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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郭况起身回府，王妃看了看怀孕的儿媳和与郭况没什么亲戚关系的琴儿，最终把视线落在了宁玥身上：“你送送舅舅。”</p>
“是，母妃。”宁玥欠了欠身，与郭况一块儿走了出去。</p>
真论身份，宁玥贵为郡王妃，根本不需要对郭况如此礼遇，更别说行礼问安之类，但在玄家、在郭家，全都把亲情看得比身份重，抚远公主孝顺郭况夫妇与郭老太君，不知惹了皇室多少白眼，王妃敬重大哥与娘家亲戚，也多少遭了一些宗室的诟病。然而这些，恰恰是宁玥喜欢玄家和郭家的地方，没有等级之分，联系彼此的除了亲情再无其它。</p>
“小胤还好吗？”郭况突然问。</p>
宁玥微微地扬起唇角，眸子里浮现少有的波澜：“才收到他的信，说到达云州了，一切安好。”</p>
郭况点了点头，望了苍穹一眼，似叹非叹道：“这场仗，不好打。”</p>
“舅舅是在担心苏沐与玄胤窝里反吗？”宁玥直言不讳地问。</p>
郭况早知她对政治方面颇有自己的见解，可此时听她如此直白的剖析出来，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片刻，才又说道：“苏沐不是玄家的人。”</p>
“是吗？”既然郭况不点名苏沐是中常侍的人，宁玥也不会主动提及。不然郭况问她是如何知道的，她该说自己前世的记忆还是玄胤告诉她的？怎么回答都觉得头疼，“我相信玄胤。”</p>
“第一次打仗……”郭况的情绪显出了几分焦虑，看得出来，他很为玄胤担心。很多时候，宁玥都觉得郭况比中山王更像玄胤的父亲，只可惜不是。郭况接着说道：“小胤要是来了消息，可不可以……通知我一下？”</p>
宁玥应道：“好，我一定会告诉舅舅的。”</p>
“多谢。”顿了顿，郭况又问道，“那个……上次你找我要的画……”</p>
“我给皇甫珊带回南疆皇宫给太子，可惜太子去世了，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宁玥惋惜地说道。</p>
“也许他们不知道小胤的身世反而是一件好事，皇权之争太残酷了。”说这话时，他俨然已经确定玄胤的南疆皇族了。</p>
宁玥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话锋一转道：“对了，外祖母还好吗？”</p>
“挺好，就是担心小胤。”</p>
“公主呢？应该快生了吧？”多亏白薇儿的药，抚远公主平安撑到了现在，算算日子，差不多到预产期了。</p>
提到儿媳和即将出世的孙儿，郭况严肃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温柔的笑意：“说是下个月。”</p>
宁玥由衷地说道：“那我提前恭喜舅舅了。”</p>
说话间，到了大门口，下人眼尖儿地将马车驶来，停在不远处，撩起帘子等待郭况。</p>
郭况上了马车，又忽而撩开车窗帘子，看向宁玥道：“医书上说，阿芙蓉也可做药用，不知是不是真的？”</p>
“是，能镇痛、助眠、镇咳，对某些心脏问题也有一定的疗效。”宁玥认真地说道，无畏地对上郭况的眼神，“可惜，阿芙蓉的原材料太难得了，都不知道要上哪儿买。不然，我还真想买些回来，病人手术后，也不用那么疼痛了。”</p>
“它不是能让人上瘾吗？能给病人用？”郭况狐疑地问。</p>
宁玥笑了笑：“它的原理与五石散其实并无不同，用久了才上瘾，而且心理上的依赖居多，在大夫的监管下使用，并不会对人造成不良影响。”</p>
“这样啊。”郭况私有顿悟。</p>
“官府说要抓制药和贩药的人，有眉目了吗？”宁玥一脸好奇地问。</p>
郭况叹了口气：“还没有。”</p>
宁玥眼底的笑意深了一分：“舅舅慢走。”</p>
……</p>
望川坊</p>
奢华的厢房内，纸醉金迷，梨花木精心雕刻的椅子上，年轻的公子与美艳的女戏子觥筹交错、欢笑颜颜。</p>
司空成俨然是宴会的主角，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回春堂的东家，还能日日见到那个小妇人，他就心花怒放，他举起酒杯，碰了碰玄昭的杯子：“昭哥，干了！”</p>
玄昭随意喝了一点。</p>
司空成倒也不恼，谁让他惹不起玄昭呢？虽说他跟玄昭一样都有个非常厉害的大哥，但他大哥基本不管他，他出了事儿，可别指望司空朔给他擦屁股。玄昭不同，他惹祸，玄煜和玄彬一定会给他善后，虽然二人如今不在京城，可迟早会回来。不想挨玄煜和玄彬的拳头，自己还是对玄昭客气些的好。</p>
司空成见玄昭兴致缺缺，不怎么喝酒也不怎么碰女人，凑过去，古怪地笑了笑：“昭哥，望川坊最好的姑娘和最香的酒都在这儿了，还不满意？”</p>
玄昭挺爱玩儿的，喝酒赌钱打架闹事，该干的全都干过，五石散也吃过。在王妃和王爷眼里，他是个虽然脾气暴躁却纯洁善良的好儿子，事实上，父母可能不是特别了解他。不过，他玩归玩，却不怎么爱碰外面的女人，一股子风尘味儿，闻着都不舒服。</p>
他皱眉，瞪了一眼朝他靠过来的女戏子。女戏子吓得怔住，朝司空成投去求救的目光，司空成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随后又搂住玄昭的肩膀道：“昭哥，望川坊最近来了好东西，想不想尝尝？”</p>
“又是五石散？”玄昭靠上椅背，“不好吃。”</p>
司空成神秘一笑：“不是普通的五石散，改良过的，听说特别带劲儿了！昭哥，给小弟一次孝敬你的机会呗！”</p>
玄昭推开他靠过来的脑袋：“滚，老子没兴趣！”</p>
司空成自讨没趣，瘪了瘪嘴儿，又看向一旁的陈二公子，呵斥道：“陈二傻，去，把大烟给点来！”</p>
陈二公子茫然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神纯净如一捧没有杂质的泉水，却又不会显得与这个淫靡的地方格格不入。</p>
玄昭拍了拍司空成脑门儿：“别再欺负陈二傻！”说不定那小子会成为他妹夫呢！</p>
司空成讪讪地笑了笑：“我自己去行了吧？”</p>
说是自己去，其实也就打了个响指，另一边，几名富商公子屁颠屁颠地为他效劳去了。</p>
官家子弟就是这点好，哪怕自己没钱，随便动动手指，也会有无数卑贱的商人上赶着给你送钱。今晚的消费少说一万两银子，他一个子儿没掏。</p>
很快，三名富商公子便将大烟点来了，一个给了司空成、一个给了陈二公子，一个给了玄昭。</p>
玄昭皱眉：“司空成，这不是……我舅舅在找的那什么阿芙蓉吧？”</p>
司空成的眼神闪了闪：“当然不是，说了是五石散。”</p>
玄昭一把抓过三个烟斗扔进了水桶。</p>
司空成一下子跳了起来：“玄昭你干什么？”</p>
玄昭理都没理他，在众人无比诧异的眼神里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人影快不见了，又漫不经心地说道：“陈二傻，我马车坏了。”</p>
“啊……是，我这就去给你修。”陈二公子跟着追了出去。</p>
宁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阿芙蓉的事，她做的很隐蔽，应该不至于从她这边发现问题；至于琼楼望川坊那边，因着是司空朔的产业，官府一点动静都瞒不过司空朔的眼睛，司空朔应该也不会让官府查到那儿去。</p>
念头闪过，心中再没什么放不开的了。</p>
宁玥又拿出玄胤的字条看了又看，指尖轻轻抚摸着苍劲的字迹，几乎能够能像他笨拙地在书桌上写信的样子。没办法，这家伙最讨厌读书写字。可正因为这样，才觉得这短短三句话难得。</p>
宁玥穿了衣裳，提笔给他回了信，一开始只想写几个字，但笔落如泉，竟怎么收都收不住。写完，将信折好，锁进抽屉，又写了一张字条绑在鸽子的腿上，打开窗子，让它飞向了南方。</p>
翌日，天蒙蒙亮，宁玥坐马车离开了王府，她没去回春堂，而是去了曾经与皇甫珊一起用过早膳的蜀风面馆，那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p>
宁玥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p>
店小二笑眯眯地擦了桌子：“客官想吃点什么？”</p>
“一碗麻辣牛肉面。”宁玥面无表情地说。</p>
“好嘞！麻辣牛肉面一碗——”店小二吆喝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哟，萧爷，您来啦——”</p>
一名孩童般大小却英俊非凡的侏儒被店小二迎了进来，他是店里的常客，每天最早的那一批里，一准有他。</p>
“你小子，最近是不是跟哪个姑娘好上了？爷瞧你身子都快被掏空了！”萧肃说着，朝店小二的下腹捶了一拳，店小二显然已经习惯他的下流了，往旁侧一跳避开，萧肃哈哈一笑，坐到了自己常坐的位子——窗边。他这样的异类，应该活在暗处，才不至于让人嘲笑。他偏反其道而行之，他喜欢站在人群里，喜欢接受别人的打量，仿佛在完成一种不可思议的挑战一样。更重要的是，那些打量他的人大多数都没他过的好，那种又鄙夷又嫉妒的眼光，真是比美酒更令他感到陶醉。</p>
等他坐下来后，敏锐地发现了斜对面的宁玥，他狐疑地蹙了蹙眉，摊手道：“最近晒太阳晒的有点多，老婆都嫌弃我了。”</p>
他说着，坐到了宁玥对面，“那个……夫人，不介意我坐这边吧？”</p>
宁玥淡淡地说道：“不介意。”</p>
店小二端来了宁玥的麻辣牛肉面，和萧肃常用的超辣龙抄手，看到萧肃换了位子，笑了笑，没说什么。</p>
萧肃舀了一个龙抄手，压低音量问：“郡王妃大清早的到这这儿来，不会是真的要吃一碗牛肉面吧？”</p>
宁玥的表情很平静，仿佛与对面的人没有交集，眸光盯着碗里的面，说：“暂时不能交易了。”</p>
“暂时不能交易是什么意思？”萧肃咬紧牙缝，生怕声音过来引来了旁人的关注，这一刻，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够隐形。</p>
宁玥将面条里的花椒一点一点摘出来，神色淡然道：“官府盯上了，我舅舅昨天还到了王府。”</p>
萧肃的神色微微一变，正好此时有客人路过，他直起身，吃了一大口龙抄手，没看的缘故，连花椒一并吃了进去，麻得他嘴巴都没知觉了。不怪他如此失态，实在是郭况那家伙太可恶了，简直是所有犯罪分子的噩梦，太执着、太专业又从不收受贿赂。他要是盯上什么案子，不把它查个水落石出是决不罢休的。</p>
“该死的！怎么被你舅舅盯上了？他跟你们说什么了？”</p>
“就说官府已经在追查了，让我们别不小心沾上。”</p>
萧肃的嘴角抽了抽，冷笑一声，又道：“再给我一批货，然后我们暂时收手。”</p>
“不行，我不能顶风作案。交易，到此为止。”</p>
“客人们都付了定金了！”他压抑着，无声地咆哮。</p>
“我说，到此为止。”</p>
“马宁玥！”</p>
宁玥埋头吃面，不再理他了。</p>
萧肃气得半死！</p>
吃完面条，宁玥去了回春堂，先吩咐耿中直把剩下的罂粟和医疗废品一起拉到荒郊野外处理掉，本想选择燃烧的方式，又恐罂粟的气味引来什么不该招惹的人，改为深埋。</p>
上午，官府的人搜到了回春堂，因知道宁玥是郭况的外甥媳妇儿，对宁玥非常客气。</p>
“郡王妃不必介怀，只是例行检查，城里所有的药房都查过了！”领头捕快和颜悦色地说。</p>
宁玥吩咐钟妈妈端来酸梅汤和新鲜糕点：“大家辛苦了，舅舅也真是的，这么热的天儿都不让你们歇息。”</p>
“嘿嘿，职责所在，职责所在！”领头捕快尝了一口糕点，好吃得不行，赶紧对同伴说道，“都来尝尝！”</p>
他们都是家境普通之人，几时吃过这么精致的糕点？呼啦一下便抢光了，再加上喝了一碗酸梅汤，整个人都爽得不得了。</p>
领头捕快指着地下室的冰窖道：“这个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他用剑鞘敲了敲，能听到空心的声响。</p>
宁玥微微地笑着道：“也是地下室，不常用，只西堂装修做过几顿饭，那时候小厨房忙不过来。”</p>
西堂就是曾经的布庄。</p>
领头捕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能看看吗？”</p>
“当然。”宁玥让伙计搬走了冰块。</p>
领头捕快下去瞧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样，走上来道：“打扰郡王妃了。”</p>
“没事。”</p>
领头捕快挠挠头，笑道：“多谢郡王妃的招待，我们还有别的药房要搜查，先告辞了。”</p>
宁玥颔了颔首：“慢走。”</p>
望着消失在尽头的人群，黎掌柜皱了皱眉：“真是的，一大早跑来搜查，不知道我们最遵纪守法了吗？怎么可能会私藏禁药？便是五石散的用量，也每月都向官府汇报了的！”</p>
他完全不清楚宁玥制毒的事，钟妈妈隐约猜到了一些，不过钟妈妈什么都没说，宁玥是她养大的，在她心里早把宁玥看成了亲生女儿，哪怕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会出卖宁玥。</p>
刘婉玉去了望川坊，郑华遗憾地告诉她，阿芙蓉没有了。</p>
“怎么突然没了？我交了定金的！”刘婉玉怒喝。</p>
郑华温柔地捏了捏她脸蛋，说道：“官府查得太严，不敢再做这笔生意了，你尝尝别的吧？我们这新来了一种五石散，效果跟阿芙蓉差不多的。”</p>
刘婉玉才不要五石散，试过阿芙蓉以后，五石散完全是白开水了。</p>
刘婉玉浑身发冷地回了司空府邸，司空琳最近长胖了，嫁衣穿不进去，想找绣娘改，便去找刘婉玉，奈何被告知刘婉玉大清早便出去了。司空琳等啊等，等到中午才见刘婉玉一脸菜色地进门。</p>
“娘！你去哪儿了？我找你有事呢，害我等这么久！”她抱怨地说。</p>
刘婉玉一层一层地冒着冷汗，没心情包容女儿的坏脾气，在床边坐下后道：“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累了，休息一会儿。”</p>
“这才中午，怎么就累了？娘你一上午都干什么去了？”司空琳狐疑地问。</p>
刘婉玉深吸几口气，隐忍着说道：“生意上的事，你不懂。你先回去，我等下找你。”</p>
“娘，我都要嫁人了，我懂的，你跟我说，我帮你拿拿主意……”</p>
“我叫你出去听见没有？！”</p>
司空琳话未说完，被刘婉玉一顿厉喝给吓住，她委屈地咬了咬唇，气呼呼地出去了。</p>
门口，碰到刚刚睡醒的司空成，敷衍地唤了声大哥便与司空成擦肩而过了。</p>
司空成拉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了？对我爱理不理的，我没招惹你吧？”</p>
司空琳把房中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你说，她究竟碰上什么不顺心的生意了，非得拿我撒气？”不等司空成回答，她自己摸索出了答案，“我知道了！一定是回春堂！黑心肝的回春堂，收了娘那么多钱，却只给娘那么少的分成，我要是娘，也会气得半死啊！不行，我不能白让回春堂占便宜！”</p>
宁玥正在东堂的账房中清点账册，突然听到一楼传来一阵喧哗，然后是女子的叫嚣。</p>
“马宁玥！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边！别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你是不是没脸见人了？”</p>
这声音，她真的许多年没听到了，但她依然记得，是属于她曾经的小姑司空琳。她与司空琳的交集不多，司空琳一直看不起被逐出家门的她，觉得她配不上司空朔，但她既不像司空静那样处处刁难她，也不像刘婉玉那样时刻算计她，反正，只拿她当空气。</p>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不喜欢司空琳。上次在司空家的小树林里，与戏子纠缠不清的女人就是司空琳。所以，虽然她未婚夫与她妹妹眉来眼去，自己也不同情她。</p>
“马宁玥！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把你的老底抖出来了！”</p>
宁玥合上账册，步伐优雅地来到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这不是司空家的小姐么？怎么跑到我的药房撒泼了？”</p>
司空琳顺声望去，不由地一怔，来之前她幻想过无数次马宁玥的形象，或丑或美或高贵或平庸，但全都与眼前的不一样。她不知该怎样形容眼前的女子，蓝衣白裙、墨发挽了个单髻，以一支碧玉簪子固定，清丽得如云中仙子一般，那双平静得不见波澜的眼，深不见底，幽幽地泛着冷光，让人望而生畏。</p>
这真的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比宫里的皇后还威仪稳重？</p>
太惊讶的缘故，她忘记去怀疑宁玥为何会认得自己了。</p>
宁玥微微一笑，平淡的眸光扫过围观的人群，落在司空琳的脸上：“司空小姐，你到底要揭我什么底，我人都出来了，你也该说实话了吧？”</p>
司空琳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摸了摸额头，竟是一层冷汗，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眸子，又朝围观的人望了一眼，发现大家全都注意到她的失态了，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眸光，她心下一沉，冷冷地看向宁玥道：“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你确定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p>
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了，只要宁玥不是傻子，就该接受她递过来的梯子，慢慢地爬下来，慢慢地对她俯首称臣。</p>
谁料，宁玥非但没露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反而噗哧一笑，说道：“我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司空小姐有话不妨直说。”</p>
真是嘴硬！</p>
当她不敢说？</p>
司空琳仰起头，恣意地说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多收我娘七千两银子，还不许我娘告诉别人？”</p>
宁玥斜睨着她，不明所以道：“我，多收你娘的银子？何时？”</p>
司空琳冷哼道：“别装蒜了！我娘明明与王妃谈好了，以三千两入股，你却非得收我娘一万两，然后还要我娘对外人说你只收了三千两，悄悄地把七千两中饱私囊了，名声也赚到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p>
众人的眸光唰的一下望向了宁玥。</p>
宁玥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p>
“怎么？你想抵赖吗？抵赖没关系，按照原价，三千两入股，分成不变，我就当今天从来没有来过！”这是要以银子息事宁人了。司空琳想过了，与宁玥彻底闹掰不划算，毕竟回春堂的利润太诱人了。但不给宁玥一点颜色，宁玥又不会束手就擒。现在正好，打了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应该没问题了！</p>
宁玥慢慢地笑了，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如果你一定要三千两入股，我是没意见的，不过我早先与你娘谈的是两千两，你确定要多给我一千两？”</p>
司空琳的面色蓦地一变：“两、两千两？你什么意思？”</p>
不是一万两吗？</p>
宁玥敛起笑容，声线幽冷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司空琳，我从没开过一万两的价，你娘与王妃谈的是三千两，我还少了你娘一千两，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竟然跑到我的药房撒泼，还吓走了我那么多客人，这笔帐我不会这么算了！来人！”</p>
双胞胎兄弟上前：“东家！”</p>
“把她给我打出去！”</p>
“是！”</p>
“你……马宁玥你疯了？你敢打我？你……啊——”眼看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少年举着棒子朝她扑来，她尖叫着，拔腿就跑，却在门槛处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p>
人群里一阵哄笑。</p>
她顾不得发火，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回府！快回府！”</p>
宁玥凉薄地勾起唇瓣，也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府。”</p>
……</p>
王妃在房中与玄小樱练字，宁玥突然打了帘子进来，满脸泪水。</p>
王妃一愣：“怎么了？”</p>
宁玥擦了泪，委屈地说道：“母妃，司空琳欺负我——”</p>
会叫的孩子有奶吃，她一向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不管她在外人面前如何强势，在王妃面前，她都永远是一个哭着寻求保护的孩子。王妃或许知道她是故意的，但王妃就吃这一套。只要她恭恭敬敬地拿王妃当嫡亲婆婆，王妃就不得不把她当作儿媳，儿媳自己欺负了不要紧，但一个外人凭什么也来指手画脚？尤其那外人还姓司空。</p>
当天下午，王妃便带着宁玥找上了司空家。</p>
“司空大人，这件事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解释？我儿媳好心好意地给生意你们做，你们倒好，跑到回春堂去砸她招牌！是不是不想合伙了？不想就直说，我们不缺这点钱！”王妃语气冰冷地说。</p>
司空家主恼怒地瞪了瞪司空琳，压下怒火，对王妃客客气气地说：“别生气，来喝口茶消消火儿。琳儿的事我已经骂过她了，她知道错了，正想着上门给郡王妃道歉呢！是吧，琳儿？”</p>
他咬牙启齿地看向了司空琳。</p>
司空琳脖子一缩，不甘地道：“她……她自己说的一万两啊……我……我只是……”</p>
宁玥挑眉道：“司空小姐，真的是我亲口说的一万两吗？你听见了？”</p>
“我娘听见的！”司空琳喝道。</p>
“哦，所以是你娘亲口说的，不是我。”</p>
“你……”司空琳被噎得哑口无言。</p>
宁玥没再继续与她争辩，而是将求救的眸光投向了王妃。</p>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很受用。王妃就是喜欢被人尊重、被人膜拜、被人需要，王妃拍了拍宁玥的手，对司空成正色道：“把刘婉玉叫出来，我跟她当面对质！”</p>
司空家主投了八千两入股的，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他也被刘婉玉骗了，私心里，他真希望一切都一场误会！</p>
他唤来丫鬟，将刘婉玉从房里拉了出来。</p>
刘婉玉还没睡醒，精神有些恍惚，看到王妃和宁玥，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所为何事，干笑着打了招呼：“王妃，郡王妃，你们来了啊？”</p>
王妃翻了个白眼，没理她。</p>
她一愣，瞌睡醒了大半，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漫上了头顶，头皮开始一阵阵的发麻。</p>
大白天的，人家在劳作，自己妻子却在房里睡大觉，真是个懒货！司空家主的心里划过一丝厌恶，皱着眉头说道：“回春堂的事，你到底是怎么跟人家谈的？给我把话说清楚！”</p>
刘婉玉如遭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懵了。</p>
王妃冷道：“刘婉玉，你当初找我入股的时候，开价是一千两，我说不够，给谈成两千两，有没有这件事？”</p>
“……有……有……”刘婉玉吞了吞口水，心虚地面色一片惨白。</p>
“事后，我儿媳在茶肆与你细谈，我儿媳说月底才能让你入股，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所以又少了你一千两，有没有这件事？！”</p>
“……”刘婉玉的脊背都冒汗了，她不能承认啊，一旦承认，丈夫还不得恨死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宁玥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的眼睛，她就喉头发堵，一个字也讲不出来。</p>
司空家主一瞧她这副心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人家不仅没趁机加价，反而给她降了价，她却恬不知耻地谎称是一万两！司空家主揪住她衣襟：“你从我这儿骗走的八千两银子呢？给我交出来！”</p>
刘婉玉吓得嘴唇发紫，钱她都花掉了啊……</p>
宁玥轻轻地问王妃：“母妃，我有几句话，可不可以说？”</p>
王妃点头：“你说。”</p>
宁玥从宽袖里掏出五张银票，看向刘婉玉和司空家主：“那日的茶钱，让司空夫人破费了，还给司空夫人吧。”</p>
提到茶钱，司空成蓦地想起了刘婉玉送宁玥的礼物，对刘婉玉道：“你说花了五百两给宁玥买礼物，你买的是什么？”</p>
宁玥摇头：“司空家主，我从来没从司空夫人这儿受到过礼物哦。”</p>
又一个谎言被拆穿了。</p>
司空家主一巴掌朝刘婉玉呼了过去！</p>
刘婉玉被打得两眼冒金星，跌在了门槛上，腰腹撞得生疼。</p>
闻讯赶来的司空成忙将娘亲抱进怀里：“娘！你怎么了？爹！你怎么可以打娘呢？”眸光扫过屋子里的客人，在看到宁玥时蓦地顿住，一股紧张与兴奋自心底喷薄了出来，他垂眸，压下了心头的悸动。</p>
司空琳被父亲的举动吓到了，跑到司空成身边，将过程大致与他说了一遍，他听完，眸光一凉：“不就是几千两银子吗？娘你还给爹就是了。”</p>
刘婉玉瑟缩着身子低下头。</p>
司空成眨了眨眼：“娘，你不会是把钱给花掉了吧？”见刘婉玉不说话，只把头垂得更低，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大惊失色地问，“娘！那我给你的银子呢？我的一万两，你不会也花掉了吧？”</p>
“你的一万两？”父女俩齐齐看向了司空成！</p>
司空成焦急道：“是啊，我给了娘一万两，入股回春堂，占一成股份，娘说已经与郡王妃谈妥了！”</p>
宁玥纳闷地摊了摊手：“我从来没见到过你的银子！也没从你娘那儿听说过任何关于你的事！事实上，我跟司空夫人私底下只见过一面，茶肆那一面！”</p>
所有谎言都被拆穿了。</p>
刘婉玉像被剥光了所有衣裳似的，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p>
司空家主提起刘婉玉，就是一顿暴喝：“你这个败家东西，连丈夫和儿子的钱都骗！真是丢脸都到家了！说！你拿那么多钱，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又去包养小戏子了？刘婉玉，别以为你的那些龌龊心思能瞒天过海！”</p>
“咳咳。”王妃听不下去了，站起身道，“你们的家务事你们自己慢慢解决，我还有事，先走了。玥儿，我们走。”</p>
“是。”宁玥扶着王妃跨出了门槛。</p>
身后，司空家乱成一团，司空家主控制不住火爆脾气，对着刘婉玉一顿拳打脚踢，司空成被骗光了私房钱，心中恼怒，却又怕刘婉玉真被爹给打死了，上前劝架，结果挨了司空家主好几个拳头。看着父母和哥哥打成一团，司空琳早就吓得连哭喊都不会了，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p>
但这并不是宁玥想要的最终结果。</p>
当晚，一群混混冲上司空家，要刘婉玉归还一万两千两的高利贷。</p>
骗钱不说，还跟一群地痞流氓借高利贷？这是一个诰命夫人该做的事儿吗？简直把司空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p>
更可气的是，司空家主在刘婉玉的房中发现了不少当票，一检查才知她把他当年送给她的昂贵首饰当垃圾一般当出去了。</p>
偏偏问她干了什么，她又死咬住牙关不说。</p>
司空家主气坏了，司空家主当然想不到她是把钱拿去抽大烟了，只以为她跟以前一样，包养了几个小戏子。但从前念在司空家名声的份儿上，他忍住了，没发落她，现在倒好，闹得玄家都知道了！</p>
他们的婚事是御赐的，不能和离，不能休妻。</p>
但不代表他会容忍她在身边一次又一次地作奸犯科。</p>
当晚，司空家主以刘婉玉得了天花为由将刘婉玉送到庵堂养病了，并告诉庵堂的尼姑，不必区别对待。</p>
这是要刘婉玉做苦力的意思了。</p>
刘婉玉哭晕在了车上，却改变不了自己被送往庵堂的命运。</p>
从今往后，别说做东家、别说抽大烟，便是那些小戏子，她都见不到了。</p>
马车上，王妃惊魂未定地揉了揉胸口，想到司空家主的那番话，恶心得早饭都差点吐出来：“真没想都啊刘婉玉是那样的人！”</p>
骗钱骗财就算了，还包养小戏子，太可怕了！</p>
宁玥笑着不说话，不是谁都像王妃这样有福气，嫁给了一个自己深爱的人，也得到了对方的关爱。司空家主与刘婉玉的婚姻是这个时代最平常不过的悲剧，盲婚哑嫁，谁都看不上谁。</p>
王妃叹了口气：“一个入股，没想到闹出这么多事儿来，依我看，以后你都自己干吧，别再让人入股了。”</p>
她可从来没想过让人入股，不过总算，王妃有这方面的觉悟了，应该不会再为了一些虚面子答应别人的请求了。</p>
乱葬岗</p>
耿中直推着装满废弃药品的板车，在臭气熏天的尸体堆旁，寻了一处隐蔽的位子，挖了一个大坑，将三大箱罂粟埋了。</p>
他想过了，这儿臭气熏天，容易隔绝气味，即便官府找来猎犬，也不一定能分辨出罂粟来。何况整个过程，他都用油皮纸包裹得很好。</p>
埋好罂粟之后，他推着板车准备离开，一抬眼却看见了一个十四五岁的、脏兮兮的少年，不像附近的居民，倒像流落街头的乞丐，却不知怎的，绕到乱葬岗来了。</p>
耿中直看看少年，又看看自己埋好的坑，眸光冰冷地走了过去。</p>
少年后退了几步：“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路过的……我……”</p>
“你住哪里？”耿中直淡淡地问。</p>
少年惊恐地吞了吞口水：“街上……哪里都住……一般在北二街……有时候东胡同……”</p>
“你认识很多人？”耿中直问着，拔出了宝剑，不等少年开口，一剑刺进了他的心脏！</p>
宁玥在文芳院与王妃、孙瑶、琴儿一块儿用了晚膳，冬梅在宁玥耳边禀报了几句，宁玥到外院见到了耿中直：“都处理掉了？”</p>
“是，埋得很隐蔽。”</p>
宁玥点头，又问：“中途没出什么状况吧？”</p>
“没，一切，非常顺利。”</p>
－－－－－－题外话－－－－－－</p>
梦到文文完结了，问大家要不要写番外，大家都说不用啦，每个人都圆满啦~</p>
然后一睁眼，发现睡过头了。</p>
果然完结什么，只是一个让人流连的美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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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郭况起身回府，王妃看了看怀孕的儿媳和与郭况没什么亲戚关系的琴儿，最终把视线落在了宁玥身上：“你送送舅舅。”</p>
“是，母妃。”宁玥欠了欠身，与郭况一块儿走了出去。</p>
真论身份，宁玥贵为郡王妃，根本不需要对郭况如此礼遇，更别说行礼问安之类，但在玄家、在郭家，全都把亲情看得比身份重，抚远公主孝顺郭况夫妇与郭老太君，不知惹了皇室多少白眼，王妃敬重大哥与娘家亲戚，也多少遭了一些宗室的诟病。然而这些，恰恰是宁玥喜欢玄家和郭家的地方，没有等级之分，联系彼此的除了亲情再无其它。</p>
“小胤还好吗？”郭况突然问。</p>
宁玥微微地扬起唇角，眸子里浮现少有的波澜：“才收到他的信，说到达云州了，一切安好。”</p>
郭况点了点头，望了苍穹一眼，似叹非叹道：“这场仗，不好打。”</p>
“舅舅是在担心苏沐与玄胤窝里反吗？”宁玥直言不讳地问。</p>
郭况早知她对政治方面颇有自己的见解，可此时听她如此直白的剖析出来，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片刻，才又说道：“苏沐不是玄家的人。”</p>
“是吗？”既然郭况不点名苏沐是中常侍的人，宁玥也不会主动提及。不然郭况问她是如何知道的，她该说自己前世的记忆还是玄胤告诉她的？怎么回答都觉得头疼，“我相信玄胤。”</p>
“第一次打仗……”郭况的情绪显出了几分焦虑，看得出来，他很为玄胤担心。很多时候，宁玥都觉得郭况比中山王更像玄胤的父亲，只可惜不是。郭况接着说道：“小胤要是来了消息，可不可以……通知我一下？”</p>
宁玥应道：“好，我一定会告诉舅舅的。”</p>
“多谢。”顿了顿，郭况又问道，“那个……上次你找我要的画……”</p>
“我给皇甫珊带回南疆皇宫给太子，可惜太子去世了，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宁玥惋惜地说道。</p>
“也许他们不知道小胤的身世反而是一件好事，皇权之争太残酷了。”说这话时，他俨然已经确定玄胤的南疆皇族了。</p>
宁玥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话锋一转道：“对了，外祖母还好吗？”</p>
“挺好，就是担心小胤。”</p>
“公主呢？应该快生了吧？”多亏白薇儿的药，抚远公主平安撑到了现在，算算日子，差不多到预产期了。</p>
提到儿媳和即将出世的孙儿，郭况严肃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温柔的笑意：“说是下个月。”</p>
宁玥由衷地说道：“那我提前恭喜舅舅了。”</p>
说话间，到了大门口，下人眼尖儿地将马车驶来，停在不远处，撩起帘子等待郭况。</p>
郭况上了马车，又忽而撩开车窗帘子，看向宁玥道：“医书上说，阿芙蓉也可做药用，不知是不是真的？”</p>
“是，能镇痛、助眠、镇咳，对某些心脏问题也有一定的疗效。”宁玥认真地说道，无畏地对上郭况的眼神，“可惜，阿芙蓉的原材料太难得了，都不知道要上哪儿买。不然，我还真想买些回来，病人手术后，也不用那么疼痛了。”</p>
“它不是能让人上瘾吗？能给病人用？”郭况狐疑地问。</p>
宁玥笑了笑：“它的原理与五石散其实并无不同，用久了才上瘾，而且心理上的依赖居多，在大夫的监管下使用，并不会对人造成不良影响。”</p>
“这样啊。”郭况私有顿悟。</p>
“官府说要抓制药和贩药的人，有眉目了吗？”宁玥一脸好奇地问。</p>
郭况叹了口气：“还没有。”</p>
宁玥眼底的笑意深了一分：“舅舅慢走。”</p>
……</p>
望川坊</p>
奢华的厢房内，纸醉金迷，梨花木精心雕刻的椅子上，年轻的公子与美艳的女戏子觥筹交错、欢笑颜颜。</p>
司空成俨然是宴会的主角，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回春堂的东家，还能日日见到那个小妇人，他就心花怒放，他举起酒杯，碰了碰玄昭的杯子：“昭哥，干了！”</p>
玄昭随意喝了一点。</p>
司空成倒也不恼，谁让他惹不起玄昭呢？虽说他跟玄昭一样都有个非常厉害的大哥，但他大哥基本不管他，他出了事儿，可别指望司空朔给他擦屁股。玄昭不同，他惹祸，玄煜和玄彬一定会给他善后，虽然二人如今不在京城，可迟早会回来。不想挨玄煜和玄彬的拳头，自己还是对玄昭客气些的好。</p>
司空成见玄昭兴致缺缺，不怎么喝酒也不怎么碰女人，凑过去，古怪地笑了笑：“昭哥，望川坊最好的姑娘和最香的酒都在这儿了，还不满意？”</p>
玄昭挺爱玩儿的，喝酒赌钱打架闹事，该干的全都干过，五石散也吃过。在王妃和王爷眼里，他是个虽然脾气暴躁却纯洁善良的好儿子，事实上，父母可能不是特别了解他。不过，他玩归玩，却不怎么爱碰外面的女人，一股子风尘味儿，闻着都不舒服。</p>
他皱眉，瞪了一眼朝他靠过来的女戏子。女戏子吓得怔住，朝司空成投去求救的目光，司空成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随后又搂住玄昭的肩膀道：“昭哥，望川坊最近来了好东西，想不想尝尝？”</p>
“又是五石散？”玄昭靠上椅背，“不好吃。”</p>
司空成神秘一笑：“不是普通的五石散，改良过的，听说特别带劲儿了！昭哥，给小弟一次孝敬你的机会呗！”</p>
玄昭推开他靠过来的脑袋：“滚，老子没兴趣！”</p>
司空成自讨没趣，瘪了瘪嘴儿，又看向一旁的陈二公子，呵斥道：“陈二傻，去，把大烟给点来！”</p>
陈二公子茫然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神纯净如一捧没有杂质的泉水，却又不会显得与这个淫靡的地方格格不入。</p>
玄昭拍了拍司空成脑门儿：“别再欺负陈二傻！”说不定那小子会成为他妹夫呢！</p>
司空成讪讪地笑了笑：“我自己去行了吧？”</p>
说是自己去，其实也就打了个响指，另一边，几名富商公子屁颠屁颠地为他效劳去了。</p>
官家子弟就是这点好，哪怕自己没钱，随便动动手指，也会有无数卑贱的商人上赶着给你送钱。今晚的消费少说一万两银子，他一个子儿没掏。</p>
很快，三名富商公子便将大烟点来了，一个给了司空成、一个给了陈二公子，一个给了玄昭。</p>
玄昭皱眉：“司空成，这不是……我舅舅在找的那什么阿芙蓉吧？”</p>
司空成的眼神闪了闪：“当然不是，说了是五石散。”</p>
玄昭一把抓过三个烟斗扔进了水桶。</p>
司空成一下子跳了起来：“玄昭你干什么？”</p>
玄昭理都没理他，在众人无比诧异的眼神里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人影快不见了，又漫不经心地说道：“陈二傻，我马车坏了。”</p>
“啊……是，我这就去给你修。”陈二公子跟着追了出去。</p>
宁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阿芙蓉的事，她做的很隐蔽，应该不至于从她这边发现问题；至于琼楼望川坊那边，因着是司空朔的产业，官府一点动静都瞒不过司空朔的眼睛，司空朔应该也不会让官府查到那儿去。</p>
念头闪过，心中再没什么放不开的了。</p>
宁玥又拿出玄胤的字条看了又看，指尖轻轻抚摸着苍劲的字迹，几乎能够能像他笨拙地在书桌上写信的样子。没办法，这家伙最讨厌读书写字。可正因为这样，才觉得这短短三句话难得。</p>
宁玥穿了衣裳，提笔给他回了信，一开始只想写几个字，但笔落如泉，竟怎么收都收不住。写完，将信折好，锁进抽屉，又写了一张字条绑在鸽子的腿上，打开窗子，让它飞向了南方。</p>
翌日，天蒙蒙亮，宁玥坐马车离开了王府，她没去回春堂，而是去了曾经与皇甫珊一起用过早膳的蜀风面馆，那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p>
宁玥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p>
店小二笑眯眯地擦了桌子：“客官想吃点什么？”</p>
“一碗麻辣牛肉面。”宁玥面无表情地说。</p>
“好嘞！麻辣牛肉面一碗——”店小二吆喝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哟，萧爷，您来啦——”</p>
一名孩童般大小却英俊非凡的侏儒被店小二迎了进来，他是店里的常客，每天最早的那一批里，一准有他。</p>
“你小子，最近是不是跟哪个姑娘好上了？爷瞧你身子都快被掏空了！”萧肃说着，朝店小二的下腹捶了一拳，店小二显然已经习惯他的下流了，往旁侧一跳避开，萧肃哈哈一笑，坐到了自己常坐的位子——窗边。他这样的异类，应该活在暗处，才不至于让人嘲笑。他偏反其道而行之，他喜欢站在人群里，喜欢接受别人的打量，仿佛在完成一种不可思议的挑战一样。更重要的是，那些打量他的人大多数都没他过的好，那种又鄙夷又嫉妒的眼光，真是比美酒更令他感到陶醉。</p>
等他坐下来后，敏锐地发现了斜对面的宁玥，他狐疑地蹙了蹙眉，摊手道：“最近晒太阳晒的有点多，老婆都嫌弃我了。”</p>
他说着，坐到了宁玥对面，“那个……夫人，不介意我坐这边吧？”</p>
宁玥淡淡地说道：“不介意。”</p>
店小二端来了宁玥的麻辣牛肉面，和萧肃常用的超辣龙抄手，看到萧肃换了位子，笑了笑，没说什么。</p>
萧肃舀了一个龙抄手，压低音量问：“郡王妃大清早的到这这儿来，不会是真的要吃一碗牛肉面吧？”</p>
宁玥的表情很平静，仿佛与对面的人没有交集，眸光盯着碗里的面，说：“暂时不能交易了。”</p>
“暂时不能交易是什么意思？”萧肃咬紧牙缝，生怕声音过来引来了旁人的关注，这一刻，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够隐形。</p>
宁玥将面条里的花椒一点一点摘出来，神色淡然道：“官府盯上了，我舅舅昨天还到了王府。”</p>
萧肃的神色微微一变，正好此时有客人路过，他直起身，吃了一大口龙抄手，没看的缘故，连花椒一并吃了进去，麻得他嘴巴都没知觉了。不怪他如此失态，实在是郭况那家伙太可恶了，简直是所有犯罪分子的噩梦，太执着、太专业又从不收受贿赂。他要是盯上什么案子，不把它查个水落石出是决不罢休的。</p>
“该死的！怎么被你舅舅盯上了？他跟你们说什么了？”</p>
“就说官府已经在追查了，让我们别不小心沾上。”</p>
萧肃的嘴角抽了抽，冷笑一声，又道：“再给我一批货，然后我们暂时收手。”</p>
“不行，我不能顶风作案。交易，到此为止。”</p>
“客人们都付了定金了！”他压抑着，无声地咆哮。</p>
“我说，到此为止。”</p>
“马宁玥！”</p>
宁玥埋头吃面，不再理他了。</p>
萧肃气得半死！</p>
吃完面条，宁玥去了回春堂，先吩咐耿中直把剩下的罂粟和医疗废品一起拉到荒郊野外处理掉，本想选择燃烧的方式，又恐罂粟的气味引来什么不该招惹的人，改为深埋。</p>
上午，官府的人搜到了回春堂，因知道宁玥是郭况的外甥媳妇儿，对宁玥非常客气。</p>
“郡王妃不必介怀，只是例行检查，城里所有的药房都查过了！”领头捕快和颜悦色地说。</p>
宁玥吩咐钟妈妈端来酸梅汤和新鲜糕点：“大家辛苦了，舅舅也真是的，这么热的天儿都不让你们歇息。”</p>
“嘿嘿，职责所在，职责所在！”领头捕快尝了一口糕点，好吃得不行，赶紧对同伴说道，“都来尝尝！”</p>
他们都是家境普通之人，几时吃过这么精致的糕点？呼啦一下便抢光了，再加上喝了一碗酸梅汤，整个人都爽得不得了。</p>
领头捕快指着地下室的冰窖道：“这个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他用剑鞘敲了敲，能听到空心的声响。</p>
宁玥微微地笑着道：“也是地下室，不常用，只西堂装修做过几顿饭，那时候小厨房忙不过来。”</p>
西堂就是曾经的布庄。</p>
领头捕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能看看吗？”</p>
“当然。”宁玥让伙计搬走了冰块。</p>
领头捕快下去瞧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样，走上来道：“打扰郡王妃了。”</p>
“没事。”</p>
领头捕快挠挠头，笑道：“多谢郡王妃的招待，我们还有别的药房要搜查，先告辞了。”</p>
宁玥颔了颔首：“慢走。”</p>
望着消失在尽头的人群，黎掌柜皱了皱眉：“真是的，一大早跑来搜查，不知道我们最遵纪守法了吗？怎么可能会私藏禁药？便是五石散的用量，也每月都向官府汇报了的！”</p>
他完全不清楚宁玥制毒的事，钟妈妈隐约猜到了一些，不过钟妈妈什么都没说，宁玥是她养大的，在她心里早把宁玥看成了亲生女儿，哪怕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会出卖宁玥。</p>
刘婉玉去了望川坊，郑华遗憾地告诉她，阿芙蓉没有了。</p>
“怎么突然没了？我交了定金的！”刘婉玉怒喝。</p>
郑华温柔地捏了捏她脸蛋，说道：“官府查得太严，不敢再做这笔生意了，你尝尝别的吧？我们这新来了一种五石散，效果跟阿芙蓉差不多的。”</p>
刘婉玉才不要五石散，试过阿芙蓉以后，五石散完全是白开水了。</p>
刘婉玉浑身发冷地回了司空府邸，司空琳最近长胖了，嫁衣穿不进去，想找绣娘改，便去找刘婉玉，奈何被告知刘婉玉大清早便出去了。司空琳等啊等，等到中午才见刘婉玉一脸菜色地进门。</p>
“娘！你去哪儿了？我找你有事呢，害我等这么久！”她抱怨地说。</p>
刘婉玉一层一层地冒着冷汗，没心情包容女儿的坏脾气，在床边坐下后道：“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累了，休息一会儿。”</p>
“这才中午，怎么就累了？娘你一上午都干什么去了？”司空琳狐疑地问。</p>
刘婉玉深吸几口气，隐忍着说道：“生意上的事，你不懂。你先回去，我等下找你。”</p>
“娘，我都要嫁人了，我懂的，你跟我说，我帮你拿拿主意……”</p>
“我叫你出去听见没有？！”</p>
司空琳话未说完，被刘婉玉一顿厉喝给吓住，她委屈地咬了咬唇，气呼呼地出去了。</p>
门口，碰到刚刚睡醒的司空成，敷衍地唤了声大哥便与司空成擦肩而过了。</p>
司空成拉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了？对我爱理不理的，我没招惹你吧？”</p>
司空琳把房中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你说，她究竟碰上什么不顺心的生意了，非得拿我撒气？”不等司空成回答，她自己摸索出了答案，“我知道了！一定是回春堂！黑心肝的回春堂，收了娘那么多钱，却只给娘那么少的分成，我要是娘，也会气得半死啊！不行，我不能白让回春堂占便宜！”</p>
宁玥正在东堂的账房中清点账册，突然听到一楼传来一阵喧哗，然后是女子的叫嚣。</p>
“马宁玥！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边！别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你是不是没脸见人了？”</p>
这声音，她真的许多年没听到了，但她依然记得，是属于她曾经的小姑司空琳。她与司空琳的交集不多，司空琳一直看不起被逐出家门的她，觉得她配不上司空朔，但她既不像司空静那样处处刁难她，也不像刘婉玉那样时刻算计她，反正，只拿她当空气。</p>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不喜欢司空琳。上次在司空家的小树林里，与戏子纠缠不清的女人就是司空琳。所以，虽然她未婚夫与她妹妹眉来眼去，自己也不同情她。</p>
“马宁玥！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把你的老底抖出来了！”</p>
宁玥合上账册，步伐优雅地来到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这不是司空家的小姐么？怎么跑到我的药房撒泼了？”</p>
司空琳顺声望去，不由地一怔，来之前她幻想过无数次马宁玥的形象，或丑或美或高贵或平庸，但全都与眼前的不一样。她不知该怎样形容眼前的女子，蓝衣白裙、墨发挽了个单髻，以一支碧玉簪子固定，清丽得如云中仙子一般，那双平静得不见波澜的眼，深不见底，幽幽地泛着冷光，让人望而生畏。</p>
这真的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比宫里的皇后还威仪稳重？</p>
太惊讶的缘故，她忘记去怀疑宁玥为何会认得自己了。</p>
宁玥微微一笑，平淡的眸光扫过围观的人群，落在司空琳的脸上：“司空小姐，你到底要揭我什么底，我人都出来了，你也该说实话了吧？”</p>
司空琳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摸了摸额头，竟是一层冷汗，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眸子，又朝围观的人望了一眼，发现大家全都注意到她的失态了，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眸光，她心下一沉，冷冷地看向宁玥道：“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你确定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p>
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了，只要宁玥不是傻子，就该接受她递过来的梯子，慢慢地爬下来，慢慢地对她俯首称臣。</p>
谁料，宁玥非但没露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反而噗哧一笑，说道：“我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司空小姐有话不妨直说。”</p>
真是嘴硬！</p>
当她不敢说？</p>
司空琳仰起头，恣意地说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多收我娘七千两银子，还不许我娘告诉别人？”</p>
宁玥斜睨着她，不明所以道：“我，多收你娘的银子？何时？”</p>
司空琳冷哼道：“别装蒜了！我娘明明与王妃谈好了，以三千两入股，你却非得收我娘一万两，然后还要我娘对外人说你只收了三千两，悄悄地把七千两中饱私囊了，名声也赚到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p>
众人的眸光唰的一下望向了宁玥。</p>
宁玥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p>
“怎么？你想抵赖吗？抵赖没关系，按照原价，三千两入股，分成不变，我就当今天从来没有来过！”这是要以银子息事宁人了。司空琳想过了，与宁玥彻底闹掰不划算，毕竟回春堂的利润太诱人了。但不给宁玥一点颜色，宁玥又不会束手就擒。现在正好，打了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应该没问题了！</p>
宁玥慢慢地笑了，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如果你一定要三千两入股，我是没意见的，不过我早先与你娘谈的是两千两，你确定要多给我一千两？”</p>
司空琳的面色蓦地一变：“两、两千两？你什么意思？”</p>
不是一万两吗？</p>
宁玥敛起笑容，声线幽冷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司空琳，我从没开过一万两的价，你娘与王妃谈的是三千两，我还少了你娘一千两，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竟然跑到我的药房撒泼，还吓走了我那么多客人，这笔帐我不会这么算了！来人！”</p>
双胞胎兄弟上前：“东家！”</p>
“把她给我打出去！”</p>
“是！”</p>
“你……马宁玥你疯了？你敢打我？你……啊——”眼看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少年举着棒子朝她扑来，她尖叫着，拔腿就跑，却在门槛处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p>
人群里一阵哄笑。</p>
她顾不得发火，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回府！快回府！”</p>
宁玥凉薄地勾起唇瓣，也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府。”</p>
……</p>
王妃在房中与玄小樱练字，宁玥突然打了帘子进来，满脸泪水。</p>
王妃一愣：“怎么了？”</p>
宁玥擦了泪，委屈地说道：“母妃，司空琳欺负我——”</p>
会叫的孩子有奶吃，她一向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不管她在外人面前如何强势，在王妃面前，她都永远是一个哭着寻求保护的孩子。王妃或许知道她是故意的，但王妃就吃这一套。只要她恭恭敬敬地拿王妃当嫡亲婆婆，王妃就不得不把她当作儿媳，儿媳自己欺负了不要紧，但一个外人凭什么也来指手画脚？尤其那外人还姓司空。</p>
当天下午，王妃便带着宁玥找上了司空家。</p>
“司空大人，这件事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解释？我儿媳好心好意地给生意你们做，你们倒好，跑到回春堂去砸她招牌！是不是不想合伙了？不想就直说，我们不缺这点钱！”王妃语气冰冷地说。</p>
司空家主恼怒地瞪了瞪司空琳，压下怒火，对王妃客客气气地说：“别生气，来喝口茶消消火儿。琳儿的事我已经骂过她了，她知道错了，正想着上门给郡王妃道歉呢！是吧，琳儿？”</p>
他咬牙启齿地看向了司空琳。</p>
司空琳脖子一缩，不甘地道：“她……她自己说的一万两啊……我……我只是……”</p>
宁玥挑眉道：“司空小姐，真的是我亲口说的一万两吗？你听见了？”</p>
“我娘听见的！”司空琳喝道。</p>
“哦，所以是你娘亲口说的，不是我。”</p>
“你……”司空琳被噎得哑口无言。</p>
宁玥没再继续与她争辩，而是将求救的眸光投向了王妃。</p>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很受用。王妃就是喜欢被人尊重、被人膜拜、被人需要，王妃拍了拍宁玥的手，对司空成正色道：“把刘婉玉叫出来，我跟她当面对质！”</p>
司空家主投了八千两入股的，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他也被刘婉玉骗了，私心里，他真希望一切都一场误会！</p>
他唤来丫鬟，将刘婉玉从房里拉了出来。</p>
刘婉玉还没睡醒，精神有些恍惚，看到王妃和宁玥，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所为何事，干笑着打了招呼：“王妃，郡王妃，你们来了啊？”</p>
王妃翻了个白眼，没理她。</p>
她一愣，瞌睡醒了大半，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漫上了头顶，头皮开始一阵阵的发麻。</p>
大白天的，人家在劳作，自己妻子却在房里睡大觉，真是个懒货！司空家主的心里划过一丝厌恶，皱着眉头说道：“回春堂的事，你到底是怎么跟人家谈的？给我把话说清楚！”</p>
刘婉玉如遭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懵了。</p>
王妃冷道：“刘婉玉，你当初找我入股的时候，开价是一千两，我说不够，给谈成两千两，有没有这件事？”</p>
“……有……有……”刘婉玉吞了吞口水，心虚地面色一片惨白。</p>
“事后，我儿媳在茶肆与你细谈，我儿媳说月底才能让你入股，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所以又少了你一千两，有没有这件事？！”</p>
“……”刘婉玉的脊背都冒汗了，她不能承认啊，一旦承认，丈夫还不得恨死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宁玥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的眼睛，她就喉头发堵，一个字也讲不出来。</p>
司空家主一瞧她这副心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人家不仅没趁机加价，反而给她降了价，她却恬不知耻地谎称是一万两！司空家主揪住她衣襟：“你从我这儿骗走的八千两银子呢？给我交出来！”</p>
刘婉玉吓得嘴唇发紫，钱她都花掉了啊……</p>
宁玥轻轻地问王妃：“母妃，我有几句话，可不可以说？”</p>
王妃点头：“你说。”</p>
宁玥从宽袖里掏出五张银票，看向刘婉玉和司空家主：“那日的茶钱，让司空夫人破费了，还给司空夫人吧。”</p>
提到茶钱，司空成蓦地想起了刘婉玉送宁玥的礼物，对刘婉玉道：“你说花了五百两给宁玥买礼物，你买的是什么？”</p>
宁玥摇头：“司空家主，我从来没从司空夫人这儿受到过礼物哦。”</p>
又一个谎言被拆穿了。</p>
司空家主一巴掌朝刘婉玉呼了过去！</p>
刘婉玉被打得两眼冒金星，跌在了门槛上，腰腹撞得生疼。</p>
闻讯赶来的司空成忙将娘亲抱进怀里：“娘！你怎么了？爹！你怎么可以打娘呢？”眸光扫过屋子里的客人，在看到宁玥时蓦地顿住，一股紧张与兴奋自心底喷薄了出来，他垂眸，压下了心头的悸动。</p>
司空琳被父亲的举动吓到了，跑到司空成身边，将过程大致与他说了一遍，他听完，眸光一凉：“不就是几千两银子吗？娘你还给爹就是了。”</p>
刘婉玉瑟缩着身子低下头。</p>
司空成眨了眨眼：“娘，你不会是把钱给花掉了吧？”见刘婉玉不说话，只把头垂得更低，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大惊失色地问，“娘！那我给你的银子呢？我的一万两，你不会也花掉了吧？”</p>
“你的一万两？”父女俩齐齐看向了司空成！</p>
司空成焦急道：“是啊，我给了娘一万两，入股回春堂，占一成股份，娘说已经与郡王妃谈妥了！”</p>
宁玥纳闷地摊了摊手：“我从来没见到过你的银子！也没从你娘那儿听说过任何关于你的事！事实上，我跟司空夫人私底下只见过一面，茶肆那一面！”</p>
所有谎言都被拆穿了。</p>
刘婉玉像被剥光了所有衣裳似的，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p>
司空家主提起刘婉玉，就是一顿暴喝：“你这个败家东西，连丈夫和儿子的钱都骗！真是丢脸都到家了！说！你拿那么多钱，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又去包养小戏子了？刘婉玉，别以为你的那些龌龊心思能瞒天过海！”</p>
“咳咳。”王妃听不下去了，站起身道，“你们的家务事你们自己慢慢解决，我还有事，先走了。玥儿，我们走。”</p>
“是。”宁玥扶着王妃跨出了门槛。</p>
身后，司空家乱成一团，司空家主控制不住火爆脾气，对着刘婉玉一顿拳打脚踢，司空成被骗光了私房钱，心中恼怒，却又怕刘婉玉真被爹给打死了，上前劝架，结果挨了司空家主好几个拳头。看着父母和哥哥打成一团，司空琳早就吓得连哭喊都不会了，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p>
但这并不是宁玥想要的最终结果。</p>
当晚，一群混混冲上司空家，要刘婉玉归还一万两千两的高利贷。</p>
骗钱不说，还跟一群地痞流氓借高利贷？这是一个诰命夫人该做的事儿吗？简直把司空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p>
更可气的是，司空家主在刘婉玉的房中发现了不少当票，一检查才知她把他当年送给她的昂贵首饰当垃圾一般当出去了。</p>
偏偏问她干了什么，她又死咬住牙关不说。</p>
司空家主气坏了，司空家主当然想不到她是把钱拿去抽大烟了，只以为她跟以前一样，包养了几个小戏子。但从前念在司空家名声的份儿上，他忍住了，没发落她，现在倒好，闹得玄家都知道了！</p>
他们的婚事是御赐的，不能和离，不能休妻。</p>
但不代表他会容忍她在身边一次又一次地作奸犯科。</p>
当晚，司空家主以刘婉玉得了天花为由将刘婉玉送到庵堂养病了，并告诉庵堂的尼姑，不必区别对待。</p>
这是要刘婉玉做苦力的意思了。</p>
刘婉玉哭晕在了车上，却改变不了自己被送往庵堂的命运。</p>
从今往后，别说做东家、别说抽大烟，便是那些小戏子，她都见不到了。</p>
马车上，王妃惊魂未定地揉了揉胸口，想到司空家主的那番话，恶心得早饭都差点吐出来：“真没想都啊刘婉玉是那样的人！”</p>
骗钱骗财就算了，还包养小戏子，太可怕了！</p>
宁玥笑着不说话，不是谁都像王妃这样有福气，嫁给了一个自己深爱的人，也得到了对方的关爱。司空家主与刘婉玉的婚姻是这个时代最平常不过的悲剧，盲婚哑嫁，谁都看不上谁。</p>
王妃叹了口气：“一个入股，没想到闹出这么多事儿来，依我看，以后你都自己干吧，别再让人入股了。”</p>
她可从来没想过让人入股，不过总算，王妃有这方面的觉悟了，应该不会再为了一些虚面子答应别人的请求了。</p>
乱葬岗</p>
耿中直推着装满废弃药品的板车，在臭气熏天的尸体堆旁，寻了一处隐蔽的位子，挖了一个大坑，将三大箱罂粟埋了。</p>
他想过了，这儿臭气熏天，容易隔绝气味，即便官府找来猎犬，也不一定能分辨出罂粟来。何况整个过程，他都用油皮纸包裹得很好。</p>
埋好罂粟之后，他推着板车准备离开，一抬眼却看见了一个十四五岁的、脏兮兮的少年，不像附近的居民，倒像流落街头的乞丐，却不知怎的，绕到乱葬岗来了。</p>
耿中直看看少年，又看看自己埋好的坑，眸光冰冷地走了过去。</p>
少年后退了几步：“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路过的……我……”</p>
“你住哪里？”耿中直淡淡地问。</p>
少年惊恐地吞了吞口水：“街上……哪里都住……一般在北二街……有时候东胡同……”</p>
“你认识很多人？”耿中直问着，拔出了宝剑，不等少年开口，一剑刺进了他的心脏！</p>
宁玥在文芳院与王妃、孙瑶、琴儿一块儿用了晚膳，冬梅在宁玥耳边禀报了几句，宁玥到外院见到了耿中直：“都处理掉了？”</p>
“是，埋得很隐蔽。”</p>
宁玥点头，又问：“中途没出什么状况吧？”</p>
“没，一切，非常顺利。”</p>
－－－－－－题外话－－－－－－</p>
梦到文文完结了，问大家要不要写番外，大家都说不用啦，每个人都圆满啦~</p>
然后一睁眼，发现睡过头了。</p>
果然完结什么，只是一个让人流连的美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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