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下去吃饭吧。”阿九吩咐桃花和桃夭。

    若是没有外人阿九就让她俩坐下来一起吃了,现在面对着不知深浅的程三还是把她俩打发出去吧,谁知道程三好不好色?要是瞧中了她俩向他索要怎么办?他是不给呢?还是不给呢?不给呢?

    桃花拉着桃夭退了出去,不过是个比公子还小上一些的公子哥,还能吃了公子不成?她早瞧清楚了,这个程三身边的人的武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自然就更不及公子了,所以桃花是十分放心的。再说了,即便是一会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她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助拳呀!

    程三仍是注意到了桃花和桃夭的美貌,打趣阿九道:“顾公子艳福不浅,红袖添香读起书来才更加事半功倍。啊,哈哈!”他冲着阿九挤挤眼睛,看得出他在努力拉近与阿九之间的距离。

    “程公子此言差矣!”阿九停住筷子抬起头,义正辞严地道:“在下在佛门长大,再美也不过一副皮囊,百年之后都是黄土一坯,红颜还是白发于在下看来都是一样的。况且她俩陪着在下一起长大,将来在下是要把她们当姐妹一般嫁出去的。”

    程三的眼睛闪了一下,赞道:“顾公子真乃高义!在下也曾耳闻顾公子是在佛门长大,还以为是谬传呢,没想到是真的呀!”

    阿九点头,“自然是真的了,在下算半个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大家若不信他也没办法。

    之后任凭程三怎么试探,阿九都嗯嗯啊啊敷衍过去,实在没法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压根就不接招。

    吃的差不多了,阿九一抱拳诚恳地道:“多谢程公子盛情款待,春闱在即,在下还需回家用功,告辞了。”根本就没给程三挽留的机会,施施然扬长而去。

    厢房内程三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刘喜觊觑着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主子,这个顾九也太不识抬举,要不要奴才给他点教训?”

    程三淡淡地瞥了刘喜一眼,“顾九是个聪明人,还是徐其昌的儿子。”言下之意就非常明白了。

    刘喜心中却不大赞同,拿奴婢当姐妹相待的能是什么聪明人?这是妥妥的拎不清,连驭下都不懂能有多大出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佛门长大是出家人,他还没见过喝酒吃肉领着美貌丫头的出家人。主子纡尊降贵结交与他是给他脸面,没想到这个顾九却插科打诨装傻,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的东西。

    “瞎嘀咕什么?这个顾九我还有大用,不要动他。”程三斜了刘喜一眼。对刘喜的心思他心知肚明,刘喜以为自己结交顾九是想拉拢徐其昌,其实不然,拉拢徐其昌只是其中的一个考量,他们兄弟哪个不想拉拢徐其昌?可徐其昌是那么好拉拢的吗?他是父皇的人,只忠于父皇,又狡猾地跟狐狸似的,对他们这些皇子一向敬而远之。既然拉拢不了,那他只要保证他不倒向别人就足够了。

    其实更多的他是为了顾九这么个人,他的真人比画像上还要俊美三分,他身上那种超然深深攫住他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想要打破撕碎。嗯,他的两个丫鬟也是少有的殊色,要是这主仆三人一起服侍自己,想到这里,程三的后脊梁处窜起一阵阵的酥麻之感。

    顾九,这个人他早晚要弄到手。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京城的风已经起了一阵又一阵,阿九也早就换上了厚实的衣裳。

    阿九在书房看累了书,正练字休息一会呢,小豆子跑过来了,“公子,外头来了个叫张书文的公子,说是您的朋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找您有事,我瞧着他挺着急的。”

    “你还等什么?还不去请进来?”阿九放下手中的笔,“顺便喊你桃花姐姐送茶过来。”

    阿九很清楚张书文是个自尊自爱不愿意麻烦人的性子,这从他知道阿九的住处却从没等过门就能看出来,现在却找上门来,一定是出来什么事情了吧?阿九思忖着。

    “顾公子!”张书文对着阿九揖一礼,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且都洗得发白了,额头上满是汗。

    “张兄,稀客呀!请,喝茶。”阿九笑着寒暄。

    张书文的脸上闪过为难,他一咬牙,道:“顾公子,在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还求你帮忙了。”他别开视线都不敢看阿九的脸,生怕看到鄙夷和瞧不起。

    “出了何事?不着急,张兄慢慢说。”阿九顺手就把茶端给了张书文,“瞧你热的,喝杯茶喘口气。”

    张书文见阿九待他的态度没变,脸上也没有鄙夷和轻视,心中不由一酸,眼眶就红了,忙借着喝茶用袖子挡了过去,当放下茶杯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对着阿九深揖一礼,才道:“顾公子,此次登门实则是来求你救命的。”

    阿九微惊,却也没有开口,等待着张书文继续说下去。

    便听张书文道:“顾公子是知道的,我与几个投缘的举子租住在一座院子,前些日子有人寻到了坐馆的差事,就陆续搬离了,现在仍在小院里住着的还剩我等四个,其中有个叫孟修竹的举子和我关系最好,他学问极佳,常指点与我,每每都能令我茅塞顿开。可现在他却生了病,开始以为是风寒,抓了药喝了,谁知越发重了,我等都是家贫,凑了银子请了位好大夫给他诊治,说是庸医误人用错药了,要想活命得寻至少五十年份以上的人参,我等,我等——”张书文脸涨得通红,求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即使他不说,阿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五十年份以上的人参怎么也得值个几百两银子,哪是他们这几个穷举子能买得起的?阿九瞥了一眼张书文身上这件旧衣,他送的那件衣裳应该被他当了换银子了吧?不然依张书文谨慎的性子,一定会尽量穿得体面些来这里寻他的。

    这张书文也算是个品性好的了,既然都求到他头上了,那就帮一回吧!

    “桃花,把咱家的人参拿上一根,再带些银子跟我出门。”阿九站起来吩咐。

    张书文闻言松了一口气,又是深深作揖,“多谢顾公子援助之恩。”他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感激,心道:顾公子果然是个好人!来时柳兄还担心他上门受辱,他就说顾公子不是那样的势力人。

    桃花赶车驴车载着阿九和张书文朝他们住的小院驶去,半道上在千金堂请了一位大夫。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破旧的小院门口唐斌一抬头就看到从驴车窗口伸出半个身子的张书文,不由惊喜地朝院里喊。

    张书文索性跳下驴车,小跑着在前头引路,“唐兄,顾公子来了,有人参,还有千金堂的大夫。”他激动地喊。

    唐斌又惊又喜,“真的,太好了,孟兄这回可算有救了。”看着学问最好的孟兄脸色灰白躺在床上,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实在是物伤其类啊!

    “快,快请进,孟兄在屋里躺着呢。”唐斌看到从车里下来的阿九,不由愣了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原来张兄认识的好心公子这般好看有气度呀,只是怎么有些熟悉呢?

    正在屋里照顾孟修竹的柳春堂也迎了出来,看到阿九也是微微一愣,他记忆极佳,一下子想起这不是画上之人吗?他看了一眼张书文,没露声色。

    千金堂的大夫给孟修竹把了脉,说辞和原来的大夫差不多,是需要有年份的人参吊命。阿九便把人参推了过去,“这根人参是八十年份的,药力应该是够了。”

    大夫连连点头,“够了,够了,也用不了这么多,切上一小段即可。”他提笔开了方子,阿九接过来递给桃花,“去抓药。”

    张书文连忙道:“我去,我去,怎能劳烦桃花姑娘?”

    阿九按住他,“让桃花去,她赶车还快些。”

    这句话打动了张书文,“药钱,我去拿药钱。”他拔腿就要回屋。

    不等阿九开口桃花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不用,我身上带着银子呢。”瞧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能有什么银子?顶多仨瓜俩枣的还是留着买点肉补补身子吧。公子既然都让她带银子来了就没想着再带回去。

    等张书文拿了铜板回来的时候桃花早就不见人影了,他捧着铜板面带为难,“这,这,顾公子,怎么好让您再破费呢?您已经帮了大忙了。”

    唐斌和柳春堂也得点头附和,“是呀,人参我等就已经受了公子大人情了。”

    阿九摆摆手,不在意地道:“我与张兄是好友,几位又是张兄的朋友,亦算是我的朋友了,朋友之间守望相助不是应该的吗?几位就不用和我客气了。再说了,是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能用银子摆平的那就不叫事。”他现在穷的只剩下银子了,有人帮着花上一些也是好事呀!

    “顾公子高义,柳某敬佩。”柳春堂对着阿九深深一揖。

    唐斌也对着阿九行礼,“顾公子这位朋友唐某我认下了。”

    两人脸上都带着动容。他们都是贫寒之家走出的读书人,一路行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要不是性子坚毅也坚持不到今天。他们饱受人情冷暖,现在冷不丁遇到阿九这样不嫌弃他们还出手相助的富贵公子,他们都特别感动。

    “既然都是朋友了又何必说这些客套话,我姓顾名九,年十七,今秋才中的举子,父母双亡,也就祖上荫德留了大笔家产才免了衣食之忧。”阿九拱手道。

    除了张书文,唐斌和柳春堂也介绍了自己,不过片刻他们便以兄弟相称。

    桃花买来了药,张书文怎么说也不让她再帮着熬药,抢过药包自己去了厨房。

    孟修竹喝了药,半个时辰后脸色就好了一些,大夫说顶多两个时辰他就能醒过来了,几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大夫阿九也提出了告辞,走时给他们留了一百两银子。张书文三人红着脸推辞不要,“顾兄,您已经帮了大忙了,若再收您的银子,咱们成什么人了?羞煞我等,您快收回去吧。”

    唐斌和柳春堂也道:“是呀,是呀,我等平日里与人写写书信,卖点字画,日子也能过下去的。现在也就是孟兄病了,方才腆着脸受了顾兄的大情。”

    阿九却道:“几位本末倒置了吧,不是我瞧不起几位清寒,几位寒窗苦读十多年是为了科举得中为国效力的,若是把身体糟蹋坏了还谈什么科举报国?孟兄为何生病?不就是平日太过苛刻自己?若是手中有了银两何至于误信庸医?再说了,孟兄病好也还得调理补补身子呢。几位手中银子宽裕就可以一心读书,来年春闱也多几分把握不是?”

    见他们神情有些动摇,阿九继续劝道:“几位要是实在过意不去,这银子就当是我借给你们的吧,等来年春闱金榜题名还怕没有银子吗?”

    见阿九把话说到这份上,张书文三人对看一眼,方道:“好,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等借顾兄的,顾兄实乃热心肠之人,遇到顾兄是我等之大幸!”

    阿九离开后,张书文三人仍是感慨不已。唐斌道:“这位顾兄跟别的富贵公子不大一样。”像他们村里地主家的少爷,见了他都头昂得多高,背地里都骂他穷酸。其实他家也不过是有二百多亩好地,跟顾兄是完全没法比的。

    柳春堂也点头,“难得的赤诚之人!”

    要说人情练达都比不上柳春堂,他七岁上头没了爹,十五岁上头娘也不在了,他硬是看尽白眼遭尽冷嘲热讽也咬牙坚持读书,最难的时候他一天只吃一顿饭,饿着肚子在码头扛活,一天下来累得不想动弹,却硬逼着自己起来就着月光看书。他深深牢记住他娘临去告诫他的话:只有读书才能彻底翻身不受穷不受人欺负。

    “张兄是怎么认识这个顾公子的?”他转头问张书文,心里十分好奇。因为无论怎么瞧张书文都不是个有心计会往上攀爬的人。

    张书文道:“来京路上遇到的。”便把当初路遇大雨他浑身淋湿在破庙里遇到阿九主仆,阿九好心送他衣裳的事说了一遍。

    唐斌和柳春堂想到张书文那身当了十两银子的体面衣裳,纷纷感叹他的运气真好!

    几天后张书文再次登门,除了感谢阿九的出手相助,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孟修竹的病情在好转,他醒来后知道是阿九救了他的命,就想亲自过来拜谢。

    阿九拒绝了,只说让他安心养病便是,什么谢不谢的,谁还能没有个难处?阿九会伸手也不过是遇上了,又有张书文这个认识的人牵扯在中间。不过是举手之劳,谢谢就不必了,他做事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又不是为了谁的感谢。

    张书文回去后转达了阿九的意思,孟修竹虽没有说什么,却把这事放在了心底,比以前更用功读书了。

    人家顾公子施恩不求回报,可他既然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却不能不当一回事。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孟修竹不过一贫寒举子,除非中了进士进入官场也帮上顾公子什么,这一刻,孟修竹心头的念头更加坚定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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