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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突然，一道飓风般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直直撞向宣王，宣王品梨花酿刚品到一半，冷不丁被这么一撞，手一抖，杯子里的酒撒到了玄胤的身上，也不知洒没洒几滴进玄胤的杯子里。</p>
他忙放下杯子，抱歉地说道：“哎哟，把中常侍的衣裳弄脏了。”转向那冒冒失失的太监，正欲呵斥，又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压下火气，沉声道：“是小德公公啊，是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吗？父皇让你传什么消息给我们？”</p>
“啊，这……这个啊，原也不是大事儿，皇上让问和亲的情况怎么样了，我怕你们已经散场，所以特别着急。”小德子含糊说着，笑眯眯地望向了被泼湿衣裳的玄胤，“真是抱歉，害您的衣裳湿了，奴才领您到哪宫换件干爽的吧。”</p>
玄胤自然而然地放下酒杯，用帕子擦了擦胸襟的酒渍：“不必了，本座看今天也谈得差不多了，本座先回，改日再议。”</p>
小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梨花酿，长长地松了口气。</p>
“等等。”容卿突然开了口，“酒的气味不对。”</p>
他一出声，小德子立马怔住了，容公子……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p>
容卿推着轮椅，拿过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朝小德子看去，小德子的心猛地咯噔一下！</p>
宣王纳闷地问：“酒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喝了啊！这是父皇赏赐的酒。”</p>
他说完，其余三名皇子纷纷表示赞同。</p>
瞧容卿的神色，分明是怀疑酒里下了毒，可诚如宣王所言，他们几个皇子也全都喝了，且不论父皇有没有毒死西凉使臣的动机，单单是把他们几个命一并赔进去，就断然不是父皇的做法。</p>
玄胤狐疑地望向了容卿。</p>
容卿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把酒杯放回了桌上，随后，嗯了一声。</p>
这声嗯在宣王等人听来是默认他们的说法，酒里无毒，可玄胤明白，容卿是在肯定之前的猜测——酒，有问题。</p>
玄胤一把揪住了小德子的衣襟，眸光寒光之凛冽，如风暴陡降：“他还给谁赐了酒？！”</p>
小德子被那股暴风雪一般的威压弄得双腿打抖，一个声音告诉他，别说，说了会让他误会，然而他一张嘴，竟然变成了“给贵妃和郡王妃也送了些……”</p>
小德子恨不得咬死自己！</p>
好歹在后宫横行霸道多年，怎么连这点定力都没有？</p>
玄胤放开了小德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长安殿，先前是走水，后宫混乱，他入得轻巧，而今戒严，他再想硬闯，怕是没这么容易。</p>
御林军拦在他身前，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p>
皇宫陷入一片混乱。</p>
寝宫中，刘贵妃还不知自己的寝殿被某人给“惦记”上了，还在消化皇上与郡王妃口中的梨花酿的故事，他们说的好像是一个故事，都是四皇子病重，俞妃与宦官私通结果被皇帝给撞破了，皇帝便用有毒的梨花酿赐死了俞妃和宦官。可是郡王妃却说，那宦官就是四皇子，为掩人耳目才故意扮成宦官的。她就纳闷了，真正的宦官去了哪里呢？</p>
她当然不会往宁玥、司空朔与玄胤的身上套用这样的故事，她只是特别想不通，为什么他们都知道，她这个名门之后却闻所未闻？</p>
算了，眼下好像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皇帝与郡王妃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小德子又莫名其妙地冲了出去，她站在殿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连开口都带着一股子尴尬。</p>
南疆王的身子扛不住了，额角淌下豆大的汗珠，微微喘息。</p>
刘贵妃忙扶住南疆王的胳膊道：“陛下，您累了，臣妾先扶您回房歇会儿。”</p>
南疆王摆手，欲拒绝，一站起来却又重重地跌坐了下去。</p>
“陛下！陛下！”刘贵妃担忧地唤了几声，回头吩咐宫人道：“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搀扶陛下？”</p>
几名宫女太监上前，扶着南疆王回了寝殿。</p>
这边他前脚刚走，后脚，玄胤冲了进来。</p>
玄胤拉住宁玥的手，看着宁玥另一只手里的杯子，额角青筋暴跳：“你没喝吧？”</p>
“没。”宁玥摇头，微笑着看着他，“你呢？”</p>
“你知道？”玄胤困惑地蹙了蹙眉，“小德子是故意去阻止我喝下毒酒的？”</p>
想起小德子那惊慌失措又如释重负的样子，玄胤肯定了心里的猜测。</p>
“你什么都告诉他了？”</p>
这个他，自然是指南疆王。</p>
明明命宫女端来毒酒，又赶紧让小德子跑来阻止，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并不难猜。</p>
宁玥放下杯子：“你不会怪我吧？”</p>
玄胤摸摸她发顶：“我只要你没事。”</p>
宁玥莞尔地笑了。</p>
玄胤牵起她的手，目光沉沉地朝里望了一眼。</p>
那一眼，宁玥明显感到了一股杀气，要知道，那可是他亲外公，他居然真的对对方动了杀心。宁玥晃了晃二人交握的手：“算了，走吧，他也是被人蒙蔽了。”</p>
“为什么被蒙蔽的总是他？瞿老的事是这样，这一次的事又是这样。”玄胤淡淡地说着，语气里透出难以释怀的冷漠。</p>
祖孙俩的事，宁玥不好插手太多，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越是在核心位置，越是弄不清形势，一如南疆王，明明是皇宫权势最大的人，却也是皇宫耳朵最“聋”的人，某些方面的消息，刘贵妃都知道，他却未必。这一次的事，南疆王固然有疏忽的地方，可仔细一想，他也是出于一番疼爱玄胤的心。玄胤不能了解南疆王的无情，是因为他还没坐上皇帝的高位，一旦坐了，想法便会不同了。前世的司空朔，大概也与南疆王的心情一样，见到了自以为是的事实，便用了最折磨人的法子。</p>
“我们走吧，好累呀。”宁玥松开他的手，掩面打了个呵欠。</p>
二人迈步朝门外走去，身后，突然响起南疆王含了一丝颤抖的声音：“小……小胤？”</p>
玄胤的身子本能地顿了一下，那是潜藏于血脉之中的联系，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通身的冷漠，拉着宁玥的手大踏步地跨出了门槛。</p>
南疆王急急地追了几步，却身形一晃，险些扑倒在地上：“小胤！”</p>
有太监与宫女追上来，他厉喝：“退下！”</p>
众人不敢再上前。</p>
南疆王踉跄着步子追到门口，望着二人的背影，双唇颤抖：“小胤，我是你……”</p>
他说的是“我”，不是“朕”。</p>
玄胤不屑地嗤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是谁跟我没关系！”</p>
宁玥回过头，望了他一眼，先前还觉着他高高在上，如泰山压顶，这一刻却忽然感觉他与那些迟暮老人也没有什么分别，青年丧妻，中年丧女，老年丧子，他早已不堪重负，只是拖着一个快要被掏空的躯壳，舍不得离去。</p>
宁玥暗暗叹了口气，兰贞的事是玄胤的一个心结，如今他还又差点毒死了她和玄胤，简直是雪上加霜，玄胤会理他才怪。</p>
二人最终还是离开了。</p>
南疆王神色木木地站在门口，眺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那里，早没了玄胤的影子。</p>
刘贵妃追出来：“陛下！臣妾只是去熬了一份燕窝，您怎么就跑这儿来了？您在看谁？”她顺着南疆王眺望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p>
南疆王此时已经恢复了人前的冷厉，眸光一转，握住了刘贵妃的手：“今天的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p>
先是宁玥险些被烧死，再是玄胤跑去救人，再是他撞破了二人的“奸情”，看起来全都是意外，但好端端的西暖阁怎么会走水？万一这一切都不是意外，那么，他险些杀死了自己的亲外孙与孙媳，背后的黑手，简直令人发直！</p>
提到大火，刘贵妃比谁都委屈，红着眼眶说道：“臣妾也不清楚呢，就是大家都在观赏墨莲，观赏着观赏着，大门口就烧起来了……臣妾们想跑都跑不掉……”</p>
先烧大门，一把堵了退路和进路，想逃的人出不去，想救的人进不来，真是有意思。</p>
南疆王冷冽地勾起了唇角：“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p>
刘贵妃哽咽道：“臣妾已经让秋月去查了，等秋月回来应该就能知道答案。”她在深宫跌打滚爬多年，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它是一起意外，她所想到的是，太子没了，她的宣王是长子，又极得陛下垂青，未必没有竞争储君之位的机会，一定是谁眼红见不得她好过，才想一把火烧了她！</p>
很快，秋月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大帅府的侍卫，侍卫押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太监，太监被五花大绑，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p>
南疆王皱眉：“这是……”</p>
秋月对南疆王会出现在刘贵妃的寝宫感到非常意外，愣了愣之后，行了一礼道：“启禀陛下，此人名唤安鲁怀，内务府负责采买的太监，刚刚就是他在西暖阁外纵火，企图逃出皇宫的时候，被大帅的人抓住了。”</p>
“内务府？”南疆王冷冷地看向他，“那不是宣王的势力范围吗？”</p>
刘贵妃吓得面色一变：“陛下明鉴！内务府是皇儿管辖的没错，但皇儿刚刚接管不久，从前……从前都是太子负责的！皇儿跟这些人还都不熟……而且……而且皇儿不会做出这种事呀！他那么善良，怎么狠得下心收买人纵火呢？臣妾也在里头，他断不会连臣妾一块儿烧呀！”</p>
烧不烧亲娘，从来不是一国皇帝会考虑的问题，自古天家最无情，为了上位，逼死亲生父皇的都不知出现过多少个。南疆王不确定他的孩子们是不是也那般贪婪无情，除了太子的确是善良到了骨子里，其余人——</p>
他冷笑：“今天，可是差点烧死一个西凉使臣。”</p>
“陛下！”刘贵妃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宣王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几斤几两她会不清楚吗？要说手段和心机，宣王的确不缺，可要说烧死她这个亲娘，他还不至于，“陛下！陛下您相信宣王啊！不是他干的！内务府的人惹了祸，大家都会怀玉宣王，他不是傻子，就算想干什么坏事，也不会动用内务府的人啊，陛下！请陛下明鉴！”</p>
刘贵妃说着，跪在了南疆王脚边，“臣妾其实也觉得这件事蹊跷，若是没人在背后撑腰，一个三等太监怎么敢在西暖阁纵火？那人分明是想烧死臣妾和西凉使臣，再嫁祸给宣王，宣王背黑锅不要紧，可若那幕后主使继续逍遥，就是一桩罪过了！”</p>
南疆王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起来，朕又没说一定是怀疑宣王了。”</p>
刘贵妃忍住泪水，怯生生地站了起来，一边擦泪一边暗骂，哪个不长眼的敢给她儿子扣屎盆子，让她发现，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p>
南疆王望向了那个鼻青脸肿的安鲁怀：“说，谁指使你的？”</p>
“没……没人指使奴才……”安鲁怀低下头，一副害怕得不得了的样子说。</p>
南疆王定定地看着他，眸光动了动：“不说实话是吗？看来你是要吃些苦头了。”</p>
安鲁怀的身子抖了一下：“陛下饶……饶命，奴才真的没受谁指使……”</p>
“那你为何要纵火？”南疆王问。</p>
“呃……这……奴才纵火……是……因为……那个……”他支支吾吾的，好像是恐惧到了极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p>
南疆王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两个故作镇定的侍卫，电光石火间，隐约明白了什么：“既然你不肯说，那这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拔了吧！”</p>
安鲁怀勃然变色，扑倒在南疆王的脚边，战战兢兢道：“陛下别拔奴才的舌头！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但求陛下饶奴才不死——”</p>
南疆王威严地说道：“好，只要你如实相告，交代出幕后主使，朕就饶你一条狗命。”</p>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安鲁怀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磕得南疆王都不耐烦了，他才怯怯地说道：“是……是耿家主让奴才放火的。”</p>
“耿家主？”南疆王的眸光闪了闪，“你可不要胡乱攀咬，耿家对南疆忠心耿耿，从未生出半分不臣之心，怎么可能放火烧了朕的后妃？”</p>
言辞间，把宁玥给摘了出去。</p>
刘贵妃觉得纳闷，先前皇帝不是还在咬牙切齿地说被烧的人里头有一个西凉使臣吗？转头就把那使臣给忘了？算了，管它呢，只要陛下彻查此事，不管什么理由都好！</p>
安鲁怀一连真挚地说道：“陛下，奴才敢以性命起誓，这场火，是耿家主的主意！奴才也不明白他与西暖阁的贵人们有什么矛盾，他只是给了奴才一锭金子，还有一块耿家的令牌，让奴才纵火之后，拿着令牌逃出皇城，到他们的封地了此残生。”</p>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了金子和令牌。</p>
金子是市面上流通的官金，看不出什么明堂，可这令牌却如假包换是耿家的东西。</p>
人证物证俱在，南疆王当场命人把耿家主叫了过来！</p>
由于牵扯到了宣王管辖的内务府，宣王也一并被宣了过来。</p>
宣王在长安殿，比耿家主先到片刻，从刘贵妃口中了解完事发经过后，宣王有种被雷给劈中的感觉，前头被中常侍给刁难就算了，背后居然还有人给放冷箭，幸亏大帅的人够机警，捉住了鬼鬼祟祟的安鲁怀，否则，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p>
很快，耿家主到了现场，先给南疆王与刘贵妃、宣王请了安，随后从秋月口中了解了事件详情，与宣王一样，他也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p>
“陛下！微臣不认得什么安鲁怀！”</p>
安鲁怀瞪大了眸子，掐着兰花指道：“耿家主！您怎么可以这样？利用完奴才，就把奴才一脚踢开吗？你想让奴才一个人背黑锅？”</p>
耿家主气得浑身颤抖：“我……你这条阉狗！我几时……几时利用你了？我根本不知情，好么？”</p>
安鲁怀郁闷地瘪了瘪嘴儿，说哭就哭，哇的一声嚎了起来：“你……你这个混蛋！当初怎么与我说的？只要我帮你办完事儿，你就送我离开！还说保证谁都抓不住我！我到了你的封地，就能逍遥自在地过下半辈子！娶个老婆，认个干儿子，风风光光地活到老！”</p>
“我……我……几时这么说过？”耿家主要气晕了，他今天连门口没出，几时收买过一个太监？</p>
安鲁怀从桌上拿起令牌，丢到了他身上：“你自己看！你给我的令牌！说拿了他，进入封地就有人接应我！”</p>
这……这令牌的确是他们耿家的，不过，不是他的。</p>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谁在背后算计耿家？</p>
“陛下！陛下明鉴！冤枉啊！”他磕了个响头。</p>
安鲁怀哭道：“陛下！奴才才真的是冤枉啊！他利用完奴才，转头就不认账！奴才……奴才一时糊涂，替这么个没良心的人跑腿，还差点害死了娘娘们和郡王妃……”</p>
耿家主气得给了他一脚：“刁奴！再敢污蔑我，我要你好看！”</p>
性情温顺的耿家主，居然当着一国之君的面动粗了，刘贵妃和宣王目瞪口呆，他们还从未见过耿家主被谁逼急到这个份儿上，难道说耿家主真的是被冤枉的？可这场火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不是耿家主，又会是谁？</p>
刘贵妃与宣王交换了一个眼神，尽管已经猜出耿家主不是幕后主使，但他们选择沉默。因为就目前来说，耿家是他们冲击皇位最大的阻碍之一，耿家若是折了，对他们而言只好不坏。</p>
南疆王冷冷地看着耿家主：“耿砚，你还有何话说？”</p>
“冤枉啊，陛下！”</p>
“你可不冤枉。”</p>
“陛下！”</p>
“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敢狡辩，把朕当傻子吗？”南疆王一掌拍在了桌上！</p>
耿家主被震得心肝儿一颤，陛下明明一只脚已经踏进坟墓了，可真的发起火，还是这般可怕。</p>
南疆王缓缓地说道：“老实交代，到底为何纵火？你想烧死谁？贵妃、惠妃、丽妃还是德妃？”</p>
烧死他们做什么？要烧也是烧马宁玥啊……</p>
等等，马宁玥？</p>
对了，马宁玥也在里边，难道说这场火——</p>
耿家主的心里涌上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然而他不敢确定！</p>
“不说话？那就是你想全部烧死了。”南疆王说完，耿家主狠狠一惊，欲开口，南疆王却没给他机会，接着道：“你还想嫁祸给宣王！怎么？宣王碍着你了？”</p>
“耿砚不敢！”耿家主低下了头。</p>
宣王见父王把他引了出来，站起身，行至耿家主的面前道：“耿家主，我敬重耿家世代功勋，素来对您长辈相待，敢问您究竟为何看本王不顺眼，要放火烧死本王的母妃，还把黑锅甩给本王来背？你想本王落个弑母的恶名吗？”</p>
“殿下！我……”耿家主百口莫辩。他们与宣王一脉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敏感的，太子在世时，宣王与太子来往颇多，宣王本人并没多少吸引南疆王关注的地方，全赖太子的疼爱，才在南疆王的面前频繁露脸。太子过世后，宣王依旧对东宫照顾有加，皇甫燕姐妹不在，他也竭尽所能地给太子妃方便。或许正因为如此，南疆王才对这个庶子多了几分眷顾。可南疆王越眷顾他，就意味着他离皇位越近，这对支持皇后与七皇子的耿家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所以，眼下有人跳出来指证他迫害宣王，这个动机，在大多数人眼里是成立的。</p>
这边，耿家主陷入沉思之际，宣王的大脑也开始飞速地运转、飞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形势。先不管耿家主是不是被冤枉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是什么态度。</p>
瞧父皇那恨不得吃了耿家主的眼神，应该是不信耿家主是无辜的了。</p>
既如此，作为父皇的长子，总得为父皇做点什么！</p>
“父皇！人证物证俱在，偏他还嘴硬！他到底把您当什么了？”他愤愤不平地说。</p>
南疆王累极了似的，按了按眉心：“依皇儿之见，该当如何？”</p>
宣王拱了拱手道：“儿臣觉得，该把此人押入大牢，仔细审问，一直到他承认罪名为止！”</p>
南疆王累了，沉沉地道：“那好，这件事就交由皇儿去办，朕的耐心有限，三日后，希望皇儿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p>
耿烨大惊：“陛下！”</p>
宣王压下唇角的笑弧：“儿臣一定不负父皇器重！”</p>
“嗯，朕累了，小德子。”南疆王揉着眉心，靠在了椅背上。</p>
小德子推来轮椅，推着南疆王离开了贵妃的寝宫。</p>
宣王叫来护卫，毫不留情地将耿家主绑入了地牢。</p>
至于安鲁怀，因陛下金口玉言，宣王不打算处死他，但死罪可免，差点烧死他母妃的活罪……</p>
“皇儿，放了他。”刘贵妃轻轻握住了儿子的手。</p>
宣王浓眉微微一蹙，不解地问：“母妃，他虽是被人利用，可到底险些酿成大祸！”</p>
刘贵妃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静静地与儿子分析道：“他只是一个小喽啰，陛下都饶恕他了，你就网开一面吧！你现在该关注的是另外一个人！”</p>
“谁？”宣王问。</p>
“大帅。”</p>
“他？”宣王狐疑地皱了皱眉，“我关注他做什么？”</p>
刘贵妃意味深长地笑了：“大帅从不参与皇室之争，却突然抓了纵火的犯人，还直接送到秋月的手里，你难道没看出大帅的意思吗？”</p>
“母妃是想说……”</p>
“你觉得在抓人之后，大帅审没审问安鲁怀？”</p>
宣王道：“应该……审问了。”瞧那鼻青脸肿的样儿，分明是被痛扁了一顿。</p>
“是啊，他肯定是问过，知道是耿家主让纵的火。”刘贵妃含了一丝笑意地说。</p>
宣王弱弱地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一来，我倒是不太明白了，大帅与耿灵儿有婚约，耿家主是他未来的老丈人，他既知道元凶是老丈人，为什么还执意去揭发？”</p>
“或许说明，他并不想要这桩婚事了。”刘贵妃恣意地扬起下巴，倒了一杯茶递给儿子，“容麟这个人，一辈子就听一个人的话，便是容卿。容卿向着谁，他便投靠谁，偏偏容卿恢复了西凉人的身份，与咱们南疆再无瓜葛，容麟便成了无主的汗血宝马，谁都想把他收入麾下，可谁都驾驭不了他。”</p>
“那他还接受皇后的赐婚？”宣王不理解。</p>
“你没见他上次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吗？谁知道是受了什么打击，好像连求生的勇气都没有了，还管皇后指婚不指婚？”</p>
宣王眼睛一亮：“母妃的意思是……他现在反悔了？”</p>
“没错。”刘贵妃点了点头，“耿家的亲不是那么好退的，容麟恐怕是看出了其中的艰难，才卖了你我一个好。”</p>
耿家是他们一直幻想铲除却根本不敢动歪心思的世家，要不是容麟递过来一把刀子，他们可不敢把朝耿家捅下去！</p>
“可是母妃，我怎么觉得……我们跟耿家也彻底撕破脸了？”还是被迫的。</p>
耿家想嫁祸他，他心存怨恨，所以当父皇让他审理案子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然而现在，他不禁有些后悔，耿家那么强大，十个刘家都比不上，他真的能与他们叫板吗？</p>
刘贵妃宽慰道：“傻孩子，你从前惹不起他们，是因为势力不足，如今有了大帅，你还怕踩不死耿家？而且你别忘了，大帅在西凉那边，也是有关系的！”</p>
话虽如此，宣王依然有种被人给算计了的错觉，不过这种错觉没持续多久，便被内心的振奋取代了。</p>
……</p>
安鲁怀最终被无罪释放。</p>
容卿给了他一个身份牌和一瓶上好的金创药：“去大帅府做事吧。”</p>
“多谢容公子！”</p>
安鲁怀退下。</p>
宁玥挑眉，双手插抱在胸前：“大哥你速度够快呀？南疆王刚给我跟玄胤赐毒酒，你就买了个太监反咬耿家一口，不怕安鲁怀不听话呀？”</p>
“三年前，他小妹妹得了天花，是我治好的。”容卿云淡风轻地说道：“他不会背叛我。”</p>
宁玥耸耸肩：“不过今天的大火，到底与耿家有关系没关系？”</p>
容卿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书本：“管他有没有关系。”</p>
宁玥促狭地笑了：“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耿家啊？不会是因为他们跟你抢了容麟了吧？”</p>
容卿捏了捏她脸蛋：“耿灵儿躲在床底下的时候，某些人真的没有发现吗？还演了那么激烈的戏码给人看，不是想诱耿家动手又是什么？”</p>
宁玥抱住了容卿的胳膊，小脑袋贴上去：“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大哥。”</p>
……</p>
耿家主被打入地牢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耿家，耿夫人当场晕了过去，三公子耿昕、四公子耿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p>
“三哥！你不是说纵火的太监已经被处理掉了吗？怎么又蹦出来一个指证父亲的？”说话的是耿怀，他在家排行老四，是庶子，可由于天赋异禀，被当作嫡子养在了耿夫人名下，他与兄弟几个的关系是极好的。</p>
耿昕一拳砸在了墙上，青涩的面庞，浮现起与这个年纪格格不入的狠辣：“那证人分明是个假的！”</p>
“啊？容麟抓了个假证人？”耿怀难以置信。</p>
“与其说是容麟抓的，不如说是容卿找的。”耿昕捏紧了在墙壁上砸肿的拳头，“容卿从不参与内斗，这次是怎么了？居然朝我父亲发难？”</p>
“父王当初就不该求姑姑给灵儿和容麟指婚！瞧这指了个什么对象啊？白眼狼！”耿怀气得不轻。</p>
耿昕咬牙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赶紧想办法把父亲救出来才是！”</p>
“怎么救？是让那个假证人改口，还是把真的纵火犯供出去？”耿怀郁闷地说道。</p>
容卿敢让人做假证，就是吃定了对方不会背叛他，这个法子行不通，而如果把真正的纵火犯供出去，虽然救了父亲，却也得搭上他们两个。他们并非不愿意为父亲赴死，可他们在朝中致仕，父亲的闲人，他们犯罪比父亲犯罪更无法让南疆王原谅。</p>
从家族的角度出发，他们不能认罪。</p>
耿昕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觉得无比痛苦。</p>
耿怀抱怨道：“我就说别弄什么捉奸，直接烧死马宁玥！你偏不听！说烧死了马宁玥还有一个司空朔，司空朔也男搞定，不如一次性两个都解决！现在好了，一个都没解决，反而把父亲搭进去了！”</p>
耿昕推了四弟一把：“这件事能怪我吗？我明明什么都算到了！先赏牡丹再赏墨莲！我连陛下会去探望马宁玥都算到了！谁知道陛下怎么没赐死那对奸夫淫妇？！”</p>
耿怀还是无法停止抱怨：“也许陛下根本就没捉到他们两个的奸呢！白放了一把火，白引了司空朔去花房！”</p>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不然呢？陛下亲眼见到马宁玥背叛玄胤，会不杀了这对奸夫淫妇？兄弟俩当然想不到南疆王已经摘掉“司空朔”就是玄胤，还在气闷，究竟哪个环节出了差错。</p>
“二哥！三哥！”耿灵儿哭成了泪人，夺门而入，“我听说父亲被关起来了！假的对不对？”</p>
耿昕素来疼爱这个傻妹妹，从不因她闯祸而有半分职责，然而现在，他突然很想掐死她！</p>
耿灵儿感受到了三哥身上的杀气，吓得哭声止住，怔怔地望着他：“三哥，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p>
“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亲眼看见司空朔与马宁玥有染了？”</p>
“是啊！我……我当时就在床底下嘛！我都听到了！”</p>
“听到？你昨天跟我们说的好像是看到。”</p>
“这有区别吗？总之就是他们！我能确定！”</p>
“区别很大，我的好妹妹。如果你只是听到了声音，而没看清他们的脸，也许你是听错了，根本不是他们两个……”</p>
“我没听错！”</p>
“他们叫对方名字了？”</p>
“……没……没有……”</p>
“也许只是两个说话声音很像的人。”</p>
“不……不会的……就是他们！”</p>
“也许他们是故意做给你看的，目的是希望借你的口，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奸情，诱惑我们对他们出手！”</p>
这本是耿昕随口几句猜测，可不知为何，一闪过脑海，便再也无法将其抹掉。如果这种猜测是正确的，那么马宁玥这个人，也太可怕了。</p>
不管他们会出什么招，只要出了就好。</p>
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不被他们整死？</p>
耿灵儿见三哥陷入沉思，提起裙裾，一溜烟地跑掉了。</p>
“三哥。”耿怀轻轻地拍了拍耿昕的肩膀。</p>
耿昕回神，缓缓地说道：“我没事，先想法子把父亲救出来吧。”</p>
“你知道主审官司的人是谁吗？”耿怀没好气地说道。</p>
“谁？”</p>
“宣王！”耿怀眸色一厉，气呼呼地道：“那家伙从前就是太子的跟屁虫，专跟咱们做对！如今太子没了，他倒好，冒出来，整天在陛下跟前儿打转，弄得好像自己是长子就多么了不起似的！”</p>
耿昕突然沉默了，半晌，才木讷地说道：“陛下已经对宣王如此器重了吗？居然让他来审理父亲的案件？”</p>
“可能是因为宣王在这一起案件里受了委屈吧？那安鲁怀是内务府的人，陛下一开始怀疑是宣王动的手脚，给了贵妃一点脸色，后面安鲁怀指证父亲，陛下觉得自己冤枉了宣王，会弥补一下宣王也就不奇怪了！”耿怀自以为是地分析着。</p>
耿昕焦虑地在房中踱来踱去：“宣王敢接？那家伙对耿家有意见不假，可从来都是夹起尾巴做人，不敢与耿家呛声——我明白了。”</p>
耿怀一愣：“你明白什么了，三哥？”</p>
“容麟。”</p>
“嗯？容麟什么？”</p>
“容麟投靠宣王了。”</p>
“什么？三哥你别吓我！那白眼狼妹夫陷害父亲就算了，还投靠我们的死对头？”耿怀几乎跳了起来！自古以来，皇帝立储，都是立嫡立长不立贤，嫡子和长子的夺位几率是最大的。从前太子在世时，他们并不将宣王放在眼里，觉得宣王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如今太子去了，宣王一跃成为陛下身边最受器重的皇子，这让他们多多少少生出了几分忌惮的心思。</p>
“容麟如果不是投靠了宣王，怎么会把假证人送到刘贵妃手里？”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有了容麟这座靠山，宣王怎么敢接下耿家的案子？耿昕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派人去打探打探，宣王放弃审理权了没？”</p>
耿怀拉开门，对门外的一名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小心翼翼打趣了。</p>
一个时辰后，小厮折回耿家书房，禀报道：“启禀三公子、四公子，宣王已经前往地牢，说要连夜审理此案！”</p>
耿昕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了：“四弟。”</p>
“三哥。”耿怀也意识到了失态的严重性。</p>
“把大哥叫回来。”</p>
耿怀一怔，已经……严重到需要大哥出马的地步了吗？</p>
－－－－－－题外话－－－－－－</p>
玥玥要开撕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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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突然，一道飓风般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直直撞向宣王，宣王品梨花酿刚品到一半，冷不丁被这么一撞，手一抖，杯子里的酒撒到了玄胤的身上，也不知洒没洒几滴进玄胤的杯子里。</p>
他忙放下杯子，抱歉地说道：“哎哟，把中常侍的衣裳弄脏了。”转向那冒冒失失的太监，正欲呵斥，又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压下火气，沉声道：“是小德公公啊，是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吗？父皇让你传什么消息给我们？”</p>
“啊，这……这个啊，原也不是大事儿，皇上让问和亲的情况怎么样了，我怕你们已经散场，所以特别着急。”小德子含糊说着，笑眯眯地望向了被泼湿衣裳的玄胤，“真是抱歉，害您的衣裳湿了，奴才领您到哪宫换件干爽的吧。”</p>
玄胤自然而然地放下酒杯，用帕子擦了擦胸襟的酒渍：“不必了，本座看今天也谈得差不多了，本座先回，改日再议。”</p>
小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梨花酿，长长地松了口气。</p>
“等等。”容卿突然开了口，“酒的气味不对。”</p>
他一出声，小德子立马怔住了，容公子……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p>
容卿推着轮椅，拿过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朝小德子看去，小德子的心猛地咯噔一下！</p>
宣王纳闷地问：“酒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喝了啊！这是父皇赏赐的酒。”</p>
他说完，其余三名皇子纷纷表示赞同。</p>
瞧容卿的神色，分明是怀疑酒里下了毒，可诚如宣王所言，他们几个皇子也全都喝了，且不论父皇有没有毒死西凉使臣的动机，单单是把他们几个命一并赔进去，就断然不是父皇的做法。</p>
玄胤狐疑地望向了容卿。</p>
容卿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把酒杯放回了桌上，随后，嗯了一声。</p>
这声嗯在宣王等人听来是默认他们的说法，酒里无毒，可玄胤明白，容卿是在肯定之前的猜测——酒，有问题。</p>
玄胤一把揪住了小德子的衣襟，眸光寒光之凛冽，如风暴陡降：“他还给谁赐了酒？！”</p>
小德子被那股暴风雪一般的威压弄得双腿打抖，一个声音告诉他，别说，说了会让他误会，然而他一张嘴，竟然变成了“给贵妃和郡王妃也送了些……”</p>
小德子恨不得咬死自己！</p>
好歹在后宫横行霸道多年，怎么连这点定力都没有？</p>
玄胤放开了小德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长安殿，先前是走水，后宫混乱，他入得轻巧，而今戒严，他再想硬闯，怕是没这么容易。</p>
御林军拦在他身前，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p>
皇宫陷入一片混乱。</p>
寝宫中，刘贵妃还不知自己的寝殿被某人给“惦记”上了，还在消化皇上与郡王妃口中的梨花酿的故事，他们说的好像是一个故事，都是四皇子病重，俞妃与宦官私通结果被皇帝给撞破了，皇帝便用有毒的梨花酿赐死了俞妃和宦官。可是郡王妃却说，那宦官就是四皇子，为掩人耳目才故意扮成宦官的。她就纳闷了，真正的宦官去了哪里呢？</p>
她当然不会往宁玥、司空朔与玄胤的身上套用这样的故事，她只是特别想不通，为什么他们都知道，她这个名门之后却闻所未闻？</p>
算了，眼下好像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皇帝与郡王妃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小德子又莫名其妙地冲了出去，她站在殿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连开口都带着一股子尴尬。</p>
南疆王的身子扛不住了，额角淌下豆大的汗珠，微微喘息。</p>
刘贵妃忙扶住南疆王的胳膊道：“陛下，您累了，臣妾先扶您回房歇会儿。”</p>
南疆王摆手，欲拒绝，一站起来却又重重地跌坐了下去。</p>
“陛下！陛下！”刘贵妃担忧地唤了几声，回头吩咐宫人道：“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搀扶陛下？”</p>
几名宫女太监上前，扶着南疆王回了寝殿。</p>
这边他前脚刚走，后脚，玄胤冲了进来。</p>
玄胤拉住宁玥的手，看着宁玥另一只手里的杯子，额角青筋暴跳：“你没喝吧？”</p>
“没。”宁玥摇头，微笑着看着他，“你呢？”</p>
“你知道？”玄胤困惑地蹙了蹙眉，“小德子是故意去阻止我喝下毒酒的？”</p>
想起小德子那惊慌失措又如释重负的样子，玄胤肯定了心里的猜测。</p>
“你什么都告诉他了？”</p>
这个他，自然是指南疆王。</p>
明明命宫女端来毒酒，又赶紧让小德子跑来阻止，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并不难猜。</p>
宁玥放下杯子：“你不会怪我吧？”</p>
玄胤摸摸她发顶：“我只要你没事。”</p>
宁玥莞尔地笑了。</p>
玄胤牵起她的手，目光沉沉地朝里望了一眼。</p>
那一眼，宁玥明显感到了一股杀气，要知道，那可是他亲外公，他居然真的对对方动了杀心。宁玥晃了晃二人交握的手：“算了，走吧，他也是被人蒙蔽了。”</p>
“为什么被蒙蔽的总是他？瞿老的事是这样，这一次的事又是这样。”玄胤淡淡地说着，语气里透出难以释怀的冷漠。</p>
祖孙俩的事，宁玥不好插手太多，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越是在核心位置，越是弄不清形势，一如南疆王，明明是皇宫权势最大的人，却也是皇宫耳朵最“聋”的人，某些方面的消息，刘贵妃都知道，他却未必。这一次的事，南疆王固然有疏忽的地方，可仔细一想，他也是出于一番疼爱玄胤的心。玄胤不能了解南疆王的无情，是因为他还没坐上皇帝的高位，一旦坐了，想法便会不同了。前世的司空朔，大概也与南疆王的心情一样，见到了自以为是的事实，便用了最折磨人的法子。</p>
“我们走吧，好累呀。”宁玥松开他的手，掩面打了个呵欠。</p>
二人迈步朝门外走去，身后，突然响起南疆王含了一丝颤抖的声音：“小……小胤？”</p>
玄胤的身子本能地顿了一下，那是潜藏于血脉之中的联系，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通身的冷漠，拉着宁玥的手大踏步地跨出了门槛。</p>
南疆王急急地追了几步，却身形一晃，险些扑倒在地上：“小胤！”</p>
有太监与宫女追上来，他厉喝：“退下！”</p>
众人不敢再上前。</p>
南疆王踉跄着步子追到门口，望着二人的背影，双唇颤抖：“小胤，我是你……”</p>
他说的是“我”，不是“朕”。</p>
玄胤不屑地嗤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是谁跟我没关系！”</p>
宁玥回过头，望了他一眼，先前还觉着他高高在上，如泰山压顶，这一刻却忽然感觉他与那些迟暮老人也没有什么分别，青年丧妻，中年丧女，老年丧子，他早已不堪重负，只是拖着一个快要被掏空的躯壳，舍不得离去。</p>
宁玥暗暗叹了口气，兰贞的事是玄胤的一个心结，如今他还又差点毒死了她和玄胤，简直是雪上加霜，玄胤会理他才怪。</p>
二人最终还是离开了。</p>
南疆王神色木木地站在门口，眺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那里，早没了玄胤的影子。</p>
刘贵妃追出来：“陛下！臣妾只是去熬了一份燕窝，您怎么就跑这儿来了？您在看谁？”她顺着南疆王眺望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p>
南疆王此时已经恢复了人前的冷厉，眸光一转，握住了刘贵妃的手：“今天的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p>
先是宁玥险些被烧死，再是玄胤跑去救人，再是他撞破了二人的“奸情”，看起来全都是意外，但好端端的西暖阁怎么会走水？万一这一切都不是意外，那么，他险些杀死了自己的亲外孙与孙媳，背后的黑手，简直令人发直！</p>
提到大火，刘贵妃比谁都委屈，红着眼眶说道：“臣妾也不清楚呢，就是大家都在观赏墨莲，观赏着观赏着，大门口就烧起来了……臣妾们想跑都跑不掉……”</p>
先烧大门，一把堵了退路和进路，想逃的人出不去，想救的人进不来，真是有意思。</p>
南疆王冷冽地勾起了唇角：“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p>
刘贵妃哽咽道：“臣妾已经让秋月去查了，等秋月回来应该就能知道答案。”她在深宫跌打滚爬多年，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它是一起意外，她所想到的是，太子没了，她的宣王是长子，又极得陛下垂青，未必没有竞争储君之位的机会，一定是谁眼红见不得她好过，才想一把火烧了她！</p>
很快，秋月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大帅府的侍卫，侍卫押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太监，太监被五花大绑，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p>
南疆王皱眉：“这是……”</p>
秋月对南疆王会出现在刘贵妃的寝宫感到非常意外，愣了愣之后，行了一礼道：“启禀陛下，此人名唤安鲁怀，内务府负责采买的太监，刚刚就是他在西暖阁外纵火，企图逃出皇宫的时候，被大帅的人抓住了。”</p>
“内务府？”南疆王冷冷地看向他，“那不是宣王的势力范围吗？”</p>
刘贵妃吓得面色一变：“陛下明鉴！内务府是皇儿管辖的没错，但皇儿刚刚接管不久，从前……从前都是太子负责的！皇儿跟这些人还都不熟……而且……而且皇儿不会做出这种事呀！他那么善良，怎么狠得下心收买人纵火呢？臣妾也在里头，他断不会连臣妾一块儿烧呀！”</p>
烧不烧亲娘，从来不是一国皇帝会考虑的问题，自古天家最无情，为了上位，逼死亲生父皇的都不知出现过多少个。南疆王不确定他的孩子们是不是也那般贪婪无情，除了太子的确是善良到了骨子里，其余人——</p>
他冷笑：“今天，可是差点烧死一个西凉使臣。”</p>
“陛下！”刘贵妃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宣王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几斤几两她会不清楚吗？要说手段和心机，宣王的确不缺，可要说烧死她这个亲娘，他还不至于，“陛下！陛下您相信宣王啊！不是他干的！内务府的人惹了祸，大家都会怀玉宣王，他不是傻子，就算想干什么坏事，也不会动用内务府的人啊，陛下！请陛下明鉴！”</p>
刘贵妃说着，跪在了南疆王脚边，“臣妾其实也觉得这件事蹊跷，若是没人在背后撑腰，一个三等太监怎么敢在西暖阁纵火？那人分明是想烧死臣妾和西凉使臣，再嫁祸给宣王，宣王背黑锅不要紧，可若那幕后主使继续逍遥，就是一桩罪过了！”</p>
南疆王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起来，朕又没说一定是怀疑宣王了。”</p>
刘贵妃忍住泪水，怯生生地站了起来，一边擦泪一边暗骂，哪个不长眼的敢给她儿子扣屎盆子，让她发现，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p>
南疆王望向了那个鼻青脸肿的安鲁怀：“说，谁指使你的？”</p>
“没……没人指使奴才……”安鲁怀低下头，一副害怕得不得了的样子说。</p>
南疆王定定地看着他，眸光动了动：“不说实话是吗？看来你是要吃些苦头了。”</p>
安鲁怀的身子抖了一下：“陛下饶……饶命，奴才真的没受谁指使……”</p>
“那你为何要纵火？”南疆王问。</p>
“呃……这……奴才纵火……是……因为……那个……”他支支吾吾的，好像是恐惧到了极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p>
南疆王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两个故作镇定的侍卫，电光石火间，隐约明白了什么：“既然你不肯说，那这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拔了吧！”</p>
安鲁怀勃然变色，扑倒在南疆王的脚边，战战兢兢道：“陛下别拔奴才的舌头！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但求陛下饶奴才不死——”</p>
南疆王威严地说道：“好，只要你如实相告，交代出幕后主使，朕就饶你一条狗命。”</p>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安鲁怀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磕得南疆王都不耐烦了，他才怯怯地说道：“是……是耿家主让奴才放火的。”</p>
“耿家主？”南疆王的眸光闪了闪，“你可不要胡乱攀咬，耿家对南疆忠心耿耿，从未生出半分不臣之心，怎么可能放火烧了朕的后妃？”</p>
言辞间，把宁玥给摘了出去。</p>
刘贵妃觉得纳闷，先前皇帝不是还在咬牙切齿地说被烧的人里头有一个西凉使臣吗？转头就把那使臣给忘了？算了，管它呢，只要陛下彻查此事，不管什么理由都好！</p>
安鲁怀一连真挚地说道：“陛下，奴才敢以性命起誓，这场火，是耿家主的主意！奴才也不明白他与西暖阁的贵人们有什么矛盾，他只是给了奴才一锭金子，还有一块耿家的令牌，让奴才纵火之后，拿着令牌逃出皇城，到他们的封地了此残生。”</p>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了金子和令牌。</p>
金子是市面上流通的官金，看不出什么明堂，可这令牌却如假包换是耿家的东西。</p>
人证物证俱在，南疆王当场命人把耿家主叫了过来！</p>
由于牵扯到了宣王管辖的内务府，宣王也一并被宣了过来。</p>
宣王在长安殿，比耿家主先到片刻，从刘贵妃口中了解完事发经过后，宣王有种被雷给劈中的感觉，前头被中常侍给刁难就算了，背后居然还有人给放冷箭，幸亏大帅的人够机警，捉住了鬼鬼祟祟的安鲁怀，否则，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p>
很快，耿家主到了现场，先给南疆王与刘贵妃、宣王请了安，随后从秋月口中了解了事件详情，与宣王一样，他也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p>
“陛下！微臣不认得什么安鲁怀！”</p>
安鲁怀瞪大了眸子，掐着兰花指道：“耿家主！您怎么可以这样？利用完奴才，就把奴才一脚踢开吗？你想让奴才一个人背黑锅？”</p>
耿家主气得浑身颤抖：“我……你这条阉狗！我几时……几时利用你了？我根本不知情，好么？”</p>
安鲁怀郁闷地瘪了瘪嘴儿，说哭就哭，哇的一声嚎了起来：“你……你这个混蛋！当初怎么与我说的？只要我帮你办完事儿，你就送我离开！还说保证谁都抓不住我！我到了你的封地，就能逍遥自在地过下半辈子！娶个老婆，认个干儿子，风风光光地活到老！”</p>
“我……我……几时这么说过？”耿家主要气晕了，他今天连门口没出，几时收买过一个太监？</p>
安鲁怀从桌上拿起令牌，丢到了他身上：“你自己看！你给我的令牌！说拿了他，进入封地就有人接应我！”</p>
这……这令牌的确是他们耿家的，不过，不是他的。</p>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谁在背后算计耿家？</p>
“陛下！陛下明鉴！冤枉啊！”他磕了个响头。</p>
安鲁怀哭道：“陛下！奴才才真的是冤枉啊！他利用完奴才，转头就不认账！奴才……奴才一时糊涂，替这么个没良心的人跑腿，还差点害死了娘娘们和郡王妃……”</p>
耿家主气得给了他一脚：“刁奴！再敢污蔑我，我要你好看！”</p>
性情温顺的耿家主，居然当着一国之君的面动粗了，刘贵妃和宣王目瞪口呆，他们还从未见过耿家主被谁逼急到这个份儿上，难道说耿家主真的是被冤枉的？可这场火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不是耿家主，又会是谁？</p>
刘贵妃与宣王交换了一个眼神，尽管已经猜出耿家主不是幕后主使，但他们选择沉默。因为就目前来说，耿家是他们冲击皇位最大的阻碍之一，耿家若是折了，对他们而言只好不坏。</p>
南疆王冷冷地看着耿家主：“耿砚，你还有何话说？”</p>
“冤枉啊，陛下！”</p>
“你可不冤枉。”</p>
“陛下！”</p>
“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敢狡辩，把朕当傻子吗？”南疆王一掌拍在了桌上！</p>
耿家主被震得心肝儿一颤，陛下明明一只脚已经踏进坟墓了，可真的发起火，还是这般可怕。</p>
南疆王缓缓地说道：“老实交代，到底为何纵火？你想烧死谁？贵妃、惠妃、丽妃还是德妃？”</p>
烧死他们做什么？要烧也是烧马宁玥啊……</p>
等等，马宁玥？</p>
对了，马宁玥也在里边，难道说这场火——</p>
耿家主的心里涌上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然而他不敢确定！</p>
“不说话？那就是你想全部烧死了。”南疆王说完，耿家主狠狠一惊，欲开口，南疆王却没给他机会，接着道：“你还想嫁祸给宣王！怎么？宣王碍着你了？”</p>
“耿砚不敢！”耿家主低下了头。</p>
宣王见父王把他引了出来，站起身，行至耿家主的面前道：“耿家主，我敬重耿家世代功勋，素来对您长辈相待，敢问您究竟为何看本王不顺眼，要放火烧死本王的母妃，还把黑锅甩给本王来背？你想本王落个弑母的恶名吗？”</p>
“殿下！我……”耿家主百口莫辩。他们与宣王一脉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敏感的，太子在世时，宣王与太子来往颇多，宣王本人并没多少吸引南疆王关注的地方，全赖太子的疼爱，才在南疆王的面前频繁露脸。太子过世后，宣王依旧对东宫照顾有加，皇甫燕姐妹不在，他也竭尽所能地给太子妃方便。或许正因为如此，南疆王才对这个庶子多了几分眷顾。可南疆王越眷顾他，就意味着他离皇位越近，这对支持皇后与七皇子的耿家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所以，眼下有人跳出来指证他迫害宣王，这个动机，在大多数人眼里是成立的。</p>
这边，耿家主陷入沉思之际，宣王的大脑也开始飞速地运转、飞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形势。先不管耿家主是不是被冤枉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是什么态度。</p>
瞧父皇那恨不得吃了耿家主的眼神，应该是不信耿家主是无辜的了。</p>
既如此，作为父皇的长子，总得为父皇做点什么！</p>
“父皇！人证物证俱在，偏他还嘴硬！他到底把您当什么了？”他愤愤不平地说。</p>
南疆王累极了似的，按了按眉心：“依皇儿之见，该当如何？”</p>
宣王拱了拱手道：“儿臣觉得，该把此人押入大牢，仔细审问，一直到他承认罪名为止！”</p>
南疆王累了，沉沉地道：“那好，这件事就交由皇儿去办，朕的耐心有限，三日后，希望皇儿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p>
耿烨大惊：“陛下！”</p>
宣王压下唇角的笑弧：“儿臣一定不负父皇器重！”</p>
“嗯，朕累了，小德子。”南疆王揉着眉心，靠在了椅背上。</p>
小德子推来轮椅，推着南疆王离开了贵妃的寝宫。</p>
宣王叫来护卫，毫不留情地将耿家主绑入了地牢。</p>
至于安鲁怀，因陛下金口玉言，宣王不打算处死他，但死罪可免，差点烧死他母妃的活罪……</p>
“皇儿，放了他。”刘贵妃轻轻握住了儿子的手。</p>
宣王浓眉微微一蹙，不解地问：“母妃，他虽是被人利用，可到底险些酿成大祸！”</p>
刘贵妃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静静地与儿子分析道：“他只是一个小喽啰，陛下都饶恕他了，你就网开一面吧！你现在该关注的是另外一个人！”</p>
“谁？”宣王问。</p>
“大帅。”</p>
“他？”宣王狐疑地皱了皱眉，“我关注他做什么？”</p>
刘贵妃意味深长地笑了：“大帅从不参与皇室之争，却突然抓了纵火的犯人，还直接送到秋月的手里，你难道没看出大帅的意思吗？”</p>
“母妃是想说……”</p>
“你觉得在抓人之后，大帅审没审问安鲁怀？”</p>
宣王道：“应该……审问了。”瞧那鼻青脸肿的样儿，分明是被痛扁了一顿。</p>
“是啊，他肯定是问过，知道是耿家主让纵的火。”刘贵妃含了一丝笑意地说。</p>
宣王弱弱地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一来，我倒是不太明白了，大帅与耿灵儿有婚约，耿家主是他未来的老丈人，他既知道元凶是老丈人，为什么还执意去揭发？”</p>
“或许说明，他并不想要这桩婚事了。”刘贵妃恣意地扬起下巴，倒了一杯茶递给儿子，“容麟这个人，一辈子就听一个人的话，便是容卿。容卿向着谁，他便投靠谁，偏偏容卿恢复了西凉人的身份，与咱们南疆再无瓜葛，容麟便成了无主的汗血宝马，谁都想把他收入麾下，可谁都驾驭不了他。”</p>
“那他还接受皇后的赐婚？”宣王不理解。</p>
“你没见他上次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吗？谁知道是受了什么打击，好像连求生的勇气都没有了，还管皇后指婚不指婚？”</p>
宣王眼睛一亮：“母妃的意思是……他现在反悔了？”</p>
“没错。”刘贵妃点了点头，“耿家的亲不是那么好退的，容麟恐怕是看出了其中的艰难，才卖了你我一个好。”</p>
耿家是他们一直幻想铲除却根本不敢动歪心思的世家，要不是容麟递过来一把刀子，他们可不敢把朝耿家捅下去！</p>
“可是母妃，我怎么觉得……我们跟耿家也彻底撕破脸了？”还是被迫的。</p>
耿家想嫁祸他，他心存怨恨，所以当父皇让他审理案子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然而现在，他不禁有些后悔，耿家那么强大，十个刘家都比不上，他真的能与他们叫板吗？</p>
刘贵妃宽慰道：“傻孩子，你从前惹不起他们，是因为势力不足，如今有了大帅，你还怕踩不死耿家？而且你别忘了，大帅在西凉那边，也是有关系的！”</p>
话虽如此，宣王依然有种被人给算计了的错觉，不过这种错觉没持续多久，便被内心的振奋取代了。</p>
……</p>
安鲁怀最终被无罪释放。</p>
容卿给了他一个身份牌和一瓶上好的金创药：“去大帅府做事吧。”</p>
“多谢容公子！”</p>
安鲁怀退下。</p>
宁玥挑眉，双手插抱在胸前：“大哥你速度够快呀？南疆王刚给我跟玄胤赐毒酒，你就买了个太监反咬耿家一口，不怕安鲁怀不听话呀？”</p>
“三年前，他小妹妹得了天花，是我治好的。”容卿云淡风轻地说道：“他不会背叛我。”</p>
宁玥耸耸肩：“不过今天的大火，到底与耿家有关系没关系？”</p>
容卿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书本：“管他有没有关系。”</p>
宁玥促狭地笑了：“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耿家啊？不会是因为他们跟你抢了容麟了吧？”</p>
容卿捏了捏她脸蛋：“耿灵儿躲在床底下的时候，某些人真的没有发现吗？还演了那么激烈的戏码给人看，不是想诱耿家动手又是什么？”</p>
宁玥抱住了容卿的胳膊，小脑袋贴上去：“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大哥。”</p>
……</p>
耿家主被打入地牢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耿家，耿夫人当场晕了过去，三公子耿昕、四公子耿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p>
“三哥！你不是说纵火的太监已经被处理掉了吗？怎么又蹦出来一个指证父亲的？”说话的是耿怀，他在家排行老四，是庶子，可由于天赋异禀，被当作嫡子养在了耿夫人名下，他与兄弟几个的关系是极好的。</p>
耿昕一拳砸在了墙上，青涩的面庞，浮现起与这个年纪格格不入的狠辣：“那证人分明是个假的！”</p>
“啊？容麟抓了个假证人？”耿怀难以置信。</p>
“与其说是容麟抓的，不如说是容卿找的。”耿昕捏紧了在墙壁上砸肿的拳头，“容卿从不参与内斗，这次是怎么了？居然朝我父亲发难？”</p>
“父王当初就不该求姑姑给灵儿和容麟指婚！瞧这指了个什么对象啊？白眼狼！”耿怀气得不轻。</p>
耿昕咬牙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赶紧想办法把父亲救出来才是！”</p>
“怎么救？是让那个假证人改口，还是把真的纵火犯供出去？”耿怀郁闷地说道。</p>
容卿敢让人做假证，就是吃定了对方不会背叛他，这个法子行不通，而如果把真正的纵火犯供出去，虽然救了父亲，却也得搭上他们两个。他们并非不愿意为父亲赴死，可他们在朝中致仕，父亲的闲人，他们犯罪比父亲犯罪更无法让南疆王原谅。</p>
从家族的角度出发，他们不能认罪。</p>
耿昕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觉得无比痛苦。</p>
耿怀抱怨道：“我就说别弄什么捉奸，直接烧死马宁玥！你偏不听！说烧死了马宁玥还有一个司空朔，司空朔也男搞定，不如一次性两个都解决！现在好了，一个都没解决，反而把父亲搭进去了！”</p>
耿昕推了四弟一把：“这件事能怪我吗？我明明什么都算到了！先赏牡丹再赏墨莲！我连陛下会去探望马宁玥都算到了！谁知道陛下怎么没赐死那对奸夫淫妇？！”</p>
耿怀还是无法停止抱怨：“也许陛下根本就没捉到他们两个的奸呢！白放了一把火，白引了司空朔去花房！”</p>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不然呢？陛下亲眼见到马宁玥背叛玄胤，会不杀了这对奸夫淫妇？兄弟俩当然想不到南疆王已经摘掉“司空朔”就是玄胤，还在气闷，究竟哪个环节出了差错。</p>
“二哥！三哥！”耿灵儿哭成了泪人，夺门而入，“我听说父亲被关起来了！假的对不对？”</p>
耿昕素来疼爱这个傻妹妹，从不因她闯祸而有半分职责，然而现在，他突然很想掐死她！</p>
耿灵儿感受到了三哥身上的杀气，吓得哭声止住，怔怔地望着他：“三哥，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p>
“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亲眼看见司空朔与马宁玥有染了？”</p>
“是啊！我……我当时就在床底下嘛！我都听到了！”</p>
“听到？你昨天跟我们说的好像是看到。”</p>
“这有区别吗？总之就是他们！我能确定！”</p>
“区别很大，我的好妹妹。如果你只是听到了声音，而没看清他们的脸，也许你是听错了，根本不是他们两个……”</p>
“我没听错！”</p>
“他们叫对方名字了？”</p>
“……没……没有……”</p>
“也许只是两个说话声音很像的人。”</p>
“不……不会的……就是他们！”</p>
“也许他们是故意做给你看的，目的是希望借你的口，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奸情，诱惑我们对他们出手！”</p>
这本是耿昕随口几句猜测，可不知为何，一闪过脑海，便再也无法将其抹掉。如果这种猜测是正确的，那么马宁玥这个人，也太可怕了。</p>
不管他们会出什么招，只要出了就好。</p>
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不被他们整死？</p>
耿灵儿见三哥陷入沉思，提起裙裾，一溜烟地跑掉了。</p>
“三哥。”耿怀轻轻地拍了拍耿昕的肩膀。</p>
耿昕回神，缓缓地说道：“我没事，先想法子把父亲救出来吧。”</p>
“你知道主审官司的人是谁吗？”耿怀没好气地说道。</p>
“谁？”</p>
“宣王！”耿怀眸色一厉，气呼呼地道：“那家伙从前就是太子的跟屁虫，专跟咱们做对！如今太子没了，他倒好，冒出来，整天在陛下跟前儿打转，弄得好像自己是长子就多么了不起似的！”</p>
耿昕突然沉默了，半晌，才木讷地说道：“陛下已经对宣王如此器重了吗？居然让他来审理父亲的案件？”</p>
“可能是因为宣王在这一起案件里受了委屈吧？那安鲁怀是内务府的人，陛下一开始怀疑是宣王动的手脚，给了贵妃一点脸色，后面安鲁怀指证父亲，陛下觉得自己冤枉了宣王，会弥补一下宣王也就不奇怪了！”耿怀自以为是地分析着。</p>
耿昕焦虑地在房中踱来踱去：“宣王敢接？那家伙对耿家有意见不假，可从来都是夹起尾巴做人，不敢与耿家呛声——我明白了。”</p>
耿怀一愣：“你明白什么了，三哥？”</p>
“容麟。”</p>
“嗯？容麟什么？”</p>
“容麟投靠宣王了。”</p>
“什么？三哥你别吓我！那白眼狼妹夫陷害父亲就算了，还投靠我们的死对头？”耿怀几乎跳了起来！自古以来，皇帝立储，都是立嫡立长不立贤，嫡子和长子的夺位几率是最大的。从前太子在世时，他们并不将宣王放在眼里，觉得宣王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如今太子去了，宣王一跃成为陛下身边最受器重的皇子，这让他们多多少少生出了几分忌惮的心思。</p>
“容麟如果不是投靠了宣王，怎么会把假证人送到刘贵妃手里？”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有了容麟这座靠山，宣王怎么敢接下耿家的案子？耿昕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派人去打探打探，宣王放弃审理权了没？”</p>
耿怀拉开门，对门外的一名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小心翼翼打趣了。</p>
一个时辰后，小厮折回耿家书房，禀报道：“启禀三公子、四公子，宣王已经前往地牢，说要连夜审理此案！”</p>
耿昕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了：“四弟。”</p>
“三哥。”耿怀也意识到了失态的严重性。</p>
“把大哥叫回来。”</p>
耿怀一怔，已经……严重到需要大哥出马的地步了吗？</p>
－－－－－－题外话－－－－－－</p>
玥玥要开撕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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