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8、将军，子期不见了！（二更）
杜峰略一沉吟，“好！按你说的办！杜康，你安排小丁明日去天寒城订账本，三日后再取回来！明日和各营将军开会时，你记得提醒本将军，关于这培训新记账方法的事情！”</p>
“将军，还有一事！”纪子期见杜峰安排妥当，赶紧提出要求。</p>
“说！”</p>
“子期建议也可请粮草署派人过来一听！”</p>
“你倒是念念不忘你的前上官曹大人！”杜峰的声音有些虚无，听不出情绪。</p>
纪子期呵呵干笑两声，“这粮草署也是杜家军一份子嘛！”</p>
杜峰盯着她精致的脸看了两眼，不出声，于是纪子期便自动当他默认了。</p>
晚上睡到半夜，阿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纪子期被惊醒了。</p>
她凑近小声问道：“阿夜，怎么啦？”</p>
“尿急！憋不住了！”阿夜小声急急道，说着便从床上爬了下来，拎过放在纪子期营帐久未用过的尿壶，对准口开始放起水来了，然后发出终于舒解了的叹息声。</p>
那声音又响又久，纪子期感到脸上一阵发热。</p>
隔壁帐里的杜峰也被这声响惊醒了，等听明白后，忍不住嘴角上翘，心道：看不出这小子瘦归瘦，原来这么有力！搞得本将军也想尿了，接着便穿衣爬了起来。</p>
然后，纪子期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尴尬响声，在这夜里格外持久，她觉得脸上更热了。</p>
于是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握紧拳头，无声地哀怨呻吟，恨不得今晚没有醒来过。</p>
纪子期在第二日从杜康那，知道了杜峰这几日忙碌的原因。</p>
杜康本想进帐里与她闲聊，纪子期却不敢让他进帐，推说自己想培训记账的事情想得久了，有此头痛，想出去走走。</p>
杜康依了她，二人便在沿着营帐闲晃起来。闲聊中，杜康便讲了这几日的事情。</p>
原来皇帝陛下收到户部林尚书呈上的，曹云清写的分箭方案，非常有兴趣。</p>
随后又接到杜元帅的飞鸽传书，里面写的是关于利用风速调整角度，提高命中率的事情，更是大喜，连夜下令让杜元帅回京面圣。</p>
这一来一回少不得月余多，杜元帅便将军中大小事务交给了杜峰，他带着二名测风手和十名弓箭手，以及一队侍从，前几日连夜上京了。</p>
由于事出突然，杜峰虽一直有协助杜元帅处理公务，但全盘接手还是第一次，初时几天有些手忙脚乱，每夜都忙至深夜，为了节省时间，便歇在了元帅帐中。</p>
“元帅本想带你一起上京，不过一来陛下未指明，二来听少爷说你在想办法处理账本的事情，便作罢了！”</p>
杜康看一眼纪子期，“子期，你会不会怪少爷？若不是他说你要处理账本，元帅可能就带上京了！能面见陛下可是多大的荣耀啊！说不定就此荣华富贵，一步登天了！”</p>
纪子期笑道：“怎么会呢？子期年少没见过世面，万一面圣时失仪，惹得陛下不高兴，那就是福不是祸了！”</p>
杜康松口气，“少爷也是如此说的！他说子期大才，以后定有面圣的机会，不急于一时，待他大些后稳重些，再说也不迟！”</p>
纪子期听到此言，心中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这赞自己有才是该高兴，可我哪里不稳重了？你才不稳重呢！她心中做了个鬼脸。</p>
阿夜这几日异常的识相，纪子期给他吃什么，喝什么，他都不再挑剔，让他不出声，他也乖乖不出声。</p>
只是小孩子定性有限，不一会就在小帐里走来走去，或在床上翻筋斗自玩自乐。</p>
白天杜峰营帐一般没人，只要阿夜不太过份，纪子期也由着他。</p>
今日阿夜玩得累了，便挤到纪子期身边，挨着她坐下，看着她写字。</p>
纪子期边写边逗他，“阿夜，前两日，你不是说女人家写字有什么好看的？今日是怎么啦？”</p>
“去！”阿夜不屑道，“小爷这不是闲得无聊吗？你以为小爷我看爱？”</p>
嘴上虽这么说，身子却不动。纪子期笑笑，也不戳穿他。</p>
阿夜看了一会，面上便露出几分惊讶，“子期，你这记账法不错，简单明了！”</p>
这下轮到纪子期惊讶了，“你懂看账？”</p>
“你也不看看小爷是谁？”阿夜抬高下巴，一别小人得志样，“小爷五岁起就被逼着学看账了！小爷虽不上心，好歹也看了二年多，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p>
臭屁的小孩！纪子期嗤笑一声，低头继续写记账要求。</p>
阿夜见她不理睬，过一会又靠近搭讪道：“你这记账法好是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p>
“什么问题？”纪子期头也不抬。</p>
“若你这记账法推行开来，必会挡了许多人的财路！那时候，你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样一来，你就等于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你这女人家的身份，恐怕也会很快被人揭穿！”</p>
纪子期再次讶然，这个问题，老实说她还真是没想过！</p>
阿夜见她神色，知她肯定未想过此问题，便得意道：“怎么样？小爷聪明吧？小爷也不是吃白饭的！”</p>
纪子期陷入沉思。</p>
她来这军营将近两个月时间，之前的分箭与计算风速两件事，因为触犯不到任何人的利益，所以推行得很顺利，也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认可。</p>
但这次记账的事情，性质完全不一样，确实如同阿夜说的一般，也许会挡了很多人的财路。</p>
那么在推行中，就必定会遇到很多的阻力。</p>
“怎么样？你打算要放弃吗？”阿夜见她不语，便晃动身子，撞了她一下。</p>
纪子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怎么会？”</p>
“那你想那么久，是在想什么？”</p>
“我在想你说得有点道理，如果有人抵触的话，这培训该如何顺利进行下去？”</p>
阿夜翻了个白眼，“你这女人，听到重点了吗？是你可能会有危险，知道吗？小爷若不是怕被你连累，才懒得提醒你！”</p>
纪子期放下笔，伸出手揪住阿夜的耳朵，“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女人，不许自称小爷？”</p>
阿夜抓住纪子期的手，不让她使力，自己又不敢大声叫，只得怒道：“放手，你这女人，快放开小爷的耳朵！”</p>
纪子期咬牙，小样！不把你纠正过来，本姑娘就不姓纪！</p>
手下便越发大力起来。</p>
阿夜痛得脸都皱一块，只得求饶，“好啦，好啦！松手，子期，小爷…不，我以后再不叫你这女人了！”</p>
纪子期这才松开手，阿夜立马跳离她身边，一边朝她做鬼脸，一边念念有词：“你这女人，你这女人，小爷我，小爷我！”</p>
纪子期哭笑不得，又不能在帐里追着他跑，只得拿起笔继续写注意事项。</p>
隔日便是记账培训，纪子期本想晚上的时候将阿夜所说的话，转述给杜峰听，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谁知等到她都快睡着了，都没听到隔壁有响动，只得作罢。</p>
培训的营帐离这不远，大约五百米，是杜峰安排人这两天重新搭建的，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十张桌子，像学堂似的。</p>
营帐已坐满了人，纪子期一走进去，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阿夜的影响，她就感觉到坐在下面的那些人，看她的神情有些复杂难测。</p>
里面的人除了粮草署三人及神弓营的四人外，还有二十多张生面孔，大多数纪子期都未见过。</p>
秦日勉和曹云清也来了。纪子期看到他们的一瞬，心中略定了些，第一日有他们压阵，最少不会出大乱子。</p>
她拱手迎上去，还未走近，秦日勉爽朗的笑声已响了起来，“子期老弟啊，哥哥我一听说你有新的玩意，就心痒痒想过来瞧瞧了！昨日杜将军开会的时候，问哪位将军愿意过来压阵？哥哥我立马请命，这不一大早就过来了！”</p>
纪子期心想，看来杜峰也早意识到这次培训不会那么顺利，便派了秦日勉过来镇场！当下感激道：“谢谢秦将军！子期感激不尽！”</p>
又想到杜峰说的辈份的事，便对秦日勉道：“子期谢将军抬爱！可将军这称呼子期不敢当啊！”</p>
“为何？”秦日勉大眼一瞪，拔高音量，甚有气势，“莫非子期老弟嫌哥哥我是个大老粗？”</p>
纪子期忙陪笑道：“秦将军这话严重了！只是我身为杜将军的小厮，将军私下得唤您叔叔，您若称呼子期为老弟，这，叫杜将军如何自处？”</p>
曹云清在一旁帮腔，“秦将军，按这辈份来说，下官与杜将军一辈，私底下也得唤您一声叔叔才行！您这与子期称兄道弟的，下官也很是为难啊！”</p>
秦日勉这才作罢，“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行，就听你们的，以后还是唤你子期！”又嘿嘿一笑，“咱就以叔侄相称吧！”</p>
“好！”纪子期爽快道：“这私底下，子期就唤您秦叔叔了！”</p>
有秦日勉和曹云清在场，今日暂且没出什么乱子。</p>
但和之前神弓营分箭和训练的全情投入不同，除了粮草署三人及神弓营的四人外，其余人等均神情冷淡，态度懒散。</p>
下午结束后，曹云清留了下来，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忧，“子期，你这记账的方法非常好！简单又方便，查起账来清晰明了，一目了然。只不过……”</p>
他略一停顿，忧心道：“按理说，来这里的人，都是有术数基础且脑子灵活的，才会安排在营中记账。</p>
你这方法，听个三五遍也就明白了。但我看今日这些人，一部分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部分人是冷眼旁观随大流！</p>
明日早上考核他们，肯定会装作一问三不知！你可有对策？”</p>
纪子期笑了一下，“曹大人，子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前两日已有人提点过子期，这样做会挡了一些人的财路！所以这次的培训定不会像训练之前那么顺利！”</p>
至于可能有危险这事她就没说出来了，不想空穴来风，白白让曹云清担心。</p>
但曹云清是何等人，他自身在官场淫浸过，他爹又是常伴君侧的大学士，听话只需听一点音，就能明白这背后的可能性。</p>
当下担忧更甚，“子期，要不这培训的事就这么算了吧？你该教的已经教了，至于结果如何，也不是你能控制的！”</p>
纪子期知道他担心自己，心中感激，“曹大人，你说的子期都明白，子期也不是什么舍身成仁的英勇之士。</p>
只是前几日，听杜康提到一些事情，说军中因为细账不清，总有些烈士遗孤拿不到抚恤金，特别是那些家中只有老人幼儿的，不识字又不认识什么人，也不知去哪申诉。</p>
杜康说，曾有一家一门三烈，三个儿子均战死沙场，只剩下家中半瘫的老母。按理说那老母每季得到的抚恤金，够拿银子请个人照料了，可最后那老母竟生生饿死了！</p>
死后有人进去看过，枕头也没有了，被子只有半边，据说是因为饿得很了，将枕头被子都吃了。</p>
子期听完后，心中大恸！想我黎国将士为守护领土与百姓，不惜血溅沙场，为国捐躯！</p>
可死后这些烈士的家人，竟落得如此下场，岂不是寒了众将士们的心？而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p>
子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只想着尽自己绵薄之力，改善得一分是一分！至于这结果如何，子期不敢想，也不愿想！</p>
这世上有些不平事，总有人要带头去做的，子期相信自己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p>
说完心中想法后的纪子期，这才反应过来杜康当初跟她说这个故事的缘故。</p>
好你个杜峰！一早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凶险，又怕她会害怕退缩，就故意让杜康讲个故事来刺激她！小人之心！</p>
哼，我是这么怕死的人吗？纪子期不屑磨磨牙，转眼自己又怂了：好吧，其实是有那么点！</p>
曹云清望着侃侃而谈的纪子期，心中充满了感动。这么瘦弱易折的小身板，这一刻，却似松柏般让人安定！“子期既有如此志向，愚兄定当相助！你万事小心！”</p>
纪子期拱手一笑道谢，“谢过大人！”</p>
晚上纪子期向杜峰简单汇报了一下今日培训的情况，并未挑破众人不太配合的事。</p>
杜峰深深瞧她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挥挥手让她出来了。</p>
隔日的培训课上，纪子期果然受到了刁难。</p>
秦日勉昨日听了一天，也听不明白，一直在旁是昏昏欲睡，今日便借故不来了。</p>
曹云清今早粮草署有急事脱不了身，便托粮草署账房带话给她，让她小心些。</p>
纪子期一连问了几人昨日所讲的内容，除了神弓营和粮草署的人有认真回答外，其余人等都是一问三不知。</p>
纪子期心知肚明，便耐着性子又讲了几遍，然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出言挑衅了。</p>
那是个高瘦的汉子，三十来岁年纪，不阴不阳地道：“纪文书，你莫再费心神了！你这读书人的玩意，我老胡听不懂！”</p>
“子期听闻胡先生也曾是初级学院毕业，因家逢变故未去中级学院就读，而来到了这军中！”</p>
纪子期笑道：“若胡先生听不明白，定是子期讲得不够清楚！胡先生可以指出，是哪里不太明白，子期再与你细细讲一遍！”</p>
那胡姓汉子未料到纪子期一夜功夫，便将他的底细摸透了，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后，许是有些顾忌，便阴着脸不言语了。</p>
昨天下午纪子期回去后，便找来杜峰帐前的丁侍卫，让他帮忙打探这些大小记账人员的底细。丁侍卫作为近侍，也知道杜峰对此事非常重视，便拍胸口答应了。</p>
晚上的时候便将除了粮草署与神弓营之外的其他人的底细资料，都交给了纪子期。纪子期昨晚默背了差不多一整夜才记熟。</p>
不过纪子期这一手并未吓退众人，当然她也没指望这样就能令这些人乖乖听话。</p>
另一个高大的也是三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出声了，“纪文书，我老王性子直爽，就直说了！军中大伙早已习惯了这记账方式，纪文书介绍的方法虽不错，但只凭将军们的几句话，就要大伙心甘情愿地照着纪文书说的办，这大伙心中不服！大伙说，是不是？”</p>
“是！”“纪文书，你一黄毛小儿，就要我们这帮从军十多年的汉子听你指挥，没点真本事！我老陈也不服！”</p>
“就是！”“我也不服！”</p>
神弓营一人看不过眼了，“老王，老陈，你们这不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吗？”</p>
老王凉凉道：“这我步兵营的事，跟你神弓营有什么关系？不服气的话，咱们练武场上见！”</p>
神弓营众人射箭一把好手，但论单打独斗的拳脚功夫，却是比不上步兵营了，而且步兵营人多势众，轻易招惹不得！</p>
神弓营那人满脸通红，奈何势微，只得悻悻闭嘴。粮草署原本想帮腔的人，被老王一句“练武场上见”，也给震得缩了回去。</p>
待众人的反对声都停下来后，纪子期对着那老王道：“不知王先生想如何考验子期？”</p>
那老王斜眼将她轻佻地上下一打量，邪邪笑道：“你这小身板怕是经不起我老王几下折腾！”</p>
立马有人猥琐地大笑了起来。</p>
纪子期并不恼怒，她微笑着对老王道：“莫非王先生也打算与子期‘练武场上见’？子期倒是不怕输，只是怕王先生就算赢了，这名声会更不光彩！”</p>
老王被她用话堵住，眼神凶狠地瞪着她。</p>
纪子期笑得更甜，并不看他，而是看向众位起哄的人，“这文有文斗，武有武斗！子期年幼，自小身子弱，不曾习武。但若各位先生想与子期武斗，子期也愿应战一试！</p>
如若各位先生想与子期文斗，子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有术数略懂而已，各位也可选一样划下道来，子期自会全力应战！”</p>
“纪文书高明！我刘三明佩服！”一个不足三十的汉子从人群中站出来，样貌生得仪表堂堂，只眉间有一丝阴郁。</p>
纪子期心道：正主儿终于来了！</p>
刘三明拱手行礼，一派书生作风，“纪文书这番话看似将选择权交给了大伙，实际上是纪文书早已划好了道！</p>
这武斗，纪文书说了自己年幼且不曾习武，大伙要是选武斗，摆明就是以大欺小，输了是奇耻大辱，赢了也会成为这军中的笑话！</p>
这文斗，纪文书说自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有术数略懂而已，若大伙选了一样纪文书不会的，输了不光彩，赢了会被人耻笑，用自己擅长的，跟别人不擅长的比，算不得英雄好汉！</p>
既然纪文书略懂术数，刘某不才，恰恰也略通术数，那刘某就不拘以大欺小，跟纪文书比上一比！”</p>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多谢刘先生成全！刘先生胸怀宽广，子期佩服！”纪子期笑眯眯地道：“这既然划下了道，咱们先说说赌注如何？”</p>
刘三明冷笑两声，“纪文书爽快！如若纪文书输了，这记账之事，就请纪文书不再过问；</p>
若在下输了，这记账之事，纪文书说如何做，这里的众人便如何照做，若有食言背信弃义之人，我刘三明第一个不放过！”</p>
“刘先生可当得众人代表？”</p>
那老王答道：“自然当得！”</p>
“好！”纪子期转向刘三明，“这民间斗数，向来有证官作证，不知这证官由谁来担当最好？”</p>
刘三明傲然道：“在下与人斗数，向来光明磊落，从来不需要证官！输便是输，赢便是赢，骗得了他人，骗不了上苍！”</p>
倒是条汉子！尽管刘三明此刻是站在纪子期对面的人，纪子期也忍不住心中对他赞赏起来！</p>
“好！那就开始吧！公平起见，咱们抽签决定！”纪子期从账本上撕下一角，搓成两根细条，一长一短，在背后交错了两下之后，捏在手中握成拳，露出上面一截，“刘先生，请抽！条长者先出题！”</p>
刘三明还在想从哪儿拿签来抽，就见纪子期已两下就用纸整了出来代替，当下心中也暗赞她机敏。</p>
纪子期从小丁那得来的信息中了解到，刘三明其人，年二十五，家中幼子，术子称号，性格嫉恶如仇。</p>
当年因为同窗被一富绅之子欺负，为其出头讨回公道后，被富绅之子记恨排挤，从中级学院毕业后，即便拥有术子头衔，也无人敢请他做工。</p>
一怒之下，他便只身来到北地，投入了杜家军。他从军时间虽短，但因其术子身份军中罕见，备受上官关注，且为人豪爽仗义，军中人缘颇佳。</p>
而在一众记账员中，他学识最高，众人遇到记账问题时，多数会像他请教，他也毫不藏私，慢慢这些人便唯他马首是瞻。</p>
纪子期在得到这些信息后，立马决定以刘三明为突破口。想着众人都赞他磊落，便干脆摆明军马，请君入瓮。</p>
刘三明果然顺利上了钩。</p>
他随手抽出一根细条，纪子期展开手中另一根，一比之下，由刘三明先出题。</p>
纪子期笑得眉眼生花，拱手道：“刘先生请！”</p>
刘三明哼了一声，也不推托，张口便道：“纪文书请听题：今有垣厚五尺，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p>
（有垛厚五尺的墙壁，大小两只老鼠同时从墙的两面，沿一直线相对打洞。大鼠第一天打进1尺，以后每天的进度为前一天的2倍；小鼠第一天也打进1尺，以后每天的进度是前一天的一半。它们几天可以相遇？相遇时各打进了多少？）</p>
纪子期等了大半柱香时间后，缓缓说出答案。</p>
众人惊讶，刘三明的面色也瞬间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p>
轮到纪子期出题了，“刘先生听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最少几何？”</p>
她出的这题，便是当日孙夫子与钱夫子斗术时出的第一题。</p>
刘三明并不托大，他拿起纸笔，刷刷算了起来。</p>
众人惊讶更甚。</p>
单从第一轮的表现来说，纪子期并未动笔，而凭心算就给出了答案，算得上是技高一筹。</p>
但众人对刘三明信任已久，心想刚刚那题，纪子期也许只是恰巧知道答案而已。</p>
一炷香过后，刘三明放下手中的纸笔，吁出一口长气，道出了答案。</p>
纪子期心下也有些惊诧，出题的钱夫子与孙夫子均为二等术生，而刘三明不过一术子，在短短时间内便能解出，看来此人在军中也为未忘研习术数，且天资甚高。</p>
当然，纪子期不知道的是，一般斗数的规矩，第一题通常低过对方水平，以免第一题便解不出，失了面子，而结下仇怨。</p>
这叫先礼后兵！如同武斗一般，初初上场时，并不会直接使出杀手锏，而是双方你来我往，过个百来招之后，才会慢慢使出绝技。</p>
钱夫子与孙夫子当日出的第一题，按水平来说，也就是介于三等术生与术子水平之间的题，所以刘三明能够解出，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诧的事情。</p>
又到刘三明出题了，这次他已不像上题那般随意，思索许久后道出了题目。</p>
纪子期仍是等了大半柱香时间后，再缓缓说出答案。</p>
众人的表情现下就不一了，有愕然的，有怀疑的，有不敢置信的。</p>
当然也有崇拜的，如粮草署，神弓营的各人。刘三明的面色有些苍白，他以为此题即使纪子期能够解出，也必定要花费一番功夫！</p>
哪知纪子期仍同上题一般，不用纸笔，只凭心算，便轻轻松松说出了答案。</p>
刘三明后背微微出汗，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这个瘦小的少年面前，这次的斗数，自己并不能轻易讨得了好。</p>
纪子期的题很快就来了。</p>
刘三明仍同上题一般，取过纸笔进行计算。</p>
那些先前对他能获得胜利，坚信不疑、拥护他的人，此时面上神色渐渐凝重。</p>
两炷香时间过后，刘三明额头开始有汗珠滴下，呼吸急促，面色越来越苍白，执毛笔的手微微颤抖。</p>
一时飞快落笔，写得片刻后，停笔沉思，然后眉头微蹙，收起纸张揉皱，扔到一边。在重新铺上一张纸后，又执笔久久不落。</p>
众人面色越来越沉重，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整个营帐里只听得到毛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p>
终于在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后，刘三明长长吁出一口气，面上神色缓解，露出笑容。</p>
只见他执笔的手，落在纸上，一气呵成。</p>
成功解出此题后，刘三明心中既喜且惊，喜的是又攻破了一道难关，这是一种只有痴迷于钻研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的乐趣！</p>
惊的是，如果他的下一题，不能难倒对面这个瘦弱的少年，那么此次赌局，他将必输无疑！</p>
第三题，刘三明慎重再慎重，差不多花了两炷香的时间，才说出第三题。</p>
这次他本来很有信心，即使纪子期能解出此道题，也必定要花费不少功夫。甚至有可能根本解不出来。</p>
可谁知纪子期，仍然同前两题一般，只是花了大半炷香的时间，便说出了答案。在刘三明面上的神色还未来及收敛前。</p>
粮草署及神弓营几人欢呼雀跃，引来其他人的怒目相向。此次他们却不再收敛得意神色，心道，小样！不服气你自个上场啊！</p>
刘三明的背后衣衫彻底湿了，想到自己寒窗十载，自负天赋过人，哪知连眼前这个十四的少年都不如！</p>
他瞬间心灰意冷。不待纪子期出第三题，便苦笑数声，拱手道：“纪文书深藏不露，在下技不如人，在下认输！”</p>
先前那个老王见他主动认输，心中不服，就欲开口理论，旁边另一人伸手扯住他。</p>
刘三明转向众人，沉声道：“我刘三明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大伙若还有不服气的，可上来一试！”</p>
众人沉默。</p>
刘三明双眼扫过全场，见无人应战，接着道：“既然大伙都认可了这个结果，就请遵守诺言！在接下来的培训中，全力以赴，一切听从纪文书的安排！</p>
若有违誓言者，便是跟我刘三明过不去，以后大家不再是朋友！”</p>
众人齐齐噤声，表示默认，老王阴冷又怨恨地瞪了纪子期一眼。</p>
接下来的培训非常顺利，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结束。</p>
纪子期布置了下一个任务，将三月份的账本，按新的记账方式，重新编写一次，五日后交上来。</p>
无人反对。</p>
纪子期又道：“各位先生若在这重新编写过程中，有遇到任何难处，均可前来，与子期探讨，子期欢迎打扰！”</p>
担心出事赶过来的曹云清，见事情解决的如此顺利，心中讶异。</p>
纪子期便将布下赌局，诱导刘三明同她斗术的事，与他讲了一遍。</p>
曹云清心中五味陈杂。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到底隐藏着多少惊人的天赋，等待被人挖掘！</p>
事情解决的如此顺利，纪子期心中也很高兴。她想起阿夜的话，觉得有必要和杜峰详谈一番。</p>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本将军公然包庇？”杜锋听了她的建议以后，垂着眼睑，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p>
“回将军，这不能算是包庇！这账本乱来已久，每营都经过了数人之手，即使花费再大的功夫，也未必能查出个结果，反倒会因此人心惶惶，动摇军心！</p>
而且之前有人趁机亏空，浑水摸鱼，作为上官，也免不了监管不力之责！所以若想趁此机会，斩断有心人的贪欲，而又不引起大的动乱，请将军务必采用子期的方法！”</p>
杜峰久不出声，纪子期看着他昏昏欲睡的样子，忍不住心急，大喊一声：“将军！”</p>
杜峰半闭着眼，胡子一抖一抖，从胸膛里发出闷闷的笑声。</p>
纪子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试探问道：“将军是不是同意子期的建议？”</p>
杜峰抬眼看她，眸中含着莫名的笑，看得纪子期心中颤了颤，“本将军刚刚只是在想，明日同各营将军商量公务时，何时提出纪文书的建议比较好？纪文书这般心急作甚！”</p>
那“纪文书的建议”几个字故意一字一顿，充满了调侃。</p>
你丫的！纪子期牙痒痒的，就知你没好事！</p>
“如此这般安排，纪文书可有意见？”杜峰戏弄的声音又响起。</p>
“没有了！”纪子期蔫蔫低下头，暗地里肝火上扬，胸口发痛。</p>
论恶趣味，本姑娘认输！</p>
杜峰大提琴般好听的笑声在帐子里漫延开来。</p>
纪子期磨牙：你也就这优点了！</p>
隔日，杜峰在同各营将军的会议上，公布了纪子期的查账处罚方案：</p>
一、账物一致的，奖励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各十两；</p>
二、账物相差在五十两以下的，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只作口头警告，不作处罚；</p>
三、账物相差在五十至一百两之间的，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各罚一个月军饷；</p>
四、账物相差在一百两至三百两之间的，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各罚二个月军饷；</p>
五、账物相差在三百两以上的，全队撤查，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暂停其职；</p>
六、以上处罚方案仅限此次。</p>
秦日勉第一个咋舌了，“老秦我一个月的军饷也才八两银子，这不见了五十两都免查，是不是太松懈了些？”</p>
步兵营的邱将军神情却没有那么轻松！神弓营多数在队伍后方或左右两方，步兵营的人是直接冲在最前面，人数最多，伤亡机会最大！有关抚恤金混乱的事情他也听闻过，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p>
当下听到杜峰所言，已感觉到事情似乎会比想象中的严重。</p>
他与步兵营的其他几位将军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沉重与欣慰。</p>
这账本之事沉疴已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一般人不敢轻易去碰，担心引起军中动荡。</p>
当杜峰提出要推行新账本时，将军们同样都持着观望态度，既不约束那些人，也不威压他们必须服从。</p>
短短几日这结果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p>
杜峰与纪子期二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昨日在培训上一手术数震惊众人，令刘三明及一众人心服口服；一个不动声色，暗中布署，令各将军不得不按着他的思路走。</p>
眼下这方案亦是妙极，即奖励那些品性正真之人，又威震住那些有些许歪心思的人，既往不咎！而对于真正的军中败类，却是坚决不肯放过，杀鸡骇猴！</p>
同样，真正大奸滑之人毕竟只是少数，即使铤而走险，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p>
邱将军老怀堪慰，杜家军后继有人啊！</p>
杜峰的指令下到各营后，几乎是掀起了轩然大波。</p>
那些营长与千夫长纷纷围到各将军帐前，“将军，这什么意思？是不信任下官的意思吗？”</p>
“这记账本就是各营之职责，做得好还有奖励？一奖就是十两，其他浴血沙场的将士怎么想？”</p>
李将军按照会上各将军讨论的统一口径回答：</p>
“一、别给老子现在就谈信任的问题，五日后账本出来了再来谈！看你到时有脸没脸！</p>
二、嫌奖励多？老子还怕你两个月的银饷都没了！滚回去查账！</p>
三、杜将军的指令中，说的是做的好，奖给你们各十两银子，没规定你们怎么花吧？嫌多，拿出来分给各将士！</p>
还有，这五日别再来吵老子了！否则，军法处置！”</p>
刚开始还有些不死心的硬脖子千夫长，结果当天晚上，就被自己队中的记账员偷偷拉走了。</p>
第二日开始，基本已无人到各将军营前闹了。</p>
第三日开始，演变成各队千夫长在自家营帐里开始发脾气了，“老孙，你个狗日的！这账上竟然少了八十两银子？给老子老实交待，银子是不是你拿了？”</p>
老孙颤巍巍地道：“千夫长大人，这账本去年我接手时就是这样，老孙我也是按照上一任记账员的方式记账的，先前大人您还夸奖我记得好！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孙我也不清楚啊！</p>
大人，老孙一直兢兢业业，胆子也小，您给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做这事啊！这可是要军法处置的！”</p>
那千夫长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恨恨掀桌子泄愤！</p>
心想，老子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奶奶家了，带头跑到将军那闹，第一个脸红脖子粗地叫嚣，为自己队里的人抱不平，结果第一个出问题的就是自己！晚上得好好去给将军赔个不是！</p>
一旁的记账员老孙见千夫长不再追究，偷偷抹了抹额头的汗。</p>
当晚，该千夫长便灰溜溜地偷跑到营长和将军帐里认错，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其他队的千夫长，大家楞了一下之后，均心照不宣。</p>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记账员都如同老孙这般示弱。好比之前同纪子期呛声的记账员老王，硬着脖子跟自己队的千夫长吵了一架后，便跑了出来。</p>
他来到与他要好的记账员老陈营帐里，开始诉苦，“老弟啊，哥哥我心里真是不痛快！就为了一个黄毛小儿两句话，咱们就得在这里受这闲气，被人指指点点，以为咱们亏空了军饷！</p>
别人不知道，老弟你是知道我的，这每个月的军饷，哥哥我哪次不是拿出来请大家喝了酒？那受了重伤的、战死的，每次给抚恤金的时候，哥哥我能帮衬的，都会帮衬一二！可现在，唉……”</p>
老陈拍拍他的肩，“王大哥，小弟懂得！只是军令如山，咱们这些做小的，也只能执行！你莫往心里去了！”</p>
“哥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本来这营长千夫长们对咱们多信任，从不管这事，结果被那小子这么一整，咱们什么脸面都没了！还有那刘三明，以为他有多大本领，结果连个黄毛小儿也比不上！”老王恨恨道。</p>
老陈叹口气：“这事吧，确实有些不痛快！可这跟刘老弟也没什么关系，他也是着了那纪小子的道！”</p>
“说来说去，都是那小子的错！”老王咬牙切齿，“老弟啊，咱们可不能让他这么顺心如意！”</p>
“王大哥，你可想清楚了！小弟这两天也曾想过，这记账还是按以前的来，偏不如他的意！</p>
可再细细一想，那纪小子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随便再培训个记账员出来，肯定是轻而易举！</p>
到时候小弟我，说不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上好的差事也弄没了！所以这么一想吧，心里的火就灭了几分！</p>
而且这次这事，我这里的账本上少了四十五两银子，也不用赔，最多就是口头警告一番，没多大的事！</p>
王大哥做账经验丰富过我，相信王大哥的账本上肯定没有问题，还可以获得那奖赏。十两银啊，是咱们大半年的军饷了！</p>
所以王大哥，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免得到时候这差事没了，只能上战场，最后说不定这命也给弄丢了！”</p>
……</p>
纪子期的营帐从第三日开始，人进人出。阿夜躲在帘幕后，一睡一整天，又不可以动，都快气疯了。</p>
晚上的时候，不停地跟纪子期闹脾气，纪子期知道今天一天确实把他憋坏了，哄了好久，最后答应他，明晚给他偷偷从厨房拿两只鸡腿来才作罢。</p>
杜康看着这两天迎来迎往的纪子期，趁她歇息的空当，取笑道：“子期，你这小帐这几日，可比那军中最有名的红帐还要热闹！”</p>
“红帐？”纪子期不解。</p>
杜康挤眉弄眼，笑得暖昧，“就是那个，那个！”</p>
纪子期还是没搞明白，“哪个？哪个？”</p>
杜康怒道，“大家都是男人！少给我装蒜！”</p>
纪子期瞬间明白过来，“你说的是那个‘红帐’？”</p>
“就是！”又悄悄压低声音道，“跟哥老实说，你有没有悄悄去过？”</p>
纪子期这是第一次听人提起杜家军中军妓的存在，她老实答道：“没！”</p>
又看看杜康，“杜康哥你去过？”</p>
杜康耷拉着头，“少爷不让！”</p>
纪子期眼睛瞬间发亮，眨巴着眼睛，八卦道：“杜康哥，那将军去过没？将军喜欢什么样的？胸大的？还是屁股大的？”</p>
杜康白她一眼，“我家少爷才不会去那么肮脏的地方！”</p>
“去！”纪子期嗤笑他，“你家少爷去了，也不会告诉你！”哪有猫儿不偷腥！</p>
杜康怒道：“我告诉你，我从小在少爷身边长大，几乎没有一天离开过！少爷去没去，没人比我清楚！我跟你说，少爷还是个……”</p>
“什么？”纪子期见杜康猛地闭嘴，好奇追问道。</p>
“不许告诉别人，也不许说是我说的！”杜康左右瞟两眼，见附近没人，偷偷附耳到纪子期身边，“童子鸡！”</p>
“不是吧？”纪子期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怎么可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童子鸡？恐怕是那方面，有点，嗯，有点缺陷吧！</p>
杜康见她不信，恼怒地一把推开她，“信不信拉倒！”</p>
跑远两步，又回头大吼：“绝对不许告诉别人！”</p>
纪子期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得停不下来，搞到整个人都直不起身，来找她询问的记账员被吓到，差点以为她撞邪了。</p>
晚上躲在帘幕后的阿夜，等了许久，也不纪子期带着鸡腿回来。</p>
他心头浮起一丝不安。这个女人，虽说烦了点，有时凶了点，但答应他的事从不食言。</p>
以往从离开带膳食回来，最多不过一盏茶时间，但今晚，她到底去了多久了？</p>
阿夜突然眼皮直跳，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p>
毫不犹豫地，他掀开帘幕，冲出小帐，向隔壁杜峰的营帐跑去。</p>
斜斜里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他揪住，“你是谁？”</p>
阿夜听出那是纪子期告诉他的，隔壁帐大胡子将军的声音。</p>
他像遇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转身放声大哭，“将军，子期不见了！”</p>
－－－－－－题外话－－－－－－</p>
各位亲亲一定不知道纪子期被谁抓走了，不用想不用想，明天就知道了！</p>
因为不是主讲悬疑，不想花大篇章写，所以大大留的伏笔很少！</p>
很少，但也不是没有！估计亲亲们心里也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是在这章中出现过的这几人呢？还是没出现过的人呢？</p>
</p>
“将军，还有一事！”纪子期见杜峰安排妥当，赶紧提出要求。</p>
“说！”</p>
“子期建议也可请粮草署派人过来一听！”</p>
“你倒是念念不忘你的前上官曹大人！”杜峰的声音有些虚无，听不出情绪。</p>
纪子期呵呵干笑两声，“这粮草署也是杜家军一份子嘛！”</p>
杜峰盯着她精致的脸看了两眼，不出声，于是纪子期便自动当他默认了。</p>
晚上睡到半夜，阿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纪子期被惊醒了。</p>
她凑近小声问道：“阿夜，怎么啦？”</p>
“尿急！憋不住了！”阿夜小声急急道，说着便从床上爬了下来，拎过放在纪子期营帐久未用过的尿壶，对准口开始放起水来了，然后发出终于舒解了的叹息声。</p>
那声音又响又久，纪子期感到脸上一阵发热。</p>
隔壁帐里的杜峰也被这声响惊醒了，等听明白后，忍不住嘴角上翘，心道：看不出这小子瘦归瘦，原来这么有力！搞得本将军也想尿了，接着便穿衣爬了起来。</p>
然后，纪子期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尴尬响声，在这夜里格外持久，她觉得脸上更热了。</p>
于是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握紧拳头，无声地哀怨呻吟，恨不得今晚没有醒来过。</p>
纪子期在第二日从杜康那，知道了杜峰这几日忙碌的原因。</p>
杜康本想进帐里与她闲聊，纪子期却不敢让他进帐，推说自己想培训记账的事情想得久了，有此头痛，想出去走走。</p>
杜康依了她，二人便在沿着营帐闲晃起来。闲聊中，杜康便讲了这几日的事情。</p>
原来皇帝陛下收到户部林尚书呈上的，曹云清写的分箭方案，非常有兴趣。</p>
随后又接到杜元帅的飞鸽传书，里面写的是关于利用风速调整角度，提高命中率的事情，更是大喜，连夜下令让杜元帅回京面圣。</p>
这一来一回少不得月余多，杜元帅便将军中大小事务交给了杜峰，他带着二名测风手和十名弓箭手，以及一队侍从，前几日连夜上京了。</p>
由于事出突然，杜峰虽一直有协助杜元帅处理公务，但全盘接手还是第一次，初时几天有些手忙脚乱，每夜都忙至深夜，为了节省时间，便歇在了元帅帐中。</p>
“元帅本想带你一起上京，不过一来陛下未指明，二来听少爷说你在想办法处理账本的事情，便作罢了！”</p>
杜康看一眼纪子期，“子期，你会不会怪少爷？若不是他说你要处理账本，元帅可能就带上京了！能面见陛下可是多大的荣耀啊！说不定就此荣华富贵，一步登天了！”</p>
纪子期笑道：“怎么会呢？子期年少没见过世面，万一面圣时失仪，惹得陛下不高兴，那就是福不是祸了！”</p>
杜康松口气，“少爷也是如此说的！他说子期大才，以后定有面圣的机会，不急于一时，待他大些后稳重些，再说也不迟！”</p>
纪子期听到此言，心中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这赞自己有才是该高兴，可我哪里不稳重了？你才不稳重呢！她心中做了个鬼脸。</p>
阿夜这几日异常的识相，纪子期给他吃什么，喝什么，他都不再挑剔，让他不出声，他也乖乖不出声。</p>
只是小孩子定性有限，不一会就在小帐里走来走去，或在床上翻筋斗自玩自乐。</p>
白天杜峰营帐一般没人，只要阿夜不太过份，纪子期也由着他。</p>
今日阿夜玩得累了，便挤到纪子期身边，挨着她坐下，看着她写字。</p>
纪子期边写边逗他，“阿夜，前两日，你不是说女人家写字有什么好看的？今日是怎么啦？”</p>
“去！”阿夜不屑道，“小爷这不是闲得无聊吗？你以为小爷我看爱？”</p>
嘴上虽这么说，身子却不动。纪子期笑笑，也不戳穿他。</p>
阿夜看了一会，面上便露出几分惊讶，“子期，你这记账法不错，简单明了！”</p>
这下轮到纪子期惊讶了，“你懂看账？”</p>
“你也不看看小爷是谁？”阿夜抬高下巴，一别小人得志样，“小爷五岁起就被逼着学看账了！小爷虽不上心，好歹也看了二年多，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p>
臭屁的小孩！纪子期嗤笑一声，低头继续写记账要求。</p>
阿夜见她不理睬，过一会又靠近搭讪道：“你这记账法好是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p>
“什么问题？”纪子期头也不抬。</p>
“若你这记账法推行开来，必会挡了许多人的财路！那时候，你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样一来，你就等于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你这女人家的身份，恐怕也会很快被人揭穿！”</p>
纪子期再次讶然，这个问题，老实说她还真是没想过！</p>
阿夜见她神色，知她肯定未想过此问题，便得意道：“怎么样？小爷聪明吧？小爷也不是吃白饭的！”</p>
纪子期陷入沉思。</p>
她来这军营将近两个月时间，之前的分箭与计算风速两件事，因为触犯不到任何人的利益，所以推行得很顺利，也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认可。</p>
但这次记账的事情，性质完全不一样，确实如同阿夜说的一般，也许会挡了很多人的财路。</p>
那么在推行中，就必定会遇到很多的阻力。</p>
“怎么样？你打算要放弃吗？”阿夜见她不语，便晃动身子，撞了她一下。</p>
纪子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怎么会？”</p>
“那你想那么久，是在想什么？”</p>
“我在想你说得有点道理，如果有人抵触的话，这培训该如何顺利进行下去？”</p>
阿夜翻了个白眼，“你这女人，听到重点了吗？是你可能会有危险，知道吗？小爷若不是怕被你连累，才懒得提醒你！”</p>
纪子期放下笔，伸出手揪住阿夜的耳朵，“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女人，不许自称小爷？”</p>
阿夜抓住纪子期的手，不让她使力，自己又不敢大声叫，只得怒道：“放手，你这女人，快放开小爷的耳朵！”</p>
纪子期咬牙，小样！不把你纠正过来，本姑娘就不姓纪！</p>
手下便越发大力起来。</p>
阿夜痛得脸都皱一块，只得求饶，“好啦，好啦！松手，子期，小爷…不，我以后再不叫你这女人了！”</p>
纪子期这才松开手，阿夜立马跳离她身边，一边朝她做鬼脸，一边念念有词：“你这女人，你这女人，小爷我，小爷我！”</p>
纪子期哭笑不得，又不能在帐里追着他跑，只得拿起笔继续写注意事项。</p>
隔日便是记账培训，纪子期本想晚上的时候将阿夜所说的话，转述给杜峰听，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谁知等到她都快睡着了，都没听到隔壁有响动，只得作罢。</p>
培训的营帐离这不远，大约五百米，是杜峰安排人这两天重新搭建的，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十张桌子，像学堂似的。</p>
营帐已坐满了人，纪子期一走进去，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阿夜的影响，她就感觉到坐在下面的那些人，看她的神情有些复杂难测。</p>
里面的人除了粮草署三人及神弓营的四人外，还有二十多张生面孔，大多数纪子期都未见过。</p>
秦日勉和曹云清也来了。纪子期看到他们的一瞬，心中略定了些，第一日有他们压阵，最少不会出大乱子。</p>
她拱手迎上去，还未走近，秦日勉爽朗的笑声已响了起来，“子期老弟啊，哥哥我一听说你有新的玩意，就心痒痒想过来瞧瞧了！昨日杜将军开会的时候，问哪位将军愿意过来压阵？哥哥我立马请命，这不一大早就过来了！”</p>
纪子期心想，看来杜峰也早意识到这次培训不会那么顺利，便派了秦日勉过来镇场！当下感激道：“谢谢秦将军！子期感激不尽！”</p>
又想到杜峰说的辈份的事，便对秦日勉道：“子期谢将军抬爱！可将军这称呼子期不敢当啊！”</p>
“为何？”秦日勉大眼一瞪，拔高音量，甚有气势，“莫非子期老弟嫌哥哥我是个大老粗？”</p>
纪子期忙陪笑道：“秦将军这话严重了！只是我身为杜将军的小厮，将军私下得唤您叔叔，您若称呼子期为老弟，这，叫杜将军如何自处？”</p>
曹云清在一旁帮腔，“秦将军，按这辈份来说，下官与杜将军一辈，私底下也得唤您一声叔叔才行！您这与子期称兄道弟的，下官也很是为难啊！”</p>
秦日勉这才作罢，“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行，就听你们的，以后还是唤你子期！”又嘿嘿一笑，“咱就以叔侄相称吧！”</p>
“好！”纪子期爽快道：“这私底下，子期就唤您秦叔叔了！”</p>
有秦日勉和曹云清在场，今日暂且没出什么乱子。</p>
但和之前神弓营分箭和训练的全情投入不同，除了粮草署三人及神弓营的四人外，其余人等均神情冷淡，态度懒散。</p>
下午结束后，曹云清留了下来，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忧，“子期，你这记账的方法非常好！简单又方便，查起账来清晰明了，一目了然。只不过……”</p>
他略一停顿，忧心道：“按理说，来这里的人，都是有术数基础且脑子灵活的，才会安排在营中记账。</p>
你这方法，听个三五遍也就明白了。但我看今日这些人，一部分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部分人是冷眼旁观随大流！</p>
明日早上考核他们，肯定会装作一问三不知！你可有对策？”</p>
纪子期笑了一下，“曹大人，子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前两日已有人提点过子期，这样做会挡了一些人的财路！所以这次的培训定不会像训练之前那么顺利！”</p>
至于可能有危险这事她就没说出来了，不想空穴来风，白白让曹云清担心。</p>
但曹云清是何等人，他自身在官场淫浸过，他爹又是常伴君侧的大学士，听话只需听一点音，就能明白这背后的可能性。</p>
当下担忧更甚，“子期，要不这培训的事就这么算了吧？你该教的已经教了，至于结果如何，也不是你能控制的！”</p>
纪子期知道他担心自己，心中感激，“曹大人，你说的子期都明白，子期也不是什么舍身成仁的英勇之士。</p>
只是前几日，听杜康提到一些事情，说军中因为细账不清，总有些烈士遗孤拿不到抚恤金，特别是那些家中只有老人幼儿的，不识字又不认识什么人，也不知去哪申诉。</p>
杜康说，曾有一家一门三烈，三个儿子均战死沙场，只剩下家中半瘫的老母。按理说那老母每季得到的抚恤金，够拿银子请个人照料了，可最后那老母竟生生饿死了！</p>
死后有人进去看过，枕头也没有了，被子只有半边，据说是因为饿得很了，将枕头被子都吃了。</p>
子期听完后，心中大恸！想我黎国将士为守护领土与百姓，不惜血溅沙场，为国捐躯！</p>
可死后这些烈士的家人，竟落得如此下场，岂不是寒了众将士们的心？而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p>
子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只想着尽自己绵薄之力，改善得一分是一分！至于这结果如何，子期不敢想，也不愿想！</p>
这世上有些不平事，总有人要带头去做的，子期相信自己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p>
说完心中想法后的纪子期，这才反应过来杜康当初跟她说这个故事的缘故。</p>
好你个杜峰！一早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凶险，又怕她会害怕退缩，就故意让杜康讲个故事来刺激她！小人之心！</p>
哼，我是这么怕死的人吗？纪子期不屑磨磨牙，转眼自己又怂了：好吧，其实是有那么点！</p>
曹云清望着侃侃而谈的纪子期，心中充满了感动。这么瘦弱易折的小身板，这一刻，却似松柏般让人安定！“子期既有如此志向，愚兄定当相助！你万事小心！”</p>
纪子期拱手一笑道谢，“谢过大人！”</p>
晚上纪子期向杜峰简单汇报了一下今日培训的情况，并未挑破众人不太配合的事。</p>
杜峰深深瞧她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挥挥手让她出来了。</p>
隔日的培训课上，纪子期果然受到了刁难。</p>
秦日勉昨日听了一天，也听不明白，一直在旁是昏昏欲睡，今日便借故不来了。</p>
曹云清今早粮草署有急事脱不了身，便托粮草署账房带话给她，让她小心些。</p>
纪子期一连问了几人昨日所讲的内容，除了神弓营和粮草署的人有认真回答外，其余人等都是一问三不知。</p>
纪子期心知肚明，便耐着性子又讲了几遍，然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出言挑衅了。</p>
那是个高瘦的汉子，三十来岁年纪，不阴不阳地道：“纪文书，你莫再费心神了！你这读书人的玩意，我老胡听不懂！”</p>
“子期听闻胡先生也曾是初级学院毕业，因家逢变故未去中级学院就读，而来到了这军中！”</p>
纪子期笑道：“若胡先生听不明白，定是子期讲得不够清楚！胡先生可以指出，是哪里不太明白，子期再与你细细讲一遍！”</p>
那胡姓汉子未料到纪子期一夜功夫，便将他的底细摸透了，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后，许是有些顾忌，便阴着脸不言语了。</p>
昨天下午纪子期回去后，便找来杜峰帐前的丁侍卫，让他帮忙打探这些大小记账人员的底细。丁侍卫作为近侍，也知道杜峰对此事非常重视，便拍胸口答应了。</p>
晚上的时候便将除了粮草署与神弓营之外的其他人的底细资料，都交给了纪子期。纪子期昨晚默背了差不多一整夜才记熟。</p>
不过纪子期这一手并未吓退众人，当然她也没指望这样就能令这些人乖乖听话。</p>
另一个高大的也是三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出声了，“纪文书，我老王性子直爽，就直说了！军中大伙早已习惯了这记账方式，纪文书介绍的方法虽不错，但只凭将军们的几句话，就要大伙心甘情愿地照着纪文书说的办，这大伙心中不服！大伙说，是不是？”</p>
“是！”“纪文书，你一黄毛小儿，就要我们这帮从军十多年的汉子听你指挥，没点真本事！我老陈也不服！”</p>
“就是！”“我也不服！”</p>
神弓营一人看不过眼了，“老王，老陈，你们这不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吗？”</p>
老王凉凉道：“这我步兵营的事，跟你神弓营有什么关系？不服气的话，咱们练武场上见！”</p>
神弓营众人射箭一把好手，但论单打独斗的拳脚功夫，却是比不上步兵营了，而且步兵营人多势众，轻易招惹不得！</p>
神弓营那人满脸通红，奈何势微，只得悻悻闭嘴。粮草署原本想帮腔的人，被老王一句“练武场上见”，也给震得缩了回去。</p>
待众人的反对声都停下来后，纪子期对着那老王道：“不知王先生想如何考验子期？”</p>
那老王斜眼将她轻佻地上下一打量，邪邪笑道：“你这小身板怕是经不起我老王几下折腾！”</p>
立马有人猥琐地大笑了起来。</p>
纪子期并不恼怒，她微笑着对老王道：“莫非王先生也打算与子期‘练武场上见’？子期倒是不怕输，只是怕王先生就算赢了，这名声会更不光彩！”</p>
老王被她用话堵住，眼神凶狠地瞪着她。</p>
纪子期笑得更甜，并不看他，而是看向众位起哄的人，“这文有文斗，武有武斗！子期年幼，自小身子弱，不曾习武。但若各位先生想与子期武斗，子期也愿应战一试！</p>
如若各位先生想与子期文斗，子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有术数略懂而已，各位也可选一样划下道来，子期自会全力应战！”</p>
“纪文书高明！我刘三明佩服！”一个不足三十的汉子从人群中站出来，样貌生得仪表堂堂，只眉间有一丝阴郁。</p>
纪子期心道：正主儿终于来了！</p>
刘三明拱手行礼，一派书生作风，“纪文书这番话看似将选择权交给了大伙，实际上是纪文书早已划好了道！</p>
这武斗，纪文书说了自己年幼且不曾习武，大伙要是选武斗，摆明就是以大欺小，输了是奇耻大辱，赢了也会成为这军中的笑话！</p>
这文斗，纪文书说自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有术数略懂而已，若大伙选了一样纪文书不会的，输了不光彩，赢了会被人耻笑，用自己擅长的，跟别人不擅长的比，算不得英雄好汉！</p>
既然纪文书略懂术数，刘某不才，恰恰也略通术数，那刘某就不拘以大欺小，跟纪文书比上一比！”</p>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多谢刘先生成全！刘先生胸怀宽广，子期佩服！”纪子期笑眯眯地道：“这既然划下了道，咱们先说说赌注如何？”</p>
刘三明冷笑两声，“纪文书爽快！如若纪文书输了，这记账之事，就请纪文书不再过问；</p>
若在下输了，这记账之事，纪文书说如何做，这里的众人便如何照做，若有食言背信弃义之人，我刘三明第一个不放过！”</p>
“刘先生可当得众人代表？”</p>
那老王答道：“自然当得！”</p>
“好！”纪子期转向刘三明，“这民间斗数，向来有证官作证，不知这证官由谁来担当最好？”</p>
刘三明傲然道：“在下与人斗数，向来光明磊落，从来不需要证官！输便是输，赢便是赢，骗得了他人，骗不了上苍！”</p>
倒是条汉子！尽管刘三明此刻是站在纪子期对面的人，纪子期也忍不住心中对他赞赏起来！</p>
“好！那就开始吧！公平起见，咱们抽签决定！”纪子期从账本上撕下一角，搓成两根细条，一长一短，在背后交错了两下之后，捏在手中握成拳，露出上面一截，“刘先生，请抽！条长者先出题！”</p>
刘三明还在想从哪儿拿签来抽，就见纪子期已两下就用纸整了出来代替，当下心中也暗赞她机敏。</p>
纪子期从小丁那得来的信息中了解到，刘三明其人，年二十五，家中幼子，术子称号，性格嫉恶如仇。</p>
当年因为同窗被一富绅之子欺负，为其出头讨回公道后，被富绅之子记恨排挤，从中级学院毕业后，即便拥有术子头衔，也无人敢请他做工。</p>
一怒之下，他便只身来到北地，投入了杜家军。他从军时间虽短，但因其术子身份军中罕见，备受上官关注，且为人豪爽仗义，军中人缘颇佳。</p>
而在一众记账员中，他学识最高，众人遇到记账问题时，多数会像他请教，他也毫不藏私，慢慢这些人便唯他马首是瞻。</p>
纪子期在得到这些信息后，立马决定以刘三明为突破口。想着众人都赞他磊落，便干脆摆明军马，请君入瓮。</p>
刘三明果然顺利上了钩。</p>
他随手抽出一根细条，纪子期展开手中另一根，一比之下，由刘三明先出题。</p>
纪子期笑得眉眼生花，拱手道：“刘先生请！”</p>
刘三明哼了一声，也不推托，张口便道：“纪文书请听题：今有垣厚五尺，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p>
（有垛厚五尺的墙壁，大小两只老鼠同时从墙的两面，沿一直线相对打洞。大鼠第一天打进1尺，以后每天的进度为前一天的2倍；小鼠第一天也打进1尺，以后每天的进度是前一天的一半。它们几天可以相遇？相遇时各打进了多少？）</p>
纪子期等了大半柱香时间后，缓缓说出答案。</p>
众人惊讶，刘三明的面色也瞬间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p>
轮到纪子期出题了，“刘先生听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最少几何？”</p>
她出的这题，便是当日孙夫子与钱夫子斗术时出的第一题。</p>
刘三明并不托大，他拿起纸笔，刷刷算了起来。</p>
众人惊讶更甚。</p>
单从第一轮的表现来说，纪子期并未动笔，而凭心算就给出了答案，算得上是技高一筹。</p>
但众人对刘三明信任已久，心想刚刚那题，纪子期也许只是恰巧知道答案而已。</p>
一炷香过后，刘三明放下手中的纸笔，吁出一口长气，道出了答案。</p>
纪子期心下也有些惊诧，出题的钱夫子与孙夫子均为二等术生，而刘三明不过一术子，在短短时间内便能解出，看来此人在军中也为未忘研习术数，且天资甚高。</p>
当然，纪子期不知道的是，一般斗数的规矩，第一题通常低过对方水平，以免第一题便解不出，失了面子，而结下仇怨。</p>
这叫先礼后兵！如同武斗一般，初初上场时，并不会直接使出杀手锏，而是双方你来我往，过个百来招之后，才会慢慢使出绝技。</p>
钱夫子与孙夫子当日出的第一题，按水平来说，也就是介于三等术生与术子水平之间的题，所以刘三明能够解出，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诧的事情。</p>
又到刘三明出题了，这次他已不像上题那般随意，思索许久后道出了题目。</p>
纪子期仍是等了大半柱香时间后，再缓缓说出答案。</p>
众人的表情现下就不一了，有愕然的，有怀疑的，有不敢置信的。</p>
当然也有崇拜的，如粮草署，神弓营的各人。刘三明的面色有些苍白，他以为此题即使纪子期能够解出，也必定要花费一番功夫！</p>
哪知纪子期仍同上题一般，不用纸笔，只凭心算，便轻轻松松说出了答案。</p>
刘三明后背微微出汗，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这个瘦小的少年面前，这次的斗数，自己并不能轻易讨得了好。</p>
纪子期的题很快就来了。</p>
刘三明仍同上题一般，取过纸笔进行计算。</p>
那些先前对他能获得胜利，坚信不疑、拥护他的人，此时面上神色渐渐凝重。</p>
两炷香时间过后，刘三明额头开始有汗珠滴下，呼吸急促，面色越来越苍白，执毛笔的手微微颤抖。</p>
一时飞快落笔，写得片刻后，停笔沉思，然后眉头微蹙，收起纸张揉皱，扔到一边。在重新铺上一张纸后，又执笔久久不落。</p>
众人面色越来越沉重，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整个营帐里只听得到毛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p>
终于在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后，刘三明长长吁出一口气，面上神色缓解，露出笑容。</p>
只见他执笔的手，落在纸上，一气呵成。</p>
成功解出此题后，刘三明心中既喜且惊，喜的是又攻破了一道难关，这是一种只有痴迷于钻研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的乐趣！</p>
惊的是，如果他的下一题，不能难倒对面这个瘦弱的少年，那么此次赌局，他将必输无疑！</p>
第三题，刘三明慎重再慎重，差不多花了两炷香的时间，才说出第三题。</p>
这次他本来很有信心，即使纪子期能解出此道题，也必定要花费不少功夫。甚至有可能根本解不出来。</p>
可谁知纪子期，仍然同前两题一般，只是花了大半炷香的时间，便说出了答案。在刘三明面上的神色还未来及收敛前。</p>
粮草署及神弓营几人欢呼雀跃，引来其他人的怒目相向。此次他们却不再收敛得意神色，心道，小样！不服气你自个上场啊！</p>
刘三明的背后衣衫彻底湿了，想到自己寒窗十载，自负天赋过人，哪知连眼前这个十四的少年都不如！</p>
他瞬间心灰意冷。不待纪子期出第三题，便苦笑数声，拱手道：“纪文书深藏不露，在下技不如人，在下认输！”</p>
先前那个老王见他主动认输，心中不服，就欲开口理论，旁边另一人伸手扯住他。</p>
刘三明转向众人，沉声道：“我刘三明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大伙若还有不服气的，可上来一试！”</p>
众人沉默。</p>
刘三明双眼扫过全场，见无人应战，接着道：“既然大伙都认可了这个结果，就请遵守诺言！在接下来的培训中，全力以赴，一切听从纪文书的安排！</p>
若有违誓言者，便是跟我刘三明过不去，以后大家不再是朋友！”</p>
众人齐齐噤声，表示默认，老王阴冷又怨恨地瞪了纪子期一眼。</p>
接下来的培训非常顺利，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结束。</p>
纪子期布置了下一个任务，将三月份的账本，按新的记账方式，重新编写一次，五日后交上来。</p>
无人反对。</p>
纪子期又道：“各位先生若在这重新编写过程中，有遇到任何难处，均可前来，与子期探讨，子期欢迎打扰！”</p>
担心出事赶过来的曹云清，见事情解决的如此顺利，心中讶异。</p>
纪子期便将布下赌局，诱导刘三明同她斗术的事，与他讲了一遍。</p>
曹云清心中五味陈杂。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到底隐藏着多少惊人的天赋，等待被人挖掘！</p>
事情解决的如此顺利，纪子期心中也很高兴。她想起阿夜的话，觉得有必要和杜峰详谈一番。</p>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本将军公然包庇？”杜锋听了她的建议以后，垂着眼睑，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p>
“回将军，这不能算是包庇！这账本乱来已久，每营都经过了数人之手，即使花费再大的功夫，也未必能查出个结果，反倒会因此人心惶惶，动摇军心！</p>
而且之前有人趁机亏空，浑水摸鱼，作为上官，也免不了监管不力之责！所以若想趁此机会，斩断有心人的贪欲，而又不引起大的动乱，请将军务必采用子期的方法！”</p>
杜峰久不出声，纪子期看着他昏昏欲睡的样子，忍不住心急，大喊一声：“将军！”</p>
杜峰半闭着眼，胡子一抖一抖，从胸膛里发出闷闷的笑声。</p>
纪子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试探问道：“将军是不是同意子期的建议？”</p>
杜峰抬眼看她，眸中含着莫名的笑，看得纪子期心中颤了颤，“本将军刚刚只是在想，明日同各营将军商量公务时，何时提出纪文书的建议比较好？纪文书这般心急作甚！”</p>
那“纪文书的建议”几个字故意一字一顿，充满了调侃。</p>
你丫的！纪子期牙痒痒的，就知你没好事！</p>
“如此这般安排，纪文书可有意见？”杜峰戏弄的声音又响起。</p>
“没有了！”纪子期蔫蔫低下头，暗地里肝火上扬，胸口发痛。</p>
论恶趣味，本姑娘认输！</p>
杜峰大提琴般好听的笑声在帐子里漫延开来。</p>
纪子期磨牙：你也就这优点了！</p>
隔日，杜峰在同各营将军的会议上，公布了纪子期的查账处罚方案：</p>
一、账物一致的，奖励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各十两；</p>
二、账物相差在五十两以下的，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只作口头警告，不作处罚；</p>
三、账物相差在五十至一百两之间的，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各罚一个月军饷；</p>
四、账物相差在一百两至三百两之间的，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各罚二个月军饷；</p>
五、账物相差在三百两以上的，全队撤查，记账人员、该营营长千夫长暂停其职；</p>
六、以上处罚方案仅限此次。</p>
秦日勉第一个咋舌了，“老秦我一个月的军饷也才八两银子，这不见了五十两都免查，是不是太松懈了些？”</p>
步兵营的邱将军神情却没有那么轻松！神弓营多数在队伍后方或左右两方，步兵营的人是直接冲在最前面，人数最多，伤亡机会最大！有关抚恤金混乱的事情他也听闻过，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p>
当下听到杜峰所言，已感觉到事情似乎会比想象中的严重。</p>
他与步兵营的其他几位将军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沉重与欣慰。</p>
这账本之事沉疴已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一般人不敢轻易去碰，担心引起军中动荡。</p>
当杜峰提出要推行新账本时，将军们同样都持着观望态度，既不约束那些人，也不威压他们必须服从。</p>
短短几日这结果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p>
杜峰与纪子期二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昨日在培训上一手术数震惊众人，令刘三明及一众人心服口服；一个不动声色，暗中布署，令各将军不得不按着他的思路走。</p>
眼下这方案亦是妙极，即奖励那些品性正真之人，又威震住那些有些许歪心思的人，既往不咎！而对于真正的军中败类，却是坚决不肯放过，杀鸡骇猴！</p>
同样，真正大奸滑之人毕竟只是少数，即使铤而走险，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p>
邱将军老怀堪慰，杜家军后继有人啊！</p>
杜峰的指令下到各营后，几乎是掀起了轩然大波。</p>
那些营长与千夫长纷纷围到各将军帐前，“将军，这什么意思？是不信任下官的意思吗？”</p>
“这记账本就是各营之职责，做得好还有奖励？一奖就是十两，其他浴血沙场的将士怎么想？”</p>
李将军按照会上各将军讨论的统一口径回答：</p>
“一、别给老子现在就谈信任的问题，五日后账本出来了再来谈！看你到时有脸没脸！</p>
二、嫌奖励多？老子还怕你两个月的银饷都没了！滚回去查账！</p>
三、杜将军的指令中，说的是做的好，奖给你们各十两银子，没规定你们怎么花吧？嫌多，拿出来分给各将士！</p>
还有，这五日别再来吵老子了！否则，军法处置！”</p>
刚开始还有些不死心的硬脖子千夫长，结果当天晚上，就被自己队中的记账员偷偷拉走了。</p>
第二日开始，基本已无人到各将军营前闹了。</p>
第三日开始，演变成各队千夫长在自家营帐里开始发脾气了，“老孙，你个狗日的！这账上竟然少了八十两银子？给老子老实交待，银子是不是你拿了？”</p>
老孙颤巍巍地道：“千夫长大人，这账本去年我接手时就是这样，老孙我也是按照上一任记账员的方式记账的，先前大人您还夸奖我记得好！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孙我也不清楚啊！</p>
大人，老孙一直兢兢业业，胆子也小，您给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做这事啊！这可是要军法处置的！”</p>
那千夫长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恨恨掀桌子泄愤！</p>
心想，老子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奶奶家了，带头跑到将军那闹，第一个脸红脖子粗地叫嚣，为自己队里的人抱不平，结果第一个出问题的就是自己！晚上得好好去给将军赔个不是！</p>
一旁的记账员老孙见千夫长不再追究，偷偷抹了抹额头的汗。</p>
当晚，该千夫长便灰溜溜地偷跑到营长和将军帐里认错，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其他队的千夫长，大家楞了一下之后，均心照不宣。</p>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记账员都如同老孙这般示弱。好比之前同纪子期呛声的记账员老王，硬着脖子跟自己队的千夫长吵了一架后，便跑了出来。</p>
他来到与他要好的记账员老陈营帐里，开始诉苦，“老弟啊，哥哥我心里真是不痛快！就为了一个黄毛小儿两句话，咱们就得在这里受这闲气，被人指指点点，以为咱们亏空了军饷！</p>
别人不知道，老弟你是知道我的，这每个月的军饷，哥哥我哪次不是拿出来请大家喝了酒？那受了重伤的、战死的，每次给抚恤金的时候，哥哥我能帮衬的，都会帮衬一二！可现在，唉……”</p>
老陈拍拍他的肩，“王大哥，小弟懂得！只是军令如山，咱们这些做小的，也只能执行！你莫往心里去了！”</p>
“哥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本来这营长千夫长们对咱们多信任，从不管这事，结果被那小子这么一整，咱们什么脸面都没了！还有那刘三明，以为他有多大本领，结果连个黄毛小儿也比不上！”老王恨恨道。</p>
老陈叹口气：“这事吧，确实有些不痛快！可这跟刘老弟也没什么关系，他也是着了那纪小子的道！”</p>
“说来说去，都是那小子的错！”老王咬牙切齿，“老弟啊，咱们可不能让他这么顺心如意！”</p>
“王大哥，你可想清楚了！小弟这两天也曾想过，这记账还是按以前的来，偏不如他的意！</p>
可再细细一想，那纪小子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随便再培训个记账员出来，肯定是轻而易举！</p>
到时候小弟我，说不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上好的差事也弄没了！所以这么一想吧，心里的火就灭了几分！</p>
而且这次这事，我这里的账本上少了四十五两银子，也不用赔，最多就是口头警告一番，没多大的事！</p>
王大哥做账经验丰富过我，相信王大哥的账本上肯定没有问题，还可以获得那奖赏。十两银啊，是咱们大半年的军饷了！</p>
所以王大哥，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免得到时候这差事没了，只能上战场，最后说不定这命也给弄丢了！”</p>
……</p>
纪子期的营帐从第三日开始，人进人出。阿夜躲在帘幕后，一睡一整天，又不可以动，都快气疯了。</p>
晚上的时候，不停地跟纪子期闹脾气，纪子期知道今天一天确实把他憋坏了，哄了好久，最后答应他，明晚给他偷偷从厨房拿两只鸡腿来才作罢。</p>
杜康看着这两天迎来迎往的纪子期，趁她歇息的空当，取笑道：“子期，你这小帐这几日，可比那军中最有名的红帐还要热闹！”</p>
“红帐？”纪子期不解。</p>
杜康挤眉弄眼，笑得暖昧，“就是那个，那个！”</p>
纪子期还是没搞明白，“哪个？哪个？”</p>
杜康怒道，“大家都是男人！少给我装蒜！”</p>
纪子期瞬间明白过来，“你说的是那个‘红帐’？”</p>
“就是！”又悄悄压低声音道，“跟哥老实说，你有没有悄悄去过？”</p>
纪子期这是第一次听人提起杜家军中军妓的存在，她老实答道：“没！”</p>
又看看杜康，“杜康哥你去过？”</p>
杜康耷拉着头，“少爷不让！”</p>
纪子期眼睛瞬间发亮，眨巴着眼睛，八卦道：“杜康哥，那将军去过没？将军喜欢什么样的？胸大的？还是屁股大的？”</p>
杜康白她一眼，“我家少爷才不会去那么肮脏的地方！”</p>
“去！”纪子期嗤笑他，“你家少爷去了，也不会告诉你！”哪有猫儿不偷腥！</p>
杜康怒道：“我告诉你，我从小在少爷身边长大，几乎没有一天离开过！少爷去没去，没人比我清楚！我跟你说，少爷还是个……”</p>
“什么？”纪子期见杜康猛地闭嘴，好奇追问道。</p>
“不许告诉别人，也不许说是我说的！”杜康左右瞟两眼，见附近没人，偷偷附耳到纪子期身边，“童子鸡！”</p>
“不是吧？”纪子期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怎么可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童子鸡？恐怕是那方面，有点，嗯，有点缺陷吧！</p>
杜康见她不信，恼怒地一把推开她，“信不信拉倒！”</p>
跑远两步，又回头大吼：“绝对不许告诉别人！”</p>
纪子期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得停不下来，搞到整个人都直不起身，来找她询问的记账员被吓到，差点以为她撞邪了。</p>
晚上躲在帘幕后的阿夜，等了许久，也不纪子期带着鸡腿回来。</p>
他心头浮起一丝不安。这个女人，虽说烦了点，有时凶了点，但答应他的事从不食言。</p>
以往从离开带膳食回来，最多不过一盏茶时间，但今晚，她到底去了多久了？</p>
阿夜突然眼皮直跳，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p>
毫不犹豫地，他掀开帘幕，冲出小帐，向隔壁杜峰的营帐跑去。</p>
斜斜里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他揪住，“你是谁？”</p>
阿夜听出那是纪子期告诉他的，隔壁帐大胡子将军的声音。</p>
他像遇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转身放声大哭，“将军，子期不见了！”</p>
－－－－－－题外话－－－－－－</p>
各位亲亲一定不知道纪子期被谁抓走了，不用想不用想，明天就知道了！</p>
因为不是主讲悬疑，不想花大篇章写，所以大大留的伏笔很少！</p>
很少，但也不是没有！估计亲亲们心里也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是在这章中出现过的这几人呢？还是没出现过的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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