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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宛若云晓初开，繁花现，辉光潋滟，一屋子耀眼的光芒，全都打在了他一个人身上——</p>
宁玥被晃花了眼，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又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p>
“玄……”</p>
等等，玄胤在假扮司空朔！</p>
这个“玄胤”又是谁？</p>
宁玥蓦地睁大了眸子。</p>
对面的耿无双则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p>
他扣着宁玥手腕的大掌下滑，牵住宁玥的手，神色不变：“耿无双，别再让本王碰见你挑拨本王与玥玥的关系，你这种不入流的戏码，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本王也略略学过一些占卜，赠你一句话，你还可以逍遥三天。三天后——”</p>
言及此处，他话音打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冷笑。</p>
耿无双的表情一僵。</p>
“玥玥，我们走。”他搂着宁玥离开了。</p>
一直到回了宁玥的院子，他才松开了宁玥，但很快，又牵住了宁玥的手。</p>
冬梅迎上来：“小姐，您回来啦？奴婢刚炖了冰糖燕窝，您要不要……啊——姑爷！”</p>
看清宁玥身边的人时，冬梅惊得尖叫，不管她如此惊讶，实在是这么多年以来，姑爷一直在假扮司空朔，如今把面具说摘就摘了？想来……这、这、这也是好事，就是太突然了，她有些适应不了。</p>
“姑爷。”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冬梅低下头，谨小慎微地行了一礼。</p>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p>
宁玥柳眉一蹙，纲要开口说什么，又被男子给搂进房间了。</p>
他插上了门闩。</p>
宁玥甩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司空朔？！”</p>
司空朔轻轻一笑：“是我。”</p>
宁玥张了张嘴，有些讶异，尽管在他昏迷的这些日子，她经常看到他没戴面具的样子，也自认为习惯了这张与自己丈夫一模一样的脸，但他真正地以真面目出现在她面前，她又被狠狠地惊到了。</p>
然而倘若问她为什么惊讶，她又答不上来。</p>
看着她一副傻呆呆的熊样，司空朔轻轻地勾起了唇角：“真那么激动吗？你好像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本座的脸。”</p>
提到这个，宁玥蓦地响起了温泉山庄时，她迷迷糊糊把他错当成玄胤还与他一番亲吻的糗事，当即红了脸，转过身道：“你怎么打扮成玄胤的样子？”</p>
“不打扮成玄胤的样子，本座难道要跟另一个自己同时出现在在这边？至少，先让玄胤把本座的身份归还过来才是。”他云淡风轻地说道。</p>
他的话固然没错，玄胤扮着他，他若再以中常侍的身份出现，那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遮掩都不攻自破了，可是道理如此，他的语气好像不大对，若细细分明，竟像是藏了一丝……局促。</p>
宁玥看向了他。</p>
“看什么看？”他转过脸，露出了一截微微发红的耳垂。他肤质细腻，耳垂更是精致剔透得如一小块上等的羊脂美玉，蒙着淡淡的粉雾。</p>
宁玥噗哧一声笑了：“司空朔，你也会害羞的？”</p>
二十年如一日地戴着面具，突然以真面目示人，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多少有种被扒了衣服的错觉吧？</p>
司空朔幽静如渊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波光潋滟，说出口的话却平静如水：“都敢拿本座开涮了，开来你是没什么事了，既如此，就谈正事吧。”</p>
宁玥点头，平复了情绪，速度之快，连司空朔都咂舌，或许只有在玄胤身边，她才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小女人、永远闹着情绪。</p>
“你什么时候醒的？身体怎么样？”她问道。</p>
司空朔黑眸中波光微动：“醒来有几天了，没什么大碍，难得你还关心本座。”</p>
宁玥淡淡地笑了笑，自动过滤掉他最后一句话，说道：“你服下菩提子后，我大哥说你的伤势痊愈了，就是自己不愿意醒来，我当时就在想，你可能会睡上好一阵子……”</p>
司空朔的眸子紧了紧。</p>
宁玥又道：“然后我又在想，你就算醒了，会不会忘记以前的事？”</p>
“你想的真多。”司空朔唇角微微勾起，笑意似有还无，坐下，倒了两杯茶，“不是看上本座的了吧？一天到晚记挂本座的事。”</p>
这家伙自恋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啊，刚刚那股感动一定是自己脑子进水了。</p>
宁玥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p>
司空朔递给宁玥一杯茶，茶原本是凉的，却被他用内力焐热了，但七月天，热得人烦躁，宁玥打开冰块盒子，他按住了宁玥的手：“怀孕了还贪凉。”</p>
“这你也知道了？”宁玥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是大哥告诉你的。”</p>
司空朔没承认也没否认，看了她一眼，问道：“又跟玄胤吵架了？”</p>
宁玥沉默。</p>
司空朔道：“你说你们都吵多少多少次了？为跟本座吃一顿饭你们也吵，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丫鬟你们也吵，刚刚要不是本座及时赶到，你们后面还有一顿大的吵。”</p>
的确，要不是司空朔及时阻止了她，她在情绪崩溃之下答应了耿无双，就真的应验耿无双的预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p>
“我做了什么？我差点背叛玄胤。”宁玥无力地捂住了脸。</p>
司空朔道：“耿无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座路上听了一些，但还想从你这边再核实一遍。”</p>
“我们跟耿家的恩怨，我大哥都告诉你了吧？”宁玥问。</p>
“嗯，全部都说了。”司空朔说着，戏谑一笑，“比起玄胤，你大哥好像更信任本座。”</p>
宁玥瞪他：“才不是！”</p>
司空朔笑。</p>
笑起来真好看，玄胤的笑总是特别清隽明朗，而他的，隐隐带着一丝幽暗的魅，勾魂摄魄。</p>
宁玥移开视线：“还要不要谈正紧事了？”</p>
司空朔举了举茶杯，示意她往下说。</p>
宁玥就道：“我第一次见到耿五是在盛京，我和玄胤坐在马车里，他在大街上给人占卜，我确定他当时是没看到玄胤的，但他知道玄胤在里面。”</p>
她说着，顿了顿，司空朔没有打断人说话的习惯，耐心地等着她。</p>
她又说道：“这个，都不算什么了，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居然给了我一个预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人，小心蝴蝶。’我起初是不信的，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在挑选丫鬟的时候把一个叫蝴蝶的姑娘刷了下去，而原本，蝴蝶是那群人中资质最优秀的。不过我舍弃蝴蝶而买了珍儿的举动，按照他的说法，是在他意料之中。</p>
珍儿的肩上有一个蝴蝶胎记，玄胤对它非常敏感，所以待珍儿特别了一些，我们此次的争端也因此而起，所以，算是应验了他的那句‘夫人，小心蝴蝶’。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这只蝴蝶是他故意送到我身边的，不过依旧无法改变他懂预言的事实。还有那句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不正说的是我和玄胤的现状吗？我差点，就在这个蝴蝶灾难前，与玄胤分道扬镳了。</p>
这些，仅仅是我被他算准的地方，还有李顺妃、刘贵妃、刘贵妃的宫女秋月……都有过被他言中的事。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笃定他是个神棍了。</p>
我知道你可能会说，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但如果你亲身经历过，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p>
“你说那个有蝴蝶胎记的人是他送到你身边的？”司空朔问。</p>
“是。”</p>
“所以你的预言是他一手策划的，不算什么术法，至多是他心机过人而已。”</p>
“但我去挑选丫鬟是他提前占卜到了，而且我会选蝴蝶也是他卜算到了，他着手改变了即将发生的事情。”</p>
司空朔没有反驳，沉吟一会儿，道：“玄胤为什么对有蝴蝶胎记的人敏感？”</p>
宁玥幽幽一叹：“我说了你可能也不会相信。”</p>
“你不说怎么知道？”司空朔拿过她手中早已没了热气的杯子，把一杯新温好的放到她手上。</p>
宁玥抿了一口，道：“我说过，还不止一次，可你总觉得我在胡编乱造。”</p>
司空朔笑笑：“又是你那些前世之谈？”</p>
“你果然是不信的。”宁玥自嘲地笑了笑，没经历过的人，怎么会明白？那是一种逾越了天地法则的怪象，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觉得那些是她幻想出来的噩梦。</p>
“本座不信本座会傻到去伤害你，不代表本座不信玄胤曾经干过蠢事。”司空朔促狭地笑。</p>
这家伙，一天不自恋真的会死。</p>
宁玥转过脸，叹了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些，若你还是不信，以后我便再也不说了。”</p>
“好。”他应得爽快。</p>
但他心里怎么想的，鬼知道？</p>
反正宁玥，从来没看懂过他。</p>
宁玥垂眸，徐徐说道：“前世，玄胤做了南疆的皇帝，皇后是一个后背有蝴蝶印记的女人，玄胤很爱她。”</p>
语气平静，内心，却如荆棘碾过，密密麻麻地疼痛。</p>
已经过去的事，她本可以不去在乎，但如果这一世，还是要走上前世的轨迹，那她没办法装聋作哑。</p>
司空朔习惯性地去摸尾指的护甲，却什么也么摸到，神色顿了顿，才意识如今的身份。</p>
他眼底，溢出了清浅的亮色：“所以耿无双告诉你，要阻止玄胤遇到她，就得阻止玄胤登上帝位？”</p>
“是。”</p>
司空朔残忍地说道：“我要是你，就拼命地助玄胤登上帝位，然后找到她，杀了她。”</p>
宁玥被逗笑了：“果然是大官宦，杀人不眨眼。”</p>
司空朔缓缓地勾起唇角：“本座是认真的，只不过，本座不是你，本座如今倒是非常希望玄胤能找到她，这样，你就是本座的了。”</p>
宁玥无力地说道：“你能不能别三句话不离你的那些心思？”</p>
“已经第九句了。”</p>
“……”居然还数自己讲了多少话！宁玥扶住额头：“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没什么事，我去午睡了。”</p>
“你有没有怀疑过耿无双跟你一样，是个从前世过来的人？”</p>
“我怀疑过，但又觉得不是，因为前世我没来过南疆，没参与皇子夺嫡，如果他是凭着前世的记忆才成为先知，那他不可能算准我的事。”</p>
折腾一上午，宁玥的确累了，绕过屏风，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若在以往，她肯定不放心屋子里还有另一个男人，这一刻，她却没了那种不安。</p>
司空朔扭头，从屏风的缝隙中凝视了着她的睡容，明明上一次见她，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短短数月，就已经变得憔悴削瘦了。</p>
“马宁玥，当初把你让给玄胤，就是一个错误。”</p>
……</p>
珍儿被小李子拽出房间后，便一直躲在假山后哭，哭够了，洗了把脸，拿着两个椰子回了别院，准备向宁玥请罪，刚走到门口，被冬梅拦住：“哎哎哎，别进去！姑爷在里头！”</p>
“姑爷？”珍儿愣住。</p>
冬梅一眼瞧见她发红的眼睛，问道：“你还哭呢？”</p>
“没，不哭了。对了冬梅姐姐，姑爷来了吗？”珍儿问。</p>
“你这丫头，果真一点头绪都没看出来呀！这猪脑子，都赶上十一娘了！幸亏你不闯祸。”冬梅好笑地说。</p>
珍儿把头垂得低低的，心道：我已经闯祸了，惹夫人和中常侍大人误会了……</p>
冬梅笑道：“好了好了，不是故意损你的，别不高兴了。”</p>
珍儿含糊地嗯了一声：“既然姑爷来了，我……我去做饭吧，椰子给你。”</p>
冬梅道：“别忙活，姑爷不会在这边吃饭的。”</p>
“嗯？”珍儿诧异地睁大了眼。</p>
冬梅点了点她脑门儿：“傻丫头，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姑爷就是中常侍大人吗？”</p>
“啊？”</p>
“啊什么啊？真正的中常侍大人病了，姑爷是假扮他呢，过会儿姑爷就又得回那边了，得继续假扮，这会儿自难得偷闲与小姐亲热一下，你可别稀里糊涂地往里冲啊。”冬梅好心好意地说。</p>
珍儿戳了戳冬梅胳膊。</p>
冬梅道：“怎么了？你戳我干什么？”</p>
珍儿指了指门口。</p>
冬梅回头一看，见一身司空朔打扮的玄胤黑着脸站在门口，吓得跳了起来：“姑爷？！你……你不是……”望望紧闭的房门，挠头，“我眼花了不成？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我……我明明就一直守在这儿啊！”</p>
玄胤眸光一凉：“谁在里头？”</p>
冬梅苦着脸道：“不是您自个儿吗？”</p>
眸子里急速掠过一丝暗涌，玄胤大步流星地上前，推了推房门，却发现根本推不动，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眸中的暗涌，如蓄势待发的风暴，随时可能把人吞没。</p>
“玥玥，开门！”</p>
门开了。</p>
开门之人却不是宁玥，而是司空朔。</p>
司空朔摘下了面具，穿着玄色锦服，赫然一个活脱脱的玄胤。</p>
玄胤怔住了。</p>
冬梅也怔住了。</p>
“娘呀，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姑、姑姑姑……姑姑……姑爷，你们俩到底谁是姑爷？”冬梅要疯了。</p>
知道他俩长得一模一样，知道他俩其中一个戴着面具，可……可按照事态的发展，如今戴着面具的“司空朔”才是她家姑爷才对，这个“玄胤”又是怎么回事？醒了？从盛京赶过来了？还有，他俩是把身份换回来了？还是没换回来？</p>
玄胤将司空朔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这大概是司空朔成为太监后，第一次真正地沐浴在阳光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喜悦与餍足，如果换做平时，他会替对方高兴，毕竟是他哥哥，又毕竟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可是现在，对方出现在他的房中，以他的身份……</p>
他被刺痛了眼。</p>
“司空朔！”他压低了音量，低低地呵道。</p>
司空朔勾唇一笑：“有事吗？”</p>
玄胤捏了捏拳头，想问，你怎么会在我房里？打扮成我的样子？转念一想，自己拿了他的身份，他不这么出现才是真的说不过去。</p>
“玥玥呢？”他吃味儿地问。</p>
司空朔云淡风轻道：“睡了。”</p>
那欠抽的语气，仿佛里边睡着的人是他的妻子，而玄胤是个不方面进来的外热一样。</p>
玄胤往里走。</p>
他拦住。</p>
玄胤冷声道：“既然你回来了，就做回你的中常侍！你的事，我给你顶得够久了！”</p>
“给本座惹了一堆烂摊子，又是勾搭有夫之妇、又是惹了德庆公主，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走掉？”司空朔淡淡地笑。</p>
玄胤眸若冰霜：“你还想怎么样？”他勾搭玥玥是因为玥玥本来就是他妻子，难不成，他假扮成司空朔，就真的清心寡欲、真的不碰玥玥了？怎么可能？至于德庆公主，那实在是太冤枉他了，他一点暧昧都没给对方！对方非得赖上他，他有什么办法？瞧司空朔这么欠揍的表情，他有些后悔，该给德庆公主一点暗示的，让德庆公主把司空朔缠紧才是！</p>
“你们吵什么？”宁玥冷着脸走了过来。</p>
玄胤眸光一动：“玥玥！”</p>
上前，去牵她的手。</p>
宁玥避开，往司空朔身边一站：“中常侍大人，请自重。”</p>
玄胤的眸光狠狠一颤：“玥玥！我是玄胤！”</p>
“玄胤已经回来了，司空朔，别再玩把戏。”宁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p>
司空朔抿唇，压住唇角的弧度。</p>
玄胤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玥玥，你睁大眼看看，我是玄胤啊！他才是司空朔！”他说着，摘掉了面具，露出那张一模一样的脸。</p>
哪知，宁玥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道：“别以为你们长得一样，我就分不出来谁是我丈夫，谁是中常侍。”</p>
“你……”玄胤气得一噎，咬牙道：“你是不是故意的？”</p>
宁玥挑眉：“什么故意的？啊，你说你们互换身份的事啊，我知道啊，不过……你们刚刚不是已经换回来了吗？我知道，这段日子在盛京养病，委屈你了，但你也不要一回来就赖着我不放嘛！好歹我跟玄胤也替你摆平了那么多麻烦，你不感激就算了，也别跑来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呀！是不是，玄胤？”</p>
她看向了司空朔。</p>
司空朔笑得花枝乱颤：“是啊，玥玥，我扮了他那么久，早就扮腻了，他回来得正好，以后啊，我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的烂摊子，他自己收拾吧！”</p>
玄胤被气得半死！</p>
他可以肯定这俩人是故意的！</p>
好抓狂！</p>
“司空朔，早知道你这么无耻！老子他妈的当初就不给你找菩提子了！”</p>
让你死了算了！</p>
司空朔不为所动，笑盈盈地握住宁玥的手道：“他是不是病了一段日子，病坏脑子了？”</p>
“是得了妄想症吧，追我追不到，就把自己妄想成我丈夫，真是可笑呢。”宁玥附和着说。</p>
“玥玥！”玄胤几近暴走！</p>
宁玥捂住肚子，扬起下巴道：“我怀了身孕，拜托你把握好分寸，别惊到我，害我动了胎气。”</p>
这分明是拿腹中的胎儿威胁他！玄胤尽管真的很想冲过去，跟司空朔大打一架，但又怕宁玥一个生气，气痛了肚子。</p>
玄胤的肺都要炸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廊下踱来踱去，如热锅上的蚂蚁：“我说了我跟珍儿没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p>
嘭！</p>
宁玥关上了房门。</p>
玄胤……僵住。</p>
司空朔倚在窗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玥：“挺狠呐。”</p>
宁玥躺回了床上，打了个呵欠道：“不想也被赶出去，就乖乖地闭嘴。”</p>
“真是只傲娇的猫儿。”司空朔笑着，眸中尽是缱绻的意味。</p>
这一小插曲，并未影响到宁玥的睡眠，相反，出了口恶气之后反而心情爽快了不少，一挨到枕头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p>
司空朔来到床前，定定地凝视了她一眼，探出手，摸上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即便在睡梦中，她的手也护在上头。</p>
“这么喜欢孩子吗，马宁玥？”</p>
“那你有没有也期待过我们的孩子……”</p>
他的声，轻若柳絮，微风一吹，就散了。</p>
……</p>
宁玥睡着之后，玄胤叮嘱了冬梅几句，离开了。</p>
司空朔唤来了小李子。</p>
小李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足足愣了一刻钟才接受了自己跟错主子的事实，亏他还怪主公重口，勾搭玄胤的妻子，敢情那根本就是玄胤。</p>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几耳光：“我这猪脑子！居然连主公是假的都没发现！该打！该打！”</p>
“行了，本座叫你来，不是问罪的。”</p>
小李子跪下：“主公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p>
“把耿五和珍儿，以及上岛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件不漏地查清楚！”</p>
“是！”</p>
小李子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耿无双的各种传奇打听清楚了，与宁玥说的没什么出入，的确像个先知。</p>
之后，小李子又说了宁玥撞破李顺妃与六皇子的事：“……是李顺妃设的局。”</p>
再之后，又说了玄胤被珍儿绊住，没及时赶去搭救宁玥的事：“……幸亏郡王妃机敏，换做别人，早被李顺妃给算计死了。”</p>
司空朔望向了窗外：“知道了，你退下。”</p>
“奴才回来伺候您吧？”</p>
似是想到了什么，司空朔意味深长地一笑：“你是中常侍的人，自然要随侍在中常侍的身边。”</p>
小李子：“……”</p>
宁玥醒来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一睁眼，就发现“玄胤”坐在桌旁，闷头写写画画的，好不认真，她迷糊地打了呵欠，心道：小暴君不是最讨厌写字了么？当初兰芝让他写份儿检讨，他都没憋出几个字，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p>
宁玥走到他身后，看着他绘的图，含糊不清地问道：“画什么呀？施工图吗？哪里要建房子？”</p>
还没睡醒，都忘记跟玄胤在吵架的事了。</p>
“不是施工图。”</p>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唇齿间流泻而出，好听到耳朵几乎也怀了孕。</p>
宁玥打了个激灵：“司空……朔。”</p>
记忆的阀门打开，上午发生的事，从与南疆王吃饭到撞破六皇子与李顺妃，再到与玄胤吵架、耿五、司空朔……一幕幕闪过脑海。</p>
“我真是睡糊涂了。”她拍了拍脑门，“一孕傻三年。”</p>
司空朔一本正经道：“或者你可以承认，我在你身边，让你很有安全感，乃至于你都忘记了去操心你该操心的事。你是对的，有我在，你的确不必担心任何事。”</p>
称谓，从本座，换成了我。</p>
宁玥扶额：“你不自恋真的会死。”</p>
司空朔敲了敲桌面：“坐下，有话对你说。”</p>
宁玥依言坐下。</p>
司空朔把绘好的图纸摆到她面前，图纸上画了三个方块，分别写着一、二、三，罗列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数据与文字。</p>
宁玥古怪地问：“这些……是什么？”</p>
“耿无双的秘密。”</p>
“耿无双的秘密就是三个大方块儿？”宁玥眨了眨眼。</p>
司空朔想了想：“考虑到你的智商，我只能这么画。”</p>
宁玥的嘴角抽了抽，好想把这家伙打死——</p>
司空朔拿起一根炭笔，在第一个方块上圈了一下，道：“这是第一世，你说我伤害过你的那一世，然后这是第二世。”他圈了第二个方块，“也是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一世。最后一个三，是第三世，耿无双来自那一世。”</p>
宁玥懵了。</p>
司空朔叹了口气，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简单一点说吧，你来自过去，他来自未来，你们在这一世巧遇了，你知道前世的事，而他知道这一世的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p>
“好……像……明白……一点点。”</p>
“那我再换一种说法，你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你会按照你想要的方法过完这一世，然后几十年过去，你寿终正寝，我们所有人寿终正寝，而他，意外重生。”</p>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脑子跟不上司空朔的思维，难怪这家伙能与大哥齐名，说的一些东西，恐怕只有大哥才懂。</p>
司空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那你看图吧，其实就是视角的问题，你站得高，他比你站得更高，你知道前世的事，而他知道前世与这一世的事，如此而已。”</p>
宁玥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就懂了。他知道我前世经历过什么，也知道我这一世会怎样改变自己的命运，包括我逃离你之后，与玄胤参与到南疆的夺嫡之中来，他都曾经经历过。”</p>
司空朔点头：“是的。”</p>
“这样的话，岂不是我每一步怎么走，都在他的视线当中？那我还怎么赢他？说不定我们这番谈论他的话，他全都知道呢！”</p>
“那倒未必，他终究是人，不是神，他知道的，是自己曾经接触过的，若是没接触，自然也就不知道了。而且这一世的结局，一定不尽他意，否则，他何必擅自改动呢？他也在扭转命运，不是吗？”</p>
宁玥赞同地点了点头，自己重生之初，也是凭借前世的记忆避过了很多算计，但也一直在辛辛苦苦地扭转着命运，扭转着扭转着，一些事态就超出了掌控。如果找到耿无双下手的痕迹，就跟根据这一痕迹，攻破耿无双的防线。</p>
“问题是……我们怎么知道哪些是历史，哪些是他刻意扭转的？”她神色凝重地问。</p>
司空朔漫不经心地牵了牵唇角：“他不是已经亲口把答案告诉你了吗？”</p>
“嗯？”</p>
司空朔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珍儿。</p>
“有一点你说错了，有蝴蝶胎记的女孩儿的确是我找来的，但不是为了实现预言，只是想让你提前感受一下，预言实现的痛苦，你究竟承不承受得住！”</p>
“我算到你会去买丫鬟，如果我不干涉，你会买那个叫蝴蝶的姑娘，因为我的预言，你转头挑了最老实巴交的珍儿而已。”</p>
这些，是耿无双的原话——</p>
如果司空朔的分析是正确的，那么这番话的意思，她可以不可以理解为这一世的玄胤还是做了皇帝，然后还是娶了背上有蝴蝶印记的女人做皇后？耿无双想改变这一结局，所以找了珍儿来，让她体验一把被人夺夫的痛苦，从而诱惑她背叛玄胤，让玄胤远离帝位。</p>
她道出了心底的猜测：“……我猜的对吗？”</p>
司空朔道：“应该**不离十，不过，就算你想让玄胤远离帝位，也没必要答应耿无双。”</p>
“那倒是，我答应他扶持七皇子，不如扶持你。”宁玥自嘲地说：“弄这么久，原来你也是有私心的，我合作的对象，从耿无双变成了你而已。”</p>
司空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她读不懂的情绪，半晌后，平静地说道：“至少，本座登基后，不会伤害你和玄胤，换做七皇子，未必了。”</p>
“那倒是，我与耿家水火不容，七皇子不杀我，耿皇后也会灭了我。但是我一定要走上这条路吗？我一定要背自己丈夫吗？”宁玥难过地按住了胸口。</p>
“或者，你可以考虑本座，做本座的皇后。”</p>
宁玥淡淡一笑：“我已经做过一次了，司空朔，我跟你的结局，除了水牢没有第二条出路。”</p>
司空朔笑了一声，没有说话。</p>
宁玥道：“让我想想，我需要时间。”</p>
“你可以慢慢想，本座不是一定需要你的帮助，只是本座的门随时为你敞开，你想来，便过来而已。”</p>
他的告白让宁玥无所适从，他在与她丈夫争夺皇位，她该厌恶他，却偏偏厌恶不起来，只感到一股浓浓的无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p>
司空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不管以后如何，玄胤终究是本座的弟弟，你也终究是本座的心上人，除了本座，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们。”</p>
宁玥定了定神，说道：“你打算对付耿无双了吗？小心一点，他是一个棘手的对手。”</p>
司空朔恣意一笑：“对手？凭他也配？”</p>
……</p>
玄胤病愈，赶来灵蛇岛游玩的事很快便传开了，知道内情的人明白是司空朔来了，然而他们却不能确定，二人是不是把身份也换回来了？下一次见到中常侍，他们都不确定要拿他当司空朔，还是玄胤。</p>
夜里，灵蛇岛为“玄胤”接风洗尘，在海边安排了一次篝火宴会。</p>
临出发前，珍儿被请到了宁玥的房中。</p>
宁玥指着满床裙衫道：“给我挑一条衣裳。”</p>
珍儿还以为宁玥是要惩罚她，没料到是喊她挑选衣裳，心下一喜，仔细地帮宁玥挑了一套——最土的一套。</p>
宁玥的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换上了。</p>
“给姑爷也选一套。”宁玥又吩咐道。</p>
珍儿给司空朔也选了一套锦服，搭配了一条玉带——土得……不忍直视。</p>
好在司空朔人美身材好，土里土气的搭配，往他身上一套，却散发出了一股异样的华美。</p>
穿戴整齐，二人一同去了海边的筵席。</p>
耿五早早地到了，正与耿昕、赵三公子喝酒谈天，他才十三，耿昕不许他饮酒，改为椰奶，他一边喝一边听赵三抱怨：“你们说我是倒的什么霉？怎么连个丫鬟都搞不到手？差点被我老子打死！哎，无双，你不是说我有喜事儿吗？这事儿根本没成啊！”</p>
你前世看上的是蝴蝶，蝴蝶也有心攀龙附凤，所以依了你，这一世蝴蝶成了珍儿，珍儿没那野心，所以不灵了。</p>
耿无双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预知”错了，笑道：“喜我可是给你算到了，你自己没把握好，不能怪我。”</p>
“唉！”赵三公子倒是不怪耿五，“也怨我自己，早知道中原女子男娇弱，我该来软的才是！”</p>
“就是嘛，赵三哥！”耿昕拍了拍他肩膀，“没事没事，一个丫鬟，你喜欢，我改天给你送十个八个！都比珍儿漂亮！”</p>
“你可不许反悔！”赵三公子道。</p>
“咱俩谁跟谁？”耿昕笑着敬了他一杯。</p>
很快，那边过来了几个世家公子，嚷着要与耿无双赌钱，说是赌钱，其实谁都明白耿无双是先知，他们赌不赢耿无双，不过是想借机给耿无双送点银子、套个近乎罢了！</p>
耿无双买账地说道：“你们要赌什么？”</p>
一个胖公子道：“就赌……那个……”他四下一看，“听说胤郡王来了，咱们就赌他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我下五十两银子，赌他穿蓝色！”</p>
“我赌他穿褐色！”</p>
“我赌他穿白色！”</p>
“我赌他穿藏青色！”</p>
“玄色！”</p>
大家纷纷下了注，从五十两到五百里不等。</p>
轮到耿无双时，耿无双轻轻拿出了一锭十两的金子：“胤郡王素来偏爱玄色，但我却赌他今日会穿白色。”</p>
话音一落，太监的通传声响起了——“西凉胤郡王到——胤郡王妃到——”</p>
众人循声望去，觉得自己一定会看到一位白衣翩翩的冰山男子，却没料到，站在宁玥身边的是一袭重紫华服、笑如曼珠沙华的妖冶美男。</p>
“不是……白色。”胖公子吞了吞口水。</p>
耿无双犹如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耳光，笑容僵在了脸上。</p>
－－－－－－题外话－－－－－－</p>
哈哈哈，耿五开始不灵啦~朔朔好机智~</p>
| |</p>
一张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宛若云晓初开，繁花现，辉光潋滟，一屋子耀眼的光芒，全都打在了他一个人身上——</p>
宁玥被晃花了眼，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又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p>
“玄……”</p>
等等，玄胤在假扮司空朔！</p>
这个“玄胤”又是谁？</p>
宁玥蓦地睁大了眸子。</p>
对面的耿无双则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p>
他扣着宁玥手腕的大掌下滑，牵住宁玥的手，神色不变：“耿无双，别再让本王碰见你挑拨本王与玥玥的关系，你这种不入流的戏码，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本王也略略学过一些占卜，赠你一句话，你还可以逍遥三天。三天后——”</p>
言及此处，他话音打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冷笑。</p>
耿无双的表情一僵。</p>
“玥玥，我们走。”他搂着宁玥离开了。</p>
一直到回了宁玥的院子，他才松开了宁玥，但很快，又牵住了宁玥的手。</p>
冬梅迎上来：“小姐，您回来啦？奴婢刚炖了冰糖燕窝，您要不要……啊——姑爷！”</p>
看清宁玥身边的人时，冬梅惊得尖叫，不管她如此惊讶，实在是这么多年以来，姑爷一直在假扮司空朔，如今把面具说摘就摘了？想来……这、这、这也是好事，就是太突然了，她有些适应不了。</p>
“姑爷。”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冬梅低下头，谨小慎微地行了一礼。</p>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p>
宁玥柳眉一蹙，纲要开口说什么，又被男子给搂进房间了。</p>
他插上了门闩。</p>
宁玥甩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司空朔？！”</p>
司空朔轻轻一笑：“是我。”</p>
宁玥张了张嘴，有些讶异，尽管在他昏迷的这些日子，她经常看到他没戴面具的样子，也自认为习惯了这张与自己丈夫一模一样的脸，但他真正地以真面目出现在她面前，她又被狠狠地惊到了。</p>
然而倘若问她为什么惊讶，她又答不上来。</p>
看着她一副傻呆呆的熊样，司空朔轻轻地勾起了唇角：“真那么激动吗？你好像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本座的脸。”</p>
提到这个，宁玥蓦地响起了温泉山庄时，她迷迷糊糊把他错当成玄胤还与他一番亲吻的糗事，当即红了脸，转过身道：“你怎么打扮成玄胤的样子？”</p>
“不打扮成玄胤的样子，本座难道要跟另一个自己同时出现在在这边？至少，先让玄胤把本座的身份归还过来才是。”他云淡风轻地说道。</p>
他的话固然没错，玄胤扮着他，他若再以中常侍的身份出现，那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遮掩都不攻自破了，可是道理如此，他的语气好像不大对，若细细分明，竟像是藏了一丝……局促。</p>
宁玥看向了他。</p>
“看什么看？”他转过脸，露出了一截微微发红的耳垂。他肤质细腻，耳垂更是精致剔透得如一小块上等的羊脂美玉，蒙着淡淡的粉雾。</p>
宁玥噗哧一声笑了：“司空朔，你也会害羞的？”</p>
二十年如一日地戴着面具，突然以真面目示人，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多少有种被扒了衣服的错觉吧？</p>
司空朔幽静如渊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波光潋滟，说出口的话却平静如水：“都敢拿本座开涮了，开来你是没什么事了，既如此，就谈正事吧。”</p>
宁玥点头，平复了情绪，速度之快，连司空朔都咂舌，或许只有在玄胤身边，她才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小女人、永远闹着情绪。</p>
“你什么时候醒的？身体怎么样？”她问道。</p>
司空朔黑眸中波光微动：“醒来有几天了，没什么大碍，难得你还关心本座。”</p>
宁玥淡淡地笑了笑，自动过滤掉他最后一句话，说道：“你服下菩提子后，我大哥说你的伤势痊愈了，就是自己不愿意醒来，我当时就在想，你可能会睡上好一阵子……”</p>
司空朔的眸子紧了紧。</p>
宁玥又道：“然后我又在想，你就算醒了，会不会忘记以前的事？”</p>
“你想的真多。”司空朔唇角微微勾起，笑意似有还无，坐下，倒了两杯茶，“不是看上本座的了吧？一天到晚记挂本座的事。”</p>
这家伙自恋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啊，刚刚那股感动一定是自己脑子进水了。</p>
宁玥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p>
司空朔递给宁玥一杯茶，茶原本是凉的，却被他用内力焐热了，但七月天，热得人烦躁，宁玥打开冰块盒子，他按住了宁玥的手：“怀孕了还贪凉。”</p>
“这你也知道了？”宁玥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是大哥告诉你的。”</p>
司空朔没承认也没否认，看了她一眼，问道：“又跟玄胤吵架了？”</p>
宁玥沉默。</p>
司空朔道：“你说你们都吵多少多少次了？为跟本座吃一顿饭你们也吵，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丫鬟你们也吵，刚刚要不是本座及时赶到，你们后面还有一顿大的吵。”</p>
的确，要不是司空朔及时阻止了她，她在情绪崩溃之下答应了耿无双，就真的应验耿无双的预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p>
“我做了什么？我差点背叛玄胤。”宁玥无力地捂住了脸。</p>
司空朔道：“耿无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座路上听了一些，但还想从你这边再核实一遍。”</p>
“我们跟耿家的恩怨，我大哥都告诉你了吧？”宁玥问。</p>
“嗯，全部都说了。”司空朔说着，戏谑一笑，“比起玄胤，你大哥好像更信任本座。”</p>
宁玥瞪他：“才不是！”</p>
司空朔笑。</p>
笑起来真好看，玄胤的笑总是特别清隽明朗，而他的，隐隐带着一丝幽暗的魅，勾魂摄魄。</p>
宁玥移开视线：“还要不要谈正紧事了？”</p>
司空朔举了举茶杯，示意她往下说。</p>
宁玥就道：“我第一次见到耿五是在盛京，我和玄胤坐在马车里，他在大街上给人占卜，我确定他当时是没看到玄胤的，但他知道玄胤在里面。”</p>
她说着，顿了顿，司空朔没有打断人说话的习惯，耐心地等着她。</p>
她又说道：“这个，都不算什么了，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居然给了我一个预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人，小心蝴蝶。’我起初是不信的，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在挑选丫鬟的时候把一个叫蝴蝶的姑娘刷了下去，而原本，蝴蝶是那群人中资质最优秀的。不过我舍弃蝴蝶而买了珍儿的举动，按照他的说法，是在他意料之中。</p>
珍儿的肩上有一个蝴蝶胎记，玄胤对它非常敏感，所以待珍儿特别了一些，我们此次的争端也因此而起，所以，算是应验了他的那句‘夫人，小心蝴蝶’。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这只蝴蝶是他故意送到我身边的，不过依旧无法改变他懂预言的事实。还有那句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不正说的是我和玄胤的现状吗？我差点，就在这个蝴蝶灾难前，与玄胤分道扬镳了。</p>
这些，仅仅是我被他算准的地方，还有李顺妃、刘贵妃、刘贵妃的宫女秋月……都有过被他言中的事。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笃定他是个神棍了。</p>
我知道你可能会说，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但如果你亲身经历过，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p>
“你说那个有蝴蝶胎记的人是他送到你身边的？”司空朔问。</p>
“是。”</p>
“所以你的预言是他一手策划的，不算什么术法，至多是他心机过人而已。”</p>
“但我去挑选丫鬟是他提前占卜到了，而且我会选蝴蝶也是他卜算到了，他着手改变了即将发生的事情。”</p>
司空朔没有反驳，沉吟一会儿，道：“玄胤为什么对有蝴蝶胎记的人敏感？”</p>
宁玥幽幽一叹：“我说了你可能也不会相信。”</p>
“你不说怎么知道？”司空朔拿过她手中早已没了热气的杯子，把一杯新温好的放到她手上。</p>
宁玥抿了一口，道：“我说过，还不止一次，可你总觉得我在胡编乱造。”</p>
司空朔笑笑：“又是你那些前世之谈？”</p>
“你果然是不信的。”宁玥自嘲地笑了笑，没经历过的人，怎么会明白？那是一种逾越了天地法则的怪象，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觉得那些是她幻想出来的噩梦。</p>
“本座不信本座会傻到去伤害你，不代表本座不信玄胤曾经干过蠢事。”司空朔促狭地笑。</p>
这家伙，一天不自恋真的会死。</p>
宁玥转过脸，叹了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些，若你还是不信，以后我便再也不说了。”</p>
“好。”他应得爽快。</p>
但他心里怎么想的，鬼知道？</p>
反正宁玥，从来没看懂过他。</p>
宁玥垂眸，徐徐说道：“前世，玄胤做了南疆的皇帝，皇后是一个后背有蝴蝶印记的女人，玄胤很爱她。”</p>
语气平静，内心，却如荆棘碾过，密密麻麻地疼痛。</p>
已经过去的事，她本可以不去在乎，但如果这一世，还是要走上前世的轨迹，那她没办法装聋作哑。</p>
司空朔习惯性地去摸尾指的护甲，却什么也么摸到，神色顿了顿，才意识如今的身份。</p>
他眼底，溢出了清浅的亮色：“所以耿无双告诉你，要阻止玄胤遇到她，就得阻止玄胤登上帝位？”</p>
“是。”</p>
司空朔残忍地说道：“我要是你，就拼命地助玄胤登上帝位，然后找到她，杀了她。”</p>
宁玥被逗笑了：“果然是大官宦，杀人不眨眼。”</p>
司空朔缓缓地勾起唇角：“本座是认真的，只不过，本座不是你，本座如今倒是非常希望玄胤能找到她，这样，你就是本座的了。”</p>
宁玥无力地说道：“你能不能别三句话不离你的那些心思？”</p>
“已经第九句了。”</p>
“……”居然还数自己讲了多少话！宁玥扶住额头：“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没什么事，我去午睡了。”</p>
“你有没有怀疑过耿无双跟你一样，是个从前世过来的人？”</p>
“我怀疑过，但又觉得不是，因为前世我没来过南疆，没参与皇子夺嫡，如果他是凭着前世的记忆才成为先知，那他不可能算准我的事。”</p>
折腾一上午，宁玥的确累了，绕过屏风，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若在以往，她肯定不放心屋子里还有另一个男人，这一刻，她却没了那种不安。</p>
司空朔扭头，从屏风的缝隙中凝视了着她的睡容，明明上一次见她，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短短数月，就已经变得憔悴削瘦了。</p>
“马宁玥，当初把你让给玄胤，就是一个错误。”</p>
……</p>
珍儿被小李子拽出房间后，便一直躲在假山后哭，哭够了，洗了把脸，拿着两个椰子回了别院，准备向宁玥请罪，刚走到门口，被冬梅拦住：“哎哎哎，别进去！姑爷在里头！”</p>
“姑爷？”珍儿愣住。</p>
冬梅一眼瞧见她发红的眼睛，问道：“你还哭呢？”</p>
“没，不哭了。对了冬梅姐姐，姑爷来了吗？”珍儿问。</p>
“你这丫头，果真一点头绪都没看出来呀！这猪脑子，都赶上十一娘了！幸亏你不闯祸。”冬梅好笑地说。</p>
珍儿把头垂得低低的，心道：我已经闯祸了，惹夫人和中常侍大人误会了……</p>
冬梅笑道：“好了好了，不是故意损你的，别不高兴了。”</p>
珍儿含糊地嗯了一声：“既然姑爷来了，我……我去做饭吧，椰子给你。”</p>
冬梅道：“别忙活，姑爷不会在这边吃饭的。”</p>
“嗯？”珍儿诧异地睁大了眼。</p>
冬梅点了点她脑门儿：“傻丫头，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姑爷就是中常侍大人吗？”</p>
“啊？”</p>
“啊什么啊？真正的中常侍大人病了，姑爷是假扮他呢，过会儿姑爷就又得回那边了，得继续假扮，这会儿自难得偷闲与小姐亲热一下，你可别稀里糊涂地往里冲啊。”冬梅好心好意地说。</p>
珍儿戳了戳冬梅胳膊。</p>
冬梅道：“怎么了？你戳我干什么？”</p>
珍儿指了指门口。</p>
冬梅回头一看，见一身司空朔打扮的玄胤黑着脸站在门口，吓得跳了起来：“姑爷？！你……你不是……”望望紧闭的房门，挠头，“我眼花了不成？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我……我明明就一直守在这儿啊！”</p>
玄胤眸光一凉：“谁在里头？”</p>
冬梅苦着脸道：“不是您自个儿吗？”</p>
眸子里急速掠过一丝暗涌，玄胤大步流星地上前，推了推房门，却发现根本推不动，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眸中的暗涌，如蓄势待发的风暴，随时可能把人吞没。</p>
“玥玥，开门！”</p>
门开了。</p>
开门之人却不是宁玥，而是司空朔。</p>
司空朔摘下了面具，穿着玄色锦服，赫然一个活脱脱的玄胤。</p>
玄胤怔住了。</p>
冬梅也怔住了。</p>
“娘呀，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姑、姑姑姑……姑姑……姑爷，你们俩到底谁是姑爷？”冬梅要疯了。</p>
知道他俩长得一模一样，知道他俩其中一个戴着面具，可……可按照事态的发展，如今戴着面具的“司空朔”才是她家姑爷才对，这个“玄胤”又是怎么回事？醒了？从盛京赶过来了？还有，他俩是把身份换回来了？还是没换回来？</p>
玄胤将司空朔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这大概是司空朔成为太监后，第一次真正地沐浴在阳光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喜悦与餍足，如果换做平时，他会替对方高兴，毕竟是他哥哥，又毕竟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可是现在，对方出现在他的房中，以他的身份……</p>
他被刺痛了眼。</p>
“司空朔！”他压低了音量，低低地呵道。</p>
司空朔勾唇一笑：“有事吗？”</p>
玄胤捏了捏拳头，想问，你怎么会在我房里？打扮成我的样子？转念一想，自己拿了他的身份，他不这么出现才是真的说不过去。</p>
“玥玥呢？”他吃味儿地问。</p>
司空朔云淡风轻道：“睡了。”</p>
那欠抽的语气，仿佛里边睡着的人是他的妻子，而玄胤是个不方面进来的外热一样。</p>
玄胤往里走。</p>
他拦住。</p>
玄胤冷声道：“既然你回来了，就做回你的中常侍！你的事，我给你顶得够久了！”</p>
“给本座惹了一堆烂摊子，又是勾搭有夫之妇、又是惹了德庆公主，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走掉？”司空朔淡淡地笑。</p>
玄胤眸若冰霜：“你还想怎么样？”他勾搭玥玥是因为玥玥本来就是他妻子，难不成，他假扮成司空朔，就真的清心寡欲、真的不碰玥玥了？怎么可能？至于德庆公主，那实在是太冤枉他了，他一点暧昧都没给对方！对方非得赖上他，他有什么办法？瞧司空朔这么欠揍的表情，他有些后悔，该给德庆公主一点暗示的，让德庆公主把司空朔缠紧才是！</p>
“你们吵什么？”宁玥冷着脸走了过来。</p>
玄胤眸光一动：“玥玥！”</p>
上前，去牵她的手。</p>
宁玥避开，往司空朔身边一站：“中常侍大人，请自重。”</p>
玄胤的眸光狠狠一颤：“玥玥！我是玄胤！”</p>
“玄胤已经回来了，司空朔，别再玩把戏。”宁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p>
司空朔抿唇，压住唇角的弧度。</p>
玄胤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玥玥，你睁大眼看看，我是玄胤啊！他才是司空朔！”他说着，摘掉了面具，露出那张一模一样的脸。</p>
哪知，宁玥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道：“别以为你们长得一样，我就分不出来谁是我丈夫，谁是中常侍。”</p>
“你……”玄胤气得一噎，咬牙道：“你是不是故意的？”</p>
宁玥挑眉：“什么故意的？啊，你说你们互换身份的事啊，我知道啊，不过……你们刚刚不是已经换回来了吗？我知道，这段日子在盛京养病，委屈你了，但你也不要一回来就赖着我不放嘛！好歹我跟玄胤也替你摆平了那么多麻烦，你不感激就算了，也别跑来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呀！是不是，玄胤？”</p>
她看向了司空朔。</p>
司空朔笑得花枝乱颤：“是啊，玥玥，我扮了他那么久，早就扮腻了，他回来得正好，以后啊，我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的烂摊子，他自己收拾吧！”</p>
玄胤被气得半死！</p>
他可以肯定这俩人是故意的！</p>
好抓狂！</p>
“司空朔，早知道你这么无耻！老子他妈的当初就不给你找菩提子了！”</p>
让你死了算了！</p>
司空朔不为所动，笑盈盈地握住宁玥的手道：“他是不是病了一段日子，病坏脑子了？”</p>
“是得了妄想症吧，追我追不到，就把自己妄想成我丈夫，真是可笑呢。”宁玥附和着说。</p>
“玥玥！”玄胤几近暴走！</p>
宁玥捂住肚子，扬起下巴道：“我怀了身孕，拜托你把握好分寸，别惊到我，害我动了胎气。”</p>
这分明是拿腹中的胎儿威胁他！玄胤尽管真的很想冲过去，跟司空朔大打一架，但又怕宁玥一个生气，气痛了肚子。</p>
玄胤的肺都要炸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廊下踱来踱去，如热锅上的蚂蚁：“我说了我跟珍儿没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p>
嘭！</p>
宁玥关上了房门。</p>
玄胤……僵住。</p>
司空朔倚在窗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玥：“挺狠呐。”</p>
宁玥躺回了床上，打了个呵欠道：“不想也被赶出去，就乖乖地闭嘴。”</p>
“真是只傲娇的猫儿。”司空朔笑着，眸中尽是缱绻的意味。</p>
这一小插曲，并未影响到宁玥的睡眠，相反，出了口恶气之后反而心情爽快了不少，一挨到枕头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p>
司空朔来到床前，定定地凝视了她一眼，探出手，摸上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即便在睡梦中，她的手也护在上头。</p>
“这么喜欢孩子吗，马宁玥？”</p>
“那你有没有也期待过我们的孩子……”</p>
他的声，轻若柳絮，微风一吹，就散了。</p>
……</p>
宁玥睡着之后，玄胤叮嘱了冬梅几句，离开了。</p>
司空朔唤来了小李子。</p>
小李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足足愣了一刻钟才接受了自己跟错主子的事实，亏他还怪主公重口，勾搭玄胤的妻子，敢情那根本就是玄胤。</p>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几耳光：“我这猪脑子！居然连主公是假的都没发现！该打！该打！”</p>
“行了，本座叫你来，不是问罪的。”</p>
小李子跪下：“主公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p>
“把耿五和珍儿，以及上岛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件不漏地查清楚！”</p>
“是！”</p>
小李子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耿无双的各种传奇打听清楚了，与宁玥说的没什么出入，的确像个先知。</p>
之后，小李子又说了宁玥撞破李顺妃与六皇子的事：“……是李顺妃设的局。”</p>
再之后，又说了玄胤被珍儿绊住，没及时赶去搭救宁玥的事：“……幸亏郡王妃机敏，换做别人，早被李顺妃给算计死了。”</p>
司空朔望向了窗外：“知道了，你退下。”</p>
“奴才回来伺候您吧？”</p>
似是想到了什么，司空朔意味深长地一笑：“你是中常侍的人，自然要随侍在中常侍的身边。”</p>
小李子：“……”</p>
宁玥醒来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一睁眼，就发现“玄胤”坐在桌旁，闷头写写画画的，好不认真，她迷糊地打了呵欠，心道：小暴君不是最讨厌写字了么？当初兰芝让他写份儿检讨，他都没憋出几个字，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p>
宁玥走到他身后，看着他绘的图，含糊不清地问道：“画什么呀？施工图吗？哪里要建房子？”</p>
还没睡醒，都忘记跟玄胤在吵架的事了。</p>
“不是施工图。”</p>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唇齿间流泻而出，好听到耳朵几乎也怀了孕。</p>
宁玥打了个激灵：“司空……朔。”</p>
记忆的阀门打开，上午发生的事，从与南疆王吃饭到撞破六皇子与李顺妃，再到与玄胤吵架、耿五、司空朔……一幕幕闪过脑海。</p>
“我真是睡糊涂了。”她拍了拍脑门，“一孕傻三年。”</p>
司空朔一本正经道：“或者你可以承认，我在你身边，让你很有安全感，乃至于你都忘记了去操心你该操心的事。你是对的，有我在，你的确不必担心任何事。”</p>
称谓，从本座，换成了我。</p>
宁玥扶额：“你不自恋真的会死。”</p>
司空朔敲了敲桌面：“坐下，有话对你说。”</p>
宁玥依言坐下。</p>
司空朔把绘好的图纸摆到她面前，图纸上画了三个方块，分别写着一、二、三，罗列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数据与文字。</p>
宁玥古怪地问：“这些……是什么？”</p>
“耿无双的秘密。”</p>
“耿无双的秘密就是三个大方块儿？”宁玥眨了眨眼。</p>
司空朔想了想：“考虑到你的智商，我只能这么画。”</p>
宁玥的嘴角抽了抽，好想把这家伙打死——</p>
司空朔拿起一根炭笔，在第一个方块上圈了一下，道：“这是第一世，你说我伤害过你的那一世，然后这是第二世。”他圈了第二个方块，“也是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一世。最后一个三，是第三世，耿无双来自那一世。”</p>
宁玥懵了。</p>
司空朔叹了口气，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简单一点说吧，你来自过去，他来自未来，你们在这一世巧遇了，你知道前世的事，而他知道这一世的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p>
“好……像……明白……一点点。”</p>
“那我再换一种说法，你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你会按照你想要的方法过完这一世，然后几十年过去，你寿终正寝，我们所有人寿终正寝，而他，意外重生。”</p>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脑子跟不上司空朔的思维，难怪这家伙能与大哥齐名，说的一些东西，恐怕只有大哥才懂。</p>
司空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那你看图吧，其实就是视角的问题，你站得高，他比你站得更高，你知道前世的事，而他知道前世与这一世的事，如此而已。”</p>
宁玥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就懂了。他知道我前世经历过什么，也知道我这一世会怎样改变自己的命运，包括我逃离你之后，与玄胤参与到南疆的夺嫡之中来，他都曾经经历过。”</p>
司空朔点头：“是的。”</p>
“这样的话，岂不是我每一步怎么走，都在他的视线当中？那我还怎么赢他？说不定我们这番谈论他的话，他全都知道呢！”</p>
“那倒未必，他终究是人，不是神，他知道的，是自己曾经接触过的，若是没接触，自然也就不知道了。而且这一世的结局，一定不尽他意，否则，他何必擅自改动呢？他也在扭转命运，不是吗？”</p>
宁玥赞同地点了点头，自己重生之初，也是凭借前世的记忆避过了很多算计，但也一直在辛辛苦苦地扭转着命运，扭转着扭转着，一些事态就超出了掌控。如果找到耿无双下手的痕迹，就跟根据这一痕迹，攻破耿无双的防线。</p>
“问题是……我们怎么知道哪些是历史，哪些是他刻意扭转的？”她神色凝重地问。</p>
司空朔漫不经心地牵了牵唇角：“他不是已经亲口把答案告诉你了吗？”</p>
“嗯？”</p>
司空朔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珍儿。</p>
“有一点你说错了，有蝴蝶胎记的女孩儿的确是我找来的，但不是为了实现预言，只是想让你提前感受一下，预言实现的痛苦，你究竟承不承受得住！”</p>
“我算到你会去买丫鬟，如果我不干涉，你会买那个叫蝴蝶的姑娘，因为我的预言，你转头挑了最老实巴交的珍儿而已。”</p>
这些，是耿无双的原话——</p>
如果司空朔的分析是正确的，那么这番话的意思，她可以不可以理解为这一世的玄胤还是做了皇帝，然后还是娶了背上有蝴蝶印记的女人做皇后？耿无双想改变这一结局，所以找了珍儿来，让她体验一把被人夺夫的痛苦，从而诱惑她背叛玄胤，让玄胤远离帝位。</p>
她道出了心底的猜测：“……我猜的对吗？”</p>
司空朔道：“应该**不离十，不过，就算你想让玄胤远离帝位，也没必要答应耿无双。”</p>
“那倒是，我答应他扶持七皇子，不如扶持你。”宁玥自嘲地说：“弄这么久，原来你也是有私心的，我合作的对象，从耿无双变成了你而已。”</p>
司空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她读不懂的情绪，半晌后，平静地说道：“至少，本座登基后，不会伤害你和玄胤，换做七皇子，未必了。”</p>
“那倒是，我与耿家水火不容，七皇子不杀我，耿皇后也会灭了我。但是我一定要走上这条路吗？我一定要背自己丈夫吗？”宁玥难过地按住了胸口。</p>
“或者，你可以考虑本座，做本座的皇后。”</p>
宁玥淡淡一笑：“我已经做过一次了，司空朔，我跟你的结局，除了水牢没有第二条出路。”</p>
司空朔笑了一声，没有说话。</p>
宁玥道：“让我想想，我需要时间。”</p>
“你可以慢慢想，本座不是一定需要你的帮助，只是本座的门随时为你敞开，你想来，便过来而已。”</p>
他的告白让宁玥无所适从，他在与她丈夫争夺皇位，她该厌恶他，却偏偏厌恶不起来，只感到一股浓浓的无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p>
司空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不管以后如何，玄胤终究是本座的弟弟，你也终究是本座的心上人，除了本座，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们。”</p>
宁玥定了定神，说道：“你打算对付耿无双了吗？小心一点，他是一个棘手的对手。”</p>
司空朔恣意一笑：“对手？凭他也配？”</p>
……</p>
玄胤病愈，赶来灵蛇岛游玩的事很快便传开了，知道内情的人明白是司空朔来了，然而他们却不能确定，二人是不是把身份也换回来了？下一次见到中常侍，他们都不确定要拿他当司空朔，还是玄胤。</p>
夜里，灵蛇岛为“玄胤”接风洗尘，在海边安排了一次篝火宴会。</p>
临出发前，珍儿被请到了宁玥的房中。</p>
宁玥指着满床裙衫道：“给我挑一条衣裳。”</p>
珍儿还以为宁玥是要惩罚她，没料到是喊她挑选衣裳，心下一喜，仔细地帮宁玥挑了一套——最土的一套。</p>
宁玥的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换上了。</p>
“给姑爷也选一套。”宁玥又吩咐道。</p>
珍儿给司空朔也选了一套锦服，搭配了一条玉带——土得……不忍直视。</p>
好在司空朔人美身材好，土里土气的搭配，往他身上一套，却散发出了一股异样的华美。</p>
穿戴整齐，二人一同去了海边的筵席。</p>
耿五早早地到了，正与耿昕、赵三公子喝酒谈天，他才十三，耿昕不许他饮酒，改为椰奶，他一边喝一边听赵三抱怨：“你们说我是倒的什么霉？怎么连个丫鬟都搞不到手？差点被我老子打死！哎，无双，你不是说我有喜事儿吗？这事儿根本没成啊！”</p>
你前世看上的是蝴蝶，蝴蝶也有心攀龙附凤，所以依了你，这一世蝴蝶成了珍儿，珍儿没那野心，所以不灵了。</p>
耿无双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预知”错了，笑道：“喜我可是给你算到了，你自己没把握好，不能怪我。”</p>
“唉！”赵三公子倒是不怪耿五，“也怨我自己，早知道中原女子男娇弱，我该来软的才是！”</p>
“就是嘛，赵三哥！”耿昕拍了拍他肩膀，“没事没事，一个丫鬟，你喜欢，我改天给你送十个八个！都比珍儿漂亮！”</p>
“你可不许反悔！”赵三公子道。</p>
“咱俩谁跟谁？”耿昕笑着敬了他一杯。</p>
很快，那边过来了几个世家公子，嚷着要与耿无双赌钱，说是赌钱，其实谁都明白耿无双是先知，他们赌不赢耿无双，不过是想借机给耿无双送点银子、套个近乎罢了！</p>
耿无双买账地说道：“你们要赌什么？”</p>
一个胖公子道：“就赌……那个……”他四下一看，“听说胤郡王来了，咱们就赌他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我下五十两银子，赌他穿蓝色！”</p>
“我赌他穿褐色！”</p>
“我赌他穿白色！”</p>
“我赌他穿藏青色！”</p>
“玄色！”</p>
大家纷纷下了注，从五十两到五百里不等。</p>
轮到耿无双时，耿无双轻轻拿出了一锭十两的金子：“胤郡王素来偏爱玄色，但我却赌他今日会穿白色。”</p>
话音一落，太监的通传声响起了——“西凉胤郡王到——胤郡王妃到——”</p>
众人循声望去，觉得自己一定会看到一位白衣翩翩的冰山男子，却没料到，站在宁玥身边的是一袭重紫华服、笑如曼珠沙华的妖冶美男。</p>
“不是……白色。”胖公子吞了吞口水。</p>
耿无双犹如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耳光，笑容僵在了脸上。</p>
－－－－－－题外话－－－－－－</p>
哈哈哈，耿五开始不灵啦~朔朔好机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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