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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回府的马车上，宁玥纳闷地问玄胤。</p>
“夙火吗？”玄胤摸了摸下巴，烛火在他黑亮的瞳仁中跳动，好似心头也有一团烈焰在徐徐燃烧一般，“一个不担任官职却处处都能插上一脚的人。”</p>
“听起来不像普通的幕僚。”宁玥若有所思道。</p>
玄胤勾起右唇角，含了一丝嘲讽地说道：“南疆皇室比西凉皇室有意思多了。”</p>
“他也是皇室的人？”宁玥皱眉，想到了那个令西凉将士吃尽苦头的容卿，“他效忠谁？”别告诉她，也是南疆的皇后。</p>
玄胤握住了宁玥的手，道：“皇后。”</p>
雕栏玉砌的皇宫，琼楼玉宇，竹瓦琉璃，月光笼罩的每一处，都透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宁静。</p>
马援轻手轻脚地走在路面上，一边走一边暗暗记住周围的建筑，他入宫有几日了，本以为能够尽快见到容卿，奈何皇甫珊的“离家出走”惹毛了太子，被太子禁足在东宫，作为皇甫珊的贴身护卫，他也无法踏出东宫半步，好容易皇甫珊说想吃果园的葡萄，他便毛遂自荐地随宫女一块儿来摘了。</p>
宫女见他总东张西望，不由地失笑：“袁护卫，你是第一次进宫吧？”</p>
马援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啊，皇宫好大，比我们雇佣军的营地还大。”</p>
宫女噗哧笑了：“一个雇佣军的营地怎么能与我们南疆皇宫比？不是我吹，四国中，就属我们皇宫最大！”</p>
“你去过其它三国？”马援下意识地问。</p>
宫女一愣，面色讪讪道：“我……我听人说的！”</p>
马援对西凉的皇宫还算熟悉，可南疆的他尚未走完，不敢下定论哪个更大，但单从景观上来讲，南疆皇宫的确比西凉皇宫漂亮很多，看得出来，他们有个十分能干且眼光独到的皇后。</p>
“那是什么宫？”马援指着斜对面的一处宫殿问。</p>
宫女权当他好奇，耐心地解释道：“那个是七皇子的承乾宫。”</p>
“七皇子是皇后的孩子吗？”马援又问。</p>
宫女笑着道：“是呀，七皇子、六公主和十一公主都是皇后所出，六公主已经嫁人了，夫婿是安国公府的耿大公子，耿家你听说过吗？”</p>
她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p>
马援没嫌她啰嗦，毕竟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很多地方都需要仰仗这个小宫女。</p>
宫女从耿家说到十一公主，从十一公主说到其余的几个公主：“……真是可惜，我们原本有个特别聪明的九八公主，但是死在西凉了，听说这场仗就是为了给她报仇才打的。”</p>
马援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告诉她，你们特别聪明的八公主曾在我家住过，还被我女儿整得很惨。还有这场仗，绝不是为了一个庶出的公主打的。</p>
“对了，我听说南疆皇宫有一株千年菩提树？”</p>
宫女睁大亮晶晶的眸子道：“你还听说过这个呀？”</p>
“呃……听珊公主说的。”</p>
宫女欣喜地笑了：“是的呢，公主小时候还爬到书上摘菩提子，结果从树上摔下来，摔进了容公子怀里。”</p>
这段陈年往事常被宫女太监们津津乐道，都暗暗觉得容公子与珊公主十分有缘，可惜马援是男人，对这种八卦天生不感兴趣，没接宫女的话，而是道：“那……那棵树在哪里呀？可不可以带我去开开眼界？”</p>
宫女笑着摇头：“菩提树在菩提宫，那是容公子住的地方，除了帝后，谁都不能私自闯入，你可别为了看菩提树就去溜那里啊！”</p>
“有人溜进去过吗？”马援问，见宫女明显一怔，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它既然是千年菩提树，肯定很多人想一睹它的风采，就没谁好奇地溜进去过？”</p>
“除了咱能珊公主，再没第二个人溜进去过了。”</p>
以皇甫珊的尿性，恐怕不是溜进去的，是被容卿“放”进去的，由此可见，菩提宫的防守非常严密，想入内刺杀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只能等容卿出来。可问题是，他大半时间呆在东宫，容卿出来他也碰不着。</p>
想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真是令人头疼！</p>
不远处，传来少年哈哈哈哈的笑声。</p>
马援不明就里地朝那边望了过去。</p>
突然，宫女扯了扯他袖子：“袁护卫，走这边。”</p>
“不是这条路吗？”他记得宫女说过，笔直走，走到尽头便是果园了。</p>
宫女瞅了瞅笑声的方向道：“大帅和容公子在那边，咱们不好前去冲撞，还是改道吧。”</p>
大帅、容卿？</p>
马援的眼底瞬间光彩重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碰到了，说什么也得上去试试，哪怕不杀，先看清容卿长什么样也是好的！</p>
“我……我突然有些尿急，恭房在哪儿？”他一脸焦急地说。</p>
宫女怔了怔，指着与容卿二人相反的方向道：“往那边，一直走，绕过一个回廊便是了，我在这边等你。”</p>
“不用不用，你先去，我等下来找你，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怕宫女怀疑，马援又补了一句，“别让公主等太久。”</p>
“呃……好吧！”宫女道，“你从恭房出来，左拐第三个路口应该就能看到果园了。”</p>
马援告别了宫女，往恭房而去，走了几步，看不见宫女的身影了，脚步一转，朝笑声的方向走了过去。</p>
“袁术！”</p>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怒而威的声音。</p>
马援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行了一礼：“燕公主。”</p>
皇甫燕看看他，又看看笑声那边，道：“你怎么不在珊儿身边，跑外面来了？”</p>
马援轻声答道：“珊公主想吃葡萄，命属下与小萍到果园摘给她，属下突然有些想如厕，小萍便先去果园了。”</p>
皇甫燕深邃的眸光落在他脸上：“恭房不在这边，你走错方向了。”</p>
“啊？是吗？”马援吞了吞口水，挠头道，“小萍明明说在这边的，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劳烦燕公主给指个路。”</p>
“东边，直走，尽头便是。”皇甫燕言简意赅地说道。</p>
“原来我是走反了。”马援讪讪说道，“属下告退。”</p>
望着他渐渐消失在暗夜深处的背影，又望了望笑声传来的方向，皇甫燕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p>
马车抵达王府，玄胤跳下马车，随后将宁玥抱了下来。</p>
这时，一直候在门口的耿中直上前，与二人见了礼：“四爷，四奶奶。”</p>
玄胤沉沉地嗯了一声。</p>
宁玥问道：“东西都送到千禧院了？”</p>
“送了，是一个丫鬟接收的，蔺咏荷没露面。”耿中直如实答道。</p>
宁玥淡笑：“无所谓，戏做足就行了。”既然宁溪与她串好了台词，说是蔺咏荷快病死了她才跑去司空家找她的，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会给蔺咏荷送些补品。</p>
……</p>
熄了灯的屋子，月辉幽冷而静谧，夜风将笼罩着大床的纱幔轻轻地吹起，露出里边一对缠绵悱恻的鸳鸯。</p>
宁玥软软地躺在玄胤身下，青丝散开，如泼墨一般，晕染整个床头，黑亮而柔顺，衬得她肌肤白皙得近乎通透，她娇小的身子也越显玲珑。</p>
玄胤双手自她后背交缠，抱紧她，轻轻地吻着她唇瓣。</p>
“司空朔帮忙了？嗯？”</p>
他那声“嗯”的语调七弯八转，转得人头皮发麻。</p>
宁玥抿了抿唇，素手抚摸着他精壮的腰身，道：“帮了一点点。”</p>
“你找他的？”</p>
“嗯，我跟他谈了条件，他重获皇帝的信任，我们得到三叔的审判权。”</p>
“就这些？”</p>
“不然呢？”宁玥吻了吻他唇瓣，“你以为我会想法设法地讨好他？”</p>
玄胤咬了她一口：“你连爷都没讨好过，敢去讨好别的男人——”</p>
宁玥吃痛，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他挑了挑眉，宁玥捧住他脸蛋，眯了眯眼睛说道：“不是说司空朔不是男人吗？怎么好像还吃醋了？”</p>
玄胤哼了哼：“反正不许你讨好他！”</p>
宁玥轻轻一笑，慢慢地直起身子，坐在他身上，妩媚地看着他：“讨好你行不行？”</p>
玄胤被她迷得心口发痒，她除了蛊毒发作时主动朝他扑过来，别的时候可都是一直害羞得像只小兔子，今晚，可真是特别。</p>
……</p>
孙瑶与玄昭也刚刚经历了一次情事，孙瑶甜甜地躺在玄昭的臂弯里，想起先前他满脸胡渣的模样，不知几夜未眠，不由地泛起一阵心疼：“辛苦了，这么久。”北城这一趟，走了将近一个月。</p>
玄昭抚了抚她肩膀：“不辛苦，还可以再来一次。”</p>
孙瑶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会错了她的意，唰的一下红了脸：“我、我说的不是这个！”</p>
“哦。”玄昭漫不经心地道，“那你说什么？”</p>
孙瑶红着脸道：“你去北城……”</p>
玄昭不理解地嘟哝了一句：“那有什么辛苦的？”又不是打仗，再说了，打仗也不辛苦，“别把我想得跟你那几个娇生惯养的哥哥一样。”</p>
好吧，她的哥哥都从文，不舞刀弄枪的，别说去北城了，跑一趟县城都累得够呛。孙瑶嘿嘿地笑了笑，又道：“相公，三叔他……是真的死了吧？”</p>
“嗯。”</p>
“他是真三叔还是假三叔？”白天的计划，她参与的不多，只是按照宁玥的吩咐帮忙圆了谎。</p>
玄昭打了个呵欠道：“管他真的假的，反正死了。”</p>
孙瑶还想问些什么，却发现枕边传来微弱的鼾声，孙瑶弱弱地叹了口气，拉过薄被给他盖好，也闭上了眼睛。</p>
青灵阁的另一边，宁溪安静地坐在窗前，眺望着墙角的茉莉花，眸光深邃。</p>
翠柳递了一杯水过来：“小姐，该吃药了。”</p>
宁溪慢慢地喝了药，继续看向窗外的世界，她不会一辈子被人鱼肉，就算活在暗夜中，暗夜也会有尽头。在黎明来临之前，她会等待，耐心地等待。</p>
第二天，传来消息，尤凤兰在暴室自尽了，是吞下了藏在身上的毒药，因救治及时，堪堪捡回一条命，却半死不活的形同废人了。中山王命人十二时辰轮流看守，在没挖出有价值的信息前，坚决不能让死掉。</p>
尤凤兰被人从暴室抬了出来，囚禁于紫云轩。</p>
宁玥以为琴儿会因接二连三的变故遭受非常严重的打击，提前准备好了一肚子安慰琴儿的话，谁料，琴儿表现得异常平静，只是不怎么想说话。</p>
她心里，应该明白自己父亲是真的，却被他们当作假的处死了，说不难过是假的，可自己父亲又的确犯了错，不仅亲手掐死了她母亲，还凌虐了她，他该死。</p>
至于尤凤兰，那只是一种在父亲的家暴下寻求庇佑的方法，依赖而已，感情，没多少的。</p>
转眼进入九月，南疆大军强势过境，以临淄为据点，逐渐北上，攻占了辽城与冀州。卢辉的冀州军原本十分厉害，可惜遭到了青莲教的背叛，青莲教与南疆大军里应外合，给冀州军来了场包饺子，冀州军惨败，卢辉的首级被大帅砍了下来，悬挂在城楼。</p>
“活该！”玄家大营内，玄昭不屑地放下手中的折子，“让他们养着青莲教啊！让他们与青莲教合谋陷害大哥啊！现在好了吧，青莲教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该翻脸时亲爹都不认，何况是卢辉那二愣子！”</p>
当初玄煜被困在雁门关的东隅山脉，卢辉以青莲教暴动为由拒绝出兵支援玄煜，现在他死了，营地里的所有人都觉得大快人心。</p>
“咳咳！”杨幕僚清了清嗓子，“诸位先别高兴得太早，冀州与辽城是东南的要塞，占领了他们，就相当于把东南的江山与西凉彻底切开了，东南是西凉最富庶的片区，少了他们，西凉的亏损很大。而且撇开亏损不谈，他们再往北攻下奥城、都古和云州，那么，辽江以南就彻底沦陷了。”</p>
西凉以辽江为界，分南北，如果他们炸断了辽江上的石桥，他们便是想收复失地都不可能了，毕竟，他们常年居住北方，骑兵与步兵厉害，水师却差强人意。</p>
中山王沉沉地看着沙盘里的城池：“必须保住奥城、都古和云州，尤其云州。”</p>
“没错。”杨幕僚点了点头，“横跨辽江的桥大大小小一共十三座，其中十座在云州，包括最大的。云州如果沦陷了，我们的军队就无法南下了。”</p>
中山王捏了捏拳头：“发兵云州！”</p>
杨幕僚迟疑了一下，道：“主公，恕臣斗胆问一句，谁任云州主将？”</p>
玄昭站起身来：“当然是我了！父王给我一万兵力，我去接管云州，南疆狗敢来，我把他们剁了喂辽江鱼！”</p>
中山王没说话，半晌，才沉沉地道：“云州军的统领是谁？”</p>
“苏沐，他是……中常侍的人。”杨幕僚说道。</p>
这可就微妙了，司空朔与玄家关系不好，万一他趁机窝里反，将玄家军给一锅端了怎么办？</p>
一直沉默的玄胤开口了：“我去。”</p>
“你？”玄昭撇了撇嘴儿，“这可不是救人，凭着一点小聪明和一点匹夫之勇就能办到的，这是真正的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你懂不懂？”</p>
“你就懂了？”玄胤反问。</p>
“我当然懂啊！你每天玩泥巴的时候，我可是很认真地在研习兵法的！”</p>
“那不过是纸上谈兵，等你上了战场，会发现一切都与书上写的不一样。”</p>
“说的好像你打过仗似的！我起码看了书，你连书都没看过呢！”</p>
中山王被俩兄弟吵得头疼，一拳拍上桌面：“够了！”营帐内，瞬间静默，他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不怒而威道，“认为玄昭能胜任主将的站到玄昭身后，认为玄胤能胜任主将的站到玄胤身后，谁选的，到时候谁就跟他去云州，记住了，好好选，万一选错了，主将不行，你们也会跟着没命！”</p>
营帐内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片刻后，开始表明自己的立场。</p>
他们十分慎重，因为如果他们选的人赢了，他们会跟那个人一起上战场，所以，一定要选更厉害、更合适的那个。</p>
一刻钟后，结果出来了，玄昭以十一比十三的微小差距落败。</p>
他不甘心：“父王！你手里还有一票！你投给谁？”</p>
“我投给你了，你也还少小胤一票。”中山王淡淡说完，眸光一凛，“都回家各自与亲人告别吧，三日后，发兵云州！”</p>
玄昭气冲冲地回了王府，他想不通，凭什么那家伙能成为主将而他不能？那家伙不就是了救了二哥一命？这也能成为那些人追随他的理由？原本，他都不讨厌那家伙了，甚至有些喜欢了，但那家伙居然跟他抢上战场的机会，真是是可忍不熟可忍！</p>
孙瑶刚摘了一些新鲜的茉莉花准备晒干了泡茶，就见玄昭气闷地踢开房门，“三爷！三爷！”她叫了两声，玄昭没应她，反而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p>
她挠挠头，自己好像……没得罪三爷吧？</p>
玄胤击败玄昭成为主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文芳院，王妃喝茶的手就是一顿，片刻后，缓缓放下：“晚上叫王爷过来用膳。”</p>
这些日子因忙着战事的缘故，中山王都歇在书房。</p>
碧清去请了几趟，还搬出了玄小樱，说玄小樱思念父亲了，他才终于放下手头的公务，去了文芳院。然而一进门，他发现除了王妃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p>
“小樱呢？”他沉声问。</p>
王妃打来一盆水，给他净手，温声道：“哦，等不及，跑出去玩了。”</p>
玄小樱对中山王从来不会没耐心，中山王心知她是找个借口把自己叫过来而已，沉了沉脸，问：“找我什么事？”</p>
王妃给他擦完手，让碧清进来把水盆撤下，而后给他盛了一碗汤道：“没事就不能找王爷了吗？我思念自己夫君了，想与夫君见上一面，王爷可是觉着不妥？”</p>
中山王拿起筷子，没说什么了。</p>
王妃给王爷夹了一块糖醋鱼：“小胤总说他最爱吃糖醋鱼，但是王爷好像不喜欢，表姐也不喜欢，我就在想，这孩子是随了谁，那么爱吃鱼呢？”</p>
中山王皱了皱眉，咬了一口糖醋鱼，的确不好吃。</p>
王妃将被他咬过的鱼夹回自己碗里，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其实，是我爱吃。我第一次见小胤的时候，他刚没了娘，一个人满院子里的跑，哭着喊娘亲你在哪里？小胤再也不惹你生气你快别躲起来了……他那么小，跟我的彬儿、昭儿一样小，我虽然很讨厌他，但那一刻，我无法不同情他。从他身上，我找到了很浓烈的满足感，我的孩子全都在我身边，在我的庇佑下长大，比他幸福一百倍。我把他抱回房间，问他饿不饿，想吃什么。当时桌上正好有一盘糖醋鱼，他就随口说了一句‘糖醋鱼’。”</p>
中山王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p>
王妃云淡风轻地说道：“小胤是无辜的，他不过是摊上了一个不负责任的娘亲，十四岁就生了别人的孩子，二十四岁又生了你的孩子，她抛弃了自己的长子，十年后又抛弃了自己的此子，她本性如此。”</p>
啪！</p>
中山王的筷子拍在了桌上：“郭玉！”</p>
王妃淡淡一笑：“怎么每次我提起表姐你都这么激动？难道说过了这么多年，你还对她余情未了吗？你喜欢她什么呢？喜欢她不清不白的身子，还是喜欢她给你生了个一天到晚闯祸的儿子？”</p>
“够了，郭玉！”</p>
“她离开你，像离开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一样，现在的她，说不定已经找到了第三个男人，生下了第三个孩子……”</p>
中山王一掌捶上桌面，震得碗碟都跳了起来，叮咚地落回原处，汤汁菜叶洒了满桌：“郭玉你到底说够了没有？已经过去的事，你为什么一天到晚翻旧帐？”</p>
“旧账？”王妃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整张脸都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王爷，这真的只是一笔旧账吗？你敢说你不是对兰贞余情未了吗？我为你生了四个孩子！你几时像喜欢兰贞那样喜欢过我？”</p>
中山王的眼角一阵抽动：“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兰贞！”</p>
“如果今天，兰贞还活着，你是不是要废了我的妃位，立兰贞为妻？”</p>
“你今天吃什么了，简直不可理喻！”</p>
“我说错了吗？她一个不中用的废物儿子，都能取代我儿子的主将之位，还有什么是你不肯给他们母子的？”</p>
中山王气得发抖：“闹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郭玉，你真能耐。”他冷笑，“军中的事几时轮到一个妇人插手了？”</p>
王妃辩驳道：“我没有插手，我只是想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偏袒他？我对他不够好吗？你没瞧见别人家的庶子过的是什么日子！我都这么疼他了，你能不能别再让我难堪？”</p>
中山王连气都气不出来了，别说这次选主将的事根本不是他偏袒出来的，就算是，也轮不到一个妇人多嘴：“我没胃口了，你自己吃吧，以后我想见小樱，会让人把她抱过去。”</p>
王爷走后，王妃气得眼泪都出来了。</p>
碧清劝慰道：“王妃，您何苦与王爷闹成这样？您明知王爷不喜欢人提兰贞，还一个劲地儿戳王爷痛脚，激怒王爷了您又能得到什么呢？三爷该留守京城还是留守京城，四爷该上任还是上任，反倒是小樱小姐，横在您与王爷中间，不知会有多为难呢。”</p>
王妃揉了揉心口：“你知道什么？我三个儿子搭进去了两个，现在却让玄胤去捡这份军功，他输了，不过是初上战场没经验，连玄煜都没赢，他不赢又有什么稀奇？他若是赢了，那就把我两个儿子彻底比成了泥巴！我凭什么让他踩着我儿子的肩膀往上爬？”</p>
碧清暗暗地叹了口气，王妃的心情她理解，四爷是个废物的时候，对三位爷的地位没有任何影响，王妃养着他，像养着一个调皮捣蛋的宠物，自然没多少不情愿。加上四爷太叛逆，动不动与王爷吵架，把王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父子关系差，王妃不担心王爷器重他，也就不会嫉妒他。然而最近几个月来，四爷的变化越来越大，先是恢复了武功，再是从南疆军营救回了二爷，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在玄家军中的威望，瞬间超过了三爷——</p>
王妃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p>
碧清语重心长道：“王妃，四爷是兰贞的孩子，王爷兰贞是十分复杂的，他既深爱着兰贞，又痛恨兰贞，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以来，王爷对四爷不是特别照顾的缘故。诚然，看到四爷那张几乎与兰贞一模一样的脸，王爷能过回想起很多兰贞的好，但同时，也会记得起兰贞的背叛。您什么都不用做，王爷根本不可能太亲近四爷。但是，您必须明白一点，王爷允许自己痛恨兰贞，却不喜欢别人瞧不起兰贞。您若一个劲儿地夸赞兰贞，王爷或许觉得兰贞没那么好；相反，您一口一个兰贞水性杨花，不是在否认兰贞对王爷的真心吗？哪个男人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呢？”</p>
王妃冷声道：“她本来就不是真心！她就是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没成亲就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后面还瞒着不说，勾引了王爷七年，这种寡廉鲜耻的女人，哪里会有真心？”</p>
真心不真心的，碧清不好太过武断，只是从她的角度去看，如果不是爱到了骨子里，怎么会忍受七年的地下情？郭老太君一直疼惜着兰贞，至少说明兰贞本身不是一个恶人。违背伦理纲常，抢走自己的表妹夫，兰贞心里应该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p>
“唉。”碧清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计较真心不真心的时候，哪怕她的确是在玩弄王爷的感情，您也要装作不知道。男人都是喜欢被肯定的，您肯定兰贞对王爷的感情，会让王爷觉得您跟他是一条心。您与王爷关系好了，三位爷的地位才更加稳固啊。”</p>
王妃气闷地喝了一杯茶，没反驳什么。</p>
碧清趁热打铁道：“战场上的事不好说，王爷不让三爷去云州，未必是觉得三爷不如四爷厉害，您想啊，您都搭进去两个儿子了，只剩三爷一根独苗，三爷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您还活不活了？”</p>
这倒是，王妃凝了凝眸。</p>
“王爷是为您着想，才让四爷去打前锋的，等四爷那边稳定下来，二爷也差不多回府了，届时，您再让二爷留守这边，三爷请缨南下，还怕王爷不答应吗？”碧清循循善诱地说。</p>
“他真不是偏袒老四才让老四去立军功的？”王妃的心中仍存了一分疑惑。</p>
碧清哪里晓得王爷的想法？可是为了稳住王妃，只能这么说：“当然啦，王爷素来疼爱三位爷多过四爷的！而且，您真觉得三爷没有立功吗？”</p>
“怎么说？”王妃困惑地问。</p>
“这次抓获假三老爷的事，可不就是三爷干的？是三爷察觉到了冒牌货的不对劲，才不远千里去北城搜集证据的，也是三爷把正主的骨灰带回来，揭穿了冒牌货的真面目！揪出叛国贼的功劳，不比一场军功小啊！皇上不都表彰了三爷吗？”</p>
皇帝的确在上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彰了玄昭。</p>
王妃的心里总算舒坦了：“还是我儿子厉害！行了，他想上战场就让他去吧，刀剑无眼，他自求多福！”</p>
碧清长长地松了口气，总算是哄好了呢。不过，假三老爷的事真的是玄昭一力揭发的吗？突然冲进司空家的马姨娘、半路撞破了三老爷秘密的孙瑶、莫名困住假三老爷的大火……这些，才是制胜的关键。可是，这些都是巧合不是吗？所以，还是三爷威武！</p>
以往玄胤都比宁玥起得早，知道他要去打仗了，宁玥竟大半夜没睡着。现在的发展与前世完全不一样了，前世西凉与南疆根本就没有这场仗，是五年后，中山王府被马宁溪害得支离破碎了，玄煜又在北域失踪了，玄胤才带着自己的亲信杀入南疆的。且那次，并非大规模的战役，玄胤是直接血洗了南疆皇宫，掌控了南疆的军队。他体内有皇室血统，名正言顺地成了新一任的南疆王。</p>
然而这一世，这一年，西凉与南疆开战了！</p>
具体原因……好像是她娘亲没死，她没被逐出家门，她父亲便也没擅自离开军营，没被暗算，临淄局势稳定，所以司空朔起了野心，建议皇帝向南疆举兵。然后白薇儿死在西凉皇宫，更是加速了这一进程。</p>
真是可怕的连锁反应，明明她只想救蔺兰芝、救她自己，却引起了一场十几万人的战争。</p>
要不要把玄胤的身世告诉玄胤呢？</p>
说他是南疆王的外孙，说他不要与外公的军队对上？</p>
但这怎么可能？</p>
他父亲是中山王，注定为了捍卫西凉国土而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作为他儿子，玄胤没有第二个选择。要么，是出兵讨伐南疆王，要么，是回到南疆，出兵攻打中山王。</p>
宁玥摸了摸他熟睡的俊脸，长指拂过他蝶翼般美丽的睫羽，轻轻地叹了口气。</p>
南疆皇宫</p>
太子去上朝了，皇甫珊在东宫百无聊赖，太子怕她再次出逃，直接给她下了禁足令，快一个月了也没解除。</p>
“袁术，我快闷死了！我真的要闷死了啊！”</p>
皇甫珊跳脚。</p>
马援道：“公主觉得那些葡萄还好吃吗？要不要再给公主摘一点？”</p>
“吃得我牙都酸了！不吃不吃！”皇甫珊摆手。</p>
马援的眼神闪了闪：“那……我去给公主掏个鸟窝吧？有鸟蛋还有小鸟。”</p>
皇甫珊眼睛一亮：“诶？这个好！你快点去！”</p>
马援已经悄悄地打听清楚了，今天正好是容卿出宫去大帅府的日子，容卿不会武功，又是残疾，虽有护卫可以自己的武功，杀掉他也非难事。</p>
“是！我这就去！”马援高兴地出门，哪知刚到门口便被一个大宫女拦住了去路，大宫女道，“燕公主有令，你必须贴身保护公主，不得离开公主半步！”</p>
马援的心咯噔一下，这个皇甫燕，怕是对他起疑心了，明明只与她打了一个照面而已——真是好可怕的女人！自己女儿已经算聪明绝顶了，皇甫燕却不输给玥儿半分。</p>
“公主，要不……咱们不掏鸟窝了吧？”他转过身，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色。</p>
皇甫珊说风就是雨，当初听说菩提子好玩儿，她愣是等不到容卿摘给她，自己偷偷地溜进了菩提宫，这一次，她的胃口被吊起来了，自然也没那么容易平息了。</p>
她推开大宫女：“我就是要他跟本公主掏鸟窝！”</p>
“可是……”大宫女话为说完，被皇甫珊点了穴，皇甫珊得意一笑，“袁术，去吧！”</p>
马援成功地去了。</p>
林荫小道上，太子叫住了从凤栖宫出来的黑袍老者：“夙火！”</p>
黑袍老者慢悠悠地转过身，他戴着斗篷，半张脸被遮在暗处，暗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好像没有动，却有说话声传了出来：“太子殿下，您叫我？”</p>
太子几步上前，双目如炬地看着他道：“玄胤没杀瞿老是不是？”</p>
黑袍老者暗色的唇微微扬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是。”</p>
太子双眸一瞪，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轻易地承认了，愣了半晌，愤愤地说道：“那瞿老是谁杀的？”</p>
黑袍老者摊了摊手。</p>
太子怒道：“是你吗？”</p>
“是。”</p>
太子一把揪住黑袍老者的衣襟：“你为什么要杀害瞿老？他是我父王的恩师！”</p>
“或许你该问，我为什么要嫁祸给玄胤。”黑袍老者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p>
太子眸光凛凛道：“为什么？”</p>
黑袍老者凑近太子，贴着太子的耳朵道：“因为玄胤，是你妹妹的孩子。”</p>
“你说什么？”</p>
“我说，玄胤是你妹妹和中山王的孩子。”</p>
太子勃然变色：“不可能……不……不可能……”他妹妹跟人生下孩子了？</p>
“没什么不可能，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妹妹叫兰贞。那孩子长得，像兰贞，也像你，瞿老一眼认出他了，所以才激动到中风。瞿老让人给陛下带消息，但是你猜怎么着？被我拦下了。”</p>
“你……你……”太子捂住快要炸开的心口，“你……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灭瞿老的口？”</p>
“那孩子很出众，比皇甫家的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出众，不过可惜，你见不到了。”黑袍老者从宽袖里抽出一把匕首，刺进了太子的胸膛，“以为我为什么会告诉你那么多，当然是不怕你会泄露出去。”</p>
他抽出匕首，用帕子擦了擦，面无表情地离去。</p>
太子直直地倒在了血泊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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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回府的马车上，宁玥纳闷地问玄胤。</p>
“夙火吗？”玄胤摸了摸下巴，烛火在他黑亮的瞳仁中跳动，好似心头也有一团烈焰在徐徐燃烧一般，“一个不担任官职却处处都能插上一脚的人。”</p>
“听起来不像普通的幕僚。”宁玥若有所思道。</p>
玄胤勾起右唇角，含了一丝嘲讽地说道：“南疆皇室比西凉皇室有意思多了。”</p>
“他也是皇室的人？”宁玥皱眉，想到了那个令西凉将士吃尽苦头的容卿，“他效忠谁？”别告诉她，也是南疆的皇后。</p>
玄胤握住了宁玥的手，道：“皇后。”</p>
雕栏玉砌的皇宫，琼楼玉宇，竹瓦琉璃，月光笼罩的每一处，都透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宁静。</p>
马援轻手轻脚地走在路面上，一边走一边暗暗记住周围的建筑，他入宫有几日了，本以为能够尽快见到容卿，奈何皇甫珊的“离家出走”惹毛了太子，被太子禁足在东宫，作为皇甫珊的贴身护卫，他也无法踏出东宫半步，好容易皇甫珊说想吃果园的葡萄，他便毛遂自荐地随宫女一块儿来摘了。</p>
宫女见他总东张西望，不由地失笑：“袁护卫，你是第一次进宫吧？”</p>
马援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啊，皇宫好大，比我们雇佣军的营地还大。”</p>
宫女噗哧笑了：“一个雇佣军的营地怎么能与我们南疆皇宫比？不是我吹，四国中，就属我们皇宫最大！”</p>
“你去过其它三国？”马援下意识地问。</p>
宫女一愣，面色讪讪道：“我……我听人说的！”</p>
马援对西凉的皇宫还算熟悉，可南疆的他尚未走完，不敢下定论哪个更大，但单从景观上来讲，南疆皇宫的确比西凉皇宫漂亮很多，看得出来，他们有个十分能干且眼光独到的皇后。</p>
“那是什么宫？”马援指着斜对面的一处宫殿问。</p>
宫女权当他好奇，耐心地解释道：“那个是七皇子的承乾宫。”</p>
“七皇子是皇后的孩子吗？”马援又问。</p>
宫女笑着道：“是呀，七皇子、六公主和十一公主都是皇后所出，六公主已经嫁人了，夫婿是安国公府的耿大公子，耿家你听说过吗？”</p>
她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p>
马援没嫌她啰嗦，毕竟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很多地方都需要仰仗这个小宫女。</p>
宫女从耿家说到十一公主，从十一公主说到其余的几个公主：“……真是可惜，我们原本有个特别聪明的九八公主，但是死在西凉了，听说这场仗就是为了给她报仇才打的。”</p>
马援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告诉她，你们特别聪明的八公主曾在我家住过，还被我女儿整得很惨。还有这场仗，绝不是为了一个庶出的公主打的。</p>
“对了，我听说南疆皇宫有一株千年菩提树？”</p>
宫女睁大亮晶晶的眸子道：“你还听说过这个呀？”</p>
“呃……听珊公主说的。”</p>
宫女欣喜地笑了：“是的呢，公主小时候还爬到书上摘菩提子，结果从树上摔下来，摔进了容公子怀里。”</p>
这段陈年往事常被宫女太监们津津乐道，都暗暗觉得容公子与珊公主十分有缘，可惜马援是男人，对这种八卦天生不感兴趣，没接宫女的话，而是道：“那……那棵树在哪里呀？可不可以带我去开开眼界？”</p>
宫女笑着摇头：“菩提树在菩提宫，那是容公子住的地方，除了帝后，谁都不能私自闯入，你可别为了看菩提树就去溜那里啊！”</p>
“有人溜进去过吗？”马援问，见宫女明显一怔，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它既然是千年菩提树，肯定很多人想一睹它的风采，就没谁好奇地溜进去过？”</p>
“除了咱能珊公主，再没第二个人溜进去过了。”</p>
以皇甫珊的尿性，恐怕不是溜进去的，是被容卿“放”进去的，由此可见，菩提宫的防守非常严密，想入内刺杀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只能等容卿出来。可问题是，他大半时间呆在东宫，容卿出来他也碰不着。</p>
想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真是令人头疼！</p>
不远处，传来少年哈哈哈哈的笑声。</p>
马援不明就里地朝那边望了过去。</p>
突然，宫女扯了扯他袖子：“袁护卫，走这边。”</p>
“不是这条路吗？”他记得宫女说过，笔直走，走到尽头便是果园了。</p>
宫女瞅了瞅笑声的方向道：“大帅和容公子在那边，咱们不好前去冲撞，还是改道吧。”</p>
大帅、容卿？</p>
马援的眼底瞬间光彩重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碰到了，说什么也得上去试试，哪怕不杀，先看清容卿长什么样也是好的！</p>
“我……我突然有些尿急，恭房在哪儿？”他一脸焦急地说。</p>
宫女怔了怔，指着与容卿二人相反的方向道：“往那边，一直走，绕过一个回廊便是了，我在这边等你。”</p>
“不用不用，你先去，我等下来找你，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怕宫女怀疑，马援又补了一句，“别让公主等太久。”</p>
“呃……好吧！”宫女道，“你从恭房出来，左拐第三个路口应该就能看到果园了。”</p>
马援告别了宫女，往恭房而去，走了几步，看不见宫女的身影了，脚步一转，朝笑声的方向走了过去。</p>
“袁术！”</p>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怒而威的声音。</p>
马援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行了一礼：“燕公主。”</p>
皇甫燕看看他，又看看笑声那边，道：“你怎么不在珊儿身边，跑外面来了？”</p>
马援轻声答道：“珊公主想吃葡萄，命属下与小萍到果园摘给她，属下突然有些想如厕，小萍便先去果园了。”</p>
皇甫燕深邃的眸光落在他脸上：“恭房不在这边，你走错方向了。”</p>
“啊？是吗？”马援吞了吞口水，挠头道，“小萍明明说在这边的，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劳烦燕公主给指个路。”</p>
“东边，直走，尽头便是。”皇甫燕言简意赅地说道。</p>
“原来我是走反了。”马援讪讪说道，“属下告退。”</p>
望着他渐渐消失在暗夜深处的背影，又望了望笑声传来的方向，皇甫燕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p>
马车抵达王府，玄胤跳下马车，随后将宁玥抱了下来。</p>
这时，一直候在门口的耿中直上前，与二人见了礼：“四爷，四奶奶。”</p>
玄胤沉沉地嗯了一声。</p>
宁玥问道：“东西都送到千禧院了？”</p>
“送了，是一个丫鬟接收的，蔺咏荷没露面。”耿中直如实答道。</p>
宁玥淡笑：“无所谓，戏做足就行了。”既然宁溪与她串好了台词，说是蔺咏荷快病死了她才跑去司空家找她的，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会给蔺咏荷送些补品。</p>
……</p>
熄了灯的屋子，月辉幽冷而静谧，夜风将笼罩着大床的纱幔轻轻地吹起，露出里边一对缠绵悱恻的鸳鸯。</p>
宁玥软软地躺在玄胤身下，青丝散开，如泼墨一般，晕染整个床头，黑亮而柔顺，衬得她肌肤白皙得近乎通透，她娇小的身子也越显玲珑。</p>
玄胤双手自她后背交缠，抱紧她，轻轻地吻着她唇瓣。</p>
“司空朔帮忙了？嗯？”</p>
他那声“嗯”的语调七弯八转，转得人头皮发麻。</p>
宁玥抿了抿唇，素手抚摸着他精壮的腰身，道：“帮了一点点。”</p>
“你找他的？”</p>
“嗯，我跟他谈了条件，他重获皇帝的信任，我们得到三叔的审判权。”</p>
“就这些？”</p>
“不然呢？”宁玥吻了吻他唇瓣，“你以为我会想法设法地讨好他？”</p>
玄胤咬了她一口：“你连爷都没讨好过，敢去讨好别的男人——”</p>
宁玥吃痛，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他挑了挑眉，宁玥捧住他脸蛋，眯了眯眼睛说道：“不是说司空朔不是男人吗？怎么好像还吃醋了？”</p>
玄胤哼了哼：“反正不许你讨好他！”</p>
宁玥轻轻一笑，慢慢地直起身子，坐在他身上，妩媚地看着他：“讨好你行不行？”</p>
玄胤被她迷得心口发痒，她除了蛊毒发作时主动朝他扑过来，别的时候可都是一直害羞得像只小兔子，今晚，可真是特别。</p>
……</p>
孙瑶与玄昭也刚刚经历了一次情事，孙瑶甜甜地躺在玄昭的臂弯里，想起先前他满脸胡渣的模样，不知几夜未眠，不由地泛起一阵心疼：“辛苦了，这么久。”北城这一趟，走了将近一个月。</p>
玄昭抚了抚她肩膀：“不辛苦，还可以再来一次。”</p>
孙瑶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会错了她的意，唰的一下红了脸：“我、我说的不是这个！”</p>
“哦。”玄昭漫不经心地道，“那你说什么？”</p>
孙瑶红着脸道：“你去北城……”</p>
玄昭不理解地嘟哝了一句：“那有什么辛苦的？”又不是打仗，再说了，打仗也不辛苦，“别把我想得跟你那几个娇生惯养的哥哥一样。”</p>
好吧，她的哥哥都从文，不舞刀弄枪的，别说去北城了，跑一趟县城都累得够呛。孙瑶嘿嘿地笑了笑，又道：“相公，三叔他……是真的死了吧？”</p>
“嗯。”</p>
“他是真三叔还是假三叔？”白天的计划，她参与的不多，只是按照宁玥的吩咐帮忙圆了谎。</p>
玄昭打了个呵欠道：“管他真的假的，反正死了。”</p>
孙瑶还想问些什么，却发现枕边传来微弱的鼾声，孙瑶弱弱地叹了口气，拉过薄被给他盖好，也闭上了眼睛。</p>
青灵阁的另一边，宁溪安静地坐在窗前，眺望着墙角的茉莉花，眸光深邃。</p>
翠柳递了一杯水过来：“小姐，该吃药了。”</p>
宁溪慢慢地喝了药，继续看向窗外的世界，她不会一辈子被人鱼肉，就算活在暗夜中，暗夜也会有尽头。在黎明来临之前，她会等待，耐心地等待。</p>
第二天，传来消息，尤凤兰在暴室自尽了，是吞下了藏在身上的毒药，因救治及时，堪堪捡回一条命，却半死不活的形同废人了。中山王命人十二时辰轮流看守，在没挖出有价值的信息前，坚决不能让死掉。</p>
尤凤兰被人从暴室抬了出来，囚禁于紫云轩。</p>
宁玥以为琴儿会因接二连三的变故遭受非常严重的打击，提前准备好了一肚子安慰琴儿的话，谁料，琴儿表现得异常平静，只是不怎么想说话。</p>
她心里，应该明白自己父亲是真的，却被他们当作假的处死了，说不难过是假的，可自己父亲又的确犯了错，不仅亲手掐死了她母亲，还凌虐了她，他该死。</p>
至于尤凤兰，那只是一种在父亲的家暴下寻求庇佑的方法，依赖而已，感情，没多少的。</p>
转眼进入九月，南疆大军强势过境，以临淄为据点，逐渐北上，攻占了辽城与冀州。卢辉的冀州军原本十分厉害，可惜遭到了青莲教的背叛，青莲教与南疆大军里应外合，给冀州军来了场包饺子，冀州军惨败，卢辉的首级被大帅砍了下来，悬挂在城楼。</p>
“活该！”玄家大营内，玄昭不屑地放下手中的折子，“让他们养着青莲教啊！让他们与青莲教合谋陷害大哥啊！现在好了吧，青莲教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该翻脸时亲爹都不认，何况是卢辉那二愣子！”</p>
当初玄煜被困在雁门关的东隅山脉，卢辉以青莲教暴动为由拒绝出兵支援玄煜，现在他死了，营地里的所有人都觉得大快人心。</p>
“咳咳！”杨幕僚清了清嗓子，“诸位先别高兴得太早，冀州与辽城是东南的要塞，占领了他们，就相当于把东南的江山与西凉彻底切开了，东南是西凉最富庶的片区，少了他们，西凉的亏损很大。而且撇开亏损不谈，他们再往北攻下奥城、都古和云州，那么，辽江以南就彻底沦陷了。”</p>
西凉以辽江为界，分南北，如果他们炸断了辽江上的石桥，他们便是想收复失地都不可能了，毕竟，他们常年居住北方，骑兵与步兵厉害，水师却差强人意。</p>
中山王沉沉地看着沙盘里的城池：“必须保住奥城、都古和云州，尤其云州。”</p>
“没错。”杨幕僚点了点头，“横跨辽江的桥大大小小一共十三座，其中十座在云州，包括最大的。云州如果沦陷了，我们的军队就无法南下了。”</p>
中山王捏了捏拳头：“发兵云州！”</p>
杨幕僚迟疑了一下，道：“主公，恕臣斗胆问一句，谁任云州主将？”</p>
玄昭站起身来：“当然是我了！父王给我一万兵力，我去接管云州，南疆狗敢来，我把他们剁了喂辽江鱼！”</p>
中山王没说话，半晌，才沉沉地道：“云州军的统领是谁？”</p>
“苏沐，他是……中常侍的人。”杨幕僚说道。</p>
这可就微妙了，司空朔与玄家关系不好，万一他趁机窝里反，将玄家军给一锅端了怎么办？</p>
一直沉默的玄胤开口了：“我去。”</p>
“你？”玄昭撇了撇嘴儿，“这可不是救人，凭着一点小聪明和一点匹夫之勇就能办到的，这是真正的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你懂不懂？”</p>
“你就懂了？”玄胤反问。</p>
“我当然懂啊！你每天玩泥巴的时候，我可是很认真地在研习兵法的！”</p>
“那不过是纸上谈兵，等你上了战场，会发现一切都与书上写的不一样。”</p>
“说的好像你打过仗似的！我起码看了书，你连书都没看过呢！”</p>
中山王被俩兄弟吵得头疼，一拳拍上桌面：“够了！”营帐内，瞬间静默，他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不怒而威道，“认为玄昭能胜任主将的站到玄昭身后，认为玄胤能胜任主将的站到玄胤身后，谁选的，到时候谁就跟他去云州，记住了，好好选，万一选错了，主将不行，你们也会跟着没命！”</p>
营帐内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片刻后，开始表明自己的立场。</p>
他们十分慎重，因为如果他们选的人赢了，他们会跟那个人一起上战场，所以，一定要选更厉害、更合适的那个。</p>
一刻钟后，结果出来了，玄昭以十一比十三的微小差距落败。</p>
他不甘心：“父王！你手里还有一票！你投给谁？”</p>
“我投给你了，你也还少小胤一票。”中山王淡淡说完，眸光一凛，“都回家各自与亲人告别吧，三日后，发兵云州！”</p>
玄昭气冲冲地回了王府，他想不通，凭什么那家伙能成为主将而他不能？那家伙不就是了救了二哥一命？这也能成为那些人追随他的理由？原本，他都不讨厌那家伙了，甚至有些喜欢了，但那家伙居然跟他抢上战场的机会，真是是可忍不熟可忍！</p>
孙瑶刚摘了一些新鲜的茉莉花准备晒干了泡茶，就见玄昭气闷地踢开房门，“三爷！三爷！”她叫了两声，玄昭没应她，反而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p>
她挠挠头，自己好像……没得罪三爷吧？</p>
玄胤击败玄昭成为主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文芳院，王妃喝茶的手就是一顿，片刻后，缓缓放下：“晚上叫王爷过来用膳。”</p>
这些日子因忙着战事的缘故，中山王都歇在书房。</p>
碧清去请了几趟，还搬出了玄小樱，说玄小樱思念父亲了，他才终于放下手头的公务，去了文芳院。然而一进门，他发现除了王妃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p>
“小樱呢？”他沉声问。</p>
王妃打来一盆水，给他净手，温声道：“哦，等不及，跑出去玩了。”</p>
玄小樱对中山王从来不会没耐心，中山王心知她是找个借口把自己叫过来而已，沉了沉脸，问：“找我什么事？”</p>
王妃给他擦完手，让碧清进来把水盆撤下，而后给他盛了一碗汤道：“没事就不能找王爷了吗？我思念自己夫君了，想与夫君见上一面，王爷可是觉着不妥？”</p>
中山王拿起筷子，没说什么了。</p>
王妃给王爷夹了一块糖醋鱼：“小胤总说他最爱吃糖醋鱼，但是王爷好像不喜欢，表姐也不喜欢，我就在想，这孩子是随了谁，那么爱吃鱼呢？”</p>
中山王皱了皱眉，咬了一口糖醋鱼，的确不好吃。</p>
王妃将被他咬过的鱼夹回自己碗里，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其实，是我爱吃。我第一次见小胤的时候，他刚没了娘，一个人满院子里的跑，哭着喊娘亲你在哪里？小胤再也不惹你生气你快别躲起来了……他那么小，跟我的彬儿、昭儿一样小，我虽然很讨厌他，但那一刻，我无法不同情他。从他身上，我找到了很浓烈的满足感，我的孩子全都在我身边，在我的庇佑下长大，比他幸福一百倍。我把他抱回房间，问他饿不饿，想吃什么。当时桌上正好有一盘糖醋鱼，他就随口说了一句‘糖醋鱼’。”</p>
中山王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p>
王妃云淡风轻地说道：“小胤是无辜的，他不过是摊上了一个不负责任的娘亲，十四岁就生了别人的孩子，二十四岁又生了你的孩子，她抛弃了自己的长子，十年后又抛弃了自己的此子，她本性如此。”</p>
啪！</p>
中山王的筷子拍在了桌上：“郭玉！”</p>
王妃淡淡一笑：“怎么每次我提起表姐你都这么激动？难道说过了这么多年，你还对她余情未了吗？你喜欢她什么呢？喜欢她不清不白的身子，还是喜欢她给你生了个一天到晚闯祸的儿子？”</p>
“够了，郭玉！”</p>
“她离开你，像离开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一样，现在的她，说不定已经找到了第三个男人，生下了第三个孩子……”</p>
中山王一掌捶上桌面，震得碗碟都跳了起来，叮咚地落回原处，汤汁菜叶洒了满桌：“郭玉你到底说够了没有？已经过去的事，你为什么一天到晚翻旧帐？”</p>
“旧账？”王妃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整张脸都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王爷，这真的只是一笔旧账吗？你敢说你不是对兰贞余情未了吗？我为你生了四个孩子！你几时像喜欢兰贞那样喜欢过我？”</p>
中山王的眼角一阵抽动：“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兰贞！”</p>
“如果今天，兰贞还活着，你是不是要废了我的妃位，立兰贞为妻？”</p>
“你今天吃什么了，简直不可理喻！”</p>
“我说错了吗？她一个不中用的废物儿子，都能取代我儿子的主将之位，还有什么是你不肯给他们母子的？”</p>
中山王气得发抖：“闹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郭玉，你真能耐。”他冷笑，“军中的事几时轮到一个妇人插手了？”</p>
王妃辩驳道：“我没有插手，我只是想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偏袒他？我对他不够好吗？你没瞧见别人家的庶子过的是什么日子！我都这么疼他了，你能不能别再让我难堪？”</p>
中山王连气都气不出来了，别说这次选主将的事根本不是他偏袒出来的，就算是，也轮不到一个妇人多嘴：“我没胃口了，你自己吃吧，以后我想见小樱，会让人把她抱过去。”</p>
王爷走后，王妃气得眼泪都出来了。</p>
碧清劝慰道：“王妃，您何苦与王爷闹成这样？您明知王爷不喜欢人提兰贞，还一个劲地儿戳王爷痛脚，激怒王爷了您又能得到什么呢？三爷该留守京城还是留守京城，四爷该上任还是上任，反倒是小樱小姐，横在您与王爷中间，不知会有多为难呢。”</p>
王妃揉了揉心口：“你知道什么？我三个儿子搭进去了两个，现在却让玄胤去捡这份军功，他输了，不过是初上战场没经验，连玄煜都没赢，他不赢又有什么稀奇？他若是赢了，那就把我两个儿子彻底比成了泥巴！我凭什么让他踩着我儿子的肩膀往上爬？”</p>
碧清暗暗地叹了口气，王妃的心情她理解，四爷是个废物的时候，对三位爷的地位没有任何影响，王妃养着他，像养着一个调皮捣蛋的宠物，自然没多少不情愿。加上四爷太叛逆，动不动与王爷吵架，把王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父子关系差，王妃不担心王爷器重他，也就不会嫉妒他。然而最近几个月来，四爷的变化越来越大，先是恢复了武功，再是从南疆军营救回了二爷，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在玄家军中的威望，瞬间超过了三爷——</p>
王妃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p>
碧清语重心长道：“王妃，四爷是兰贞的孩子，王爷兰贞是十分复杂的，他既深爱着兰贞，又痛恨兰贞，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以来，王爷对四爷不是特别照顾的缘故。诚然，看到四爷那张几乎与兰贞一模一样的脸，王爷能过回想起很多兰贞的好，但同时，也会记得起兰贞的背叛。您什么都不用做，王爷根本不可能太亲近四爷。但是，您必须明白一点，王爷允许自己痛恨兰贞，却不喜欢别人瞧不起兰贞。您若一个劲儿地夸赞兰贞，王爷或许觉得兰贞没那么好；相反，您一口一个兰贞水性杨花，不是在否认兰贞对王爷的真心吗？哪个男人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呢？”</p>
王妃冷声道：“她本来就不是真心！她就是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没成亲就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后面还瞒着不说，勾引了王爷七年，这种寡廉鲜耻的女人，哪里会有真心？”</p>
真心不真心的，碧清不好太过武断，只是从她的角度去看，如果不是爱到了骨子里，怎么会忍受七年的地下情？郭老太君一直疼惜着兰贞，至少说明兰贞本身不是一个恶人。违背伦理纲常，抢走自己的表妹夫，兰贞心里应该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p>
“唉。”碧清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计较真心不真心的时候，哪怕她的确是在玩弄王爷的感情，您也要装作不知道。男人都是喜欢被肯定的，您肯定兰贞对王爷的感情，会让王爷觉得您跟他是一条心。您与王爷关系好了，三位爷的地位才更加稳固啊。”</p>
王妃气闷地喝了一杯茶，没反驳什么。</p>
碧清趁热打铁道：“战场上的事不好说，王爷不让三爷去云州，未必是觉得三爷不如四爷厉害，您想啊，您都搭进去两个儿子了，只剩三爷一根独苗，三爷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您还活不活了？”</p>
这倒是，王妃凝了凝眸。</p>
“王爷是为您着想，才让四爷去打前锋的，等四爷那边稳定下来，二爷也差不多回府了，届时，您再让二爷留守这边，三爷请缨南下，还怕王爷不答应吗？”碧清循循善诱地说。</p>
“他真不是偏袒老四才让老四去立军功的？”王妃的心中仍存了一分疑惑。</p>
碧清哪里晓得王爷的想法？可是为了稳住王妃，只能这么说：“当然啦，王爷素来疼爱三位爷多过四爷的！而且，您真觉得三爷没有立功吗？”</p>
“怎么说？”王妃困惑地问。</p>
“这次抓获假三老爷的事，可不就是三爷干的？是三爷察觉到了冒牌货的不对劲，才不远千里去北城搜集证据的，也是三爷把正主的骨灰带回来，揭穿了冒牌货的真面目！揪出叛国贼的功劳，不比一场军功小啊！皇上不都表彰了三爷吗？”</p>
皇帝的确在上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彰了玄昭。</p>
王妃的心里总算舒坦了：“还是我儿子厉害！行了，他想上战场就让他去吧，刀剑无眼，他自求多福！”</p>
碧清长长地松了口气，总算是哄好了呢。不过，假三老爷的事真的是玄昭一力揭发的吗？突然冲进司空家的马姨娘、半路撞破了三老爷秘密的孙瑶、莫名困住假三老爷的大火……这些，才是制胜的关键。可是，这些都是巧合不是吗？所以，还是三爷威武！</p>
以往玄胤都比宁玥起得早，知道他要去打仗了，宁玥竟大半夜没睡着。现在的发展与前世完全不一样了，前世西凉与南疆根本就没有这场仗，是五年后，中山王府被马宁溪害得支离破碎了，玄煜又在北域失踪了，玄胤才带着自己的亲信杀入南疆的。且那次，并非大规模的战役，玄胤是直接血洗了南疆皇宫，掌控了南疆的军队。他体内有皇室血统，名正言顺地成了新一任的南疆王。</p>
然而这一世，这一年，西凉与南疆开战了！</p>
具体原因……好像是她娘亲没死，她没被逐出家门，她父亲便也没擅自离开军营，没被暗算，临淄局势稳定，所以司空朔起了野心，建议皇帝向南疆举兵。然后白薇儿死在西凉皇宫，更是加速了这一进程。</p>
真是可怕的连锁反应，明明她只想救蔺兰芝、救她自己，却引起了一场十几万人的战争。</p>
要不要把玄胤的身世告诉玄胤呢？</p>
说他是南疆王的外孙，说他不要与外公的军队对上？</p>
但这怎么可能？</p>
他父亲是中山王，注定为了捍卫西凉国土而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作为他儿子，玄胤没有第二个选择。要么，是出兵讨伐南疆王，要么，是回到南疆，出兵攻打中山王。</p>
宁玥摸了摸他熟睡的俊脸，长指拂过他蝶翼般美丽的睫羽，轻轻地叹了口气。</p>
南疆皇宫</p>
太子去上朝了，皇甫珊在东宫百无聊赖，太子怕她再次出逃，直接给她下了禁足令，快一个月了也没解除。</p>
“袁术，我快闷死了！我真的要闷死了啊！”</p>
皇甫珊跳脚。</p>
马援道：“公主觉得那些葡萄还好吃吗？要不要再给公主摘一点？”</p>
“吃得我牙都酸了！不吃不吃！”皇甫珊摆手。</p>
马援的眼神闪了闪：“那……我去给公主掏个鸟窝吧？有鸟蛋还有小鸟。”</p>
皇甫珊眼睛一亮：“诶？这个好！你快点去！”</p>
马援已经悄悄地打听清楚了，今天正好是容卿出宫去大帅府的日子，容卿不会武功，又是残疾，虽有护卫可以自己的武功，杀掉他也非难事。</p>
“是！我这就去！”马援高兴地出门，哪知刚到门口便被一个大宫女拦住了去路，大宫女道，“燕公主有令，你必须贴身保护公主，不得离开公主半步！”</p>
马援的心咯噔一下，这个皇甫燕，怕是对他起疑心了，明明只与她打了一个照面而已——真是好可怕的女人！自己女儿已经算聪明绝顶了，皇甫燕却不输给玥儿半分。</p>
“公主，要不……咱们不掏鸟窝了吧？”他转过身，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色。</p>
皇甫珊说风就是雨，当初听说菩提子好玩儿，她愣是等不到容卿摘给她，自己偷偷地溜进了菩提宫，这一次，她的胃口被吊起来了，自然也没那么容易平息了。</p>
她推开大宫女：“我就是要他跟本公主掏鸟窝！”</p>
“可是……”大宫女话为说完，被皇甫珊点了穴，皇甫珊得意一笑，“袁术，去吧！”</p>
马援成功地去了。</p>
林荫小道上，太子叫住了从凤栖宫出来的黑袍老者：“夙火！”</p>
黑袍老者慢悠悠地转过身，他戴着斗篷，半张脸被遮在暗处，暗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好像没有动，却有说话声传了出来：“太子殿下，您叫我？”</p>
太子几步上前，双目如炬地看着他道：“玄胤没杀瞿老是不是？”</p>
黑袍老者暗色的唇微微扬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是。”</p>
太子双眸一瞪，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轻易地承认了，愣了半晌，愤愤地说道：“那瞿老是谁杀的？”</p>
黑袍老者摊了摊手。</p>
太子怒道：“是你吗？”</p>
“是。”</p>
太子一把揪住黑袍老者的衣襟：“你为什么要杀害瞿老？他是我父王的恩师！”</p>
“或许你该问，我为什么要嫁祸给玄胤。”黑袍老者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p>
太子眸光凛凛道：“为什么？”</p>
黑袍老者凑近太子，贴着太子的耳朵道：“因为玄胤，是你妹妹的孩子。”</p>
“你说什么？”</p>
“我说，玄胤是你妹妹和中山王的孩子。”</p>
太子勃然变色：“不可能……不……不可能……”他妹妹跟人生下孩子了？</p>
“没什么不可能，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妹妹叫兰贞。那孩子长得，像兰贞，也像你，瞿老一眼认出他了，所以才激动到中风。瞿老让人给陛下带消息，但是你猜怎么着？被我拦下了。”</p>
“你……你……”太子捂住快要炸开的心口，“你……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灭瞿老的口？”</p>
“那孩子很出众，比皇甫家的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出众，不过可惜，你见不到了。”黑袍老者从宽袖里抽出一把匕首，刺进了太子的胸膛，“以为我为什么会告诉你那么多，当然是不怕你会泄露出去。”</p>
他抽出匕首，用帕子擦了擦，面无表情地离去。</p>
太子直直地倒在了血泊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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