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刮越大,把江武背后披风吹得老高,他凝望着前面一脸沉稳之色的张任,方知自己小觑了天下英雄。

    其实不止是他,龚都之所以战死,也是因为小瞧了巴蜀名将严颜。

    这么多年以来,关中军几乎攻必克、战必胜,每个关中将领,都或多或少滋生了一些骄傲的心理。

    再加上以前关中军的对手,并没有多少厉害人物,这才使得他们没有遇到太多挫折。

    可是益州人才济济,再加上张任等人又是本土作战,对于地理以及各个方面都非常了解,占据了很大优势。

    也许在以往,纵然诸将心中有些自大、轻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面对巴蜀名将的时候,这种心理就会让他们万劫不复。

    落叶随风舞动,一片金黄的叶子飘落在江武面前,被他接在了手中。

    没有理会前面的益州大军,江武喃喃自语道:“再翠绿的树叶,也终有枯萎之时。可是无论如何,他终究装扮过夏季,在那个火一般的岁月里,怒放了生命的辉煌。”

    张任看着忽然有些多愁善感的江武,忍不住说道:“关中军败局已定,阆中城破之日不远矣。”

    “阆中若失,垫江、江州孤城难守。关中军缺乏粮草,纵然陈文昭率领大军进入巴郡,亦是无力回天。”

    “吾早已派遣邓贤将军领兵驻守剑阁,纵然徐晃领兵偷袭广汉郡,也终究难以占据险关。待吾主大军一至,徐晃等人都将成为瓮中之鳖矣。”

    “将军勇武过人,才能出众,却只在关中默默无名,岂不可惜?若失将军愿意弃暗投明,吾定会禀报主公,重用将军!”

    得知徐晃等人领兵奇袭广汉郡的时候,诸将全都大惊失色,想要迅速回军救援,唯有张任面不改色。

    他认为有邓贤守住剑阁,纵然徐晃亲自领兵前去攻城,也绝不可能迅速攻克城池。

    而且刘璋得知,徐晃那一路兵马占据梓潼的消息以后,必定会再次派兵前去复夺梓潼,将徐晃等人消灭。

    徐晃偷渡梓潼水,所率领的兵马不会不多,哪怕能够守住梓潼,再也无力谋划其他。

    所以张任认为,广汉郡境内形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提前派邓贤守住了剑阁。

    不然的话,若徐晃攻下剑阁,并且将梓潼城内粮草转移过去,必定可以据城死守,而后断了张任后路。

    正是看清了广汉郡境内形势,张任才提出了假意撤兵,而后用计大破刘辟,夺取阆中的计策。

    阆中城内粮草堆积如山,若是能够夺下这座城池,不仅可以解决益州军现在缺粮的困境,还能够使得陈旭率领的关中军,短期之内再无粮草供给。

    关中大军若是缺粮,必定撤退。

    那个时候,纵然徐晃占据梓潼,可是孤城难守,早晚必定城破。

    如此一来,关中军不仅会遭逢大败,还会折损几员大将,并且打破了关中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可是张任考虑的更多,他不仅要大破关中军,还想要瓦解关中军的精神,故此才会费尽口舌想要招揽江武。

    试想一下,若是关中大将江武投降了益州,消息传出去以后,将会多么震撼人心。

    恐怕关中诸将以及士卒们的骄傲,也会轰然破碎吧。

    江武忽然听到张任的招揽,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形。

    稍微思量了一阵,江武问道:“像我这等无名之辈,又怎会得到张将军如此看重?”

    见没有被一口回绝,张任心中暗暗高兴,说道:“吾听闻将军起于漠北,率领骑兵纵横睥睨。益州虽然步卒精锐,才德之士不在少数,可是骑兵将领却是寥寥无几。”

    “将军若肯投降,为吾主组建一支骑兵,益州军实力必定会增强许多。”

    “将军为吾主统领骑兵,自身地位亦是无比显赫,岂不好过在关中屈居人下,徒作他人陪衬?”

    江武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意动的神色,可仍旧摇头说道:“主公待吾不薄,我若转投他人,岂不会遭受天下人唾骂?”

    张任再劝:“将军此言差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陈文昭虽然看似无比强大,实际上却是危机重重,似将军这等大才,却也不是很得重用。”

    “其挟天子以令诸侯,虽为当朝大将军,实乃****是也,篡汉之心天下尽知。”

    “若其稍有逾越,必定天下诸侯共讨之。想那冀州袁本初,徐州曹孟德,江东孙伯符,荆州刘景升,都绝非泛泛之辈。”

    “若诸侯讨陈,其灭亡之日不远矣。”

    “吾主刘益州乃汉室宗亲,占据巴蜀之地,天府之国,高祖因之而成帝业。更兼益州人才济济,百姓归心,吾主更是求贤若渴,恨不能揽尽天下英才。”

    “将军若是愿降,吾主定会倒履相迎,待将军如腹心。”

    不得不说,张任口才的确不错,一番话下来把天下第一诸侯说得危如累卵,将暗弱的刘璋夸得天下少有。

    江武听到这里,脸上居然露出了意动之色,有些挣扎的说道:“这样,不太好吧。”

    张任见此情形,更是大喜过望,继续开始劝说江武。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却见冷苞带着一彪人马杀了过来。

    冷苞看见江武以后,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张任说道:“一介无名小卒,将军与他废话作甚?直接将其斩杀,再追击逃走的关中军即可。”

    江武闻言,当即虎目圆瞪,骂道:“无名小卒也差点将你斩杀,你这贼厮连无名小卒都比不上!”

    冷苞勃然大怒,就欲指挥兵马往前掩杀。

    张任一心想要说降江武,哪里容得了冷苞放肆?当即将其斥责了一顿,不让冷苞继续说话。

    冷苞虽然心中不忿,可是碍于张任的救命之恩,却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对江武怒目而视。

    斥退冷苞以后,张任再次诚恳劝说江武投降。

    江武却是恶狠狠盯着冷苞,说道:“有这厮在彼,吾又岂能投降?”

    张任再三相劝,甚至频频暗示冷苞,让他上前与江武和解,好解决江武的后顾之忧。

    冷苞虽然不明白,张任心中打得什么主意,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表达了愿意与江武摒弃旧怨的意愿。

    直到此时,江武才转怒为喜,说道:“既然将军如此恳切相请,若吾再不答应,岂不真的有些不知好歹了?”

    张任大喜过望,说道:“若将军愿意相助,我军必定如虎添翼矣!”

    “将军!”

    “将军不可!”

    江武答应了投降,可他身后士卒却是纷纷出言反对,有些人甚至将武器对着江武,向他怒目而视。

    江武却是脸色一板,喝道:“我等以前不过是草原上的马贼罢了,不管投降何人,只要能够好好生活,岂不都是一样?”

    他身后的骑兵,有些人沉默不语,只是略显失望的看着江武。

    有些人却是大声喝道:“毋宁死,不投降!”

    江武见此情形,有些尴尬的看着张任,说道:“御下不严,让将军见笑了。”

    张任却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冷苞心中对于江武更加鄙夷。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将军若真欲投降益州军,今日我就为主公清理门户,你我十几年的情谊从此恩断义绝!”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大汉就挥舞着武器,想要上前杀掉江武。

    江武见状大惊失色,急忙纵马往张任那边奔去,口中大呼:“张将军救我!”

    两人因为答话的缘故,本来就相隔不远,张任见到有人要杀江武,下意识就纵马上前想要保护江武周全。

    江武距离张任越来越近,眼中忽然闪过了一道凶光,旋转着手中的大刀,暴起杀向张任。

    “贼将受死!”

    张任猝不及防被江武袭击,大惊失色,急忙施展绝学百鸟朝凤枪法,化解了江武的攻势。

    骤然看到如此熟悉的枪法,江武稍微一愣,就被暴怒的张任一枪洞穿咽喉。

    “将军!”

    身后本来以为江武要投降的骑兵,见到这个情形,才知道主将是为了麻痹张任,准备偷袭杀死此人。

    不少人见到江武身死,纷纷虎目含泪,大声呼喊:“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首领,愿与首领共生死!”

    “杀!”

    一百曾经纵横漠北的精锐骑兵,在抛却生死以后,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绝对强的有些吓人。

    哪怕益州军占据绝对兵力优势,可是于狭窄的道路上,仍旧无法排开阵势,发挥出人数优势。

    一百骑兵奋不顾身的冲锋,哪怕战马被刺倒在地,仍旧艰难爬起来,用力劈砍。

    张任挥舞着武器挡在最前面,长枪幻化出一个又一个凤凰虚影,在空中缓缓绽放,带走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哪怕这些骑兵再如何精锐,再如何悍不畏死,可是巨大的人数差距,终究让这场不对称的战斗,缓缓接近了尾声。

    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晚霞染红了天际,如同鲜血一般猩红刺目;狂风呜咽,好似天空在悲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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