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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地集结在京城门口，由于“玄胤”受伤，需要去南疆寻药，此次赫然也在随行的行列。</p>
关于“玄胤”受伤的原因，宁玥说的是捉拿烛龙时，被烛龙与司空铭联手算计了，玄家人皆十分震怒，但考虑到烛龙已死，司空铭又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不好再说什么。</p>
玄家三兄弟前来送行。</p>
玄昭把宁玥叫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玥儿，小胤就拜托了，你得照顾好他，有你在，我大抵还是放心的，但是你得小心那家伙！”</p>
他说着，不怀好意地眸光扫过了不远处正与皇帝话别的中常侍。</p>
宁玥抿抿唇，压住一不小心就要溢出来的笑意，一本正经道：“三哥请放心，我时刻留心着，不会让司空朔钻了空子的。”</p>
“他跟咱们家不对付，上次小胤不是还刺杀他老爹吗？这回他老爹就把小胤给弄伤了……诶？话说小胤跟他老爹到底什么仇恨？”玄昭纳闷地问，他还不知兰贞与司空铭的一段过往。</p>
宁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不是跟司空铭有过往，是……司空朔，他跟玄胤之间有些过节。”</p>
“哦……”玄昭若有所思，“啥过节你知道吗？”</p>
“司空朔与我开了几句玩笑，不太尊重，玄胤心里不痛快。”宁玥按照官方解释说。</p>
恰好这时，一系紫衣的中常侍大人，朝这边徐徐看了过来，眸光扫过宁玥的脸蛋时，明显捎了一分藏不住的热意。</p>
玄昭皱眉，侧身一移，挡住了玄胤的目光，并对宁玥轻声道：“那家伙是个大变态，换做是我，我也揍他。你瞧见没？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你可得小心，路上多跟容麟在一起。”</p>
他曾被容麟一拳放倒，私心里，对容麟存了极大的敬畏，觉得有容麟保护，宁玥和弟弟一定可以安然无恙。</p>
宁玥感激地看了玄昭一眼，这个三哥是真心替她与玄胤考虑的，连被容麟揍过的自尊都放下了。宁玥点点头：“好，我记住了。”</p>
玄昭仍旧不放心：“多给我们写信，小胤要是醒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们，需要什么帮助就直说，我们会尽快赶过去的。”</p>
“好。”</p>
玄昭一向话少，今日却喋喋不休地拉着宁玥说了许久，说得一旁的玄胤脸都黑成了炭，才被玄彬给劝走了。</p>
玄彬把南疆舆图和一些应急的药材递给宁玥：“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先拿着吧。”</p>
“多谢二哥。”宁玥接过了东西。</p>
玄彬默默地看着宁玥，想到曾经做过的春梦，有些面红耳赤，人生中第一次梦到那种事，对象竟是自己弟妹，每每想起这些，他都觉得自己没脸面对他们。</p>
“那个……我先走了，有事，记得传封信回来。”落荒而逃！</p>
玄胤眯了眯眼。</p>
玄煜没出现在人群里，他站在城楼上，隐入阁楼，从外看不到他，他却能清楚地望见一切。他目光落在宁玥含笑的眉眼上，久不散开。</p>
玄胤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道眸光，慵懒地扬起头颅，望向了城楼上阁楼中的那双眼睛。</p>
“爱卿，你在看什么？”皇帝的脑袋转了转，疑惑地问。</p>
兄弟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半晌，玄煜淡淡地转开，玄胤轻轻一笑：“没什么，玄煜好像没来，臣觉得困惑呢。”</p>
“啊，他呀，他素来疼爱玄胤，按理说该来送行的，不过朕临时派了他去北域，想必他已经出发了。”怕司空朔不理解，皇帝说完，赶忙补充道：“北域那边有点动乱，我让他去镇压一下。”</p>
德庆公主的事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北域国都遭受了波及，他们对恭王的行径深恶痛绝，把所有在北域经商的南疆人救出来暴打了一顿，这其中，多少是出于对德庆公主的爱护，多少是出于北域国想独立的狼子野心，不得而知，所以才有必要让玄煜走一趟。</p>
“爱卿啊，朕把德庆交到你手上了，你可一定得给她找个好夫婿，别让谁欺负了她。”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p>
玄胤轻轻点头：“微臣明白。”</p>
皇帝拍拍玄胤的手，走到了德庆公主的马车前，握住女儿的手道：“德庆，父皇对不起你。”</p>
德庆公主面容沉静地说道：“我是公主，我理解父皇的决断。”</p>
享受了比常人更多的荣耀，就必须承受比常人更艰难的责任，原来老天爷真的是公平的。</p>
她冷笑着，转身上了马车。</p>
望着晃动的珠帘，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p>
队伍出发，宁玥跳上容麟的马车，往某个人怀里一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p>
容卿微微一笑，摸着她柔顺的发丝道：“是啊，还没把你养胖，我怎么舍得？”</p>
容麟的小脑袋凑了过来，唇角一勾道：“你其实是舍不得我吧？”</p>
“哪有？”容卿漫不经心地撇过了脸。</p>
宁玥看看容麟，又看看大哥，深深得觉得自己当了人家第三个车轮儿，眯眼一笑：“你们慢慢玩，我去找玄胤了。”</p>
“你这丫头，不怕被人发现？”容卿嗔道。</p>
容麟摆摆手：“快去吧！哥哥给你放哨！”</p>
宁玥冲容麟挑了挑眉，快拿下我哥啊！</p>
容麟：你以为我不想？</p>
宁玥：想你也还没得逞！等到了南疆帝都，等看到你未婚妻，哼哼，你就等着我大哥一辈子不理你！</p>
容麟的脑海里迅速浮现了耿灵儿那张讨厌的脸，头皮一麻，躺回了榻上。</p>
容卿探出手，摸上了他额头：“怎么了？”</p>
“容卿我疼。”</p>
“哪儿疼？”</p>
“哪儿哪儿都疼，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哎哟，疼死了，快揉揉……”</p>
宁玥抿唇一笑，跳下了马车。</p>
中常侍的马车与玄家马车并排停着，宁玥挑开玄家马车的帘子，趁人不备，一举溜进了中常侍的地盘。</p>
小李子正跪在地上给玄胤捶腿，甫一见到宁玥，当即吓了一跳：“郡王妃？”</p>
玄胤勾唇，魅惑地笑了笑。</p>
宁玥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有一些问题要找中常侍大人请教，你回避吧！”</p>
玄胤浓眉一挑，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桌上的翡翠茶盏，眼底盈盈闪动着莫名的笑意，全都化作唇角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哟，郡王妃也有不知道的事吗？本座受宠若惊。”</p>
那慵懒的、恣意的、带了一丝妩媚的神态，简直与司空朔的如出一辙。</p>
宁玥顿觉好笑，这家伙，扮司空朔扮上瘾了吧？</p>
“我又不是神仙，自然有我不懂的事，找大人讨教一下，大人是肯还是不肯？”宁玥慢悠悠地问。</p>
玄胤唇角笑意不变，阴阳怪气地说道：“本座若是不肯呢？”</p>
宁玥眉心一蹙，怎么听着不对劲？</p>
玄胤淡淡地说道：“有什么话，搁这儿说吧，小李子又不是外人，本座信得过他。”</p>
好，这可是你说的。</p>
宁玥迈步上前，一把推倒玄胤，跨坐到他腿上，俯身，含住了他嘴唇。</p>
小李子当场吓傻了……</p>
……</p>
……</p>
玄胤把小李子踹了出去，一个翻身将不安分的某人压在了身下，含了一丝咬牙切齿地说道：“胆儿肥了，马宁玥。”</p>
宁玥挑眉一笑：“你说小李子不是外人的。”</p>
玄胤噎住，原以为已经领教到这个女人的无耻，可每次没过多久，这个女人又会做出更无耻的事，当着一个太监的面把他推到，全天下恐怕只有她才做得出这种事来！</p>
宁玥使坏地笑：“别生气了嘛，谁让你矫情不理我？”</p>
“我矫情？哼！”玄胤放开她，坐直身子，将她晾在了一边，“也不知是谁跟我大哥、二哥眉来眼去的！”</p>
“我说你怎么突然发神经了，敢情是又吃醋了。”宁玥钻进他怀里，“我可没跟他们眉来眼去，都是他们在看我。”</p>
“你还知道他们在看你！”玄胤皱眉。</p>
宁玥耸肩：“我又不是瞎子，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生我气呀，又不是我招惹他们的。皇甫燕和皇甫珊喜欢你的时候，我可是半个字都没说！只准你被人惦记吗？”</p>
玄胤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不过你。”</p>
宁玥抱住他脖子，甜甜地看着他道：“那就别说了，做吧。”</p>
任玄胤再郁闷，也被她这**裸的勾引逗笑了，捏了捏她鼻尖道：“真是个小妖精！”</p>
宁玥如水的秋瞳渐渐泛起一丝迷离的波光，映着他俊逸的模样，浅浅一笑：“小妖精要在上面。”</p>
……</p>
车内，逐渐响起羞人的喘息。</p>
……</p>
小李子见了鬼似的抓了一把瓜子在车后瑟瑟地嗑着，有小太监迎上来：“李爷爷，要喝口水不？小的刚去河边取的。”</p>
小李子用余光瞟了一眼微微晃动的马车，心里一万头骏马踏哒而过，弄得他心慌意乱，没听到小太监的话。</p>
小太监见对方没答，只望着马车的方向，恍然大悟地说道：“小的明白了，应该先孝敬大人！”</p>
他说着，提了水壶便往马车走去。</p>
小李子一把揪住他后颈，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p>
水壶的水全都浇在了头顶，他哎哟一声：“李爷爷，小的……小的知罪！请李爷爷责罚！”</p>
知啥罪呀？简直莫名其妙好么？可人家是中常侍大人身边的红人，自己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喽啰，当然怎么做小怎么来了。</p>
小李子瞪了他一眼：“以后没咱家的吩咐，不许靠近大人！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起了巴结的心思，想越过我去，仔细你们的皮！”</p>
小太监抖如筛糠：“是……是……小的谨记李爷爷的教诲！”</p>
拿起水壶，屁滚尿流地跑掉了，只余下小李子一个人在那里长吁短叹——</p>
这可怎么好哟？主公原本与胤郡王是一对儿，如今胤郡王病了，胤郡王妃耐不住寂寞，跑来找主公慰藉……主公这是把人家俩口子都给睡了呀！</p>
这惊天的秘密，他可得给主公守好了！</p>
一场由宁玥主导的欢爱，在日暮时分停歇了下来，二人如同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浑身上下，已无一处干燥的地方。</p>
宁玥累得无法动弹，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p>
“中常侍。”</p>
马车外，突然响起了德庆公主的声音。</p>
玄胤眸光一动，看向了像只八爪鱼似的紧紧缠住他的宁玥，宁玥大概也听到德庆公主来了，可惜太累，手指头动动弹不得，更别说从后门溜走。</p>
玄胤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自己则穿上素白中衣，披了件披风，对外说道：“公主找微臣有事？”</p>
“我安神香用完了，想问问你这边有没有。”德庆公主说。</p>
玄胤拉开暗格，取出一瓶安神香，从车窗帘递了出去。</p>
德庆公主接在手里，眸光无意地扫了一下，瞥见了一条纤细的美腿，面上掠过惊讶：“中常侍你……”</p>
玄胤不动声色地将某人的小短腿塞进了被子，波澜不惊地说道：“一些嗜好罢了，公主不会见怪吧？”</p>
德庆公主自幼在深宫长大，自然是听说过不少太监们的嗜好，他们虽无法人道，可为了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往往还是会寻觅一些女色，或是做对食夫妻，或是单纯地折磨**，当然也有姿色出众而被后妃或皇帝皇子选去玩乐的，像司空朔这种不知被多少前朝后妃染指过的宦官，心里的变态程度恐怕比谁都厉害，真是可怜了那小姑娘，不知是谁家的孩子。</p>
德庆公主的眸中掠过一丝幽暗，拿着安神香走了。</p>
玄胤吁了口气，拍着某人肉嘟嘟的小屁股道：“小妖精，睡相这么差，害我被德庆公主当个大变态了！”</p>
……</p>
到底不是真正的司空朔，生活习性千差万别，接触久了，破绽层出不穷。</p>
一日他们在临淄边境扎营烧烤的时候，玄胤撸了几个肉串儿，德庆公主走过来，诧异地问：“中常侍，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肉了？”</p>
司空朔从十岁被净身之后，便见肉恶心，一口都吃不下，这一点，德庆公主还是知道的。</p>
玄胤：“微臣……吃的是素菜。”</p>
“肉也是素菜？”</p>
“这些是豆腐做的，做得挺像吧？”玄胤哂笑。</p>
……</p>
诸如此类的破绽还有很多，比如司空朔以往陪皇帝用膳，都吃得非常清淡，玄胤却无辣不欢；司空朔有轻微的厌食症，吃饭跟受刑似的，硬塞也才塞个小半碗，玄胤么……一桌子饭菜，能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p>
当然最让德庆感到意外的还是中常侍真的开始玩弄小姑娘了。</p>
好几次，她看见中常侍的马车开始轻轻晃动的时候，就装作不经意地从旁走过，不出意外的，都听到了小姑娘十分痛苦的抽泣声。</p>
德庆公主几次想冲进去把那小姑娘解救出来，都被宫女给拦住了。</p>
“公主，中常侍大人是咱们唯一的靠山了，您看别意气用事得罪了他。”宫女语重心长地劝道。</p>
德庆公主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明白。”</p>
没能救走小姑娘的遗憾，在进入南疆边境后，不小心爆发了。</p>
五月二十九号，众人越过边境，进入了浚县。容卿与容麟都对浚县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就在几个月前，容卿差点死在了这里。</p>
上一回是被掳进山寨，这一次，光明正大地走上官道，军旗在春风里舞动，山匪们远远看着，却无一人敢上前打劫。</p>
队伍驶入了驿站，驿丞看过他们的通关文书后，即刻前往县令府，向县令禀报此事。等待县令的过程中，德庆公主带上宫女与几名侍卫到集市采买一些女人用的物品。</p>
南疆的草药铺子特别多，德庆公主挑了几样美容养颜的药膏，又买了几套成衣，出门前没考虑过长途跋涉，难洗衣裳的问题，一些里衣没法儿清洗，穿一件丢一件，而丢一件少一件，她不缺钱，却不愿丢了那么多家乡的东西，便索性买些成衣在路上穿穿。</p>
买外衣裳往回走时，一个身穿粉衣的新娘子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她化着精致的浓妆，头戴红花，一身粉红，看得出是要出嫁，也看得出是给人做妾。</p>
侍卫把新娘子推到了一米开外：“走开走开！别冲撞了我家主子！”</p>
“那边！快追！”不远处，几名孔武有力的壮汉凶神恶煞地追了过来。</p>
新娘子吓得浑身发抖，扑倒在德庆公主脚边，哽咽着说道：“小姐救命——小姐救命啊——”</p>
德庆公主恍若记得自己从马谨严的魔爪里逃脱那日，也这么惊恐地被人追着，若非碰上宁玥，她大概已经被抓了回去。</p>
心里，漫上一层怜惜，她探出手，握住了新娘子的手臂：“你起来说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何要追你？”</p>
新娘子哭花了一张精致的脸：“我……我家里人把我……卖给伍老爷做妾！我……我不想……就逃了出来……”</p>
“又是这种事。”德庆公主微微沉下了脸，想起自己的经历，又何尝不是被父皇卖给了南疆？虽不是做妾，可又与做妾有什么两样？天高皇帝远，没了母族庇佑，她忍气吞声的日子还在后头。德庆公主扶起她来，说道：“你别怕，不会有事的。”</p>
新娘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德庆公主。</p>
那边，壮汉们追到跟前了。</p>
四名侍卫往德庆公主身前一站，拔出了佩剑。他们都是皇家护卫，绝非一些市井宵小可比。许是感受到了彼此的差距，壮汉们面面相觑，没有立刻冲过去抓人。</p>
为首的中年男子顿了顿，看向躲在德庆公主身后的新娘子道：“十一娘，随我们回去！老爷说了，只要不误吉时，你逃跑的事他可以既往不咎。”</p>
新娘子往德庆公主的身后缩。</p>
德庆公主拍了拍她肩膀：“别怕。”眸光清冷地望向中年男子道：“她不想嫁，你们这是强抢民女。”</p>
中年男子还算冷静，抱拳行了一礼，道：“听小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大概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爹娘把她卖给我们老爷了，她就是我们老爷的人，还望小姐行个方便，我们老爷还赶着与她拜堂呢！”</p>
“妾，也需要拜堂吗？”德庆公主冷冷地问。</p>
中年男子噎了一下，眼神微闪道：“小姐，这是我们老爷的事，我奉劝你别多管闲事！”</p>
“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德庆公主说着，转过身，问向瑟瑟发抖的新娘子道：“你爹娘把你卖了多少钱？”</p>
“十……十两。”新娘子颤声说。</p>
德庆公主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从荷包里拿出两锭元宝，递到中年男子手中道：“这是五十两！我家小姐给她赎身了！”</p>
中年男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屑地笑出了声：“小姑娘，你当我们是在青楼做生意呢，还赎身？我告诉你，这个女人我们要定了，你就算搬一座金山过来，我们老爷也不稀罕！”</p>
“你们看到她不愿意吗？她才多大？你们就这样强迫她？”德庆捏着新娘子瘦弱的肩膀，真怀疑她满了十三没有，这根本……还是个幼女！</p>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道：“她同意怎样，不同意又怎样？我只知道她爹娘点了头。”</p>
新娘子瑟缩了一下身子，抽泣道：“你胡说……你……是你们……拿我弟弟的命做要挟，我爹娘才把我卖给你们的……”</p>
“你还有个弟弟？”德庆公主问。</p>
新娘子含泪点头：“我爹娘生了我跟弟弟两个，弟弟身体不好，要很多钱治病，我们借了高利贷，还不起，那些人要打死我们，老爷说……老爷说只要把我给他……他就把我们还钱，还给我弟弟治病……不然……不然就……”</p>
德庆公主越发看不过眼了，她虽是邻国公主，可将来也会是他们南疆的夫人或王妃，她无法容忍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她又让宫女加了一锭金子：“成的话，这些钱就是你们的，若还是不乐意，就让你们老爷出来见我！”</p>
“哎哟，好大的口气！你哪里来的东西，张口闭口，让我们老爷出来见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中年男子挑衅地说道。</p>
德庆公主倨傲地抬起了下巴：“谁？难不成还是县令？”</p>
中年男子指着穹顶道：“没错！就是伍县令伍老爷！这儿的青天大人！”</p>
“干出这种强买强卖的事，还青天大人？”德庆公主冷声道：“滚回去！让他到驿站来见本公主！”</p>
……</p>
德庆公主把十一娘带回了驿站，找人给她洗漱了一番，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活脱脱一个精致的南疆小美人儿。</p>
吃饭时，大家都朝这个陌生的姑娘投去了疑惑不解的眸光，随行名单里并没有这号人物，很显然，是德庆公主出一趟给顺回来的。</p>
宁玥眨了眨眼：“公主，她是您新买的丫鬟吗？”</p>
十一娘拘谨地站在德庆公主身后，怯怯地低着头，不敢言语。</p>
德庆公主不甚在意地说道：“算是吧，她被恶霸逼婚，本公主救下了她，从今往后，由她顶替秋玲的位子。”</p>
秋玲是由尚宫局一手训练的女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眼前的小姑娘，水灵是水灵，却一身乡土气，规矩也不好，站没站相。</p>
宁玥的眸光动了动：“既然公主喜欢，就收下吧。”</p>
德庆松了口气。</p>
宁玥又道：“不过……她虽是被逼婚，也是在成婚，公主这样带她走，她夫家与娘家人可同意了？”</p>
“她娘家也是被迫的，我已经告知那群人，让他们县令老爷来驿站见我。”德庆公主一脸镇定地说。</p>
“逼婚的是县令？”宁玥问道。</p>
“嗯。”</p>
午饭后，伍县令带着一队人马抵达了驿站。</p>
伍县令今年五十五岁，身形清瘦，眼底鸦青一片，走路脚步虚浮，俨然纵欲过度，身子有些疲乏。他笑眯眯地进了内堂，给座上之人一一行了大礼。在座的，从玄胤到宁玥，再到容卿、容麟，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单是第一个照面，伍县令便感觉脖子都梗住了，再看看面色冰冷的德庆公主，反倒这一位，没那么让他胆寒。</p>
他笑了笑，讨好地说道：“不知大人们驾到，下官接驾来迟，还望大人们体谅。”</p>
德庆公主酸道：“想来县令大人忙着与强抢民女，没功夫接待我们这些和亲的使臣。”</p>
伍县令面色一变，笑道：“公主哪儿的话，我早准备出门了，是听说有人在半路冲撞了公主，我把他们叫到衙门审问一番，这才姗姗来迟，不过公主请放心，该处理的，下官都处理好了！”</p>
他说着，对外头挥了挥手：“把人带上来！”</p>
几名侍卫押着先前的四名壮汉走了进来，四人被捆绑着，由人按跪在地上。</p>
宁玥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p>
倒是德庆公主淡笑了一声，道：“伍县令这是做什么？”</p>
伍县令拱手道：“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我特地绑了他们，听候公主发落！”</p>
“他们冲撞本公主还不是奉了你的命？伍县令，要不要把自己也给绑了呀？”</p>
德庆公主这张嘴，得理不饶人的时候也挺让人头疼的。</p>
伍县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下官是命他们好生把十一娘请回来，可没让他们把十一娘吓跑，还对公主出言不逊。”</p>
“老爷，绕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p>
“老爷！我们知道错了，您绕了我们吧！”</p>
四人开始求饶。</p>
伍县令冷着脸道：“你们冲撞的是公主，又不是本官，求本官何用？”</p>
宁玥一口水卡在了喉咙，这个县令，真够滑头的，明知德庆公主心软，却故意把人绑到跟前，谁说不是希望借德庆公主的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p>
果然，四人跪走到德庆公主身边，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德庆公主摆摆手：“够了！念你们是初犯，又非主谋，出去领二十板子吧！”</p>
“多谢公主！”</p>
四人被下人拖了出去。</p>
宁玥给容麟使了个眼色，容麟会意，跟上了那群人。</p>
伍县令的眸光在容麟身上停顿了两秒，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而是让人带上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下官听说公主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人，特地到百姓家中选了两名人品出众的丫鬟送给公主，公主请放心，她们绝对是自愿的。”</p>
二人一个绿衣、一个粉衣，齐齐跪下，磕了个头：“民女叩见德庆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p>
德庆公主有一瞬的发懵。</p>
宁玥拿杯盖拨了拨茶水里浮动的叶子，唇角笑意浅浅，说道：“伍县令好兴致，审问完奴才，还特地给公主挑了两个丫鬟，办事效率挺高啊。”</p>
“呃……”伍县令讪讪地说道：“为公主分忧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嘛！”</p>
又不是你们南疆的公主，用得着这么谄媚？</p>
宁玥看了两位姑娘一眼，怕是还有目的。</p>
德庆公主蹙了蹙眉：“本公主已经有十一娘了，这两个，伍县令自己带回去吧。”</p>
伍县令福了福身子：“公主，十一娘笨手笨脚的，读书写字一概不会，您把她带到身边，没得失了您的身份，还是让她们来伺候您吧？十一娘就让下官带回府调教两年，等她懂事了，下官再给公主送去。”</p>
绕来绕去，原来是存了把十一娘要回去的心思，说的好听，换个得力的人服侍，还是一换两个，怎么想都是德庆公主赚了。只可惜德庆公主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倔脾气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p>
果然，宁玥念头刚刚闪过，便听德庆公主说：“不了，伍县令的好意本公主心领了，十一娘合本公主的眼缘，本公主就是要她，别人再好，伍县令留着自个儿用吧！”</p>
这话也是有潜台词的，既然十一娘那么不堪，你就好生享用这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姑娘吧，还一次两个，也不亏。</p>
伍县令的嘴角抽了抽：“公主，十一娘是与本官签了卖身契的，您一声不响地带走下官的人，是不是太不厚道了？”</p>
德庆公主冷哼道：“你买她花了多少钱，本公主十倍嫁给给你！”</p>
“下官……岂能占公主便宜？”伍县令的语气没那么好了。</p>
“那你就把人送给本公主！”德庆公主也不是好惹的。</p>
“公主何苦为了一个农女，与下官过不去呢？”伍县令阴阳怪气地说，语调中已隐隐透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p>
德庆公主不由地狐疑皱起了眉头：“姓伍的，你只是一个县令，敢这样与本公主说话？”</p>
伍县令拱了拱手：“下官是实话实话，若有得罪公主的地方，还往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却分明是不屑的语气。</p>
宁玥不动声色地问向一旁的大哥：“他胆子怎么这么大？德庆公主以后是要嫁到这边做王妃夫人的，得罪德庆公主，对他有什么好处？”</p>
“他可不是普通的县令。”容卿漫不经心地说。</p>
“他有后台？”宁玥低声问。</p>
容卿云淡风轻道：“他女儿是耿世子的妾。”</p>
这么说，宁玥便全都明白了，想来他们与耿家还真是宿仇，随便教训一个县令，都能教训到耿家的亲戚，说亲戚有些过了，妾不如妻，娘家人是没资格与耿家攀亲的。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足见耿家在南疆的影响有多大，已经是连一个小妾的爹都能嚣张到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p>
“咱们与耿家梁子那么多，不差这一个。”宁玥说着，站起身来，对一旁的侍卫道：“你们都瞎了吗？没看见他冲撞了德庆公主？把他丢出去！”</p>
“是！”西凉的侍卫得了令，当即抓起伍县令，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p>
伍县令的护卫围上来，就要为他们老爷报仇，却根本碰都没碰到西凉侍卫的衣角，便一个接一个地被撂倒了。</p>
伍县令揉着快要摔成四瓣的屁股：“你是哪里来的臭丫头片子？敢让人丢本官？本官让你……”</p>
话未说完，被玄胤隔空扇了一耳光，扇得扑倒在地上，牙齿都掉了下来。</p>
“你……你你你你……你们……”伍县令捂住满嘴鲜血，又惊又惧却又倔强地说道：“你们知道我谁吗？赶紧给我道歉！否则，我让你们活不到京城！”</p>
这简直是他们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一个九品芝麻官儿，居然大言不惭地威胁他们的命，要说这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他们绝对不信。</p>
玄胤冷漠地勾起嫣红的唇角：“回去告诉给你支招的人，这个下马威太弱了，连给本座挠痒痒都不配！”</p>
伍县令的面色又是一变，怎么会……被看出来了？</p>
玄胤淡淡说道：“还不快滚？等着被活蒸吗？”</p>
伍县令吓得爬起来跑掉了。</p>
容麟入内，把刚刚行刑的过程说了一遍：“……幸亏我在一旁看着，不然那伍老狗的人啊，准备把他们打死的！哼，打死了肯定赖我们头上，说我们一进南疆就滥杀无辜。”</p>
进入南疆境内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德庆公主不禁为今后的日子捏了把冷汗，可第一步已经踏了出来，没有回头路可走。</p>
“你们说，这是谁在给我们下马威？”她捏紧了手指。</p>
“当然是耿家。”宁玥想也不想地说道。伍县令的女儿是耿世子的妾，除了耿家，没谁使唤得动伍县令。且与西凉公主做对，分明是给伍县令发了免死金牌。</p>
德庆公主的眸光暗了暗：“耿家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们处死了耿烨吗？”</p>
耿烨是耿家的孩子，若真被处死了，耿家当然会耿耿于怀，可马谨严毕竟不是正主，他死不死，于耿家而言，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拉拢公主的机会罢了。与其说耿家是在为马谨严报仇，不如说，耿家是想给德庆公主敲个警钟。</p>
宁玥拢了拢宽袖，说道：“他们是希望公主在挑选驸马时慎重一些，别挑到耿家不希望公主挑中的人，也别不挑耿家给公主准备的人。”</p>
“什么意思？不是说了一切由本公主自行选择吗？”德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p>
宁玥耐心解释道：“那是官方说法，讲出来安抚民心的。以耿家的手段，公主选驸马的情况与民间的选举差不多。”</p>
德庆公主不懂，愣愣地看向宁玥。</p>
宁玥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有投票的权力，然而最终谁上台，却不是由你来决定。”耿皇后敢让德庆公主到这边挑选驸马，就势必是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皇帝一定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特别要求司空朔与德庆公主同行，免得德庆公主一个人，被耿氏一族啃得骨头都不剩。</p>
德庆公主的自尊碎了一地，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耿家……欺人太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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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地集结在京城门口，由于“玄胤”受伤，需要去南疆寻药，此次赫然也在随行的行列。</p>
关于“玄胤”受伤的原因，宁玥说的是捉拿烛龙时，被烛龙与司空铭联手算计了，玄家人皆十分震怒，但考虑到烛龙已死，司空铭又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不好再说什么。</p>
玄家三兄弟前来送行。</p>
玄昭把宁玥叫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玥儿，小胤就拜托了，你得照顾好他，有你在，我大抵还是放心的，但是你得小心那家伙！”</p>
他说着，不怀好意地眸光扫过了不远处正与皇帝话别的中常侍。</p>
宁玥抿抿唇，压住一不小心就要溢出来的笑意，一本正经道：“三哥请放心，我时刻留心着，不会让司空朔钻了空子的。”</p>
“他跟咱们家不对付，上次小胤不是还刺杀他老爹吗？这回他老爹就把小胤给弄伤了……诶？话说小胤跟他老爹到底什么仇恨？”玄昭纳闷地问，他还不知兰贞与司空铭的一段过往。</p>
宁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不是跟司空铭有过往，是……司空朔，他跟玄胤之间有些过节。”</p>
“哦……”玄昭若有所思，“啥过节你知道吗？”</p>
“司空朔与我开了几句玩笑，不太尊重，玄胤心里不痛快。”宁玥按照官方解释说。</p>
恰好这时，一系紫衣的中常侍大人，朝这边徐徐看了过来，眸光扫过宁玥的脸蛋时，明显捎了一分藏不住的热意。</p>
玄昭皱眉，侧身一移，挡住了玄胤的目光，并对宁玥轻声道：“那家伙是个大变态，换做是我，我也揍他。你瞧见没？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你可得小心，路上多跟容麟在一起。”</p>
他曾被容麟一拳放倒，私心里，对容麟存了极大的敬畏，觉得有容麟保护，宁玥和弟弟一定可以安然无恙。</p>
宁玥感激地看了玄昭一眼，这个三哥是真心替她与玄胤考虑的，连被容麟揍过的自尊都放下了。宁玥点点头：“好，我记住了。”</p>
玄昭仍旧不放心：“多给我们写信，小胤要是醒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们，需要什么帮助就直说，我们会尽快赶过去的。”</p>
“好。”</p>
玄昭一向话少，今日却喋喋不休地拉着宁玥说了许久，说得一旁的玄胤脸都黑成了炭，才被玄彬给劝走了。</p>
玄彬把南疆舆图和一些应急的药材递给宁玥：“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先拿着吧。”</p>
“多谢二哥。”宁玥接过了东西。</p>
玄彬默默地看着宁玥，想到曾经做过的春梦，有些面红耳赤，人生中第一次梦到那种事，对象竟是自己弟妹，每每想起这些，他都觉得自己没脸面对他们。</p>
“那个……我先走了，有事，记得传封信回来。”落荒而逃！</p>
玄胤眯了眯眼。</p>
玄煜没出现在人群里，他站在城楼上，隐入阁楼，从外看不到他，他却能清楚地望见一切。他目光落在宁玥含笑的眉眼上，久不散开。</p>
玄胤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道眸光，慵懒地扬起头颅，望向了城楼上阁楼中的那双眼睛。</p>
“爱卿，你在看什么？”皇帝的脑袋转了转，疑惑地问。</p>
兄弟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半晌，玄煜淡淡地转开，玄胤轻轻一笑：“没什么，玄煜好像没来，臣觉得困惑呢。”</p>
“啊，他呀，他素来疼爱玄胤，按理说该来送行的，不过朕临时派了他去北域，想必他已经出发了。”怕司空朔不理解，皇帝说完，赶忙补充道：“北域那边有点动乱，我让他去镇压一下。”</p>
德庆公主的事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北域国都遭受了波及，他们对恭王的行径深恶痛绝，把所有在北域经商的南疆人救出来暴打了一顿，这其中，多少是出于对德庆公主的爱护，多少是出于北域国想独立的狼子野心，不得而知，所以才有必要让玄煜走一趟。</p>
“爱卿啊，朕把德庆交到你手上了，你可一定得给她找个好夫婿，别让谁欺负了她。”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p>
玄胤轻轻点头：“微臣明白。”</p>
皇帝拍拍玄胤的手，走到了德庆公主的马车前，握住女儿的手道：“德庆，父皇对不起你。”</p>
德庆公主面容沉静地说道：“我是公主，我理解父皇的决断。”</p>
享受了比常人更多的荣耀，就必须承受比常人更艰难的责任，原来老天爷真的是公平的。</p>
她冷笑着，转身上了马车。</p>
望着晃动的珠帘，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p>
队伍出发，宁玥跳上容麟的马车，往某个人怀里一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p>
容卿微微一笑，摸着她柔顺的发丝道：“是啊，还没把你养胖，我怎么舍得？”</p>
容麟的小脑袋凑了过来，唇角一勾道：“你其实是舍不得我吧？”</p>
“哪有？”容卿漫不经心地撇过了脸。</p>
宁玥看看容麟，又看看大哥，深深得觉得自己当了人家第三个车轮儿，眯眼一笑：“你们慢慢玩，我去找玄胤了。”</p>
“你这丫头，不怕被人发现？”容卿嗔道。</p>
容麟摆摆手：“快去吧！哥哥给你放哨！”</p>
宁玥冲容麟挑了挑眉，快拿下我哥啊！</p>
容麟：你以为我不想？</p>
宁玥：想你也还没得逞！等到了南疆帝都，等看到你未婚妻，哼哼，你就等着我大哥一辈子不理你！</p>
容麟的脑海里迅速浮现了耿灵儿那张讨厌的脸，头皮一麻，躺回了榻上。</p>
容卿探出手，摸上了他额头：“怎么了？”</p>
“容卿我疼。”</p>
“哪儿疼？”</p>
“哪儿哪儿都疼，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哎哟，疼死了，快揉揉……”</p>
宁玥抿唇一笑，跳下了马车。</p>
中常侍的马车与玄家马车并排停着，宁玥挑开玄家马车的帘子，趁人不备，一举溜进了中常侍的地盘。</p>
小李子正跪在地上给玄胤捶腿，甫一见到宁玥，当即吓了一跳：“郡王妃？”</p>
玄胤勾唇，魅惑地笑了笑。</p>
宁玥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有一些问题要找中常侍大人请教，你回避吧！”</p>
玄胤浓眉一挑，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桌上的翡翠茶盏，眼底盈盈闪动着莫名的笑意，全都化作唇角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哟，郡王妃也有不知道的事吗？本座受宠若惊。”</p>
那慵懒的、恣意的、带了一丝妩媚的神态，简直与司空朔的如出一辙。</p>
宁玥顿觉好笑，这家伙，扮司空朔扮上瘾了吧？</p>
“我又不是神仙，自然有我不懂的事，找大人讨教一下，大人是肯还是不肯？”宁玥慢悠悠地问。</p>
玄胤唇角笑意不变，阴阳怪气地说道：“本座若是不肯呢？”</p>
宁玥眉心一蹙，怎么听着不对劲？</p>
玄胤淡淡地说道：“有什么话，搁这儿说吧，小李子又不是外人，本座信得过他。”</p>
好，这可是你说的。</p>
宁玥迈步上前，一把推倒玄胤，跨坐到他腿上，俯身，含住了他嘴唇。</p>
小李子当场吓傻了……</p>
……</p>
……</p>
玄胤把小李子踹了出去，一个翻身将不安分的某人压在了身下，含了一丝咬牙切齿地说道：“胆儿肥了，马宁玥。”</p>
宁玥挑眉一笑：“你说小李子不是外人的。”</p>
玄胤噎住，原以为已经领教到这个女人的无耻，可每次没过多久，这个女人又会做出更无耻的事，当着一个太监的面把他推到，全天下恐怕只有她才做得出这种事来！</p>
宁玥使坏地笑：“别生气了嘛，谁让你矫情不理我？”</p>
“我矫情？哼！”玄胤放开她，坐直身子，将她晾在了一边，“也不知是谁跟我大哥、二哥眉来眼去的！”</p>
“我说你怎么突然发神经了，敢情是又吃醋了。”宁玥钻进他怀里，“我可没跟他们眉来眼去，都是他们在看我。”</p>
“你还知道他们在看你！”玄胤皱眉。</p>
宁玥耸肩：“我又不是瞎子，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生我气呀，又不是我招惹他们的。皇甫燕和皇甫珊喜欢你的时候，我可是半个字都没说！只准你被人惦记吗？”</p>
玄胤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不过你。”</p>
宁玥抱住他脖子，甜甜地看着他道：“那就别说了，做吧。”</p>
任玄胤再郁闷，也被她这**裸的勾引逗笑了，捏了捏她鼻尖道：“真是个小妖精！”</p>
宁玥如水的秋瞳渐渐泛起一丝迷离的波光，映着他俊逸的模样，浅浅一笑：“小妖精要在上面。”</p>
……</p>
车内，逐渐响起羞人的喘息。</p>
……</p>
小李子见了鬼似的抓了一把瓜子在车后瑟瑟地嗑着，有小太监迎上来：“李爷爷，要喝口水不？小的刚去河边取的。”</p>
小李子用余光瞟了一眼微微晃动的马车，心里一万头骏马踏哒而过，弄得他心慌意乱，没听到小太监的话。</p>
小太监见对方没答，只望着马车的方向，恍然大悟地说道：“小的明白了，应该先孝敬大人！”</p>
他说着，提了水壶便往马车走去。</p>
小李子一把揪住他后颈，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p>
水壶的水全都浇在了头顶，他哎哟一声：“李爷爷，小的……小的知罪！请李爷爷责罚！”</p>
知啥罪呀？简直莫名其妙好么？可人家是中常侍大人身边的红人，自己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喽啰，当然怎么做小怎么来了。</p>
小李子瞪了他一眼：“以后没咱家的吩咐，不许靠近大人！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起了巴结的心思，想越过我去，仔细你们的皮！”</p>
小太监抖如筛糠：“是……是……小的谨记李爷爷的教诲！”</p>
拿起水壶，屁滚尿流地跑掉了，只余下小李子一个人在那里长吁短叹——</p>
这可怎么好哟？主公原本与胤郡王是一对儿，如今胤郡王病了，胤郡王妃耐不住寂寞，跑来找主公慰藉……主公这是把人家俩口子都给睡了呀！</p>
这惊天的秘密，他可得给主公守好了！</p>
一场由宁玥主导的欢爱，在日暮时分停歇了下来，二人如同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浑身上下，已无一处干燥的地方。</p>
宁玥累得无法动弹，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p>
“中常侍。”</p>
马车外，突然响起了德庆公主的声音。</p>
玄胤眸光一动，看向了像只八爪鱼似的紧紧缠住他的宁玥，宁玥大概也听到德庆公主来了，可惜太累，手指头动动弹不得，更别说从后门溜走。</p>
玄胤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自己则穿上素白中衣，披了件披风，对外说道：“公主找微臣有事？”</p>
“我安神香用完了，想问问你这边有没有。”德庆公主说。</p>
玄胤拉开暗格，取出一瓶安神香，从车窗帘递了出去。</p>
德庆公主接在手里，眸光无意地扫了一下，瞥见了一条纤细的美腿，面上掠过惊讶：“中常侍你……”</p>
玄胤不动声色地将某人的小短腿塞进了被子，波澜不惊地说道：“一些嗜好罢了，公主不会见怪吧？”</p>
德庆公主自幼在深宫长大，自然是听说过不少太监们的嗜好，他们虽无法人道，可为了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往往还是会寻觅一些女色，或是做对食夫妻，或是单纯地折磨**，当然也有姿色出众而被后妃或皇帝皇子选去玩乐的，像司空朔这种不知被多少前朝后妃染指过的宦官，心里的变态程度恐怕比谁都厉害，真是可怜了那小姑娘，不知是谁家的孩子。</p>
德庆公主的眸中掠过一丝幽暗，拿着安神香走了。</p>
玄胤吁了口气，拍着某人肉嘟嘟的小屁股道：“小妖精，睡相这么差，害我被德庆公主当个大变态了！”</p>
……</p>
到底不是真正的司空朔，生活习性千差万别，接触久了，破绽层出不穷。</p>
一日他们在临淄边境扎营烧烤的时候，玄胤撸了几个肉串儿，德庆公主走过来，诧异地问：“中常侍，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肉了？”</p>
司空朔从十岁被净身之后，便见肉恶心，一口都吃不下，这一点，德庆公主还是知道的。</p>
玄胤：“微臣……吃的是素菜。”</p>
“肉也是素菜？”</p>
“这些是豆腐做的，做得挺像吧？”玄胤哂笑。</p>
……</p>
诸如此类的破绽还有很多，比如司空朔以往陪皇帝用膳，都吃得非常清淡，玄胤却无辣不欢；司空朔有轻微的厌食症，吃饭跟受刑似的，硬塞也才塞个小半碗，玄胤么……一桌子饭菜，能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p>
当然最让德庆感到意外的还是中常侍真的开始玩弄小姑娘了。</p>
好几次，她看见中常侍的马车开始轻轻晃动的时候，就装作不经意地从旁走过，不出意外的，都听到了小姑娘十分痛苦的抽泣声。</p>
德庆公主几次想冲进去把那小姑娘解救出来，都被宫女给拦住了。</p>
“公主，中常侍大人是咱们唯一的靠山了，您看别意气用事得罪了他。”宫女语重心长地劝道。</p>
德庆公主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明白。”</p>
没能救走小姑娘的遗憾，在进入南疆边境后，不小心爆发了。</p>
五月二十九号，众人越过边境，进入了浚县。容卿与容麟都对浚县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就在几个月前，容卿差点死在了这里。</p>
上一回是被掳进山寨，这一次，光明正大地走上官道，军旗在春风里舞动，山匪们远远看着，却无一人敢上前打劫。</p>
队伍驶入了驿站，驿丞看过他们的通关文书后，即刻前往县令府，向县令禀报此事。等待县令的过程中，德庆公主带上宫女与几名侍卫到集市采买一些女人用的物品。</p>
南疆的草药铺子特别多，德庆公主挑了几样美容养颜的药膏，又买了几套成衣，出门前没考虑过长途跋涉，难洗衣裳的问题，一些里衣没法儿清洗，穿一件丢一件，而丢一件少一件，她不缺钱，却不愿丢了那么多家乡的东西，便索性买些成衣在路上穿穿。</p>
买外衣裳往回走时，一个身穿粉衣的新娘子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她化着精致的浓妆，头戴红花，一身粉红，看得出是要出嫁，也看得出是给人做妾。</p>
侍卫把新娘子推到了一米开外：“走开走开！别冲撞了我家主子！”</p>
“那边！快追！”不远处，几名孔武有力的壮汉凶神恶煞地追了过来。</p>
新娘子吓得浑身发抖，扑倒在德庆公主脚边，哽咽着说道：“小姐救命——小姐救命啊——”</p>
德庆公主恍若记得自己从马谨严的魔爪里逃脱那日，也这么惊恐地被人追着，若非碰上宁玥，她大概已经被抓了回去。</p>
心里，漫上一层怜惜，她探出手，握住了新娘子的手臂：“你起来说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何要追你？”</p>
新娘子哭花了一张精致的脸：“我……我家里人把我……卖给伍老爷做妾！我……我不想……就逃了出来……”</p>
“又是这种事。”德庆公主微微沉下了脸，想起自己的经历，又何尝不是被父皇卖给了南疆？虽不是做妾，可又与做妾有什么两样？天高皇帝远，没了母族庇佑，她忍气吞声的日子还在后头。德庆公主扶起她来，说道：“你别怕，不会有事的。”</p>
新娘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德庆公主。</p>
那边，壮汉们追到跟前了。</p>
四名侍卫往德庆公主身前一站，拔出了佩剑。他们都是皇家护卫，绝非一些市井宵小可比。许是感受到了彼此的差距，壮汉们面面相觑，没有立刻冲过去抓人。</p>
为首的中年男子顿了顿，看向躲在德庆公主身后的新娘子道：“十一娘，随我们回去！老爷说了，只要不误吉时，你逃跑的事他可以既往不咎。”</p>
新娘子往德庆公主的身后缩。</p>
德庆公主拍了拍她肩膀：“别怕。”眸光清冷地望向中年男子道：“她不想嫁，你们这是强抢民女。”</p>
中年男子还算冷静，抱拳行了一礼，道：“听小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大概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爹娘把她卖给我们老爷了，她就是我们老爷的人，还望小姐行个方便，我们老爷还赶着与她拜堂呢！”</p>
“妾，也需要拜堂吗？”德庆公主冷冷地问。</p>
中年男子噎了一下，眼神微闪道：“小姐，这是我们老爷的事，我奉劝你别多管闲事！”</p>
“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德庆公主说着，转过身，问向瑟瑟发抖的新娘子道：“你爹娘把你卖了多少钱？”</p>
“十……十两。”新娘子颤声说。</p>
德庆公主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从荷包里拿出两锭元宝，递到中年男子手中道：“这是五十两！我家小姐给她赎身了！”</p>
中年男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屑地笑出了声：“小姑娘，你当我们是在青楼做生意呢，还赎身？我告诉你，这个女人我们要定了，你就算搬一座金山过来，我们老爷也不稀罕！”</p>
“你们看到她不愿意吗？她才多大？你们就这样强迫她？”德庆捏着新娘子瘦弱的肩膀，真怀疑她满了十三没有，这根本……还是个幼女！</p>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道：“她同意怎样，不同意又怎样？我只知道她爹娘点了头。”</p>
新娘子瑟缩了一下身子，抽泣道：“你胡说……你……是你们……拿我弟弟的命做要挟，我爹娘才把我卖给你们的……”</p>
“你还有个弟弟？”德庆公主问。</p>
新娘子含泪点头：“我爹娘生了我跟弟弟两个，弟弟身体不好，要很多钱治病，我们借了高利贷，还不起，那些人要打死我们，老爷说……老爷说只要把我给他……他就把我们还钱，还给我弟弟治病……不然……不然就……”</p>
德庆公主越发看不过眼了，她虽是邻国公主，可将来也会是他们南疆的夫人或王妃，她无法容忍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她又让宫女加了一锭金子：“成的话，这些钱就是你们的，若还是不乐意，就让你们老爷出来见我！”</p>
“哎哟，好大的口气！你哪里来的东西，张口闭口，让我们老爷出来见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中年男子挑衅地说道。</p>
德庆公主倨傲地抬起了下巴：“谁？难不成还是县令？”</p>
中年男子指着穹顶道：“没错！就是伍县令伍老爷！这儿的青天大人！”</p>
“干出这种强买强卖的事，还青天大人？”德庆公主冷声道：“滚回去！让他到驿站来见本公主！”</p>
……</p>
德庆公主把十一娘带回了驿站，找人给她洗漱了一番，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活脱脱一个精致的南疆小美人儿。</p>
吃饭时，大家都朝这个陌生的姑娘投去了疑惑不解的眸光，随行名单里并没有这号人物，很显然，是德庆公主出一趟给顺回来的。</p>
宁玥眨了眨眼：“公主，她是您新买的丫鬟吗？”</p>
十一娘拘谨地站在德庆公主身后，怯怯地低着头，不敢言语。</p>
德庆公主不甚在意地说道：“算是吧，她被恶霸逼婚，本公主救下了她，从今往后，由她顶替秋玲的位子。”</p>
秋玲是由尚宫局一手训练的女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眼前的小姑娘，水灵是水灵，却一身乡土气，规矩也不好，站没站相。</p>
宁玥的眸光动了动：“既然公主喜欢，就收下吧。”</p>
德庆松了口气。</p>
宁玥又道：“不过……她虽是被逼婚，也是在成婚，公主这样带她走，她夫家与娘家人可同意了？”</p>
“她娘家也是被迫的，我已经告知那群人，让他们县令老爷来驿站见我。”德庆公主一脸镇定地说。</p>
“逼婚的是县令？”宁玥问道。</p>
“嗯。”</p>
午饭后，伍县令带着一队人马抵达了驿站。</p>
伍县令今年五十五岁，身形清瘦，眼底鸦青一片，走路脚步虚浮，俨然纵欲过度，身子有些疲乏。他笑眯眯地进了内堂，给座上之人一一行了大礼。在座的，从玄胤到宁玥，再到容卿、容麟，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单是第一个照面，伍县令便感觉脖子都梗住了，再看看面色冰冷的德庆公主，反倒这一位，没那么让他胆寒。</p>
他笑了笑，讨好地说道：“不知大人们驾到，下官接驾来迟，还望大人们体谅。”</p>
德庆公主酸道：“想来县令大人忙着与强抢民女，没功夫接待我们这些和亲的使臣。”</p>
伍县令面色一变，笑道：“公主哪儿的话，我早准备出门了，是听说有人在半路冲撞了公主，我把他们叫到衙门审问一番，这才姗姗来迟，不过公主请放心，该处理的，下官都处理好了！”</p>
他说着，对外头挥了挥手：“把人带上来！”</p>
几名侍卫押着先前的四名壮汉走了进来，四人被捆绑着，由人按跪在地上。</p>
宁玥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p>
倒是德庆公主淡笑了一声，道：“伍县令这是做什么？”</p>
伍县令拱手道：“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我特地绑了他们，听候公主发落！”</p>
“他们冲撞本公主还不是奉了你的命？伍县令，要不要把自己也给绑了呀？”</p>
德庆公主这张嘴，得理不饶人的时候也挺让人头疼的。</p>
伍县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下官是命他们好生把十一娘请回来，可没让他们把十一娘吓跑，还对公主出言不逊。”</p>
“老爷，绕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p>
“老爷！我们知道错了，您绕了我们吧！”</p>
四人开始求饶。</p>
伍县令冷着脸道：“你们冲撞的是公主，又不是本官，求本官何用？”</p>
宁玥一口水卡在了喉咙，这个县令，真够滑头的，明知德庆公主心软，却故意把人绑到跟前，谁说不是希望借德庆公主的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p>
果然，四人跪走到德庆公主身边，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德庆公主摆摆手：“够了！念你们是初犯，又非主谋，出去领二十板子吧！”</p>
“多谢公主！”</p>
四人被下人拖了出去。</p>
宁玥给容麟使了个眼色，容麟会意，跟上了那群人。</p>
伍县令的眸光在容麟身上停顿了两秒，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而是让人带上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下官听说公主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人，特地到百姓家中选了两名人品出众的丫鬟送给公主，公主请放心，她们绝对是自愿的。”</p>
二人一个绿衣、一个粉衣，齐齐跪下，磕了个头：“民女叩见德庆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p>
德庆公主有一瞬的发懵。</p>
宁玥拿杯盖拨了拨茶水里浮动的叶子，唇角笑意浅浅，说道：“伍县令好兴致，审问完奴才，还特地给公主挑了两个丫鬟，办事效率挺高啊。”</p>
“呃……”伍县令讪讪地说道：“为公主分忧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嘛！”</p>
又不是你们南疆的公主，用得着这么谄媚？</p>
宁玥看了两位姑娘一眼，怕是还有目的。</p>
德庆公主蹙了蹙眉：“本公主已经有十一娘了，这两个，伍县令自己带回去吧。”</p>
伍县令福了福身子：“公主，十一娘笨手笨脚的，读书写字一概不会，您把她带到身边，没得失了您的身份，还是让她们来伺候您吧？十一娘就让下官带回府调教两年，等她懂事了，下官再给公主送去。”</p>
绕来绕去，原来是存了把十一娘要回去的心思，说的好听，换个得力的人服侍，还是一换两个，怎么想都是德庆公主赚了。只可惜德庆公主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倔脾气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p>
果然，宁玥念头刚刚闪过，便听德庆公主说：“不了，伍县令的好意本公主心领了，十一娘合本公主的眼缘，本公主就是要她，别人再好，伍县令留着自个儿用吧！”</p>
这话也是有潜台词的，既然十一娘那么不堪，你就好生享用这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姑娘吧，还一次两个，也不亏。</p>
伍县令的嘴角抽了抽：“公主，十一娘是与本官签了卖身契的，您一声不响地带走下官的人，是不是太不厚道了？”</p>
德庆公主冷哼道：“你买她花了多少钱，本公主十倍嫁给给你！”</p>
“下官……岂能占公主便宜？”伍县令的语气没那么好了。</p>
“那你就把人送给本公主！”德庆公主也不是好惹的。</p>
“公主何苦为了一个农女，与下官过不去呢？”伍县令阴阳怪气地说，语调中已隐隐透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p>
德庆公主不由地狐疑皱起了眉头：“姓伍的，你只是一个县令，敢这样与本公主说话？”</p>
伍县令拱了拱手：“下官是实话实话，若有得罪公主的地方，还往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却分明是不屑的语气。</p>
宁玥不动声色地问向一旁的大哥：“他胆子怎么这么大？德庆公主以后是要嫁到这边做王妃夫人的，得罪德庆公主，对他有什么好处？”</p>
“他可不是普通的县令。”容卿漫不经心地说。</p>
“他有后台？”宁玥低声问。</p>
容卿云淡风轻道：“他女儿是耿世子的妾。”</p>
这么说，宁玥便全都明白了，想来他们与耿家还真是宿仇，随便教训一个县令，都能教训到耿家的亲戚，说亲戚有些过了，妾不如妻，娘家人是没资格与耿家攀亲的。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足见耿家在南疆的影响有多大，已经是连一个小妾的爹都能嚣张到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p>
“咱们与耿家梁子那么多，不差这一个。”宁玥说着，站起身来，对一旁的侍卫道：“你们都瞎了吗？没看见他冲撞了德庆公主？把他丢出去！”</p>
“是！”西凉的侍卫得了令，当即抓起伍县令，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p>
伍县令的护卫围上来，就要为他们老爷报仇，却根本碰都没碰到西凉侍卫的衣角，便一个接一个地被撂倒了。</p>
伍县令揉着快要摔成四瓣的屁股：“你是哪里来的臭丫头片子？敢让人丢本官？本官让你……”</p>
话未说完，被玄胤隔空扇了一耳光，扇得扑倒在地上，牙齿都掉了下来。</p>
“你……你你你你……你们……”伍县令捂住满嘴鲜血，又惊又惧却又倔强地说道：“你们知道我谁吗？赶紧给我道歉！否则，我让你们活不到京城！”</p>
这简直是他们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一个九品芝麻官儿，居然大言不惭地威胁他们的命，要说这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他们绝对不信。</p>
玄胤冷漠地勾起嫣红的唇角：“回去告诉给你支招的人，这个下马威太弱了，连给本座挠痒痒都不配！”</p>
伍县令的面色又是一变，怎么会……被看出来了？</p>
玄胤淡淡说道：“还不快滚？等着被活蒸吗？”</p>
伍县令吓得爬起来跑掉了。</p>
容麟入内，把刚刚行刑的过程说了一遍：“……幸亏我在一旁看着，不然那伍老狗的人啊，准备把他们打死的！哼，打死了肯定赖我们头上，说我们一进南疆就滥杀无辜。”</p>
进入南疆境内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德庆公主不禁为今后的日子捏了把冷汗，可第一步已经踏了出来，没有回头路可走。</p>
“你们说，这是谁在给我们下马威？”她捏紧了手指。</p>
“当然是耿家。”宁玥想也不想地说道。伍县令的女儿是耿世子的妾，除了耿家，没谁使唤得动伍县令。且与西凉公主做对，分明是给伍县令发了免死金牌。</p>
德庆公主的眸光暗了暗：“耿家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们处死了耿烨吗？”</p>
耿烨是耿家的孩子，若真被处死了，耿家当然会耿耿于怀，可马谨严毕竟不是正主，他死不死，于耿家而言，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拉拢公主的机会罢了。与其说耿家是在为马谨严报仇，不如说，耿家是想给德庆公主敲个警钟。</p>
宁玥拢了拢宽袖，说道：“他们是希望公主在挑选驸马时慎重一些，别挑到耿家不希望公主挑中的人，也别不挑耿家给公主准备的人。”</p>
“什么意思？不是说了一切由本公主自行选择吗？”德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p>
宁玥耐心解释道：“那是官方说法，讲出来安抚民心的。以耿家的手段，公主选驸马的情况与民间的选举差不多。”</p>
德庆公主不懂，愣愣地看向宁玥。</p>
宁玥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有投票的权力，然而最终谁上台，却不是由你来决定。”耿皇后敢让德庆公主到这边挑选驸马，就势必是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皇帝一定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特别要求司空朔与德庆公主同行，免得德庆公主一个人，被耿氏一族啃得骨头都不剩。</p>
德庆公主的自尊碎了一地，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耿家……欺人太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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