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8、出使苍月（四）
“陈大人，”又有人出声了，带着抱怨，“这向黎国求救的请求，是您先提出来的，大伙相信您，都同意了。</p>
现在这纪使节竟然与皇太孙殿下相识，这一来，皇上就硬气起来了。长此下去，以后哪还有大伙什么好处？</p>
陈大人，这个问题因您而起，您可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才是啊！”</p>
陈之澈原本有些微垂的眸子轻轻转动，淡淡瞥了那说话的官员一眼，眸中情绪全无，却看得那人大热天的，如寒风吹过，全身冰凉。</p>
颤了颤之后，闭上了嘴，乖乖退到了一边。</p>
陈之策将目光转回到众大臣身上，眉眼温和，“各位稍安勿躁，纪使节在苍月最多待到十月中，便会启程回往黎国。</p>
而她之才能相信各位亦有所耳闻，苍月若真的富起来了，还会少了各位的好处？”</p>
“这说的也是，纪使节在苍月期间，咱们多顺着点皇上的意思好了，毕竟她的背后是黎国，咱们得罪不起。等她走了后，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p>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起来。</p>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苍月皇帝过得异常顺心，朝堂上提出的任何意见，都少有大臣反对，偶有，也很快有人站在他这一边，那反对的声音便立马消失不见了。</p>
苍月皇帝一度以为自己那天的威严起了作用，很是畅快了几天。</p>
陈之澈在与众官员分手后，去了别馆，别馆里，纪子期正等着他。</p>
这是纪子期来苍月四天，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备受推崇的苍月宰相陈之澈。</p>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麻衣，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固定住漆黑的头发，细长双眸微微上挑。</p>
一双眸子比那发丝还要黑，却沉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空无一物，好似任何物进了那里面，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p>
他的脸很瘦，下巴尖细微向前倾，紧致且没有一丝赘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p>
只是若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而若浅笑的时候，则不染红尘，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如沐春风。</p>
此时的陈之澈，露出的，便是他最吸引人的浅笑，好似春风拂面，春暖花开，又如置身碧波绿水中般清凉舒爽。</p>
纪子期虽心中对此人已有了提防，还是被他那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脸，以及迷人的笑容给炫了一下。</p>
她眼神略微转动一下，略略避开他的脸，拱手微笑道：“黎国使节纪子期见过陈大人！”</p>
“纪使节不必多礼！”陈之澈清朗笑容不减，“纪使节远道而来即是客，倒是陈某前几日未曾迎接，失了礼数，还请纪使节不要见怪。”</p>
纪子期呵呵道：“陈大人客气！听说陈大人身子不适，不知如今如何了？”</p>
“谢纪使节挂心，已无大碍！”</p>
“那就好！”纪子期笑眯眯道：“陈大人为苍月重臣，朝中许多国事都得倚仗陈大人，陈大人可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子。”</p>
陈之澈一边嘴角轻轻勾起，清朗中竟带了一丝动人的魅惑，“为了不让纪使节担心，陈某定会好好保重自己。”</p>
纪子期眉头一跳，忽略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陈大人，下官今日打算去两处，一是看看集市上商行及百姓，对皇家筹款的反应如何，</p>
二是今早工部派人传了话，道这附近不远处有块地方适合建造加工厂，下官想去看一看。不知陈大人是打算同下官一起，还是另有要事？”</p>
“自是一起。”陈之澈轻笑道。</p>
这话语及其形态中无形透出的暧昧，令纪子期眉头一皱。</p>
她自认自己确实有几分姿色，但说美到让人一见倾心，她还没自恋到如此程度。</p>
更何况，现在的苍月国都知道她已成了亲，而她的夫君杜峰此次亦陪同她一起前来，不日才会赶往东林。</p>
但因为他不属使臣之列，大多数时候并不宜出现在大众面前。</p>
难道说这陈之澈因为病了几日，并不知情？</p>
纪子期知道，这世上既有女人用美色去魅惑男人的，反过来亦有男人用美色来引诱女人，以达到其目的。</p>
现在的她，怎么看也算得上是块香馍馍。</p>
她对着陈之澈淡淡一笑，“陈大人请稍待片刻，下官先去同夫君道别！”</p>
说完后，她紧紧盯着陈之澈的脸庞，试图在上面看出一点痕迹。</p>
陈之澈面上神情丝毫不变，依然是清浅笑容，“纪使节请便！若杜大将军方便的话，可否出来让陈某一睹英姿？”</p>
纪子期谈笑自若：“夫君身子有些不适，怕传染给刚痊愈的陈大人，还请陈大人见谅！若下次有机会，定会让夫君亲自出来拜见您！”</p>
杜峰今日一早就出去了，扮成侍从随着杜康去了皇宫，为阿夜挑选合适的小太监。</p>
有些事他无法替纪子期做，因而在能做的范围内，他希望能做到最好，比如，帮阿夜这件事。</p>
对杜峰来说，他根本不在意帮不帮阿夜，可若是阿夜过得不好，他的媳妇儿便会在心中一直惦记着阿夜，这怎么能行呢？</p>
他的媳妇儿心中除了他，怎能有别的男子存在？</p>
因为这一点，对于帮阿夜这事，杜峰反而更卖力。</p>
杜乐今日要陪纪子期出去，他便自告奋勇地扮成侍从进了宫。</p>
纪子期本是试探一下陈之澈，却见那人无丝毫诧异，分明是早就知道她已为人妇的事实。</p>
知道此事还对她若有似无地表示亲昵，这其中，只怕是别有深意了。</p>
纪子期回房小坐了片刻后便出来了。</p>
对站在正厅一动不动，盯着她出来方向的陈之澈道：“陈大人，可以出发了。”</p>
——</p>
集市里，坊间对皇室筹资一事反应很是热烈，基本在纪子期的预估之内。</p>
反倒是陈之澈未料到坊间竟对此事充满了期待。</p>
“听说出这计策的，是从黎国来的使臣纪使节，就是在黎国提出修路，以及建四大城的纪子期！”</p>
“真的吗？”</p>
“千真万确！我有个表兄，住在哈丝，原本家里穷得叮当响，今年一月的时候，无意间听说黎国凉州城许多商户，过来哈丝进货。</p>
他一咬牙，以性命为担保，向私人钱庄借了点银子，贩起了哈丝特产，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不光还了银子，还挣钱买了宅子和奴仆，把他老娘高兴坏了。</p>
后来他悄悄告诉我，黎国那边那个路修得可顺了，马车在上面一跑，瞬间就没了影，以往从凉州到京城需要一个多月的，现大半个月都不用了。</p>
所以不少精明的商人，便从哈丝这边进货，运到京城或南方那边，听说几文钱的东西，可以卖上百文或几百文呢！”</p>
“真的假的？”</p>
“当然真的了！我敢拍胸脯保证！唉，可惜，我没银子，不然我也想投上一笔银子，肯定稳赚不赔！</p>
这个消息我已经让人送给我表兄了，他肯定会投的，我还想着让他看在，我向他传递消息的份上，借我一笔银子，也好让我赚上一赚！”</p>
“你不是说你表兄，现在贩卖哈丝特产挣了银子吗？你为何没和他一起？”</p>
“我无面目去求啊，老兄！当时表兄唤我一起，说了几次，我都推了！现在好意思吗？”……</p>
商人消息最是灵通，且不少商人胆子甚大，只要知道这方案是她出的，她知道这民间的投资一定不会少。</p>
纪子期与陈之策在街头随意行走，到处都是关于筹资事情的议论。</p>
信息听得差不多，与她预估差不多，纪子期便打算去下一个目的地了。</p>
“陈大人，下官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想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不知道陈大人意下如何？”</p>
陈之澈的面上似有一丝波动，但他的眼里奇异的仍是如死水般平静，“纪使节心态如此平和，是因为这样的结果，纪使节一早就料到了吗？”</p>
就算是，也不能说是啊！</p>
纪子期微笑道：“陈大人太抬举下官了！下官又不是神，哪能未卜先知？</p>
只不过，在黎国积攒了些经验，且心中想着，此次筹资若失败了，再想别的法子筹过就是，何必纠结于一时的结果？”</p>
陈之策的眼里，终于好似有滴雨水落入那片死海，微小的波澜一晃而过，快得纪子期根本未曾发现。</p>
“纪使节说得有道理！”他眸中神色有变，面上神情却未变，好似只是听到了句非常普通的话语一般，又不得不附和对方的意见。</p>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工部侍郎的带领下，来到了月陵城外一处空旷之地。</p>
下了马车，走多几步，转个弯，居然看到一幢幢废弃的小隔间。</p>
工部侍郎道：“此处原本为户部建来存放粮草的库房之一，地处隐蔽。</p>
但我苍月自十多年前开始，国库空虚，库房存粮逐年减少，到大旱那年，已完全清空。</p>
而后从未有存粮进过此库房，因而慢慢被废弃了下来。</p>
不知是否适合纪使节的要求？”</p>
存粮之处自是干燥通风，非常符合加工特产的要求。</p>
“非常好！”纪子期笑眯眯点点头：“请问大人，这样的库房，苍月其他地方还有吗？”</p>
“有！”工部侍郎道：“原本全苍月共建有八处存粮所，现在只有两处存有少量存粮，有六处已闲置了许多年！”</p>
纪子期大喜：“如此甚好！这存粮所的构造，非常适合修改成加工厂。大人只需派人进行简单修葺，便可直接使用了。”</p>
工部侍郎闻言松了口气，先前皇上说要建加工厂时，除了户部，最头痛的就是工部了。</p>
没银子，哪个匠人愿意干活？若户部的银子迟迟拨不下来，皇上又催得紧，</p>
到时不能准时完工，工部尚书没事，只有他这种新入官场，无甚根基的人来顶罪了。</p>
如今一听无需大兴土木，只需简单修葺，工部侍郎吊在嗓子眼的心，立马回到了胸腔里。</p>
他想着，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处理好，倘若户部不拨银子下来，他自个儿借银也要先垫上。</p>
工部侍郎不知道的是，此次建工厂的所有银两，皇室的、大臣们的、民间筹集的等，均是一笔单独的账。</p>
由苍月户部与曹云清共同把控，绝不会允许出现将建工厂的银两，挪用别处的现象。</p>
户部尚书原以为，此次的筹银数目不会太大，便答应了苍月皇帝的提议。</p>
不过这两日下来，他的肠子都悔青了！</p>
民间的筹款还未到，暂时数目不可预估。</p>
但皇室和各大臣的自发出资，以及借给皇室的银两，陆续地入了库。</p>
皇室此次数目之大，怕是已倾其所有，而各大臣自发出资的数目不多，但借给皇室的银两，却在自发出资的数十倍以上。</p>
户部尚书看着那一笔笔巨款，咬牙切齿！</p>
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想成为皇室的最大债主，以便日后好拿捏皇帝，拼了命地借银。</p>
纪子期与工部侍郎聊得开心，面上笑容灿烂，一旁的陈之澈默默站着，有风吹过他的麻布长袍，发出轻微的声响。</p>
他头微微下垂，眼敛遮住了原本就无波的双眸，好似修道之人，随时随地在打坐的状态一般，亦好像只是为了认真听那二人的对话。</p>
因为静，那清脆声音入耳越发分明，带着回音般，空灵而朝气。</p>
陈之澈的眉头不自觉跳动了一下，因着这声音，他的脑海中自动地浮现了另一张曾经娇艳跋扈的脸，配着风铃般清脆的娇嫩嗓音，“陈叔叔，陈叔叔……”</p>
是那般的鲜活，明媚，肆意，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有了生命。</p>
有她在的时候，世界在他眼中，才不会只是一片灰黑，而是阳光雨露，青山绿水。</p>
只是，一杯毒酒，了却了她的生命，带走了他世界里的色彩。</p>
既然他的世界无了色彩，那就让害她之人，同他一样，陷入一片永远的灰暗之中吧。</p>
没有人知道，陈之澈此时的双眸里，是一片诡异的猩红，因为他的面上同往常一般，清润温和。</p>
他暗中拉回飘远的思绪，直到眼中猩红散去，才缓缓地睁开半阖的眼。</p>
此时那里面，早已如一片死海般波澜无惊了。</p>
纪子期的声音又分明了起来，陈之澈的嘴角轻微勾起完美的弧度。</p>
刺眼的阳光照在他如玉的面上，那神情竟带着透彻心骨的凉薄。</p>
只可惜，一直专注于与工部侍郎交谈的纪子期，未分神扭头看看，在她身侧不远处的，陈之澈的神情。</p>
默默关注着周围动向的杜乐，因为陈之澈恰好背对着他，也未曾留意到。</p>
纪子期问完了所有她想了解的情况后，才想起被她忽略了好久的陈之澈，她抱歉笑笑：“陈大人，实在对不住，下官一时忘形，未曾顾及到大人您，还请原谅下官的怠慢之罪！”</p>
陈之澈温和道：“陈某前来，本就为向纪使节学习，若要纪使节分心来与陈某寒暄，倒是陈某的不是了。”</p>
“陈大人，这里的情形下官已了解得差不多了，不知陈大人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p>
陈之澈眯眼看了一下天色，太阳已开始西沉，“此地离月陵城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天色不早了，纪使节，咱们边走边谈。”</p>
两人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并肩向马车所在地走去，陈之澈道：“这工厂场所已选定，纪使节下一步打算如何做？”</p>
纪子期道：“苍月有三样特产，人参鹿茸和野菇，在下想着还要加多一样，便是人参酒。</p>
下官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公开招聘擅长制作特产的师傅，以及懂得酿酒的师傅，还有进行人员招聘。”</p>
“何为公开招聘？”</p>
“写出招工要求条件，比如年龄，经验，性别等，进行简单面试，符合条件的录取，不符合的不予录取。”</p>
“纪使节这方法倒是新鲜，坊间商行招人，向来是熟人介绍为多，知根知底的，也不用担心会出岔子。”</p>
陈之澈微笑道：“纪使节这方法一出，这中间若是出了什么乱子……”</p>
纪子期回以微笑，“前来面试的每一个人，下官都会安排人先让其填一份表格，除了年龄性别工作经验外，还要写明户牌所在位置，以及里长或县丞的名号。</p>
确认录取后，该信息会到官府去一一核实，倘若这中间有什么不清楚，而造成的乱子，怕是先要查查官府的户牌管理了。”</p>
陈之澈面色不变，“纪使节想得甚是周全！”然后一声淡淡惊呼，“小心……”</p>
原来纪子期与他说话期间，脚下一个不留神踩入一个小坑中，踉跄了一下，她正想说无事，手臂已被人托住。</p>
纪子期站直身子，眉头微皱，快速地收回了被陈之澈托住的手臂。</p>
大夏天的，那双手触感居然极凉。</p>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只是很轻微的踉跄了一下，根本无须人扶住便能站稳。</p>
否则，跟在后面的杜乐，肯定会在她摔倒之前将她稳住。</p>
纪子期极力忽视手臂处，刚刚与陈之澈接触的不适感，行礼道：“多谢陈大人！”</p>
“应当的，纪使节不必客气！”在纪子期目光所及之处，陈之澈刚刚扶过纪子期的那双手，竟似回味似的，五指轻轻并拢，慢慢摩挲。</p>
纪子期的眉头，越皱越深。</p>
她抬眼望向陈之澈，眼中含着淡淡冷意，陈之澈却对着她莞尔一笑，带着丝丝魅惑，“这里路有些难行，纪使节，可要当心些。”</p>
纪子期并非无知妇人，陈之澈似有若无的亲昵，和某种动作的暗示，让她心里极度不舒服。</p>
她沉声道：“陈大人，劳烦您挂心了！路虽有些难行，却并不能难住下官！</p>
而且下官随从武艺超群，倘若真有什么意外，下官相信他，定能及时出手相救，让下官免于尴尬境地。”</p>
纪子期说完，直直看到陈之澈的双眸，却仍无法从那眸中看到半点情绪变化。</p>
陈之澈对于她的话，好似听不懂其言外之意，“如此，陈某便放心了。”</p>
此时已走近了马车所在地，纪子期懒得与他再多费唇舌，淡淡道：“陈大人，下官先上马车了。”</p>
说完也不看他，径自上了杜乐驾的马车。</p>
陈之澈对她因恼怒而表现出的无礼，丝毫不在意，浅浅一笑，袖袍一展，亦转身上了宰相府的马车，那动作，优美之极。</p>
杜乐虽有些粗线条，亦感觉到了自家少夫人的不愉，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家少夫人，为何会不高兴。</p>
纪子期轻道一声“杜乐，走吧”，马便快速地向月陵城跑去。</p>
进了城后，别馆和宰相府分属两个不同的方向。</p>
纪子期并未下车，只隔着车帘对着陈之澈清冷道：“陈大人，下官今日走得有些累，乏得厉害，就不下车与大人告别了，请大人见谅！”</p>
“纪使节可是身子不适？”陈之澈关切道：“需要陈某宣御医去别馆，帮纪使节瞧瞧吗？”</p>
“不用劳烦陈大人，别馆中有从黎国带来的御医，下官让其诊诊脉便可。”纪子期道：“我家夫君还在等着下官回去，下官先告辞了。”</p>
陈之澈道：“纪使节慢走，若回别馆看过御医后，身子仍不适，可随时派人通知陈某。”</p>
“谢陈大人。”纪子期冷冷道：“杜乐，回别馆。”</p>
——</p>
宰相府，陈之澈回到房时，房内一瘦小男子正等着他。</p>
“大人！”</p>
陈之澈的声音毫无情绪，“说。”</p>
“今日别馆中人，去宫中挑了三名小太监，说是陪皇太孙殿下一起到别馆陪同伺候。</p>
属下打探过，那两人挑选小太监时，曾捏过其筋骨，因此属下猜测，那二人是在挑选合适的练武之才。</p>
然后加以训练，使其成为皇太孙殿下日后的贴身侍卫。”</p>
“嗯，”陈之澈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淡淡应道。</p>
“另外，近期月陵多了许多暗中打探大人的人，都是黎国人，需要小的悄悄处理掉吗？”</p>
“不用。”陈之澈将毛巾递给下人，声音飘忽，“知道了，下去吧。”</p>
“是！”</p>
简单洗漱后，下人告退出去了，陈之澈掀开帷帐，走进床边坐下，一双妖娆的玉手从背后绕过来，轻轻停在他胸膛抚摸。</p>
然后一具娇软的身子贴了上来，一张吐气如兰的红唇贴到了他耳朵边，露出半张带着春意的贤良的俏脸，声音幽幽，“大人~”</p>
那双手在他胸前游走，那身子在背后颤动，陈之策仿若无睹，平静道：“表妹来了。”</p>
背后的脸，慢慢地露了出来，却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p>
“大人不想见到妾身吗？”红唇微嘟，声音带着撒娇和埋怨。</p>
“怎么会？”陈之澈双眸缓缓眨动，好似时光在那一刹那突然变慢了，“只是太子府近日颇多动静，表妹应该好好待在那里才是。”</p>
“皇太孙今日搬去了别馆，太子如今日日宿在芝兰院，那个新进的美人那里，无人理会妾身，妾身才会过来的。”</p>
女子声音娇媚，手指从衣襟处伸入，来回挑逗，“几日未见，妾身想大人了呢。”</p>
指尖下是冰凉的触感，这个男人奇怪的很，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身子都带着凉意。</p>
可她也知道，他的身子有多凉，他在床上的时候就有多热。</p>
那种极致到绚烂的冰与火，深入骨髓，如上瘾的毒药般，一想起便热血沸腾，身体里开始燥—动起来。</p>
此时的她便已感受到那份难耐的燥—动，靠着他，忍不住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诱人的呻—吟。</p>
那副媚态，足以令所有的男子按捺不住，将她扑倒在床上，死命缠—绵。</p>
陈之策亦如此做了。</p>
他的动作很狂—野，像山林中的巨兽，毫不留情地撕扯着被他抓到的猎物。</p>
身下的女子很快就满面潮—红，星眸迷蒙，红唇张大成夸张的形状，无所顾忌地放声尖叫。</p>
然而陈之策的表情依然平静，他的眼里，亦看不半眼欲—望，只有黑森森的一片，如死海。</p>
甚至偶尔还能感觉到他的走神，好似他现在做的只是一样普通之极的运动。</p>
夸张的叫声，不知道响了多久才停歇下来。</p>
全身是汗水的女子，嫉妒地看着运动过后，仍冰爽干净的男子一眼，爱娇地抱怨道：“大人，您实在是太让妾身嫉妒了。”</p>
陈之策默默地穿衣，心中淡淡讥讽：所有女人在上了床之后，就会以为自己变得不一样了，说话间都会忘了自己的本份。</p>
只是不知今日那女子，是不是也是一样呢？</p>
他想起今日扶住纪子期手臂时那细滑的触感，嘴角翘起形成微笑的弧度，却让床上的女子，以为他对她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p>
她不顾*的身子，一手环上陈之策的手臂，将脸贴在上面摩擦，柔媚道：“大人，今晚能让妾身留下来吗？”</p>
陈之策的表情未变，只是在停顿片刻后，冷了两分，“回去吧。”</p>
女子不依地扭了扭身子，未得到男子的回应后，咬牙离开了他的手臂，开始穿衣。</p>
边穿边随口问道：“大人，今日见到那黎国纪使节了吗？觉得如何？妾身听人说她生得甚是貌美，大人是否认同呢？”</p>
陈之澈双眼微微眯起，回想起纪子期的容貌，觉得似乎用貌美或这世间任何言语，都无法准确形容她的样子。</p>
女子以为他在回想或判断，等了一阵后，继续追问：“如何？大人！”</p>
“坊间传闻不足信！”陈之澈静静道。</p>
独特又如何？越独特越好，这样最后结局越凄惨，他才能越痛快！</p>
女子闻言，自动将其意思理解为：纪子期样貌并没有坊间传闻的那般美貌！</p>
这样一来，她就安心多了。</p>
身边的男人是让人会上瘾的毒药，饮之则上瘾，她知道已有不少达官夫人被他所惑，也不介意再多一个这样的女人。</p>
但是，皇太孙殿下对纪子期的态度，让身为女人的她，敏感地意识到：那个女子与其他的女人不同！</p>
仅管她觉得以陈之澈的魅力，栽在纪子期手里的可能性不大，但她连一丝的风险也不愿意去冒。</p>
如今听说纪子期相貌普通，在认为美貌是女子最大本钱的她的心中，便对纪子期少了不少敌对之心。</p>
——</p>
阿夜在昨晚得知今日要去别馆住的消息后，一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p>
早上一大早起来，便开始指挥人打包行李。</p>
其实按他的想法，带两身衣服过去就行了，好像当初在天凉那般。</p>
不过皇祖父跟他说了，他现在不是那个隐姓埋名、逃亡在外的阿夜，而是苍月尊贵的皇太孙殿下，一切行事都要有皇家风范。</p>
不得已，阿夜只好老老实实地遵循皇太孙出行的规矩。</p>
于是，这要带的东西一下子多了起来。连用膳时的碗筷，歇息时的被褥枕头都得带上。</p>
一忙活下，等去到别馆的时候，纪子期已经同陈之澈出去了。</p>
失望的阿夜在别馆里等啊等，没等到纪子期，倒等到了那个大胡子和杜康，以及几个面生的小太监。</p>
他撇撇嘴，想起自己身为主人，礼数倒是要有的，“杜大将军！”</p>
杜峰朝他微一点头，然后指了指身边，几个看起来有些缩头缩脑的小太监，“皇太孙殿下，以后这几人，就是您的贴身随从了。”</p>
“什么？”一开口就要换他身边的人？阿夜有些恼了，音量拔高：“是谁的意思？”</p>
“是你皇祖父和我夫人的意思，”杜峰微笑道：“不过，人是本将军挑的。”</p>
“就这几个比本殿下还瘦小的小太监？贴身随从？”阿夜冷哼一声，“将军是在跟本殿下开玩笑吗？”</p>
杜峰道：“殿下觉得本将军是有那闲功夫，同殿下开玩笑的人吗？”</p>
杜康在一旁猛翻白眼：少爷，您自从成亲后，智商已退化到孩童阶段了，您自个不知道吧？也不知少夫人心中有没有后悔！</p>
阿夜被他堵得一噎，身后的小罩子更是一副想哭的可怜样：若是皇太孙殿下换了贴身侍从，他就会被送到最苦的杂役房，被那些年纪大的太监欺负，呜呜，小罩子不要！</p>
纪子期回来的时候，便是见到二人对峙的场面，杜峰一脸淡定，阿夜满脸通红，看来又被气着了。</p>
“杜峰，我回来了！阿夜，你来了？”</p>
阿夜一见到纪子期，立马像见到亲人般，连忙控诉大胡子的罪行。</p>
纪子期笑道：“这几人是杜峰亲自挑选出来，适合练武的人才，在这别馆里，以陪你的名义，暗中接受训练，以后是要贴身保护你的。”</p>
原来如此！切！是这样不会早说啊，非得拿话挤兑他？这大胡子分明是嫉妒子期对他好！</p>
这一想，阿夜心里又高兴了，决定暂且放下对杜峰的成见，旁边的小罩子跟着松了口气。</p>
“阿夜，”纪子期正色道：“我与你皇祖父五叔祖想尽办法，让你来这别馆，是为了你的学业，为了你的将来着想。</p>
在这里，你定要听从我的安排，你可愿意？”</p>
阿夜猛点头。</p>
纪子期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阿夜，“阿夜，我在苍月的这段日子，你每日的行程是这样的，早上……”</p>
不是吧？阿夜看着一张纸上简单的一些字，却已将他每天六七个时辰已经全部排满了，还要练功夫？夫子是杜乐？</p>
阿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杜乐，却见杜乐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p>
他很想说可不可以换个人？可纪子期如此安排，说明杜乐是黎国这群人里面功夫最棒的！</p>
他虽然不相信杜乐，但他相信纪子期！</p>
“阿夜，明日开始，就按上面的日程开始行事，有没有问题？”纪子期忽略阿夜垮掉的小脸，问道。</p>
“没问题。”有气无力的声音。</p>
于是原本以为是跟纪子期一起，过着快乐幸福生活的阿夜，开始了他人生中最苦逼的生活。</p>
不过，后来慢慢地苦着苦着，也苦出乐趣来了。</p>
晚膳过后，曹云清和杜安杜喜，以及贾轻，正等着纪子期，汇报这两日各自的工作进度。</p>
曹云清：“我们户部这边目前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筹款事宜，一组负责了解苍月户部运作，提出建议。</p>
筹款这块，各大臣自动投资，和借给苍月皇室的银两已经入库，按照纪使节的要求，用上了新记账法，一式四份。</p>
苍月户部和皇室一份，我手上一份，纪使节手上一份。</p>
另外民间筹款这块，暂时收到的信息十分踊跃，已有十家商行，提出了具体的意向及愿意投入的金额，只是希望能了解更多的加工厂运作信息；</p>
另一组了解苍月户部运作的，进度上比较慢一些。感觉户部并不希望外人插手，因而表面态度上十分配合，但实质能问到的要点却很少。”</p>
纪子期道：“筹款这一块非常好，请曹大人继续关注。关于加工厂的详细运作，我正在起草中，过两日便可出来。</p>
至于苍月户部运作这一块，我觉得，目前以多看为主，提问为辅。</p>
苍月皇室在群臣中威望不高，五部权力甚大，当权力受到威胁时，不配合是预料之中的。</p>
就算是配合了，让我们发现了问题，以目前皇室的能力，只能借我黎国之势勉强推行开来。</p>
但一旦我们离开了苍月，很可能会旧态复发，反而加深皇室与群臣之间的矛盾。</p>
所以，我建议，现在看到了什么问题都好，通通只记下来，不发表任何的言论，也不提任何的意见。</p>
待离开前，将所有问题点及解决方案写出来，呈给苍月皇上，待皇室有足够能力时，再行变革。”</p>
“是！”曹云清道。</p>
贾轻道：“奇王爷将自己的一所宅子借了出来，当作术数学院暂时的教学场所。</p>
术数学院招生的信息已经发了出去，此次的招生人数在一百人之内，不限出身。</p>
成绩优异者而家庭贫困者，不仅免去全部学费，还可获得相应补助。</p>
我和几位师兄弟，正在合计一个月后的术数考试题，预估三天左右就会出来，到时请纪使节过目！”</p>
纪子期点点头：“很好！不过关于考题，我建议可以去月陵的中级学院，了解一下苍月的术数平均水准，防止题过难或过易。</p>
另外，在了解了其水平后，除了考题，还要按照平均水平，开始准备授课内容，原本从黎国带来的授课教程，未必适合苍月。”</p>
贾轻道：“是！”</p>
屋内陷入暂时沉默，贾轻见状，起身道：“纪使节，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各位大人慢聊！”</p>
</p>
现在这纪使节竟然与皇太孙殿下相识，这一来，皇上就硬气起来了。长此下去，以后哪还有大伙什么好处？</p>
陈大人，这个问题因您而起，您可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才是啊！”</p>
陈之澈原本有些微垂的眸子轻轻转动，淡淡瞥了那说话的官员一眼，眸中情绪全无，却看得那人大热天的，如寒风吹过，全身冰凉。</p>
颤了颤之后，闭上了嘴，乖乖退到了一边。</p>
陈之策将目光转回到众大臣身上，眉眼温和，“各位稍安勿躁，纪使节在苍月最多待到十月中，便会启程回往黎国。</p>
而她之才能相信各位亦有所耳闻，苍月若真的富起来了，还会少了各位的好处？”</p>
“这说的也是，纪使节在苍月期间，咱们多顺着点皇上的意思好了，毕竟她的背后是黎国，咱们得罪不起。等她走了后，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p>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起来。</p>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苍月皇帝过得异常顺心，朝堂上提出的任何意见，都少有大臣反对，偶有，也很快有人站在他这一边，那反对的声音便立马消失不见了。</p>
苍月皇帝一度以为自己那天的威严起了作用，很是畅快了几天。</p>
陈之澈在与众官员分手后，去了别馆，别馆里，纪子期正等着他。</p>
这是纪子期来苍月四天，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备受推崇的苍月宰相陈之澈。</p>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麻衣，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固定住漆黑的头发，细长双眸微微上挑。</p>
一双眸子比那发丝还要黑，却沉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空无一物，好似任何物进了那里面，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p>
他的脸很瘦，下巴尖细微向前倾，紧致且没有一丝赘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p>
只是若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而若浅笑的时候，则不染红尘，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如沐春风。</p>
此时的陈之澈，露出的，便是他最吸引人的浅笑，好似春风拂面，春暖花开，又如置身碧波绿水中般清凉舒爽。</p>
纪子期虽心中对此人已有了提防，还是被他那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脸，以及迷人的笑容给炫了一下。</p>
她眼神略微转动一下，略略避开他的脸，拱手微笑道：“黎国使节纪子期见过陈大人！”</p>
“纪使节不必多礼！”陈之澈清朗笑容不减，“纪使节远道而来即是客，倒是陈某前几日未曾迎接，失了礼数，还请纪使节不要见怪。”</p>
纪子期呵呵道：“陈大人客气！听说陈大人身子不适，不知如今如何了？”</p>
“谢纪使节挂心，已无大碍！”</p>
“那就好！”纪子期笑眯眯道：“陈大人为苍月重臣，朝中许多国事都得倚仗陈大人，陈大人可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子。”</p>
陈之澈一边嘴角轻轻勾起，清朗中竟带了一丝动人的魅惑，“为了不让纪使节担心，陈某定会好好保重自己。”</p>
纪子期眉头一跳，忽略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陈大人，下官今日打算去两处，一是看看集市上商行及百姓，对皇家筹款的反应如何，</p>
二是今早工部派人传了话，道这附近不远处有块地方适合建造加工厂，下官想去看一看。不知陈大人是打算同下官一起，还是另有要事？”</p>
“自是一起。”陈之澈轻笑道。</p>
这话语及其形态中无形透出的暧昧，令纪子期眉头一皱。</p>
她自认自己确实有几分姿色，但说美到让人一见倾心，她还没自恋到如此程度。</p>
更何况，现在的苍月国都知道她已成了亲，而她的夫君杜峰此次亦陪同她一起前来，不日才会赶往东林。</p>
但因为他不属使臣之列，大多数时候并不宜出现在大众面前。</p>
难道说这陈之澈因为病了几日，并不知情？</p>
纪子期知道，这世上既有女人用美色去魅惑男人的，反过来亦有男人用美色来引诱女人，以达到其目的。</p>
现在的她，怎么看也算得上是块香馍馍。</p>
她对着陈之澈淡淡一笑，“陈大人请稍待片刻，下官先去同夫君道别！”</p>
说完后，她紧紧盯着陈之澈的脸庞，试图在上面看出一点痕迹。</p>
陈之澈面上神情丝毫不变，依然是清浅笑容，“纪使节请便！若杜大将军方便的话，可否出来让陈某一睹英姿？”</p>
纪子期谈笑自若：“夫君身子有些不适，怕传染给刚痊愈的陈大人，还请陈大人见谅！若下次有机会，定会让夫君亲自出来拜见您！”</p>
杜峰今日一早就出去了，扮成侍从随着杜康去了皇宫，为阿夜挑选合适的小太监。</p>
有些事他无法替纪子期做，因而在能做的范围内，他希望能做到最好，比如，帮阿夜这件事。</p>
对杜峰来说，他根本不在意帮不帮阿夜，可若是阿夜过得不好，他的媳妇儿便会在心中一直惦记着阿夜，这怎么能行呢？</p>
他的媳妇儿心中除了他，怎能有别的男子存在？</p>
因为这一点，对于帮阿夜这事，杜峰反而更卖力。</p>
杜乐今日要陪纪子期出去，他便自告奋勇地扮成侍从进了宫。</p>
纪子期本是试探一下陈之澈，却见那人无丝毫诧异，分明是早就知道她已为人妇的事实。</p>
知道此事还对她若有似无地表示亲昵，这其中，只怕是别有深意了。</p>
纪子期回房小坐了片刻后便出来了。</p>
对站在正厅一动不动，盯着她出来方向的陈之澈道：“陈大人，可以出发了。”</p>
——</p>
集市里，坊间对皇室筹资一事反应很是热烈，基本在纪子期的预估之内。</p>
反倒是陈之澈未料到坊间竟对此事充满了期待。</p>
“听说出这计策的，是从黎国来的使臣纪使节，就是在黎国提出修路，以及建四大城的纪子期！”</p>
“真的吗？”</p>
“千真万确！我有个表兄，住在哈丝，原本家里穷得叮当响，今年一月的时候，无意间听说黎国凉州城许多商户，过来哈丝进货。</p>
他一咬牙，以性命为担保，向私人钱庄借了点银子，贩起了哈丝特产，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不光还了银子，还挣钱买了宅子和奴仆，把他老娘高兴坏了。</p>
后来他悄悄告诉我，黎国那边那个路修得可顺了，马车在上面一跑，瞬间就没了影，以往从凉州到京城需要一个多月的，现大半个月都不用了。</p>
所以不少精明的商人，便从哈丝这边进货，运到京城或南方那边，听说几文钱的东西，可以卖上百文或几百文呢！”</p>
“真的假的？”</p>
“当然真的了！我敢拍胸脯保证！唉，可惜，我没银子，不然我也想投上一笔银子，肯定稳赚不赔！</p>
这个消息我已经让人送给我表兄了，他肯定会投的，我还想着让他看在，我向他传递消息的份上，借我一笔银子，也好让我赚上一赚！”</p>
“你不是说你表兄，现在贩卖哈丝特产挣了银子吗？你为何没和他一起？”</p>
“我无面目去求啊，老兄！当时表兄唤我一起，说了几次，我都推了！现在好意思吗？”……</p>
商人消息最是灵通，且不少商人胆子甚大，只要知道这方案是她出的，她知道这民间的投资一定不会少。</p>
纪子期与陈之策在街头随意行走，到处都是关于筹资事情的议论。</p>
信息听得差不多，与她预估差不多，纪子期便打算去下一个目的地了。</p>
“陈大人，下官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想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不知道陈大人意下如何？”</p>
陈之澈的面上似有一丝波动，但他的眼里奇异的仍是如死水般平静，“纪使节心态如此平和，是因为这样的结果，纪使节一早就料到了吗？”</p>
就算是，也不能说是啊！</p>
纪子期微笑道：“陈大人太抬举下官了！下官又不是神，哪能未卜先知？</p>
只不过，在黎国积攒了些经验，且心中想着，此次筹资若失败了，再想别的法子筹过就是，何必纠结于一时的结果？”</p>
陈之策的眼里，终于好似有滴雨水落入那片死海，微小的波澜一晃而过，快得纪子期根本未曾发现。</p>
“纪使节说得有道理！”他眸中神色有变，面上神情却未变，好似只是听到了句非常普通的话语一般，又不得不附和对方的意见。</p>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工部侍郎的带领下，来到了月陵城外一处空旷之地。</p>
下了马车，走多几步，转个弯，居然看到一幢幢废弃的小隔间。</p>
工部侍郎道：“此处原本为户部建来存放粮草的库房之一，地处隐蔽。</p>
但我苍月自十多年前开始，国库空虚，库房存粮逐年减少，到大旱那年，已完全清空。</p>
而后从未有存粮进过此库房，因而慢慢被废弃了下来。</p>
不知是否适合纪使节的要求？”</p>
存粮之处自是干燥通风，非常符合加工特产的要求。</p>
“非常好！”纪子期笑眯眯点点头：“请问大人，这样的库房，苍月其他地方还有吗？”</p>
“有！”工部侍郎道：“原本全苍月共建有八处存粮所，现在只有两处存有少量存粮，有六处已闲置了许多年！”</p>
纪子期大喜：“如此甚好！这存粮所的构造，非常适合修改成加工厂。大人只需派人进行简单修葺，便可直接使用了。”</p>
工部侍郎闻言松了口气，先前皇上说要建加工厂时，除了户部，最头痛的就是工部了。</p>
没银子，哪个匠人愿意干活？若户部的银子迟迟拨不下来，皇上又催得紧，</p>
到时不能准时完工，工部尚书没事，只有他这种新入官场，无甚根基的人来顶罪了。</p>
如今一听无需大兴土木，只需简单修葺，工部侍郎吊在嗓子眼的心，立马回到了胸腔里。</p>
他想着，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处理好，倘若户部不拨银子下来，他自个儿借银也要先垫上。</p>
工部侍郎不知道的是，此次建工厂的所有银两，皇室的、大臣们的、民间筹集的等，均是一笔单独的账。</p>
由苍月户部与曹云清共同把控，绝不会允许出现将建工厂的银两，挪用别处的现象。</p>
户部尚书原以为，此次的筹银数目不会太大，便答应了苍月皇帝的提议。</p>
不过这两日下来，他的肠子都悔青了！</p>
民间的筹款还未到，暂时数目不可预估。</p>
但皇室和各大臣的自发出资，以及借给皇室的银两，陆续地入了库。</p>
皇室此次数目之大，怕是已倾其所有，而各大臣自发出资的数目不多，但借给皇室的银两，却在自发出资的数十倍以上。</p>
户部尚书看着那一笔笔巨款，咬牙切齿！</p>
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想成为皇室的最大债主，以便日后好拿捏皇帝，拼了命地借银。</p>
纪子期与工部侍郎聊得开心，面上笑容灿烂，一旁的陈之澈默默站着，有风吹过他的麻布长袍，发出轻微的声响。</p>
他头微微下垂，眼敛遮住了原本就无波的双眸，好似修道之人，随时随地在打坐的状态一般，亦好像只是为了认真听那二人的对话。</p>
因为静，那清脆声音入耳越发分明，带着回音般，空灵而朝气。</p>
陈之澈的眉头不自觉跳动了一下，因着这声音，他的脑海中自动地浮现了另一张曾经娇艳跋扈的脸，配着风铃般清脆的娇嫩嗓音，“陈叔叔，陈叔叔……”</p>
是那般的鲜活，明媚，肆意，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有了生命。</p>
有她在的时候，世界在他眼中，才不会只是一片灰黑，而是阳光雨露，青山绿水。</p>
只是，一杯毒酒，了却了她的生命，带走了他世界里的色彩。</p>
既然他的世界无了色彩，那就让害她之人，同他一样，陷入一片永远的灰暗之中吧。</p>
没有人知道，陈之澈此时的双眸里，是一片诡异的猩红，因为他的面上同往常一般，清润温和。</p>
他暗中拉回飘远的思绪，直到眼中猩红散去，才缓缓地睁开半阖的眼。</p>
此时那里面，早已如一片死海般波澜无惊了。</p>
纪子期的声音又分明了起来，陈之澈的嘴角轻微勾起完美的弧度。</p>
刺眼的阳光照在他如玉的面上，那神情竟带着透彻心骨的凉薄。</p>
只可惜，一直专注于与工部侍郎交谈的纪子期，未分神扭头看看，在她身侧不远处的，陈之澈的神情。</p>
默默关注着周围动向的杜乐，因为陈之澈恰好背对着他，也未曾留意到。</p>
纪子期问完了所有她想了解的情况后，才想起被她忽略了好久的陈之澈，她抱歉笑笑：“陈大人，实在对不住，下官一时忘形，未曾顾及到大人您，还请原谅下官的怠慢之罪！”</p>
陈之澈温和道：“陈某前来，本就为向纪使节学习，若要纪使节分心来与陈某寒暄，倒是陈某的不是了。”</p>
“陈大人，这里的情形下官已了解得差不多了，不知陈大人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p>
陈之澈眯眼看了一下天色，太阳已开始西沉，“此地离月陵城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天色不早了，纪使节，咱们边走边谈。”</p>
两人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并肩向马车所在地走去，陈之澈道：“这工厂场所已选定，纪使节下一步打算如何做？”</p>
纪子期道：“苍月有三样特产，人参鹿茸和野菇，在下想着还要加多一样，便是人参酒。</p>
下官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公开招聘擅长制作特产的师傅，以及懂得酿酒的师傅，还有进行人员招聘。”</p>
“何为公开招聘？”</p>
“写出招工要求条件，比如年龄，经验，性别等，进行简单面试，符合条件的录取，不符合的不予录取。”</p>
“纪使节这方法倒是新鲜，坊间商行招人，向来是熟人介绍为多，知根知底的，也不用担心会出岔子。”</p>
陈之澈微笑道：“纪使节这方法一出，这中间若是出了什么乱子……”</p>
纪子期回以微笑，“前来面试的每一个人，下官都会安排人先让其填一份表格，除了年龄性别工作经验外，还要写明户牌所在位置，以及里长或县丞的名号。</p>
确认录取后，该信息会到官府去一一核实，倘若这中间有什么不清楚，而造成的乱子，怕是先要查查官府的户牌管理了。”</p>
陈之澈面色不变，“纪使节想得甚是周全！”然后一声淡淡惊呼，“小心……”</p>
原来纪子期与他说话期间，脚下一个不留神踩入一个小坑中，踉跄了一下，她正想说无事，手臂已被人托住。</p>
纪子期站直身子，眉头微皱，快速地收回了被陈之澈托住的手臂。</p>
大夏天的，那双手触感居然极凉。</p>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只是很轻微的踉跄了一下，根本无须人扶住便能站稳。</p>
否则，跟在后面的杜乐，肯定会在她摔倒之前将她稳住。</p>
纪子期极力忽视手臂处，刚刚与陈之澈接触的不适感，行礼道：“多谢陈大人！”</p>
“应当的，纪使节不必客气！”在纪子期目光所及之处，陈之澈刚刚扶过纪子期的那双手，竟似回味似的，五指轻轻并拢，慢慢摩挲。</p>
纪子期的眉头，越皱越深。</p>
她抬眼望向陈之澈，眼中含着淡淡冷意，陈之澈却对着她莞尔一笑，带着丝丝魅惑，“这里路有些难行，纪使节，可要当心些。”</p>
纪子期并非无知妇人，陈之澈似有若无的亲昵，和某种动作的暗示，让她心里极度不舒服。</p>
她沉声道：“陈大人，劳烦您挂心了！路虽有些难行，却并不能难住下官！</p>
而且下官随从武艺超群，倘若真有什么意外，下官相信他，定能及时出手相救，让下官免于尴尬境地。”</p>
纪子期说完，直直看到陈之澈的双眸，却仍无法从那眸中看到半点情绪变化。</p>
陈之澈对于她的话，好似听不懂其言外之意，“如此，陈某便放心了。”</p>
此时已走近了马车所在地，纪子期懒得与他再多费唇舌，淡淡道：“陈大人，下官先上马车了。”</p>
说完也不看他，径自上了杜乐驾的马车。</p>
陈之澈对她因恼怒而表现出的无礼，丝毫不在意，浅浅一笑，袖袍一展，亦转身上了宰相府的马车，那动作，优美之极。</p>
杜乐虽有些粗线条，亦感觉到了自家少夫人的不愉，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家少夫人，为何会不高兴。</p>
纪子期轻道一声“杜乐，走吧”，马便快速地向月陵城跑去。</p>
进了城后，别馆和宰相府分属两个不同的方向。</p>
纪子期并未下车，只隔着车帘对着陈之澈清冷道：“陈大人，下官今日走得有些累，乏得厉害，就不下车与大人告别了，请大人见谅！”</p>
“纪使节可是身子不适？”陈之澈关切道：“需要陈某宣御医去别馆，帮纪使节瞧瞧吗？”</p>
“不用劳烦陈大人，别馆中有从黎国带来的御医，下官让其诊诊脉便可。”纪子期道：“我家夫君还在等着下官回去，下官先告辞了。”</p>
陈之澈道：“纪使节慢走，若回别馆看过御医后，身子仍不适，可随时派人通知陈某。”</p>
“谢陈大人。”纪子期冷冷道：“杜乐，回别馆。”</p>
——</p>
宰相府，陈之澈回到房时，房内一瘦小男子正等着他。</p>
“大人！”</p>
陈之澈的声音毫无情绪，“说。”</p>
“今日别馆中人，去宫中挑了三名小太监，说是陪皇太孙殿下一起到别馆陪同伺候。</p>
属下打探过，那两人挑选小太监时，曾捏过其筋骨，因此属下猜测，那二人是在挑选合适的练武之才。</p>
然后加以训练，使其成为皇太孙殿下日后的贴身侍卫。”</p>
“嗯，”陈之澈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淡淡应道。</p>
“另外，近期月陵多了许多暗中打探大人的人，都是黎国人，需要小的悄悄处理掉吗？”</p>
“不用。”陈之澈将毛巾递给下人，声音飘忽，“知道了，下去吧。”</p>
“是！”</p>
简单洗漱后，下人告退出去了，陈之澈掀开帷帐，走进床边坐下，一双妖娆的玉手从背后绕过来，轻轻停在他胸膛抚摸。</p>
然后一具娇软的身子贴了上来，一张吐气如兰的红唇贴到了他耳朵边，露出半张带着春意的贤良的俏脸，声音幽幽，“大人~”</p>
那双手在他胸前游走，那身子在背后颤动，陈之策仿若无睹，平静道：“表妹来了。”</p>
背后的脸，慢慢地露了出来，却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p>
“大人不想见到妾身吗？”红唇微嘟，声音带着撒娇和埋怨。</p>
“怎么会？”陈之澈双眸缓缓眨动，好似时光在那一刹那突然变慢了，“只是太子府近日颇多动静，表妹应该好好待在那里才是。”</p>
“皇太孙今日搬去了别馆，太子如今日日宿在芝兰院，那个新进的美人那里，无人理会妾身，妾身才会过来的。”</p>
女子声音娇媚，手指从衣襟处伸入，来回挑逗，“几日未见，妾身想大人了呢。”</p>
指尖下是冰凉的触感，这个男人奇怪的很，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身子都带着凉意。</p>
可她也知道，他的身子有多凉，他在床上的时候就有多热。</p>
那种极致到绚烂的冰与火，深入骨髓，如上瘾的毒药般，一想起便热血沸腾，身体里开始燥—动起来。</p>
此时的她便已感受到那份难耐的燥—动，靠着他，忍不住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诱人的呻—吟。</p>
那副媚态，足以令所有的男子按捺不住，将她扑倒在床上，死命缠—绵。</p>
陈之策亦如此做了。</p>
他的动作很狂—野，像山林中的巨兽，毫不留情地撕扯着被他抓到的猎物。</p>
身下的女子很快就满面潮—红，星眸迷蒙，红唇张大成夸张的形状，无所顾忌地放声尖叫。</p>
然而陈之策的表情依然平静，他的眼里，亦看不半眼欲—望，只有黑森森的一片，如死海。</p>
甚至偶尔还能感觉到他的走神，好似他现在做的只是一样普通之极的运动。</p>
夸张的叫声，不知道响了多久才停歇下来。</p>
全身是汗水的女子，嫉妒地看着运动过后，仍冰爽干净的男子一眼，爱娇地抱怨道：“大人，您实在是太让妾身嫉妒了。”</p>
陈之策默默地穿衣，心中淡淡讥讽：所有女人在上了床之后，就会以为自己变得不一样了，说话间都会忘了自己的本份。</p>
只是不知今日那女子，是不是也是一样呢？</p>
他想起今日扶住纪子期手臂时那细滑的触感，嘴角翘起形成微笑的弧度，却让床上的女子，以为他对她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p>
她不顾*的身子，一手环上陈之策的手臂，将脸贴在上面摩擦，柔媚道：“大人，今晚能让妾身留下来吗？”</p>
陈之策的表情未变，只是在停顿片刻后，冷了两分，“回去吧。”</p>
女子不依地扭了扭身子，未得到男子的回应后，咬牙离开了他的手臂，开始穿衣。</p>
边穿边随口问道：“大人，今日见到那黎国纪使节了吗？觉得如何？妾身听人说她生得甚是貌美，大人是否认同呢？”</p>
陈之澈双眼微微眯起，回想起纪子期的容貌，觉得似乎用貌美或这世间任何言语，都无法准确形容她的样子。</p>
女子以为他在回想或判断，等了一阵后，继续追问：“如何？大人！”</p>
“坊间传闻不足信！”陈之澈静静道。</p>
独特又如何？越独特越好，这样最后结局越凄惨，他才能越痛快！</p>
女子闻言，自动将其意思理解为：纪子期样貌并没有坊间传闻的那般美貌！</p>
这样一来，她就安心多了。</p>
身边的男人是让人会上瘾的毒药，饮之则上瘾，她知道已有不少达官夫人被他所惑，也不介意再多一个这样的女人。</p>
但是，皇太孙殿下对纪子期的态度，让身为女人的她，敏感地意识到：那个女子与其他的女人不同！</p>
仅管她觉得以陈之澈的魅力，栽在纪子期手里的可能性不大，但她连一丝的风险也不愿意去冒。</p>
如今听说纪子期相貌普通，在认为美貌是女子最大本钱的她的心中，便对纪子期少了不少敌对之心。</p>
——</p>
阿夜在昨晚得知今日要去别馆住的消息后，一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p>
早上一大早起来，便开始指挥人打包行李。</p>
其实按他的想法，带两身衣服过去就行了，好像当初在天凉那般。</p>
不过皇祖父跟他说了，他现在不是那个隐姓埋名、逃亡在外的阿夜，而是苍月尊贵的皇太孙殿下，一切行事都要有皇家风范。</p>
不得已，阿夜只好老老实实地遵循皇太孙出行的规矩。</p>
于是，这要带的东西一下子多了起来。连用膳时的碗筷，歇息时的被褥枕头都得带上。</p>
一忙活下，等去到别馆的时候，纪子期已经同陈之澈出去了。</p>
失望的阿夜在别馆里等啊等，没等到纪子期，倒等到了那个大胡子和杜康，以及几个面生的小太监。</p>
他撇撇嘴，想起自己身为主人，礼数倒是要有的，“杜大将军！”</p>
杜峰朝他微一点头，然后指了指身边，几个看起来有些缩头缩脑的小太监，“皇太孙殿下，以后这几人，就是您的贴身随从了。”</p>
“什么？”一开口就要换他身边的人？阿夜有些恼了，音量拔高：“是谁的意思？”</p>
“是你皇祖父和我夫人的意思，”杜峰微笑道：“不过，人是本将军挑的。”</p>
“就这几个比本殿下还瘦小的小太监？贴身随从？”阿夜冷哼一声，“将军是在跟本殿下开玩笑吗？”</p>
杜峰道：“殿下觉得本将军是有那闲功夫，同殿下开玩笑的人吗？”</p>
杜康在一旁猛翻白眼：少爷，您自从成亲后，智商已退化到孩童阶段了，您自个不知道吧？也不知少夫人心中有没有后悔！</p>
阿夜被他堵得一噎，身后的小罩子更是一副想哭的可怜样：若是皇太孙殿下换了贴身侍从，他就会被送到最苦的杂役房，被那些年纪大的太监欺负，呜呜，小罩子不要！</p>
纪子期回来的时候，便是见到二人对峙的场面，杜峰一脸淡定，阿夜满脸通红，看来又被气着了。</p>
“杜峰，我回来了！阿夜，你来了？”</p>
阿夜一见到纪子期，立马像见到亲人般，连忙控诉大胡子的罪行。</p>
纪子期笑道：“这几人是杜峰亲自挑选出来，适合练武的人才，在这别馆里，以陪你的名义，暗中接受训练，以后是要贴身保护你的。”</p>
原来如此！切！是这样不会早说啊，非得拿话挤兑他？这大胡子分明是嫉妒子期对他好！</p>
这一想，阿夜心里又高兴了，决定暂且放下对杜峰的成见，旁边的小罩子跟着松了口气。</p>
“阿夜，”纪子期正色道：“我与你皇祖父五叔祖想尽办法，让你来这别馆，是为了你的学业，为了你的将来着想。</p>
在这里，你定要听从我的安排，你可愿意？”</p>
阿夜猛点头。</p>
纪子期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阿夜，“阿夜，我在苍月的这段日子，你每日的行程是这样的，早上……”</p>
不是吧？阿夜看着一张纸上简单的一些字，却已将他每天六七个时辰已经全部排满了，还要练功夫？夫子是杜乐？</p>
阿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杜乐，却见杜乐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p>
他很想说可不可以换个人？可纪子期如此安排，说明杜乐是黎国这群人里面功夫最棒的！</p>
他虽然不相信杜乐，但他相信纪子期！</p>
“阿夜，明日开始，就按上面的日程开始行事，有没有问题？”纪子期忽略阿夜垮掉的小脸，问道。</p>
“没问题。”有气无力的声音。</p>
于是原本以为是跟纪子期一起，过着快乐幸福生活的阿夜，开始了他人生中最苦逼的生活。</p>
不过，后来慢慢地苦着苦着，也苦出乐趣来了。</p>
晚膳过后，曹云清和杜安杜喜，以及贾轻，正等着纪子期，汇报这两日各自的工作进度。</p>
曹云清：“我们户部这边目前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筹款事宜，一组负责了解苍月户部运作，提出建议。</p>
筹款这块，各大臣自动投资，和借给苍月皇室的银两已经入库，按照纪使节的要求，用上了新记账法，一式四份。</p>
苍月户部和皇室一份，我手上一份，纪使节手上一份。</p>
另外民间筹款这块，暂时收到的信息十分踊跃，已有十家商行，提出了具体的意向及愿意投入的金额，只是希望能了解更多的加工厂运作信息；</p>
另一组了解苍月户部运作的，进度上比较慢一些。感觉户部并不希望外人插手，因而表面态度上十分配合，但实质能问到的要点却很少。”</p>
纪子期道：“筹款这一块非常好，请曹大人继续关注。关于加工厂的详细运作，我正在起草中，过两日便可出来。</p>
至于苍月户部运作这一块，我觉得，目前以多看为主，提问为辅。</p>
苍月皇室在群臣中威望不高，五部权力甚大，当权力受到威胁时，不配合是预料之中的。</p>
就算是配合了，让我们发现了问题，以目前皇室的能力，只能借我黎国之势勉强推行开来。</p>
但一旦我们离开了苍月，很可能会旧态复发，反而加深皇室与群臣之间的矛盾。</p>
所以，我建议，现在看到了什么问题都好，通通只记下来，不发表任何的言论，也不提任何的意见。</p>
待离开前，将所有问题点及解决方案写出来，呈给苍月皇上，待皇室有足够能力时，再行变革。”</p>
“是！”曹云清道。</p>
贾轻道：“奇王爷将自己的一所宅子借了出来，当作术数学院暂时的教学场所。</p>
术数学院招生的信息已经发了出去，此次的招生人数在一百人之内，不限出身。</p>
成绩优异者而家庭贫困者，不仅免去全部学费，还可获得相应补助。</p>
我和几位师兄弟，正在合计一个月后的术数考试题，预估三天左右就会出来，到时请纪使节过目！”</p>
纪子期点点头：“很好！不过关于考题，我建议可以去月陵的中级学院，了解一下苍月的术数平均水准，防止题过难或过易。</p>
另外，在了解了其水平后，除了考题，还要按照平均水平，开始准备授课内容，原本从黎国带来的授课教程，未必适合苍月。”</p>
贾轻道：“是！”</p>
屋内陷入暂时沉默，贾轻见状，起身道：“纪使节，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各位大人慢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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