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3、我的男人，你心疼啥？
这还只是他们经过的这条路上看到的情景，还有许多是他们根本看不到的。</p>
但已大致能推断出，这次水灾怕是整个南方不少地方都受了灾了。</p>
所有的大灾难，在任何时代来说，都是沉重且长远的伤痛。</p>
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这种伤痛会是他们一辈子的阴影，会影响着至少两代人。</p>
因而灾后的重建工作，更是至关重要。不止是物质上的，更是心理上的。</p>
整个南秦全部陷在了一片汪洋之中，城中幸存下来的人，以及参加抢救工作的士兵，全部驻在了城外十里外的高处。</p>
一行人按照杜峰送来的信息上的指示，直接去了临时驻地。</p>
驻地全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帐篷，到处是小孩哭闹声，妇人的责骂声，男人的争吵怒吼声，锅碗瓢盆叮叮咚咚的声音。</p>
纪子期等人到达的时候，正是黄昏，每处帐篷里都冒着煮饭的青烟。</p>
因为天气潮湿，很难有干的木材，因此整个驻地均是呛人的烟。</p>
帐篷里，南秦一众大小官员已等候多时，一见到黎渊，齐齐拜倒：“见过大皇子！”</p>
“不必多礼！”黎渊扫视一下众人，正想询问南秦知府何在时，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杜将军到！”</p>
收到大部队已到消息的杜峰，刚从一个被完全淹没的村子里回来。随他一同来的还有杜康。</p>
杜峰腹部以下湿漉漉的，浑身都是泥，下巴上有一圈不太明显的胡茬。</p>
脸颊凹陷，双眼满是血丝，看得出至少有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p>
见到纪子期的一刹那，那眼里突然亮了一下，看着她担忧的脸，唇角勾起，微微朝她颔首，示意自己没事。</p>
纪子期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这厮看来几日吃了不少苦，消瘦了不少呢！不过，嗯，还是很帅的，有种别样的颓废魅力！</p>
她心中甜甜想道，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看掌珠，却见她斜飞的凤眼里也露出了一丝心疼的神色。</p>
忍不住翻个白眼，我的男人，你心疼啥？</p>
又转向杜康，轻轻一颔首。</p>
杜峰朝黎渊一拱手，“大皇子，末将此身实在不雅，请给半柱香时间，让末将换身干净衣裳！”</p>
“杜将军辛苦了！”黎渊拱手回礼，“请吧！”</p>
杜峰很快就出来了，他径直走到黎渊面前道：“大皇子，时间紧迫，末将就直接先禀告灾情了。</p>
南秦城十万人，受灾人数约七万人，目前死亡人数三千，重伤三千，轻伤一万。</p>
南秦附近二十座村子二万人，其中十座村子全部被淹，估计生还者寥寥。</p>
另外十座村子淹了一半，现正在抢救中，预估死亡人数五百，重伤五百，轻伤一千。”</p>
听到此数据的黎渊震惊道：“本皇子前来的途中，收到南秦知府送到的最新消息，上面说南秦城受灾人数是五成。</p>
本皇子心中也知，南秦知府所预估的受灾人数肯定是最低限度。</p>
但他信中对周边村子被淹一事并未提及，居然有这么严重？到底是何故？”</p>
他四下环顾，向着此帐中候着的一众南秦官员大声喝道：“南秦知府何在？”</p>
那些官员互看一眼，无人出声。</p>
杜峰道：“南秦知府已被末将扣押。”</p>
黎渊皱眉问道：“何解？”</p>
“当日南秦送消息出去的时候，确实只有城中五成人受灾。</p>
南秦知府在灾情发生后，只略略安排了手下人将活下来的城中人转移出去，并派出了士兵进行抢险。</p>
可知府本人却忙着转移自家外家及所有亲朋友戚友的财产，无暇亲自坐阵，指导救灾工作，对于将士们在救灾中发现的情况和问题也不及时处理。</p>
在救灾的过程中，已有将士报告西边的水坝怕是有决堤的现象。</p>
请知府大人派人过去查看，若有异，必须及时疏散那水坝附近的十村中人。</p>
南秦知府并未及时做出处理，水坝果然在两天后决堤，淹没了那十个村子。”</p>
杜峰语气沉痛，“末将等人赶来的前两日，在救人的过程中听到不少人的哭诉后，才知道了此事，便立马扣押了准备潜逃的南秦知府。</p>
南秦知府一心为着自己的私事打算，下面负责抢险的人，自然不会尽力，这也是灾情如此严重的原因之一。</p>
末将这几日虽加强了监管，只是人心早散一直不能聚拢，效果不太显著。</p>
大皇子来的正是时候，那七千军力加入后，相信不出五日，便能完成全部的打捞工作。”</p>
黎渊听到南秦知府竟然在此时不顾他治下的百姓安危，而只顾着自己的财产安全，气得脸都绿了，身上迸射出骇人的威严，“抓得好！竖子该杀！”</p>
他铁青着脸扫过帐内的大小南秦官员，厉声道：“尔等之罪责原本应该立马判决，念在灾情严重的份上，准许尔等将功补过！</p>
全力配合杜将军进行最后的打捞工作，若还有失职或不尽职，立斩不怠！”</p>
那群人立马战战噤噤地应道：“是！”</p>
纪子期心疼地看着杜峰。</p>
自古文将与武将之间便有着天然的隔阂，他是武将，职位虽不低，却难以调动文官。</p>
想必来这里的几日，定是给南秦各文官的阳奉阴违给气得不轻。</p>
以他的手段，想要收服这群人不是难事，可时间紧逼，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来收服这群人。</p>
百姓的生命危在旦夕，这群文官还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可以想像杜峰这几日的心里是多么地煎熬！</p>
纪子期这一刻心里生出若这帐中只有他二人在该多好的念头，若如此，她定会将他搂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p>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杜峰微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两人视线相汇。</p>
已心意想通的二人，一切无须言语，尽在不言中！</p>
杜峰顿时觉得这几日积累下来的戾气又消散了不少。</p>
默默立在黎渊背后的掌珠，心中刺痛不已。</p>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的画面，两人的互动是那样的熟稔自然，好似已在一起了万年，对彼此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p>
他的眼中除了她，其他的人，怕是都没法占据一点儿位置了吧。</p>
连她来了想必都不知道，或者说，哪怕来了也不在意！</p>
掌珠第一次对自己前来南秦的举动，产生了后悔之意。</p>
她明着对纪子期说，自己还要争一争，实际上心里知道，她只是想让自己真的死心而已。</p>
可当真地看到让她死心的画面时，她感受到的，居然是比心死还要痛苦的撕心裂肺！</p>
她默默地垂下了眼睑。</p>
因为帐篷有限，纪子期和掌珠被安排在了一个帐篷里。</p>
此时此地，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发表意见。</p>
到了分到的帐篷，两人小歇了片刻后，同黎渊等人一起去附近一处小坡上，查看一下受灾的情况。</p>
四周全是水，他们目前所身处的这片陆地，就像是海中的小岛一般，与外界隔开了来。</p>
水中都是援救的小竹筏和小船，从此高处看去，全是一个个的黑点，上面的人模糊不清。</p>
偶有看到竹筏或船摇摇晃晃，好似撞到了某物，又好似是被水中无数的手拉扯着，看得纪子期等人心惊不已。</p>
杜峰沉声解释道：“水太深，原来的村镇均被淹在了底下，竹筏和船在行驶的过程中，必须异常小心。</p>
因为不知道这一杆子下去下面碰到的会是什么，有时候会碰到一些巨大的石块撞翻，有时候是被拼命挣扎的人扯住杆子而拉翻。</p>
更有甚者，是因为那地方等待救助的人太多，好不容易碰到去援救的竹筏和船，所有人都抢着往上挤，而导致翻船。</p>
将士们面对凶狠的敌人不怕，面对明晃晃的大刀敢用身子去挡！</p>
可面对一张张求生的脸，同家中亲人一样的脸，怎么也下不了手，因为而死去的将士已有一十二人。</p>
末将不得已下了军令，遇人多者，先救老人妇孺，若有不遵循规则的灾民，杀一儆百！这才减少了将士的伤亡。”</p>
正说话间，忽有一小船好似撞到了底下的礁石一般，左右摇摇晃晃两下，船上两人站立不稳，齐齐掉入了水中。</p>
众人屏息看着这一切，不一会，有个小黑点冒了出来，好似左右环顾了一下，又猛地扎进了水里。</p>
“他在干什么？”有一人惊呼道。</p>
“他想救一同掉水的将士，”杜峰声音沉重，带着悲凉，“京城来的士兵大多不识水性，末将安排每船或每竹筏上，一南秦士兵配一京城士兵。</p>
若再过小半盏茶时间还找不到人，这位南秦士兵就会自行离去了。”</p>
“为什么？”刚刚惊呼那人问道。</p>
杜峰痛声道：“因为一个人若沉在水底小半盏茶时间还找不到，已经凶多吉少了！再耗下去无意义！</p>
还有更多有机会活着的人，等着他们去营救！”</p>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远处那一切，心中默默祈祷着。</p>
很不幸的是，那南秦士兵沉沉浮浮几次，都未找到人，只见他立在水中静默一会，好似在为逝去的京城士兵默哀。</p>
然后扶正翻倒的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站起身子后，将手中的长杆，一杆子慢慢探下去，继续向前驶去。</p>
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那种无力感，非常难受。</p>
在场的一众人，心情十分沉痛，好似有块大石压在了他们胸口，难受得无法呼吸。</p>
“若是用绳子绑住呢？”纪子期突然开声道。</p>
“绑在船上，还是将两人绑在一起？”一怔之后，有人问。</p>
纪子期道：“不是，是用足够长的绳索绑在大树上。”</p>
刚说完，杜峰立马道：“我马上安排下去！”</p>
两人眼神一交汇后，杜峰点点头，招手唤来杜康交待了两句后，然后同黎渊道：“大皇子，末将先下去安排！”</p>
黎渊点头表示同意。</p>
那边杜峰指挥着众士兵进行着最后的抢险打捞工作，这边纪子期等人则开始巡查各帐篷的情况。</p>
居住条件简陋，天气闷热潮湿，蚊虫又多，极易造成疫症。</p>
之前虽纪子期提醒过杜峰，严令众人必须喝煮开的水，但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这种事哪能百分百监督到位。</p>
于是纪子期便向黎渊提议，趁粮食和药材还未到，先进行一番排查，将身体有异常状况如发烧上吐下泄的单独隔离开来。</p>
晚上用完膳后，纪子期决定先到驻地转一圈，刚出帐篷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妇人拎着桶水，颤颤微微从她面前经过。</p>
“婆婆，小心！”纪子期看着那老妇人脚下一个踉跄，惊呼出声提醒。</p>
那老妇人踉跄两下后站稳，抬头朝纪子期的方向看来，张开无牙的嘴笑道：“谢谢你啊，小哥！”</p>
纪子期小跑两步，来到老妇人身边，“婆婆，您住在哪儿？我送您回去吧！”</p>
“不用麻烦你了，小哥。”老妇人慌忙拒绝，“老妇家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p>
“没关系，婆婆，我正好也没事。”纪子期一把抢过老妇人手中的木桶，桶里的水不是太多，拎起来不是太吃力。</p>
然后笑着对老妇人道：“婆婆，是那家吗？”</p>
“是，是的，”老妇人不停搓着手，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哎，小哥，真是太麻烦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p>
“不用客气的，婆婆，顺手而已，”纪子期边走边聊，“婆婆，家里就您一个人住吗？”</p>
“不是，还有老头子，老妇小孙儿和小孙媳妇，”见她问起，老妇人很高兴地将家里情况一股脑说给了纪子期听，“老妇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们嫁到外地去了。</p>
有三个孙儿，都成了家。儿媳妇是外地人，上月她爹七十大寿，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儿孙媳妇几家子，过去祝寿了。</p>
小孙媳妇那几天身子不适，老妇儿子不放心家里只留下老妇和老头两人，将小孙子和小孙媳妇留了下来。</p>
这不，哎，就遇到了这等事！我儿一大家子怕是不知道有多担心呢，这消息也送不出去。</p>
老头子受了伤，小孙儿小孙媳妇也受了伤，不过好在都是轻伤，性命无忧，过几日就好了。”</p>
老妇人继续唠唠叨叨道：“说起这事儿还真是得感谢杜将军，若不是他一来就抓了那个狗官，又立马派兵去村子里搜救，老妇家这几口人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饿死了。</p>
就算有人说他冷血无情，老妇也支持他多谢他！”</p>
纪子期装作无意问道：“为何会有人说他冷血无情？到底发生过何事？”</p>
老夫人叹口气：“说起来都是这水灾的错，哪能怪得了杜将军？老妇被救的那一日，是杜将军亲自带的人去的。</p>
当时杜将军命人大声喊道，要被困的人排好队，老幼妇孺先走，分批运走！</p>
结果没有人理会，大家都想活命，争先恐后，拼命挤过去，不少人因此受伤！</p>
老妇家三人为了护着老妇，被疯狂拥挤的人群踩伤了。</p>
杜将军见劝说了许多次都无效，直接命人将挤在最前面的一个粗鲁的大汉扔到了水里。</p>
那大汉的两个兄弟不依不饶，大声叫唤：‘士兵杀人啦！士兵杀人啦！’</p>
杜将军本来站在船头，听到此话，一声不吭，直接飞起，左右各一脚，将两人踢到了水里。</p>
所有的人立马被镇住了，不敢再吭气，那些个先前挤得凶狠的汉子，老老实实地自动排到了后面。</p>
当时好多人拍手叫好，不少妇人悄悄道，‘哎哟，这将军长得这么俊又威武，不知道说媳妇了没？’</p>
那些妇人本来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杜将军应了一句，‘说了！’</p>
然后妇人们就八卦起来，‘将军这么俊，媳妇一定长得很美吧！’</p>
那杜将军竟然傻笑起来：‘嗯，很美！’把大家伙啊，乐得不行！”</p>
老妇人边回忆当时场景，边笑了起来。</p>
纪子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想像着杜峰当时的傻样，心里甜丝丝的。</p>
老妇人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好福气，嫁给了杜将军为妻。”</p>
纪子期呵呵笑着不出声，将老妇人送到帐篷，放下水桶便离去了。</p>
临行前跟老妇人道：“我明晚有时间，再过来帮您拎水。”</p>
老夫人忙不迭道：“小哥不用了！驻地里的大夫说，我儿明天就可以做点小活了，太重的活计干不了，慢慢拎点水还是可以的。”</p>
纪子期见老妇人坚决推辞，便应下了。</p>
时候还早，纪子期继续往前走，遇到需要帮忙的，便搭个手，再与人闲聊两句。</p>
大概地了解到了南秦的一些风俗习惯，听得最多的却是对杜峰的赞誉。</p>
这厮看来还算深得人心！纪子期面带微笑的回到了帐篷里。</p>
第二天早上，纪子期同一名姓于的三十来岁，一脸耿直的御医，以及一名南秦士兵组成了排察人员中的一组。任务主要是检查一下各个帐篷里的卫生情况，入住百姓的身体情况，并再次叮嘱，需饮用煮开的水，每天用膳的碗筷，尽量用开水煮一次。</p>
大部分的人都比较配合，比较配合的基本都是身体无恙的百姓，真正碰到身体出现异常的，反而对这种询问非常排斥。</p>
好比纪子期几人现在遇到的一位妇人，她六岁的幼儿已连续呕吐了两天，仍坚持称孩子无事。</p>
“我的孩儿只是吃多了东西，导致肠胃不适，过一两天就会好了。无需劳烦各位大人！”</p>
纪子期明白这妇人的担忧，她生怕她的孩子，被当成是已染上疫症的患者，而被强迫带走，最后生死不知。</p>
她看着面色青白，因不舒适而发出呻吟的小男童，轻声道：“大娘，现在天气潮湿，小孩子身体脆弱。</p>
肠胃不适时间久了，也很容易酿成大病！他最近可有吃过或喝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p>
“没有！”妇人皱眉道：“我问过他几次了，他都答没有！”</p>
纪子期问道：“那让我来问问可以吗？”</p>
妇人一脸不愿意，看着立在一旁的南秦士兵，是点了点头。</p>
纪子期取下口罩，一手抚上那男童的脸，露出温柔的笑容，“乖孩子，告诉哥哥，最近有去哪里玩过？”</p>
小孩看了一眼妇人，见她未出声，答道：“前和隔壁的几个哥哥姐姐们，去了那边的山上玩。”</p>
“那边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呢？说给哥哥听听！”</p>
“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后来我们就在那里捉迷藏。”</p>
纪子期微笑道：“那你有没有被找到？”</p>
小男童面上露出一丝稚气的笑容“没有，他们都好笨，我藏在一个地方藏了好久，他们都没找着我！”</p>
“哦，那你在那地方呆久了，肚子饿不饿？口渴不渴？”</p>
“当然饿啦，又饿又渴！”</p>
纪子期继续问道：“那你怎么办的呢？”</p>
小男童道：“我看那地上有水，就喝了两口！”</p>
纪子期还未出声，那妇人尖叫道：“你为何没告诉阿娘？”</p>
许是那声音过于尖锐，床上的男童一下子吓哭了。</p>
夫人既心疼又生气，忙不迭哄他：“路儿乖，娘不是有意大声的！”</p>
那路儿哭着哭着，竟然开始呕吐起来，吐出的呕吐物居然是略带黑色的。</p>
于姓御医朝纪子期轻轻点点头，意思是有问题，必须带走了！</p>
纪子期戴上口罩，对那妇人道：“大娘，情况你已经知道了，您的孩儿怕是喝了不洁净的脏水，引起肠胃出现了问题。</p>
是否会传染暂时不得知，但我们必须将他带回去。”</p>
妇人眼眶迅速蓄满了泪，边哭边抹眼泪，边骂道：“你个死孩子，娘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可以喝外面的脏水。</p>
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现在好了，染上了病，受罪的是你，心疼的是娘！呜呜…”</p>
那路儿见他娘哭了，也跟着大哭了起来。</p>
妇人帮他收拾了两件衣服，抱着他不肯松手，最后哀求道：“几位大人，我家孩儿年岁太小，晚上没娘在身边，会哭闹个不休！</p>
可否让我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我保证绝不给大人们添麻烦！”</p>
纪子期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于御医的意见，见他点头，便同妇人道：“那大娘您就一起去吧，但在未治愈前，您不可随意离开！”</p>
妇人欢喜地点点头，不住道谢：“谢谢几位大人，请稍等片刻，我去同隔壁乡亲说一声。</p>
等我相公带着大儿回来，告诉我家相公我去了衙门，让他们不必担心！”</p>
像这种情形的，已经算是非常配合的患者了，还有一些，几人都还未到，就开始拿着扫帚赶人了。</p>
患病的是位快六十的老者，于御医费尽唇舌，同那家人说明如果真是疫症，会传染的极快。</p>
不止会威胁全家人的安危，左邻右舍也会被感染，到时候爆发开来，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p>
可那家人确死活不同意。</p>
在南秦，若将患病的老者送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一辈子走衰运。</p>
南秦的人对此非常在意，因此即使家里再穷，也不会轻易抛弃患病的老人。</p>
原本是非常好的传统美德，遇到这种急症时，这家人的坚持就变成了固执。</p>
纪子期一行人只有三人，这老者家里有五个儿子十五个成年的孙子不说，他本身也有五个兄弟。</p>
当他大儿一吆喝，嗖嗖嗖的一下子出来了上百成年的壮丁，黑压压的围成了一大圈。</p>
纪子期知道，一些族中的传统，对其族中人来说，是要比法律还至高无上而且神圣的存在，丝毫不能容许侵犯和亵渎。</p>
因此即使面对着刀枪，也不会有丝毫的退怯，何况他们此时只有三个人。</p>
围过来的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用仇视的眼光盯着三人，纪子期见不对劲，忙扯住还要和对方讲理的于御医哈哈道：</p>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告辞了，请各位好好的照顾老人家的身体，在下在此祝他老人家洪福齐天，寿比南山！”</p>
几句好听的话一说，那些人虽面色仍不郁，却没有了那种要打要杀的气势，在老人大儿眼光的示意下，让出了一条路，让三人离去了。</p>
回去的路上，于御医皱眉道：“子期，那老人一看就有染上疫症的征兆，必须先带回去先隔离开来。</p>
否则若真的是，又不及早医治，耽误了病情，怕这一族人都会被染上！</p>
在下行医多年，也遇到过许多讳疾忌医的，但病人有病人拒绝的权利，大夫也有大夫应尽的职责。</p>
必须将其病因及后果，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方！</p>
而且那家老人现在这种症状，是必须隔离的情形，若你我几人现在离去，于某觉得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了！”</p>
这话说的算是有几分重了，纪子期却并不在意也不气恼，微笑道：“于御医，子期明白您的意思，子期并没有放弃将老人带走的意图。</p>
只是那族中人现在不肯退让，若硬拼的话，咱们只有三人，没有任何的优势！所以子期觉得，咱们应该先回去从长计议！”</p>
于御医冷哼一声：“一群愚昧的乡民，食古不化！”</p>
但既已走了出来，便没有再马上转回去的道理。</p>
于御医心有不甘的同纪子期和南秦士兵二人，回到了驻地的帐篷里。</p>
当天被派出去排查的御医们，晚上聚在了黎渊的帐篷里，像纪子期几人今日碰到的这种情形，几乎每组人都有遇到过。</p>
有些甚至更严重，其中有两位类似于御医的御医，还与人发生了冲突，好在对方也不敢太放肆，只是受了些轻伤。</p>
那两位御医忿忿道：“乡民愚昧，道理根本无法讲通，请大皇子派士兵前去，强行将人带回！”</p>
此言一出，不少御医纷纷赞同，手段虽强硬了些，却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危在着想，值得一试！</p>
黎渊双眼看向纪子期，等着听听她的建议。</p>
纪子期道：“子期曾向本地的南秦士兵，打探过南秦的一些风俗习惯。</p>
不可将家中长者遗弃，不管是健康的，还是重病的，都必须奉养在家中，直到死亡，否则认为是大不敬，会影响到全族未来的命运！</p>
这些族规或者风俗或许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早已是南秦人心目中绝不容侵犯的信仰！</p>
至于是否合理，在子期看来，认为存在即合理！且南秦现在正是民心动荡不安的时候。</p>
所以子期不建议派士兵强行抢人，造成民乱！而应顺从本地的民俗，顺势而为！”</p>
“你的意思是说，若有族中老人染病的，其族人又不愿意放行的，便任由他将疫症扩散开来？然后危及全族人的性命？”一位御医略带讽刺地道。</p>
纪子期微笑道：“子期意思并非如此，既然族中不愿放行，那咱们可在族中附近建一临时医治之所！”</p>
另一位受伤的御医不赞同的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向那些愚昧的乡民低头？我大黎国威何在？”</p>
纪子期忍不住在心中吐槽，看吧，这就是读书人！随便两句就与大黎国威扯上关系！</p>
但面上仍带着笑，不卑不亢道：“大人此话差矣！这救病治人之事，怎会与国威扯上关系？</p>
各位都是医者父母心，见到有患者哪怕不顾自身性命安危，也想着要救上一救！</p>
既如此，是患者自行上门求救，还是大夫上门行医，这两者又有何区别？”</p>
见众人面上神色不一，纪子期笑眯眯地来了最后一句：“除非各位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治患者，而是为了意气之争！”</p>
几位受伤的御医也好，其他的御医也罢，虽在宫中都是些不太受宠的，但始终是皇家身份，走出去都高人几等，早就习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p>
现在面对这些最低等的乡民，自是觉得他们说一句，那些乡民们就该唯命是从！</p>
现在那些乡民不但不从不说，反而敢不敬，好多人心里确实憋着气！</p>
可如今纪子期一点破，当着大皇子黎渊的面，不敢也不会承认！</p>
这一沉默之下，就当默认了纪子期的提议。</p>
黎渊见状，立马拍板：“那就按纪师妹所言之方法去办！在每个劝说无解的地方，建立一个临时医治所，派一位御医镇守！</p>
于御医，此事由你统一安排！纪师妹协助！”</p>
“微臣谨遵大皇子旨意！”</p>
第二日，于御医留在了帐中做统一调度安排，纪子期和昨天那位南秦士兵，一起去了老人处。</p>
老人的大儿，看到二人今日又过来，面色不佳，冷冷道：“两位大人，小民昨日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p>
小民阿爹的病，自有小民和众位兄弟弟们侍疾，不劳官府操心了！两位请回去吧，否则休怪小民不客气！”</p>
纪子期笑眯眯拱手道：“大叔莫生气，在下今日过来，是想与您商量，在这附近何处建立临时医治所，比较方便您带着您阿爹过去？”</p>
“什么意思？”老人大儿蹙眉问道。</p>
纪子期道：“在下先前了解过南秦的风俗，觉得大叔您不想将老人家送去治疗的想法情有可原。</p>
所以回去后与我上官商议，决定尊重您族中的风俗。</p>
既然您们不愿去，那咱们就在这附近建一个临时医治所，将附近身体有异的百姓安置在此医治所，也方便他们家人看望。</p>
但在下对此地不熟悉，还请大叔您指点个好地方，通风又透气，又能与驻地百姓分开一段距离。”</p>
老人大儿听完后心里恼怒散去，好感倍增，这次官府这事，做的真厚道！能放下身段迁就平民的实际情况，实属难得！</p>
他带着几分激动道：“官府真愿为咱们百姓如此着想，小民自当全力配合！离这约五十米处，有一处空地不错。</p>
原本是想着若还有族中人得救，打算用来安置在那处的，既然官府需要，那小民就让出此地，给官府建立医治所！”</p>
“谢谢大叔了！”纪子期拱手道：“大叔，你方便现在带我们去看看吗？”</p>
“可以，没问题！请随小民来！”</p>
于是族中人便见到昨日还气呼呼的老人大儿，今日笑眯眯的带着两位官府中人，去到了预留下来的空地！</p>
回驻地帐篷的时候，那个南秦士兵忍不住问了，“纪大人，咱们官府要用地，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上门去？又何必亲自让他带着咱们去？”</p>
纪子期道：“昨日你也见到了，那老人家中子孙众多，即使在族中没有职位，想必影响也甚广！</p>
让他亲自带咱们去看那块地，主要是为了给其他族中人看的，让他们知道，这一大家子人，已经同意了官府的做法，愿意配合。</p>
族中其他人便会容易配合，即使有不配合的，有了这一层关系，那老人也会派人出面调解，这样一来，这医治所必能顺利开展！”</p>
南秦士兵听完后，恍然大悟，看着纪子期眼神带着钦佩，心想这读书人的脑子果然不同一般人。</p>
回到于御医所在的帐篷后，纪子期同他大概讲了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p>
于御医看着纪子期若有所悟，“子期，昨日是于某过于肤浅了，还请你莫放在心上！”</p>
－－－－－－题外话－－－－－－</p>
感谢我心飞翔lyc、嫣然一笑0526、qr2012w88665、jessie潔、159**4606、海沿沉淀、victoria762、139**2154、woei、stfgxy、之初、joyce1028、谪2诩、qq3529de4ab21119、始、曹正华、152**1501、yypykfoyjk、轻聆浅听、九天孤、qq062214pc594e02、苏梦妞、得瑟逗包、z玉娘、ymbx12914、芸123、南宫轻雪、土豆土豆我是地瓜cm、陌予倾流年、qq859872adedbd08、weixin9ed6d2ef39、yypykfoyjk、qq3b4aa7c9b64aa3、默蒅丫丫、今昔何昔520、jjunzhao211、张萌芽、紫海芋、chmdyu、菇凉宝贝（接下页）</p>
</p>
但已大致能推断出，这次水灾怕是整个南方不少地方都受了灾了。</p>
所有的大灾难，在任何时代来说，都是沉重且长远的伤痛。</p>
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这种伤痛会是他们一辈子的阴影，会影响着至少两代人。</p>
因而灾后的重建工作，更是至关重要。不止是物质上的，更是心理上的。</p>
整个南秦全部陷在了一片汪洋之中，城中幸存下来的人，以及参加抢救工作的士兵，全部驻在了城外十里外的高处。</p>
一行人按照杜峰送来的信息上的指示，直接去了临时驻地。</p>
驻地全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帐篷，到处是小孩哭闹声，妇人的责骂声，男人的争吵怒吼声，锅碗瓢盆叮叮咚咚的声音。</p>
纪子期等人到达的时候，正是黄昏，每处帐篷里都冒着煮饭的青烟。</p>
因为天气潮湿，很难有干的木材，因此整个驻地均是呛人的烟。</p>
帐篷里，南秦一众大小官员已等候多时，一见到黎渊，齐齐拜倒：“见过大皇子！”</p>
“不必多礼！”黎渊扫视一下众人，正想询问南秦知府何在时，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杜将军到！”</p>
收到大部队已到消息的杜峰，刚从一个被完全淹没的村子里回来。随他一同来的还有杜康。</p>
杜峰腹部以下湿漉漉的，浑身都是泥，下巴上有一圈不太明显的胡茬。</p>
脸颊凹陷，双眼满是血丝，看得出至少有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p>
见到纪子期的一刹那，那眼里突然亮了一下，看着她担忧的脸，唇角勾起，微微朝她颔首，示意自己没事。</p>
纪子期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这厮看来几日吃了不少苦，消瘦了不少呢！不过，嗯，还是很帅的，有种别样的颓废魅力！</p>
她心中甜甜想道，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看掌珠，却见她斜飞的凤眼里也露出了一丝心疼的神色。</p>
忍不住翻个白眼，我的男人，你心疼啥？</p>
又转向杜康，轻轻一颔首。</p>
杜峰朝黎渊一拱手，“大皇子，末将此身实在不雅，请给半柱香时间，让末将换身干净衣裳！”</p>
“杜将军辛苦了！”黎渊拱手回礼，“请吧！”</p>
杜峰很快就出来了，他径直走到黎渊面前道：“大皇子，时间紧迫，末将就直接先禀告灾情了。</p>
南秦城十万人，受灾人数约七万人，目前死亡人数三千，重伤三千，轻伤一万。</p>
南秦附近二十座村子二万人，其中十座村子全部被淹，估计生还者寥寥。</p>
另外十座村子淹了一半，现正在抢救中，预估死亡人数五百，重伤五百，轻伤一千。”</p>
听到此数据的黎渊震惊道：“本皇子前来的途中，收到南秦知府送到的最新消息，上面说南秦城受灾人数是五成。</p>
本皇子心中也知，南秦知府所预估的受灾人数肯定是最低限度。</p>
但他信中对周边村子被淹一事并未提及，居然有这么严重？到底是何故？”</p>
他四下环顾，向着此帐中候着的一众南秦官员大声喝道：“南秦知府何在？”</p>
那些官员互看一眼，无人出声。</p>
杜峰道：“南秦知府已被末将扣押。”</p>
黎渊皱眉问道：“何解？”</p>
“当日南秦送消息出去的时候，确实只有城中五成人受灾。</p>
南秦知府在灾情发生后，只略略安排了手下人将活下来的城中人转移出去，并派出了士兵进行抢险。</p>
可知府本人却忙着转移自家外家及所有亲朋友戚友的财产，无暇亲自坐阵，指导救灾工作，对于将士们在救灾中发现的情况和问题也不及时处理。</p>
在救灾的过程中，已有将士报告西边的水坝怕是有决堤的现象。</p>
请知府大人派人过去查看，若有异，必须及时疏散那水坝附近的十村中人。</p>
南秦知府并未及时做出处理，水坝果然在两天后决堤，淹没了那十个村子。”</p>
杜峰语气沉痛，“末将等人赶来的前两日，在救人的过程中听到不少人的哭诉后，才知道了此事，便立马扣押了准备潜逃的南秦知府。</p>
南秦知府一心为着自己的私事打算，下面负责抢险的人，自然不会尽力，这也是灾情如此严重的原因之一。</p>
末将这几日虽加强了监管，只是人心早散一直不能聚拢，效果不太显著。</p>
大皇子来的正是时候，那七千军力加入后，相信不出五日，便能完成全部的打捞工作。”</p>
黎渊听到南秦知府竟然在此时不顾他治下的百姓安危，而只顾着自己的财产安全，气得脸都绿了，身上迸射出骇人的威严，“抓得好！竖子该杀！”</p>
他铁青着脸扫过帐内的大小南秦官员，厉声道：“尔等之罪责原本应该立马判决，念在灾情严重的份上，准许尔等将功补过！</p>
全力配合杜将军进行最后的打捞工作，若还有失职或不尽职，立斩不怠！”</p>
那群人立马战战噤噤地应道：“是！”</p>
纪子期心疼地看着杜峰。</p>
自古文将与武将之间便有着天然的隔阂，他是武将，职位虽不低，却难以调动文官。</p>
想必来这里的几日，定是给南秦各文官的阳奉阴违给气得不轻。</p>
以他的手段，想要收服这群人不是难事，可时间紧逼，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来收服这群人。</p>
百姓的生命危在旦夕，这群文官还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可以想像杜峰这几日的心里是多么地煎熬！</p>
纪子期这一刻心里生出若这帐中只有他二人在该多好的念头，若如此，她定会将他搂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p>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杜峰微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两人视线相汇。</p>
已心意想通的二人，一切无须言语，尽在不言中！</p>
杜峰顿时觉得这几日积累下来的戾气又消散了不少。</p>
默默立在黎渊背后的掌珠，心中刺痛不已。</p>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的画面，两人的互动是那样的熟稔自然，好似已在一起了万年，对彼此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p>
他的眼中除了她，其他的人，怕是都没法占据一点儿位置了吧。</p>
连她来了想必都不知道，或者说，哪怕来了也不在意！</p>
掌珠第一次对自己前来南秦的举动，产生了后悔之意。</p>
她明着对纪子期说，自己还要争一争，实际上心里知道，她只是想让自己真的死心而已。</p>
可当真地看到让她死心的画面时，她感受到的，居然是比心死还要痛苦的撕心裂肺！</p>
她默默地垂下了眼睑。</p>
因为帐篷有限，纪子期和掌珠被安排在了一个帐篷里。</p>
此时此地，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发表意见。</p>
到了分到的帐篷，两人小歇了片刻后，同黎渊等人一起去附近一处小坡上，查看一下受灾的情况。</p>
四周全是水，他们目前所身处的这片陆地，就像是海中的小岛一般，与外界隔开了来。</p>
水中都是援救的小竹筏和小船，从此高处看去，全是一个个的黑点，上面的人模糊不清。</p>
偶有看到竹筏或船摇摇晃晃，好似撞到了某物，又好似是被水中无数的手拉扯着，看得纪子期等人心惊不已。</p>
杜峰沉声解释道：“水太深，原来的村镇均被淹在了底下，竹筏和船在行驶的过程中，必须异常小心。</p>
因为不知道这一杆子下去下面碰到的会是什么，有时候会碰到一些巨大的石块撞翻，有时候是被拼命挣扎的人扯住杆子而拉翻。</p>
更有甚者，是因为那地方等待救助的人太多，好不容易碰到去援救的竹筏和船，所有人都抢着往上挤，而导致翻船。</p>
将士们面对凶狠的敌人不怕，面对明晃晃的大刀敢用身子去挡！</p>
可面对一张张求生的脸，同家中亲人一样的脸，怎么也下不了手，因为而死去的将士已有一十二人。</p>
末将不得已下了军令，遇人多者，先救老人妇孺，若有不遵循规则的灾民，杀一儆百！这才减少了将士的伤亡。”</p>
正说话间，忽有一小船好似撞到了底下的礁石一般，左右摇摇晃晃两下，船上两人站立不稳，齐齐掉入了水中。</p>
众人屏息看着这一切，不一会，有个小黑点冒了出来，好似左右环顾了一下，又猛地扎进了水里。</p>
“他在干什么？”有一人惊呼道。</p>
“他想救一同掉水的将士，”杜峰声音沉重，带着悲凉，“京城来的士兵大多不识水性，末将安排每船或每竹筏上，一南秦士兵配一京城士兵。</p>
若再过小半盏茶时间还找不到人，这位南秦士兵就会自行离去了。”</p>
“为什么？”刚刚惊呼那人问道。</p>
杜峰痛声道：“因为一个人若沉在水底小半盏茶时间还找不到，已经凶多吉少了！再耗下去无意义！</p>
还有更多有机会活着的人，等着他们去营救！”</p>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远处那一切，心中默默祈祷着。</p>
很不幸的是，那南秦士兵沉沉浮浮几次，都未找到人，只见他立在水中静默一会，好似在为逝去的京城士兵默哀。</p>
然后扶正翻倒的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站起身子后，将手中的长杆，一杆子慢慢探下去，继续向前驶去。</p>
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那种无力感，非常难受。</p>
在场的一众人，心情十分沉痛，好似有块大石压在了他们胸口，难受得无法呼吸。</p>
“若是用绳子绑住呢？”纪子期突然开声道。</p>
“绑在船上，还是将两人绑在一起？”一怔之后，有人问。</p>
纪子期道：“不是，是用足够长的绳索绑在大树上。”</p>
刚说完，杜峰立马道：“我马上安排下去！”</p>
两人眼神一交汇后，杜峰点点头，招手唤来杜康交待了两句后，然后同黎渊道：“大皇子，末将先下去安排！”</p>
黎渊点头表示同意。</p>
那边杜峰指挥着众士兵进行着最后的抢险打捞工作，这边纪子期等人则开始巡查各帐篷的情况。</p>
居住条件简陋，天气闷热潮湿，蚊虫又多，极易造成疫症。</p>
之前虽纪子期提醒过杜峰，严令众人必须喝煮开的水，但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这种事哪能百分百监督到位。</p>
于是纪子期便向黎渊提议，趁粮食和药材还未到，先进行一番排查，将身体有异常状况如发烧上吐下泄的单独隔离开来。</p>
晚上用完膳后，纪子期决定先到驻地转一圈，刚出帐篷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妇人拎着桶水，颤颤微微从她面前经过。</p>
“婆婆，小心！”纪子期看着那老妇人脚下一个踉跄，惊呼出声提醒。</p>
那老妇人踉跄两下后站稳，抬头朝纪子期的方向看来，张开无牙的嘴笑道：“谢谢你啊，小哥！”</p>
纪子期小跑两步，来到老妇人身边，“婆婆，您住在哪儿？我送您回去吧！”</p>
“不用麻烦你了，小哥。”老妇人慌忙拒绝，“老妇家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p>
“没关系，婆婆，我正好也没事。”纪子期一把抢过老妇人手中的木桶，桶里的水不是太多，拎起来不是太吃力。</p>
然后笑着对老妇人道：“婆婆，是那家吗？”</p>
“是，是的，”老妇人不停搓着手，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哎，小哥，真是太麻烦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p>
“不用客气的，婆婆，顺手而已，”纪子期边走边聊，“婆婆，家里就您一个人住吗？”</p>
“不是，还有老头子，老妇小孙儿和小孙媳妇，”见她问起，老妇人很高兴地将家里情况一股脑说给了纪子期听，“老妇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们嫁到外地去了。</p>
有三个孙儿，都成了家。儿媳妇是外地人，上月她爹七十大寿，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儿孙媳妇几家子，过去祝寿了。</p>
小孙媳妇那几天身子不适，老妇儿子不放心家里只留下老妇和老头两人，将小孙子和小孙媳妇留了下来。</p>
这不，哎，就遇到了这等事！我儿一大家子怕是不知道有多担心呢，这消息也送不出去。</p>
老头子受了伤，小孙儿小孙媳妇也受了伤，不过好在都是轻伤，性命无忧，过几日就好了。”</p>
老妇人继续唠唠叨叨道：“说起这事儿还真是得感谢杜将军，若不是他一来就抓了那个狗官，又立马派兵去村子里搜救，老妇家这几口人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饿死了。</p>
就算有人说他冷血无情，老妇也支持他多谢他！”</p>
纪子期装作无意问道：“为何会有人说他冷血无情？到底发生过何事？”</p>
老夫人叹口气：“说起来都是这水灾的错，哪能怪得了杜将军？老妇被救的那一日，是杜将军亲自带的人去的。</p>
当时杜将军命人大声喊道，要被困的人排好队，老幼妇孺先走，分批运走！</p>
结果没有人理会，大家都想活命，争先恐后，拼命挤过去，不少人因此受伤！</p>
老妇家三人为了护着老妇，被疯狂拥挤的人群踩伤了。</p>
杜将军见劝说了许多次都无效，直接命人将挤在最前面的一个粗鲁的大汉扔到了水里。</p>
那大汉的两个兄弟不依不饶，大声叫唤：‘士兵杀人啦！士兵杀人啦！’</p>
杜将军本来站在船头，听到此话，一声不吭，直接飞起，左右各一脚，将两人踢到了水里。</p>
所有的人立马被镇住了，不敢再吭气，那些个先前挤得凶狠的汉子，老老实实地自动排到了后面。</p>
当时好多人拍手叫好，不少妇人悄悄道，‘哎哟，这将军长得这么俊又威武，不知道说媳妇了没？’</p>
那些妇人本来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杜将军应了一句，‘说了！’</p>
然后妇人们就八卦起来，‘将军这么俊，媳妇一定长得很美吧！’</p>
那杜将军竟然傻笑起来：‘嗯，很美！’把大家伙啊，乐得不行！”</p>
老妇人边回忆当时场景，边笑了起来。</p>
纪子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想像着杜峰当时的傻样，心里甜丝丝的。</p>
老妇人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好福气，嫁给了杜将军为妻。”</p>
纪子期呵呵笑着不出声，将老妇人送到帐篷，放下水桶便离去了。</p>
临行前跟老妇人道：“我明晚有时间，再过来帮您拎水。”</p>
老夫人忙不迭道：“小哥不用了！驻地里的大夫说，我儿明天就可以做点小活了，太重的活计干不了，慢慢拎点水还是可以的。”</p>
纪子期见老妇人坚决推辞，便应下了。</p>
时候还早，纪子期继续往前走，遇到需要帮忙的，便搭个手，再与人闲聊两句。</p>
大概地了解到了南秦的一些风俗习惯，听得最多的却是对杜峰的赞誉。</p>
这厮看来还算深得人心！纪子期面带微笑的回到了帐篷里。</p>
第二天早上，纪子期同一名姓于的三十来岁，一脸耿直的御医，以及一名南秦士兵组成了排察人员中的一组。任务主要是检查一下各个帐篷里的卫生情况，入住百姓的身体情况，并再次叮嘱，需饮用煮开的水，每天用膳的碗筷，尽量用开水煮一次。</p>
大部分的人都比较配合，比较配合的基本都是身体无恙的百姓，真正碰到身体出现异常的，反而对这种询问非常排斥。</p>
好比纪子期几人现在遇到的一位妇人，她六岁的幼儿已连续呕吐了两天，仍坚持称孩子无事。</p>
“我的孩儿只是吃多了东西，导致肠胃不适，过一两天就会好了。无需劳烦各位大人！”</p>
纪子期明白这妇人的担忧，她生怕她的孩子，被当成是已染上疫症的患者，而被强迫带走，最后生死不知。</p>
她看着面色青白，因不舒适而发出呻吟的小男童，轻声道：“大娘，现在天气潮湿，小孩子身体脆弱。</p>
肠胃不适时间久了，也很容易酿成大病！他最近可有吃过或喝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p>
“没有！”妇人皱眉道：“我问过他几次了，他都答没有！”</p>
纪子期问道：“那让我来问问可以吗？”</p>
妇人一脸不愿意，看着立在一旁的南秦士兵，是点了点头。</p>
纪子期取下口罩，一手抚上那男童的脸，露出温柔的笑容，“乖孩子，告诉哥哥，最近有去哪里玩过？”</p>
小孩看了一眼妇人，见她未出声，答道：“前和隔壁的几个哥哥姐姐们，去了那边的山上玩。”</p>
“那边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呢？说给哥哥听听！”</p>
“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后来我们就在那里捉迷藏。”</p>
纪子期微笑道：“那你有没有被找到？”</p>
小男童面上露出一丝稚气的笑容“没有，他们都好笨，我藏在一个地方藏了好久，他们都没找着我！”</p>
“哦，那你在那地方呆久了，肚子饿不饿？口渴不渴？”</p>
“当然饿啦，又饿又渴！”</p>
纪子期继续问道：“那你怎么办的呢？”</p>
小男童道：“我看那地上有水，就喝了两口！”</p>
纪子期还未出声，那妇人尖叫道：“你为何没告诉阿娘？”</p>
许是那声音过于尖锐，床上的男童一下子吓哭了。</p>
夫人既心疼又生气，忙不迭哄他：“路儿乖，娘不是有意大声的！”</p>
那路儿哭着哭着，竟然开始呕吐起来，吐出的呕吐物居然是略带黑色的。</p>
于姓御医朝纪子期轻轻点点头，意思是有问题，必须带走了！</p>
纪子期戴上口罩，对那妇人道：“大娘，情况你已经知道了，您的孩儿怕是喝了不洁净的脏水，引起肠胃出现了问题。</p>
是否会传染暂时不得知，但我们必须将他带回去。”</p>
妇人眼眶迅速蓄满了泪，边哭边抹眼泪，边骂道：“你个死孩子，娘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可以喝外面的脏水。</p>
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现在好了，染上了病，受罪的是你，心疼的是娘！呜呜…”</p>
那路儿见他娘哭了，也跟着大哭了起来。</p>
妇人帮他收拾了两件衣服，抱着他不肯松手，最后哀求道：“几位大人，我家孩儿年岁太小，晚上没娘在身边，会哭闹个不休！</p>
可否让我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我保证绝不给大人们添麻烦！”</p>
纪子期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于御医的意见，见他点头，便同妇人道：“那大娘您就一起去吧，但在未治愈前，您不可随意离开！”</p>
妇人欢喜地点点头，不住道谢：“谢谢几位大人，请稍等片刻，我去同隔壁乡亲说一声。</p>
等我相公带着大儿回来，告诉我家相公我去了衙门，让他们不必担心！”</p>
像这种情形的，已经算是非常配合的患者了，还有一些，几人都还未到，就开始拿着扫帚赶人了。</p>
患病的是位快六十的老者，于御医费尽唇舌，同那家人说明如果真是疫症，会传染的极快。</p>
不止会威胁全家人的安危，左邻右舍也会被感染，到时候爆发开来，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p>
可那家人确死活不同意。</p>
在南秦，若将患病的老者送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一辈子走衰运。</p>
南秦的人对此非常在意，因此即使家里再穷，也不会轻易抛弃患病的老人。</p>
原本是非常好的传统美德，遇到这种急症时，这家人的坚持就变成了固执。</p>
纪子期一行人只有三人，这老者家里有五个儿子十五个成年的孙子不说，他本身也有五个兄弟。</p>
当他大儿一吆喝，嗖嗖嗖的一下子出来了上百成年的壮丁，黑压压的围成了一大圈。</p>
纪子期知道，一些族中的传统，对其族中人来说，是要比法律还至高无上而且神圣的存在，丝毫不能容许侵犯和亵渎。</p>
因此即使面对着刀枪，也不会有丝毫的退怯，何况他们此时只有三个人。</p>
围过来的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用仇视的眼光盯着三人，纪子期见不对劲，忙扯住还要和对方讲理的于御医哈哈道：</p>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告辞了，请各位好好的照顾老人家的身体，在下在此祝他老人家洪福齐天，寿比南山！”</p>
几句好听的话一说，那些人虽面色仍不郁，却没有了那种要打要杀的气势，在老人大儿眼光的示意下，让出了一条路，让三人离去了。</p>
回去的路上，于御医皱眉道：“子期，那老人一看就有染上疫症的征兆，必须先带回去先隔离开来。</p>
否则若真的是，又不及早医治，耽误了病情，怕这一族人都会被染上！</p>
在下行医多年，也遇到过许多讳疾忌医的，但病人有病人拒绝的权利，大夫也有大夫应尽的职责。</p>
必须将其病因及后果，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方！</p>
而且那家老人现在这种症状，是必须隔离的情形，若你我几人现在离去，于某觉得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了！”</p>
这话说的算是有几分重了，纪子期却并不在意也不气恼，微笑道：“于御医，子期明白您的意思，子期并没有放弃将老人带走的意图。</p>
只是那族中人现在不肯退让，若硬拼的话，咱们只有三人，没有任何的优势！所以子期觉得，咱们应该先回去从长计议！”</p>
于御医冷哼一声：“一群愚昧的乡民，食古不化！”</p>
但既已走了出来，便没有再马上转回去的道理。</p>
于御医心有不甘的同纪子期和南秦士兵二人，回到了驻地的帐篷里。</p>
当天被派出去排查的御医们，晚上聚在了黎渊的帐篷里，像纪子期几人今日碰到的这种情形，几乎每组人都有遇到过。</p>
有些甚至更严重，其中有两位类似于御医的御医，还与人发生了冲突，好在对方也不敢太放肆，只是受了些轻伤。</p>
那两位御医忿忿道：“乡民愚昧，道理根本无法讲通，请大皇子派士兵前去，强行将人带回！”</p>
此言一出，不少御医纷纷赞同，手段虽强硬了些，却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危在着想，值得一试！</p>
黎渊双眼看向纪子期，等着听听她的建议。</p>
纪子期道：“子期曾向本地的南秦士兵，打探过南秦的一些风俗习惯。</p>
不可将家中长者遗弃，不管是健康的，还是重病的，都必须奉养在家中，直到死亡，否则认为是大不敬，会影响到全族未来的命运！</p>
这些族规或者风俗或许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早已是南秦人心目中绝不容侵犯的信仰！</p>
至于是否合理，在子期看来，认为存在即合理！且南秦现在正是民心动荡不安的时候。</p>
所以子期不建议派士兵强行抢人，造成民乱！而应顺从本地的民俗，顺势而为！”</p>
“你的意思是说，若有族中老人染病的，其族人又不愿意放行的，便任由他将疫症扩散开来？然后危及全族人的性命？”一位御医略带讽刺地道。</p>
纪子期微笑道：“子期意思并非如此，既然族中不愿放行，那咱们可在族中附近建一临时医治之所！”</p>
另一位受伤的御医不赞同的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向那些愚昧的乡民低头？我大黎国威何在？”</p>
纪子期忍不住在心中吐槽，看吧，这就是读书人！随便两句就与大黎国威扯上关系！</p>
但面上仍带着笑，不卑不亢道：“大人此话差矣！这救病治人之事，怎会与国威扯上关系？</p>
各位都是医者父母心，见到有患者哪怕不顾自身性命安危，也想着要救上一救！</p>
既如此，是患者自行上门求救，还是大夫上门行医，这两者又有何区别？”</p>
见众人面上神色不一，纪子期笑眯眯地来了最后一句：“除非各位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治患者，而是为了意气之争！”</p>
几位受伤的御医也好，其他的御医也罢，虽在宫中都是些不太受宠的，但始终是皇家身份，走出去都高人几等，早就习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p>
现在面对这些最低等的乡民，自是觉得他们说一句，那些乡民们就该唯命是从！</p>
现在那些乡民不但不从不说，反而敢不敬，好多人心里确实憋着气！</p>
可如今纪子期一点破，当着大皇子黎渊的面，不敢也不会承认！</p>
这一沉默之下，就当默认了纪子期的提议。</p>
黎渊见状，立马拍板：“那就按纪师妹所言之方法去办！在每个劝说无解的地方，建立一个临时医治所，派一位御医镇守！</p>
于御医，此事由你统一安排！纪师妹协助！”</p>
“微臣谨遵大皇子旨意！”</p>
第二日，于御医留在了帐中做统一调度安排，纪子期和昨天那位南秦士兵，一起去了老人处。</p>
老人的大儿，看到二人今日又过来，面色不佳，冷冷道：“两位大人，小民昨日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p>
小民阿爹的病，自有小民和众位兄弟弟们侍疾，不劳官府操心了！两位请回去吧，否则休怪小民不客气！”</p>
纪子期笑眯眯拱手道：“大叔莫生气，在下今日过来，是想与您商量，在这附近何处建立临时医治所，比较方便您带着您阿爹过去？”</p>
“什么意思？”老人大儿蹙眉问道。</p>
纪子期道：“在下先前了解过南秦的风俗，觉得大叔您不想将老人家送去治疗的想法情有可原。</p>
所以回去后与我上官商议，决定尊重您族中的风俗。</p>
既然您们不愿去，那咱们就在这附近建一个临时医治所，将附近身体有异的百姓安置在此医治所，也方便他们家人看望。</p>
但在下对此地不熟悉，还请大叔您指点个好地方，通风又透气，又能与驻地百姓分开一段距离。”</p>
老人大儿听完后心里恼怒散去，好感倍增，这次官府这事，做的真厚道！能放下身段迁就平民的实际情况，实属难得！</p>
他带着几分激动道：“官府真愿为咱们百姓如此着想，小民自当全力配合！离这约五十米处，有一处空地不错。</p>
原本是想着若还有族中人得救，打算用来安置在那处的，既然官府需要，那小民就让出此地，给官府建立医治所！”</p>
“谢谢大叔了！”纪子期拱手道：“大叔，你方便现在带我们去看看吗？”</p>
“可以，没问题！请随小民来！”</p>
于是族中人便见到昨日还气呼呼的老人大儿，今日笑眯眯的带着两位官府中人，去到了预留下来的空地！</p>
回驻地帐篷的时候，那个南秦士兵忍不住问了，“纪大人，咱们官府要用地，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上门去？又何必亲自让他带着咱们去？”</p>
纪子期道：“昨日你也见到了，那老人家中子孙众多，即使在族中没有职位，想必影响也甚广！</p>
让他亲自带咱们去看那块地，主要是为了给其他族中人看的，让他们知道，这一大家子人，已经同意了官府的做法，愿意配合。</p>
族中其他人便会容易配合，即使有不配合的，有了这一层关系，那老人也会派人出面调解，这样一来，这医治所必能顺利开展！”</p>
南秦士兵听完后，恍然大悟，看着纪子期眼神带着钦佩，心想这读书人的脑子果然不同一般人。</p>
回到于御医所在的帐篷后，纪子期同他大概讲了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p>
于御医看着纪子期若有所悟，“子期，昨日是于某过于肤浅了，还请你莫放在心上！”</p>
－－－－－－题外话－－－－－－</p>
感谢我心飞翔lyc、嫣然一笑0526、qr2012w88665、jessie潔、159**4606、海沿沉淀、victoria762、139**2154、woei、stfgxy、之初、joyce1028、谪2诩、qq3529de4ab21119、始、曹正华、152**1501、yypykfoyjk、轻聆浅听、九天孤、qq062214pc594e02、苏梦妞、得瑟逗包、z玉娘、ymbx12914、芸123、南宫轻雪、土豆土豆我是地瓜cm、陌予倾流年、qq859872adedbd08、weixin9ed6d2ef39、yypykfoyjk、qq3b4aa7c9b64aa3、默蒅丫丫、今昔何昔520、jjunzhao211、张萌芽、紫海芋、chmdyu、菇凉宝贝（接下页）</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