门给自个提亲的？</p>
别说他家门第配不上自家，就算配得上，冲杜长青这长相，这么一个大老粗，也不可能将自己娇养长大的女儿嫁给他糟蹋！</p>
在冯大学士心中，能配得上自家女儿的，自是风流富贵、怜香惜玉、样貌俊俏的男子，像杜长青这种军中出身的粗人，连跟他女儿提鞋都不配！</p>
杜长青沮丧地走了出来，守在外面的秦日勉等人看他神情，便知被拒绝了。</p>
心里恼火得不行，面上却装着无事对杜长青道：“老大，冯小姐阿爹怎么说？”</p>
“岳丈大人说，没有人给自己提亲的！”杜长青道：“我打算回去找我娘出面！”</p>
“老大，那就快去！”秦日勉道：“这里，兄弟帮你看着！保证不让别的媒人进门！”</p>
杜长青本就担心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听秦日勉如此说，忙点了点头，呵呵道：“兄弟，帮我看好了啊！我速去速回！”</p>
秦日勉拍着胸膛，“行！包在兄弟身上！”</p>
敢瞧不上我老大？秦日勉嗞着牙，心里恶狠狠地想道：老子还非得让这冯小姐嫁给我老大不可了！有老子在，我看谁敢上门提亲！</p>
还别说，杜长青离开后没多久，果然有个媒婆受人之托，准备去冯府替冯怜竹说门亲事。</p>
秦日勉一见那媒婆，立马使个眼色，在媒婆还没靠近冯府的时候，将两个兄弟她拖到了暗巷里。</p>
媒婆哪见过这阵势，吓得腿都软了，“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是想知法犯法吗？”</p>
“知什么法，犯什么法？”秦日勉笑得阴森，“不过是请大娘您说两句话而已，是打您啦，还是抢您东西啦？”</p>
只是说说话，用得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吗？不过，不是打人也不是抢劫就成！</p>
媒婆定了定心神，“几位壮士，找老身有何事？”</p>
“没事，不过是想告诉大娘，那冯家冯小姐，被我老大杜长青看上了，除了我老大，谁也不能嫁！”</p>
秦日勉抽出匕首，寒光四射，比这早春冷风还要冷，他低着头，匕首从大拇指处左右慢慢比划，漫不经心道：“谁要是敢跟我老大抢媳妇，得问过我手里这匕首！”</p>
媒婆浑身一颤，那人好似随意说出，但话语里的恐吓意味十足。</p>
她不过是京城里一靠着说亲为生的媒人，嘴皮子是溜，可这帮兵痞子向来只动手不动口，她哪是他们的对手？</p>
媒婆瑟缩了下，“老身明白了！”</p>
“还有，”秦日勉皮笑肉不笑，“告诉所有的媒人，冯家小姐的亲事，除了我老大杜长青，其他人的，通通不准接！”</p>
“是，老身先行告退了！”</p>
媒婆说完后，迅速离开巷子，走了许久后才停下来，对着秦日勉的方向“呸”了一声，“一群土匪，真当老娘怕了你？老娘是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p>
像千夫长秦日勉这种级别的兵，在京城连大户人家的守门人都比不上。</p>
但越是身娇肉贵的人，越是惜命，不怕别人讲理，最怕的就是不讲理的人。</p>
就是像秦日勉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的没有，贱命一条！</p>
瓷器去跟瓦楞碰？多傻！</p>
媒婆虽心里忿气，也无可奈何！犯不着为了那等人搭上自己的性命！</p>
暗骂声晦气后，跺跺脚往请她来的那户人家去了。</p>
杜长青回到杜府，立马去找了卢小婉，“娘，儿子想娶冯大学士家的冯小姐，您帮儿子上门去说亲吧！”</p>
“什么？”卢小婉和杜雷同时惊呼。</p>
卢小婉奇道：“长青，你怎么会知道冯大学士家有个冯小姐？你见过？”</p>
杜雷不耐烦道：“自己去求！别烦着你阿娘！”</p>
爹，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杜长青暗中撇撇嘴，“儿子去求了，冯大学士说儿子没礼数，所以儿子才回来求阿娘出面！”</p>
“那更不成！”卢小婉还没出声，杜雷已断然拒绝，“既然人家已经拒绝你了，没理由还要让你娘上门去给人家羞辱！”</p>
军中汉子大都性子直，杜雷也不例外，但性子直，不代表他蠢。</p>
那些文人一向打心底瞧不起当兵的，没有利益之争时，平时面上见面倒也能保持基本的和气。</p>
但若说到结亲，杜雷心底十分清楚，那些文人绝不可能找像他们家这种，没有底蕴的武将之家。</p>
所以，他与卢小婉，以及杜老爹和宁氏，对于杜长青的婚事，从来都只考虑级别相当的武将世家里。</p>
只有在武将的眼里，能文善武的杜长青，才是一块人人都稀罕的香馍馍。</p>
而在文人的眼里，现在的杜长青，区区一个营长，就算将来能做到将军或大将军又如何，也始终不过是一个大老粗。</p>
因为如此，杜雷是绝不会让卢小婉上门去给人家羞辱的。</p>
卢小婉因为年轻的时候，与那些贵妇人发生过冲突，对于那些人，连带着她们身后的家族，都没什么好感。</p>
只不过这次是关于儿子杜长青的婚事，儿子突然间有了想娶的媳妇，作为阿娘的，拼了脸面不要，怎么也应该去帮他争取一番才是。</p>
但杜雷一口否决，卢小婉只好将这心思压了下去。</p>
杜雷用很严肃的表情对杜长青道：“你想娶谁，爹都不反对！不过，爹娘只负责帮你准备成亲的事，其他的，自己搞定！”</p>
杜长青无法，只得返去了冯府门前。</p>
冯府前的秦日勉得意地跟他邀功：“老大，兄弟我已经跟让媒婆在京中传开了，这冯府小姐除了老大你，谁都不准嫁！”</p>
这倒是个好法子！这样一来，岳丈大人不同意也得同意了。</p>
杜长青哈哈大笑，用力一拍秦日勉肩膀，“兄弟，多谢了！待我与冯小姐成婚那日，一定要敬你三大碗！”</p>
门外的杜长青和秦日勉为自己的计谋得意的不行，冯府里的冯大学士和冯大哥冯二哥就气得恨不得冲出来，与几人拼命！</p>
冯老夫人立马拦住几人，“外面那些人都是些粗人，那胳膊粗得过你三爷俩小腿，你拿什么跟人拼？”</p>
冯大学士气愤道：“想不过杜府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无赖！天天赖在冯府前赶也赶不走不说，还让媒婆放话说阿竹除了他，谁也不准嫁！”</p>
冯大哥恨声道：“这小子实在是太欺人太甚！居然如此坏我家阿竹的名声！”</p>
冯二哥摩拳擦掌，“我还不信了，他还敢动手打我不成？要是真打了，正好，去府尹面前告上一状！”</p>
说起京城府尹，冯大学士更来气，他亲自去衙门那，那府尹刚开始好生接待，派了几十人过来赶人。</p>
结果那些官兵，一见到杜长青秦日勉几人，立马怂了，连手都不敢动，直接道了个歉回去了。</p>
后来府尹派人送来信，道：那几人只是有事，需要时常在冯府门前走动而已，并无威胁绑架或伤害冯府任何人的意图，所以这事官府管不了，请私下商量解决为好。</p>
冯大学士一怒之下，下朝之后找了杜雷理论，杜雷一句“小辈们的事，由小辈们自行解决！”更是让冯大学士气得差点吐血。</p>
你家儿子是杂草一根，放哪都能生长，名声什么的，根本毫不在意，可他家宝贝女儿阿竹，金枝玉叶，娇养着长大，以后也定是要顺遂一生的，哪能留下此污点？</p>
但人家老爹摆明了不管，他能怎样？冯大学士气得肝火上升，已十来日未曾睡过好觉了。</p>
门外的杜长青和秦日勉等人，则日日派着几人轮流在府前转来转去。</p>
里面的冯氏三父子遇到杜长青几人，无异于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愤怒之余，又无可奈何！</p>
冯老夫人忧心道：“相公，先前隔三岔五的，总会有媒婆上门来，或是哪家夫人上来探探阿竹的口风，现在那几人往门前一站，已经许久没人上门来了。再这样下去，妾身担心阿竹的婚事会有影响。”</p>
冯大哥大声道：“影响就影响，大不了儿子养阿竹一辈子！”</p>
“呸！”冯大学士敲了他一个爆粟，“瞎说什么？你妹子怎么可能会嫁不出去？”</p>
然后转向冯老夫人：“在先前来说亲的人家里，挑一户合适的出来，你亲自上门去回复愿意议亲。”</p>
冯老夫人应了下来，先前其实有两家她还是满意的，只是抱着替女儿再选选的心思，一直没同意。</p>
冯大学士满以为如此便可完事了。</p>
结果第二日回来后，冯老夫人红肿着眼，道先前比较不错的两户人家，一听她上门，一户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见她。</p>
另一户见是见了，但一听她来意，立马道因为一直等不到冯府的答复，她家儿子已经同别家小姐开始议亲了，并且双方口头上已答应了下来。</p>
先前派人上门打探消息的时候，还道她儿子年岁不大，不急，可以慢慢等冯府的回复。</p>
如今突然间就议了亲，冯老夫人哪有不明白的？</p>
几户合适的人家，都已经不愿再结亲了，又没有别家敢上门说亲，女儿已经十六了，若今年内说不到合适的人家定下来，到了明年后年，更难选到好的人家了。</p>
冯老夫人悲从中来，忍不住红了眼眶。</p>
难道真要将女儿嫁给杜府那个粗鲁的小子？</p>
无可奈何之下，冯老夫人只能想些好的方面。</p>
这一想，还真让她想到了杜府的不少优点。</p>
比如，人口简单，家中只有杜老爹和宁氏、杜雷和卢小婉。</p>
当年杜雷因为卢小婉掌掴贵妇人之事，冯老夫人自然知道，同样也知道，因为此事，杜府倒落了个疼媳妇的好名声。</p>
卢小婉乡野出身，阿竹要是嫁了过去，肯定是一点错都挑不出的。</p>
宁氏原是寡妇再嫁，听说性子泼辣耿直，对杜雷与卢小婉十分真心。</p>
一个连儿媳妇都不会苛刻的人，自然不会苛刻孙媳妇！</p>
冯老夫人这一想，觉得杜府除了门第差些，杜长青粗鲁些外，从女子的角度来看，还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p>
人口少，婆媳好相处，被夫君独宠的机率非常高。对女人来说，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p>
冯老夫人并不是眼皮子浅的妇人，她出生名门，又嫁在高门大户，对那些隐藏在各府后院中的腌臜事，知道得一清二楚！</p>
即使是清贵如斯的冯府，也有一些无法言明之事。</p>
冯怜竹作为她唯一又最受宠爱的女儿，冯老夫人自是希望她的将来，能被另一个人一直宠爱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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