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朝夕和凤念依说完心下略定了主意，她并未急着同晋国联络，反而是先将此事告诉了君不羡，君不羡听完之后一阵诧异，“真是没想到九公主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她的心性倒也非比寻常，虽然是九公主主动愿意的，不过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p>
朝夕扬眉，“怎么想的？说说看？”</p>
君不羡笑一下，“据我所知，燕国世子在晋国王宫安插的有暗臣，这个时候晋国正是徘徊犹豫不决的时候，不如让晋国的臣下向晋王进言，乘着晋王还未退位，让晋王下令向蜀国求亲，如此，既不会显得我们主动，又能让姬无垢更尊重九公主。”</p>
朝夕笑着颔首，“这点我也想到了，的确要拜托他。”说着她眉头微微一皱，“不过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燕国出了什么变故，他来的信忽然变少了。”</p>
其实也不是忽然变少，只是变成了他们刚分开的频率，那个时候商玦急着赶路，每天都在换地方，收到朝夕的信慢，回信的速度自然也慢。</p>
“燕国……如今的燕国无非是赵国这样的外敌，最多，加一个北边的蚩灵族，或许是蚩灵族又犯境了？若是这样，赵国趁火打劫的话胜算会高很多。”</p>
君不羡语气一肃，天下皆知，燕国在整个大殷以北，大殷北边的防线尽数在燕国境内，而北境之中，有着一族名为蚩灵，这一族有蛮族的悍勇，但是比蛮族更为血腥残忍，蚩灵一族常年生活在朱雀山脉以北，因为常年苦寒，所以向燕国北境入侵，常年滋扰燕国北境百姓，每一年，燕国都要投入大量的兵力在北境抵御蚩灵族。</p>
蚩灵族从前是燕国最大的外敌，而今若是再加一个赵国，燕国处境就危险了。</p>
朝夕原来并未将蚩灵族考虑在内，此刻听君不羡一说，心中顿时微微一沉。</p>
难道燕国真的生了乱？奈何两处相隔千里之遥，便是有什么消息，她知道的时候最快也是三五日之后了，呼出口气，朝夕仿佛在自我安慰似的，“没事，燕国有战九城，有龙野，还有郁坧，我见过的那个文良也不可小觑，不会乱的。”</p>
君不羡也点头，“没那么容易乱，你别担心。”</p>
蜀国的内患还未解决，又隔了这么远，朝夕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想了想又道，“我即刻送消息让他促成晋国和蜀国联姻，如此，至少不会让赵国真的将晋国拉拢过去。”</p>
君不羡点头，“好，晋国作壁上观都无所谓，最怕他向着赵国。”</p>
如此议定，朝夕当即修书往燕国去，这封信过了四天，出现在了商玦手上，此刻的商玦，人已经到了燕国边境，拿到信的时候他颇有几分讶色，怎么都没想到朝夕要将凤念依送去晋国，他是了解朝夕的，这么一想，顿时想到或许此事是凤念依自己属意。</p>
商玦不曾耽误，又命人往晋国送消息，与此同时，段祺离开巴陵到了永州的信儿也到了商玦手中，段祺这一走，便代表着他们谋划的大事已经安排妥当了，指不定哪一日便会起事，商玦顿时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到巴陵去，奈何面前挡着他的是漭漭山河，不跨过去，哪里见得着朝夕，这一次，商玦还是选择走晋国之内穿过去。</p>
虽说是晋国之内，却也是靠着赵国一侧的，商玦看着面前的战九城和龙野吩咐道，“小九还是和我走，小龙，边境还是由你负责，照之前的安排部署。”</p>
龙野一副冷面，对着商玦之时却是温和而恭敬。</p>
“是，殿下放心，以殿下迎亲大军的名义安排兵马，龙野知道怎么做。”</p>
商玦点头，又看向战九城，战九城忙道，“殿下放心，先头部队已经入了晋国的地界，一路上能打点的都打点好了，其余地方底下的人知道该怎么做。”</p>
商玦颔首，入了十月，燕国最大的事情便是他这个世子殿下的大婚，无论是迎亲的大军还是边境的戒严，都在情理之中，这些伎俩自然是瞒不过赵弋的，可商玦却是真心实意要用千军万马来迎朝夕，“一定要十月底赶到巴陵。”</p>
商玦又吩咐了一句，战九城昂首，“殿下放心便是，烈火骑从来不辱使命！”</p>
商玦自然信战九城这话，那又看了一眼龙野翻身上马，“行了，你回营吧，我们先走一步，赵国的动向第一时间送来蜀国。”</p>
“是，龙野明白，殿下一路顺风。”</p>
话音落定，商玦趁着夜色朝晋燕边境而去，越国这一道边境线，距离蜀国又更近了一步，战九城御马跟在商玦之后，二人之后又有十多墨衣骑卫，战九城马鞭急挥方才能跟上商玦的速度，“殿下当真不打算提前告诉公主您要去巴陵？”</p>
商玦狭眸，“就让她以为我还在燕国吧，免得担心。”</p>
战九城没多言，这么一想倒是生出几分期待来。</p>
如果商玦忽然出现在朝夕面前，朝夕会是哪般的表情？</p>
·</p>
十月天气渐渐转寒，霜雪台之中一个火盆变成了两个火盆，段锦衣从前锦衣玉食，到了冬日太医调理温补的方子一个接着一个，如今到了霜雪台，自然没了这些待遇，一没了这些待遇，她这身子便有些弱症显露出来，这第一个，便是畏寒。</p>
外面的花大都斜了，绿植的叶子也开始泛黄，段锦衣依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一双眸子看似平静，可幽深的瞳底却隐隐显现出几分焦色。</p>
“主子，大将军的人来了。”朱砂默默在门口禀报了一声。</p>
段锦衣回神，转头便见朱砂领着上次那个小內侍走了进来，这一次小內侍手上没拿什么，进来的时候仍然是先行了一礼之后表情淡淡的垂着头。</p>
“良人，大将军七日之前已经离开了巴陵，此事巴陵举朝上下都不知晓，奴奉命进来禀告良人一声，大将军离开了，巴陵都交给江先生主事，江先生说，请两人稍安勿躁继续等着，到了十月下旬左右，护安排夫人离开，这几日，夫人切莫露出破绽。”</p>
內侍语声没什么起伏的说完，段锦衣的眉头皱了几皱，段祺这么早就离开了？也对，此去永州要走几日不说，永州一定也有诸多事物等着他前去处理，早点走是应该的。</p>
可是……不知为何，段锦衣听到段祺已经走了的时候，心底忽然微微发了一下凉，倒不是怨怪段祺自己走了没带上她，而是她隐隐的生出一种预感，这座宫闱不是那么好出的，而段祺先走一步，段锦衣对剩下的段氏势力和那位江先生并不放心。</p>
虽然如此想，可段锦衣还是颔首，“我知道了，江先生有没有说如何离开？”</p>
內侍摇头，“奴只负责将先生要说的告诉良人，良人问的，先生没说。”</p>
也就是说，别的她也不知道了，段锦衣眯眸看了那內侍一瞬，“嗯我知道了，不过你告诉江先生一声，最好能早点告诉我如何离开，如此我方才能提前做准备，免得到了跟前手忙脚乱的，这宫禁严防死守的程度他只怕不是那么了解。”</p>
內侍点点头，没说别的话，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p>
內侍一走，朱砂忙将门关了上，而后眼神透着几分心悸的看着段锦衣，“主子，大将军已经走了？”连朱砂也知道，段祺的离开，意味着暂时舍弃了巴陵的段氏整族，虽然抱着会回来的希望，可是倘若这个时候事情走漏风声，段祺倒是能自保，巴陵留下的段氏一族却要遭殃，朱砂明白，身为主导者的段祺只能这样做，然而她还是有一丝胆寒。</p>
“大将军再不走，此事便成不了了。”仿佛知道朱砂在想什么，段锦衣安抚的拍了拍她肩膀，“尽管放心吧，没事的，大将军留了江先生。”</p>
“江先生是大将军的那个幕僚吗？”朱砂问了一句，见段锦衣点头，她忧心忡忡的道，“江先生真能将咱们救出去吗？一个幕僚而已……”</p>
朱砂的怀疑也是段锦衣的怀疑，可是段锦衣没说出口，她只笃定的点头，“大将军将他留下，巴陵这一摊子便都是江先生调度，我们要信大将军的判断，而这位江先生跟在大将军身边多年，自然手段不凡，我们等着便是。”</p>
朱砂点头，除了等着，又有什么别的法子呢？</p>
这么一想，朱砂一颗心有些不安的跳起来，“主子，大将军离开的事会不会被发现啊，这一被发现，是不是事情就暴露了？事情若是暴露了，那我们……”</p>
那她们便是罪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放出宫的，指不定当时一杯毒酒就送进来了。</p>
段锦衣失笑，“你说的也有可能。”</p>
朱砂顿时脸色煞白了，她跟着段锦衣多年，虽然见过不少风浪，可是到底都是内宫妇人的手段，而她明白，这一次段祺要做的事和以往那些明里暗里的谋害算计都不同。</p>
“主子，您别故意吓奴婢！”</p>
段锦衣看看朱砂，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袍，朱砂见状，忙往火盆里面添了两块碳，从前昭仁宫里面有地龙，屋子里见不着一点火星，也闻不到一点碳味，哪怕是偏殿小暖阁偶尔烧个炉子，也是用的上好的银丝碳，那碳烧起来火力旺，一点儿烟都没有，可是如今，霜雪台得的碳几乎是内宫主子们都看不上的素碳，时不时便能烧的整个屋子烟熏火燎，不过几日，这屋子里的烟味儿已经怎么都去不掉了，起初段锦衣还十分嫌弃，可是到了如今，反倒是习惯了，在这漫长的煎熬的等待之中，这有些刺鼻的烟火气让她心安。</p>
“不是吓你，是说事实而已，你自己心底也知道，只是想让我安慰你几句对吧。”段锦衣笑一下，看着朱砂有些好笑，“朱砂，别害怕，到了如今，便是害怕也要忍着，我们没有别的路好走，就算输了，或者我们逃不出去，也就这样，都是命。”</p>
“都是命”这三个字从段锦衣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朱砂有一瞬间的恍惚，从前，段锦衣最爱说的便是“她不信命”这四个字，因为不信命才坐到了王后的位置，才掌驰蜀国内宫这么多年，而现在，她竟然说这都是命了？</p>
朱砂哭笑不得，她到底比不得段锦衣，无论如何心底还是有些发慌。</p>
“如今已经十月中了，意思咱们还要等十日才能走，这十日六公子离开会被发现吗？永州大营的动静会被发现吗？大将军要起事，永州大军必定要北上巴陵，到时候动静肯定不小的。”朱砂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眉头亦皱的极紧。</p>
段锦衣实在是有些无奈了，正要说话却轻咳了起来，一边又拢了拢自己外袍，转头看了一眼炉子，“怎么还是这么冷，没有一点温度。”</p>
霜雪台的屋子并不大，两个火盆又没有开窗已经有些闷热，朱砂仔细看了眼段锦衣的面色，心底一紧，上前去探了探段锦衣的额头。</p>
“啊，主子额头好烫，主子病了！”</p>
段锦衣“咦”了一声，她是觉得有些懒怠，但是也没觉得多难受，就是除了冷还是冷，她自己摸了摸自己额头，似乎是有一点烫，但是也不怎么影响。</p>
“只怕是着凉了，你去找点药，这几日最好别患病。”</p>
朱砂当然明白，本来出逃就不容易，若是到时候还病了必定更不好行事，朱砂点头，起身便出去寻门口的守卫，可是没多时她又去而复返，苦着脸道，“主子，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外面的守卫说霜雪台有药，不让咱们宣召太医，还说此事要禀告王上，得了答复才能让我们请，主子，霜雪台是有药，可是那些药怎么得用？”</p>
段锦衣苦笑一下，“真是……好吧，你先去弄点自己的药，有一点效果也行，好端端的，怎么就着凉了，我连屋子都没出，窗户也没怎么开。”</p>
段锦衣有些郁闷，这个时候怎么好出状况？</p>
想了下又道，“实在不行，找那个內侍帮忙。”</p>
朝夕和凤念依说完心下略定了主意，她并未急着同晋国联络，反而是先将此事告诉了君不羡，君不羡听完之后一阵诧异，“真是没想到九公主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她的心性倒也非比寻常，虽然是九公主主动愿意的，不过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p>
朝夕扬眉，“怎么想的？说说看？”</p>
君不羡笑一下，“据我所知，燕国世子在晋国王宫安插的有暗臣，这个时候晋国正是徘徊犹豫不决的时候，不如让晋国的臣下向晋王进言，乘着晋王还未退位，让晋王下令向蜀国求亲，如此，既不会显得我们主动，又能让姬无垢更尊重九公主。”</p>
朝夕笑着颔首，“这点我也想到了，的确要拜托他。”说着她眉头微微一皱，“不过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燕国出了什么变故，他来的信忽然变少了。”</p>
其实也不是忽然变少，只是变成了他们刚分开的频率，那个时候商玦急着赶路，每天都在换地方，收到朝夕的信慢，回信的速度自然也慢。</p>
“燕国……如今的燕国无非是赵国这样的外敌，最多，加一个北边的蚩灵族，或许是蚩灵族又犯境了？若是这样，赵国趁火打劫的话胜算会高很多。”</p>
君不羡语气一肃，天下皆知，燕国在整个大殷以北，大殷北边的防线尽数在燕国境内，而北境之中，有着一族名为蚩灵，这一族有蛮族的悍勇，但是比蛮族更为血腥残忍，蚩灵一族常年生活在朱雀山脉以北，因为常年苦寒，所以向燕国北境入侵，常年滋扰燕国北境百姓，每一年，燕国都要投入大量的兵力在北境抵御蚩灵族。</p>
蚩灵族从前是燕国最大的外敌，而今若是再加一个赵国，燕国处境就危险了。</p>
朝夕原来并未将蚩灵族考虑在内，此刻听君不羡一说，心中顿时微微一沉。</p>
难道燕国真的生了乱？奈何两处相隔千里之遥，便是有什么消息，她知道的时候最快也是三五日之后了，呼出口气，朝夕仿佛在自我安慰似的，“没事，燕国有战九城，有龙野，还有郁坧，我见过的那个文良也不可小觑，不会乱的。”</p>
君不羡也点头，“没那么容易乱，你别担心。”</p>
蜀国的内患还未解决，又隔了这么远，朝夕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想了想又道，“我即刻送消息让他促成晋国和蜀国联姻，如此，至少不会让赵国真的将晋国拉拢过去。”</p>
君不羡点头，“好，晋国作壁上观都无所谓，最怕他向着赵国。”</p>
如此议定，朝夕当即修书往燕国去，这封信过了四天，出现在了商玦手上，此刻的商玦，人已经到了燕国边境，拿到信的时候他颇有几分讶色，怎么都没想到朝夕要将凤念依送去晋国，他是了解朝夕的，这么一想，顿时想到或许此事是凤念依自己属意。</p>
商玦不曾耽误，又命人往晋国送消息，与此同时，段祺离开巴陵到了永州的信儿也到了商玦手中，段祺这一走，便代表着他们谋划的大事已经安排妥当了，指不定哪一日便会起事，商玦顿时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到巴陵去，奈何面前挡着他的是漭漭山河，不跨过去，哪里见得着朝夕，这一次，商玦还是选择走晋国之内穿过去。</p>
虽说是晋国之内，却也是靠着赵国一侧的，商玦看着面前的战九城和龙野吩咐道，“小九还是和我走，小龙，边境还是由你负责，照之前的安排部署。”</p>
龙野一副冷面，对着商玦之时却是温和而恭敬。</p>
“是，殿下放心，以殿下迎亲大军的名义安排兵马，龙野知道怎么做。”</p>
商玦点头，又看向战九城，战九城忙道，“殿下放心，先头部队已经入了晋国的地界，一路上能打点的都打点好了，其余地方底下的人知道该怎么做。”</p>
商玦颔首，入了十月，燕国最大的事情便是他这个世子殿下的大婚，无论是迎亲的大军还是边境的戒严，都在情理之中，这些伎俩自然是瞒不过赵弋的，可商玦却是真心实意要用千军万马来迎朝夕，“一定要十月底赶到巴陵。”</p>
商玦又吩咐了一句，战九城昂首，“殿下放心便是，烈火骑从来不辱使命！”</p>
商玦自然信战九城这话，那又看了一眼龙野翻身上马，“行了，你回营吧，我们先走一步，赵国的动向第一时间送来蜀国。”</p>
“是，龙野明白，殿下一路顺风。”</p>
话音落定，商玦趁着夜色朝晋燕边境而去，越国这一道边境线，距离蜀国又更近了一步，战九城御马跟在商玦之后，二人之后又有十多墨衣骑卫，战九城马鞭急挥方才能跟上商玦的速度，“殿下当真不打算提前告诉公主您要去巴陵？”</p>
商玦狭眸，“就让她以为我还在燕国吧，免得担心。”</p>
战九城没多言，这么一想倒是生出几分期待来。</p>
如果商玦忽然出现在朝夕面前，朝夕会是哪般的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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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天气渐渐转寒，霜雪台之中一个火盆变成了两个火盆，段锦衣从前锦衣玉食，到了冬日太医调理温补的方子一个接着一个，如今到了霜雪台，自然没了这些待遇，一没了这些待遇，她这身子便有些弱症显露出来，这第一个，便是畏寒。</p>
外面的花大都斜了，绿植的叶子也开始泛黄，段锦衣依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一双眸子看似平静，可幽深的瞳底却隐隐显现出几分焦色。</p>
“主子，大将军的人来了。”朱砂默默在门口禀报了一声。</p>
段锦衣回神，转头便见朱砂领着上次那个小內侍走了进来，这一次小內侍手上没拿什么，进来的时候仍然是先行了一礼之后表情淡淡的垂着头。</p>
“良人，大将军七日之前已经离开了巴陵，此事巴陵举朝上下都不知晓，奴奉命进来禀告良人一声，大将军离开了，巴陵都交给江先生主事，江先生说，请两人稍安勿躁继续等着，到了十月下旬左右，护安排夫人离开，这几日，夫人切莫露出破绽。”</p>
內侍语声没什么起伏的说完，段锦衣的眉头皱了几皱，段祺这么早就离开了？也对，此去永州要走几日不说，永州一定也有诸多事物等着他前去处理，早点走是应该的。</p>
可是……不知为何，段锦衣听到段祺已经走了的时候，心底忽然微微发了一下凉，倒不是怨怪段祺自己走了没带上她，而是她隐隐的生出一种预感，这座宫闱不是那么好出的，而段祺先走一步，段锦衣对剩下的段氏势力和那位江先生并不放心。</p>
虽然如此想，可段锦衣还是颔首，“我知道了，江先生有没有说如何离开？”</p>
內侍摇头，“奴只负责将先生要说的告诉良人，良人问的，先生没说。”</p>
也就是说，别的她也不知道了，段锦衣眯眸看了那內侍一瞬，“嗯我知道了，不过你告诉江先生一声，最好能早点告诉我如何离开，如此我方才能提前做准备，免得到了跟前手忙脚乱的，这宫禁严防死守的程度他只怕不是那么了解。”</p>
內侍点点头，没说别的话，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p>
內侍一走，朱砂忙将门关了上，而后眼神透着几分心悸的看着段锦衣，“主子，大将军已经走了？”连朱砂也知道，段祺的离开，意味着暂时舍弃了巴陵的段氏整族，虽然抱着会回来的希望，可是倘若这个时候事情走漏风声，段祺倒是能自保，巴陵留下的段氏一族却要遭殃，朱砂明白，身为主导者的段祺只能这样做，然而她还是有一丝胆寒。</p>
“大将军再不走，此事便成不了了。”仿佛知道朱砂在想什么，段锦衣安抚的拍了拍她肩膀，“尽管放心吧，没事的，大将军留了江先生。”</p>
“江先生是大将军的那个幕僚吗？”朱砂问了一句，见段锦衣点头，她忧心忡忡的道，“江先生真能将咱们救出去吗？一个幕僚而已……”</p>
朱砂的怀疑也是段锦衣的怀疑，可是段锦衣没说出口，她只笃定的点头，“大将军将他留下，巴陵这一摊子便都是江先生调度，我们要信大将军的判断，而这位江先生跟在大将军身边多年，自然手段不凡，我们等着便是。”</p>
朱砂点头，除了等着，又有什么别的法子呢？</p>
这么一想，朱砂一颗心有些不安的跳起来，“主子，大将军离开的事会不会被发现啊，这一被发现，是不是事情就暴露了？事情若是暴露了，那我们……”</p>
那她们便是罪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放出宫的，指不定当时一杯毒酒就送进来了。</p>
段锦衣失笑，“你说的也有可能。”</p>
朱砂顿时脸色煞白了，她跟着段锦衣多年，虽然见过不少风浪，可是到底都是内宫妇人的手段，而她明白，这一次段祺要做的事和以往那些明里暗里的谋害算计都不同。</p>
“主子，您别故意吓奴婢！”</p>
段锦衣看看朱砂，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袍，朱砂见状，忙往火盆里面添了两块碳，从前昭仁宫里面有地龙，屋子里见不着一点火星，也闻不到一点碳味，哪怕是偏殿小暖阁偶尔烧个炉子，也是用的上好的银丝碳，那碳烧起来火力旺，一点儿烟都没有，可是如今，霜雪台得的碳几乎是内宫主子们都看不上的素碳，时不时便能烧的整个屋子烟熏火燎，不过几日，这屋子里的烟味儿已经怎么都去不掉了，起初段锦衣还十分嫌弃，可是到了如今，反倒是习惯了，在这漫长的煎熬的等待之中，这有些刺鼻的烟火气让她心安。</p>
“不是吓你，是说事实而已，你自己心底也知道，只是想让我安慰你几句对吧。”段锦衣笑一下，看着朱砂有些好笑，“朱砂，别害怕，到了如今，便是害怕也要忍着，我们没有别的路好走，就算输了，或者我们逃不出去，也就这样，都是命。”</p>
“都是命”这三个字从段锦衣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朱砂有一瞬间的恍惚，从前，段锦衣最爱说的便是“她不信命”这四个字，因为不信命才坐到了王后的位置，才掌驰蜀国内宫这么多年，而现在，她竟然说这都是命了？</p>
朱砂哭笑不得，她到底比不得段锦衣，无论如何心底还是有些发慌。</p>
“如今已经十月中了，意思咱们还要等十日才能走，这十日六公子离开会被发现吗？永州大营的动静会被发现吗？大将军要起事，永州大军必定要北上巴陵，到时候动静肯定不小的。”朱砂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眉头亦皱的极紧。</p>
段锦衣实在是有些无奈了，正要说话却轻咳了起来，一边又拢了拢自己外袍，转头看了一眼炉子，“怎么还是这么冷，没有一点温度。”</p>
霜雪台的屋子并不大，两个火盆又没有开窗已经有些闷热，朱砂仔细看了眼段锦衣的面色，心底一紧，上前去探了探段锦衣的额头。</p>
“啊，主子额头好烫，主子病了！”</p>
段锦衣“咦”了一声，她是觉得有些懒怠，但是也没觉得多难受，就是除了冷还是冷，她自己摸了摸自己额头，似乎是有一点烫，但是也不怎么影响。</p>
“只怕是着凉了，你去找点药，这几日最好别患病。”</p>
朱砂当然明白，本来出逃就不容易，若是到时候还病了必定更不好行事，朱砂点头，起身便出去寻门口的守卫，可是没多时她又去而复返，苦着脸道，“主子，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外面的守卫说霜雪台有药，不让咱们宣召太医，还说此事要禀告王上，得了答复才能让我们请，主子，霜雪台是有药，可是那些药怎么得用？”</p>
段锦衣苦笑一下，“真是……好吧，你先去弄点自己的药，有一点效果也行，好端端的，怎么就着凉了，我连屋子都没出，窗户也没怎么开。”</p>
段锦衣有些郁闷，这个时候怎么好出状况？</p>
想了下又道，“实在不行，找那个內侍帮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