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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的？”</p>
中山王的厉喝在整个厅内雷鸣般的响起，震得众人双耳发痛。</p>
三老爷的脑袋被死死地踩着，恨不得给踩成一坨烂泥，他忍住剧痛，痛哭流涕地说：“二哥，我是三弟呀！我真的是三弟……我以性命起誓我没有骗你……”</p>
中山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冰凉的剑断抵住他眉心，咬牙道：“你以为我连我弟弟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吗？”</p>
“我真的三弟，二哥我发誓……”</p>
宁玥缓缓走上前，从怀中拿出一个桃木镜，放到三老爷的面前道：“这样，你还狡辩自己是我三叔吗？”</p>
三老爷望进被烛光照得发亮的桃木镜中，足足怔愣了三秒，才摸着自己的脸，神色惶恐地说道：“你……你对我的脸做了什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马宁玥你这个疯子！你究竟怎么我了？”</p>
宁玥淡道：“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p>
“不，这不是我的脸！我的脸不是这样！不对，不对，不对……”三老爷开始拼命揉搓自己的脸，可不论怎么揉，都始终没揉下任何东西来。</p>
宁玥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别再演了，没用的，你虽懂得模仿我三叔的声音与习性，也十分清楚我三叔的过往，但正主就是正主，赝品永远只能是赝品，香梨不能取代玄小樱，你凭什么……取代我三叔？”</p>
香梨鸠占鹊巢的事是中山王心里永远长不拢的伤口，他痛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小樱，也痛恨香梨窃走了小樱的人生。三弟虽不是他的孩子，可他养了三弟那么多年，在他心里，早将他看得与玄煜他们一般重要了，现在，三弟也被剽窃了人生。不同于他对香梨形式上的宠爱，他对这个假三弟实实在在地付出了感情。这比知晓香梨的真相难过多了。</p>
中山王心底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他放下剑，转头看向皇帝，正色道：“皇上，微臣恳请将他带回玄家大营，微臣要将他脑袋砍下来，以慰我三弟在天之灵！”</p>
“二哥——不要啊——二哥——”</p>
嘭！</p>
三老爷话未说完，被玄昭一掌劈晕了。</p>
皇帝咳嗽了一声，按理说，他可以不答应中山王的请求，毕竟这是个南疆细作，他还想带回大理寺好好审问呢，但先前冤枉了中山王一把，面子里子都有些过意不去，加上中山王又痛失了最疼爱的弟弟，双重形势下，他真不好拒绝中山王：“呃……行吧，交给你……”顿了顿，“你和中常侍一起处理吧！”</p>
唉，烦死了，闹了半天空欢喜一场，不仅没抓住中山王的把柄，还反而落了人口实，眼下玄家军正为了保卫西凉浴血奋战，他却把人家的头儿给冤枉了一番。传出去，全都是他理亏！</p>
他当时怎么就这么冲动呢？</p>
皇帝瞪了司空家主一眼，都是这个老家伙，自己没弄清楚形势便在信里一通乱说！别以为他不知道，老家伙是看出他冷落司空朔了，想趁机往他跟前儿凑。哼，就这种猪脑子，也配与司空朔争宠，吃屎去吧！</p>
亏他一开始还觉得司空朔知情不报，心里没他这个皇帝呢，而今看来，司空朔根本是想等事情查清楚了再禀报。</p>
只懂邀功的老东西！比不上自己儿子的一根手指头。</p>
皇帝气闷地站起身来，与司空家主擦肩而过时，司空家主谄媚地鞠了一躬：“恭送皇——哎哟！”被皇帝踹了一脚。</p>
皇帝厌恶地收回脚，头也不回地走掉了。</p>
玄昭与宁玥交换了一个眼神，宁玥点点头，玄昭抓起昏迷的三老爷，快步出了花厅，他去的方向是玄家大营。</p>
望着儿子如此果决的背影，中山王愣了愣，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甩袖，跟了上去。</p>
司空家主是屋子里最幸灾乐祸的人，不仅因为可以借机打败中山王，还能顺便博得皇帝的赏识，让皇帝明白他比自己儿子更衷心、更智慧、更能耐，谁料，那三老爷竟是个假的，害皇帝空欢喜一场，皇帝有火无处发，生生踹了他一脚，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p>
他恼火地瞪了瞪高居上位的儿子，别人的儿子多孝顺啊，哪像他的？看见亲生父亲出丑也不晓得帮衬一把！司空家主气呼呼地离开了。</p>
他一走，刘婉玉也灰溜溜地追了出去。刘婉玉与丈夫一样，都觉得皇帝会生气是因为司空朔没及时站出来替司空家主求情，完全忘了是他们自己种下的因。跨过门槛前，她抱怨地瞪了司空朔一眼。</p>
司空朔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p>
“哼！”她气闷地跺了跺脚，眸光死死地盯着司空朔。</p>
司空朔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脚痒？小李子，去给剁了。”</p>
“是。”小太监冷笑着走向了刘婉玉。</p>
刘婉玉的尿瞬间被出来了几滴，别人家的庶子是孙子，他们家的庶子是爷爷啊！</p>
“老爷，等我！等等我呀！”</p>
刘婉玉尖叫着，疯母鸡似的逃掉了！</p>
看着刘婉玉被一个庶子吓成这样，王妃暗暗摇了摇头，好歹是嫡母，怎么让庶子给骑到了头上？真是丢死人了。不过话说回来，司空朔也太过分了些，知道的说那是他亲爹、那是他嫡母，不知道，还以为就俩不相干的陌生人。</p>
这一点，小胤比司空朔强多了。当然，主要也是她家教好。</p>
王妃到底受了不少惊吓，感慨完司空朔的家庭关系后便由孙瑶扶回了厢房。</p>
花厅内，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静静的，只听得见微风吹响树叶的声音。</p>
司空朔没有动，仿佛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p>
宁玥却是不乐意继续往下呆了，该演的戏演完了，留在这儿干嘛呢？与司空朔大眼瞪小眼？她弯了弯唇角：“多谢中常侍大人帮我清理了现场的磷粉和口脂。”</p>
今天能顺利将三老爷困在火场，可多亏了这两样宝贝。</p>
磷粉易燃，以琉璃石聚光照射，很容易引起火灾，而为了让火势蔓延地更快，她又往各处抹了从市面购买的廉价口脂。之所以要廉价的，并非她舍不得高级货，而是高级口脂是用精油做的，廉价口脂是用猪油做的，后者更易于燃烧。</p>
磷粉气味大，为遮掩它，她在屋子里燃了孙瑶平时用的熏香，虽当时遮住了，但有经验的人过来检查一番，还是不难发现磷粉和口脂的痕迹。</p>
司空流轻轻地玩起了桌上的鼻烟壶：“利都利用完了，还假惺惺地说谢谢，马宁玥，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无耻？”</p>
宁玥摊手：“中常侍大人也不亏啊，看得出来，皇上又开始怀念大人的好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大人会被皇上再次重用的。”</p>
司空朔不屑一笑：“要是会亏，你当本座会答应你？本座还没喜欢你到头脑发热的地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马宁玥。想俘获本座的心，一碗面可远远不够。”</p>
“别了，您的心还是您自个儿好好收着吧，我无福消受。”宁玥随后倒了一杯茶，举起杯来，“合作愉快。”</p>
“谁跟你合作？明明是本座赏了你一个恩典！”</p>
“是是是，是您赏了小女子一个恩典，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现在困了，想回家歇息了，告辞。”什么啊？这家伙居然跟她逞口舌之快，太让她无语了。</p>
宁玥转身，朝门口走去。</p>
“玥玥，过来。”</p>
宁玥一怔，不是吧？刚刚还叫她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转头就那么亲热地称呼她，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p>
宁玥皱眉，回头看向了他：“不许这么叫我！”</p>
司空朔淡淡地勾起朱红的唇瓣：“谁在叫你？自作多情！”</p>
宁玥四下看了看，整个花厅，除了他们俩便只剩一个小太监，如果她记得没错，小太监的名字是小李子吧？他不是在叫她，又是在叫谁？</p>
就在宁玥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只胖嘟嘟的粉色小荷兰猪从偏厅里跑出来了。</p>
它循着熟悉的气味跑到了司空朔的脚边。</p>
司空朔探出精致如玉的手，将它拧到了桌上，一笑倾城。</p>
……</p>
燃着篝火的营地，半米高的四方台，一座狼头铡上趴着一名狼狈不堪的男子，正是三老爷。锋利的铡刀悬在他脖子上空，苍狼张大漆黑的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狰狞而恐怖。</p>
四方台正对面，中山王率领将士们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场刑罚，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公开处理过犯人了，玄家军军纪严明，中山王却不是一个酷爱严刑的主公。犯小罪的都在士官们的手中被解决了，劳驾万人观刑的自入京后基本没有。</p>
中山王厉声道：“我们玄家军誓死为保卫西凉而战，你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通敌叛国、背信弃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下场！”</p>
夜风拂面，吹动篝火的火苗，让它如火龙一般翻滚升腾，吐出想吞噬一切的火舌。</p>
三老爷逐渐从昏迷中醒来，迷离着眼睛看着张牙舞爪的火龙、一张张冰冷而厌恶的面孔，张嘴，用沙哑得难辨声音的嗓子说：“救……救命……救命……我是……三弟啊……救命……”</p>
却没有人会救他了，伤害中山王的弟弟，罪无可恕！通敌叛国，罪无可恕！火烧玄胤，罪无可恕！勾结南疆女谋害王妃，罪无可恕！一桩桩、一件件，都触犯了玄家军的信仰和底线，他们冷漠地看着他挣扎，眼底隐约跳动起兴奋的火焰。</p>
三老爷感到了一股透心的绝望。</p>
中山王大掌一挥：“行刑！”</p>
玄昭拔出宝剑，毫不犹豫地砍断了绳索，铡刀唰的落下来，斩掉了三老爷的脑袋……</p>
漆黑的暗室，油灯如豆。</p>
宁玥缓缓推开暗室的门，一缕月光趁机从她身后溜进来，铺陈在幽冷的、泛着黑光的地板上，地板中央，玄胤坐在藤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搁在坚硬的石桌上，月光笼罩着他，将他健硕的身形修饰得越发优雅欣长。他淡淡地凝视着黑漆漆的前方，神态悠闲而恣意，感受到屋子里的动静，他没转身，却伸出了手来。</p>
宁玥走过去，将小手放入了他掌心。</p>
他捏着，放到唇边亲了一口。</p>
宁玥微微一笑，眸光一扫，问道：“三哥呢？”</p>
“换衣裳去了。”</p>
话音刚落，玄昭阔步走了进来，顺手合上了门。</p>
光线瞬间变得幽暗，宁玥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嵌在墙壁上的油灯，并拔下金钗，将灯芯调到最亮。</p>
屋子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连黑漆漆的地牢都被照得一清二楚。</p>
玄昭看向地牢中趴着不动的人儿，问：“他还没醒？”</p>
玄胤随手操起一杯茶，朝里面的人泼了过去！</p>
很快，那人有了动静，慢悠悠地抬起头，满是伤痕与污渍的脸在火光的映射下，依稀可辨容颜，正是当着一万将士的面被活活斩首的三老爷。</p>
三老爷摸了摸脖子，又转了转眼珠子，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明明……明明被斩首了呀——</p>
难道……自己下地狱了？</p>
可是，为什么玄胤、玄昭和马宁玥也下了地狱呢？</p>
玄胤玩味儿地勾了勾唇角：“好三叔，别看了，你没死，我们都没死。”</p>
三老爷一怔：“这……怎么可能？”</p>
“你以为我们会陪你下地狱？那才是真的不可能。”玄胤没好气地说。</p>
“但是……我明明……”三老爷摸了摸自己脖子，确定完好无损，且无缝合过的痕迹。</p>
宁玥忍不住笑了：“一些障眼法罢了，三叔，不必太过介怀。”</p>
三老爷还是难以置信，毕竟那是当着一万人的面啊，什么障眼法能把他们全都给骗了？</p>
宁玥拿出一个小泥人，放进一个盒子，盒子的一面正好有一个小洞，够小泥人的脑袋探出来，宁玥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小泥人的脑袋切了下来。</p>
小泥人的脑袋瞬间掉在了桌上。</p>
宁玥将盒子拿开，却发现那颗掉在桌上的脑袋还完好无损地长在它原本的身子上。盒子的小洞下方其实有一条可以活动的缝隙，但由于速度太快，没人发现。</p>
三老爷明白了，他其实没被砍头，他只是急速坠落了，裸露在外的部分是一个虚假的身子，他真正的身子藏在盒子里，跟脑袋一起坠下了地面。</p>
想通的三老爷颤抖着肩膀笑了：“你总给琴儿变戏法，我还暗讽你没什么真本事，如今看来，是我错了。”顿了顿，他笑容收住，又问，“我的脸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也被你动了手脚？”</p>
他说这话时，眸光扫过宁玥身旁的玄胤和玄昭，心中存了一分侥幸，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宁玥蒙蔽了。</p>
然而令他失望了，玄胤与玄昭的脸上并未浮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诧。</p>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p>
宁玥莞尔一笑道：“很简单呀三叔，我给你戴了两层人皮面具，上面那层是你自己的，底下那层是陌生人的。不过……底下那层我涂了永久胶水，你可能一辈子都摘不下来了。放心放心，不会让你难受很久的，人脸不透气的话没几天就会烂掉，等你的皮肉全部溃烂的时候，它自己就掉下来了。”</p>
三老爷的嘴角一阵抽搐。</p>
半晌，看着玄胤与玄昭，愤愤地说道：“既然知道我是你们三叔，你们还敢这么对我吗？”</p>
玄胤把地上的骨灰坛拿到了桌上，正是玄昭从北城带回来的那个：“这里，虽然躺的不是你自己的骨灰，却是三婶的。三婶那么善良的人，发现了你的秘密，劝你回头是岸，你却将她残忍杀害。琴儿看到了这一切，拼命逃出了玄家，你抓到琴儿后，将她囚禁在牢笼里，像个畜生一般关着她，直到……把她给关疯了。你这么歹毒的人，我们对你做什么，都心安理得的很！”</p>
三老爷愤愤地捏紧了拳头：“二哥……二哥不会放过你们的，他要是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一定会将你们逐出家门！”</p>
“父王永远不会知道。”玄胤说道。</p>
三老爷的眸子几欲喷出火来：“你们既然如此痛恨我，为什么又救了我？”</p>
“救？”玄胤挑眉，与宁玥和玄昭相互看了一眼，忽然，谁都忍不住笑了。</p>
宁玥指了指牢笼：“三叔你看看后面是什么？”</p>
三老爷回头一看，就见本该是墙面的位子居然只是一张细密的大网，网后，几只眼底闪动着绿光的野狼，正垂涎三尺地看着他！</p>
他吓得连忙爬到了牢门这边！</p>
那张网看起来单薄脆弱，仿佛一不小心，那些狼便会破网冲过来，将他啃得骨头都不剩。这比砍头恐怖多了。</p>
“不要……不要这样……小胤，我是你三叔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啊！昭儿，你最爱吃草莓，我为给你摘草莓，还被蛇咬过，你还记不记得？”</p>
这个时候才打亲情的底牌，未免太晚了。</p>
曾经的三叔真的非常令人怀念，可慢慢的，他的善良、他的正直都被一点点壮大的野心给蚕食了，他想夺取家主之位，他想自己做皇帝，所以他狠下心，朝年仅五岁的小樱下手、朝无辜的宁玥下手、朝怀了身孕的孙瑶下手、朝一直疼他护他的王爷王妃下手……</p>
如此多的行径，简直罪无可恕。</p>
玄胤来到他面前，巨大的暗影将他笼罩：“说，你幕后的主使究竟是谁？”</p>
“我……我……”三老爷低下头，“我不能说……他会杀了我的……”</p>
“那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p>
“不是被你杀掉，就是被他杀掉，我……我宁愿被你杀……”</p>
被狼群啃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竟然宁愿选择这个，由此可见，他背后的人折磨起人的手段丝毫不弱于玄胤。</p>
宁玥上前道：“或许，我们可以不杀你，也会保护你不被那个人杀害。”</p>
“没用的……”三老爷含泪摇头，“他在我体内种了蛊，一旦他发现我背叛他，他会让蛊毒发作，我……”</p>
宁玥从脖子上解下平安符：“这是千年冰龙晶，能够压制一切蛊毒，你佩戴它，往天气严寒的地方迁居，一辈子都不会发作。”</p>
三老爷的眼底光彩重聚：“真……真的是千年冰龙晶？”</p>
宁玥打开平安符，取出黑曜石递给他：“你自己看。”</p>
三老爷捧在手里，像捧着一块怎么化都化不开的冰：“是，是它！是它没错！你真的会把它给我？你不会反悔吧？不会事后杀了我吧？”</p>
宁玥摇头，正色道：“当然不会，我虽歹毒，可从来都信守承诺，我说到做到，你供出幕后主使，我安排你前往北域，北域国常年冰封，最适合你了。”</p>
“好，我说，我说！”三老爷激动地捏紧了手里的黑曜石，“我没见过他容貌，他总是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年纪挺大了，眉间有一弯血月图腾。”</p>
“听起来像个黑袍老人。”宁玥又问，“他叫什么名字？”</p>
“夙火。”</p>
玄胤打开南疆重大官员和幕僚的名册，里边的确有夙火的名字，而且地位还不低，他勾起右唇角：“多谢你了三叔。”</p>
说着，一把夺回了黑曜石。</p>
三老爷又是一怔：“你……你干什么？你们……你们要反悔吗？马宁玥，你说了不杀我的！”</p>
宁玥淡淡地笑道：“我是不会杀你，但我丈夫要杀你，我有什么办法？”</p>
“你……”三老爷被摆了一道，气得脸都绿了，“你还说要送我去北域的！”</p>
“是，我会送你去北域，不过不是你的人，是你的骨灰。”</p>
宁玥笑着说完，被玄胤搂在怀里，走出了暗室。</p>
玄昭冷冷地看向三叔，看着这个差点杀了他爹娘和他妻儿妹妹的凶手，慢慢地转动机关，升起了那张阻挡在狼群面前的网……</p>
疼，真疼！</p>
浑身像被碾过一样。</p>
皇甫珊皱着眉头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小木屋内，纳闷地问：“诶？这是什么地方？”</p>
一名中年男子走过来，语气温和道：“姑娘，你醒啦？伤口还疼不疼？”</p>
经他这么一问，皇甫珊才记起自己被人射伤了，动了动身子，伤口还有些疼，不过她能忍受就是了。她看向这个严肃冷峻的男人，道：“大叔，是你救了我吗？”</p>
马援点头：“我在河边取水，看到你中箭昏迷，就把你带回来了，隔壁的婶子给你的衣裳。”担心她误会自己占了她便宜。</p>
皇甫珊笑了笑：“大叔人你真好。对了大叔，你看见跟我一起的小姑娘了吗？呃，她穿着小厮的衣裳。”</p>
马援摇头。</p>
皇甫珊叹了口气，小娟不会武功，不知有没有落在那群没长眼睛的士兵手里。</p>
“你与家人失散了吧？临淄城正打仗，兵荒马乱的，许多人都与亲人走散了。”马援难掩叹息地说。</p>
“大叔，你知道临淄城的守将是谁吗？”</p>
“马援，不过据说他失踪了。”马援脸不红心不跳地道。</p>
皇甫珊又道：“不是，我不是指西凉的守将，是现在南疆的守将。”</p>
“哦，南疆的啊。”马援面色微哂，“听说叫瞿必。”</p>
瞿必那个愣头青？他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派人射杀她呢？太可恶了！回头告诉父王，狠狠地教训他！</p>
马援看着她一脸愤恨的神色，以为她是痛恨对方攻占了自己的家园，没怀疑什么，说道：“姑娘，你是哪儿的人，家中还有谁健在？”</p>
“我……”皇甫珊咬了咬唇，“我是临淄城的。”</p>
难怪那么关心临淄的守将，马援又道：“你三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我给你端碗粥来。”</p>
不多时，马援端来了一碗红薯粥，这个小山村是他们的秘密据点，周围的居民基本上他们的暗线，食物倒是不缺，可为了不引人怀疑，还是尽量装得贫穷。</p>
皇甫珊不挑食，她虽贵为公主，可常年在寺庙里习武，过的也是清苦日子，她很快便将一碗红薯粥吃完了。</p>
马援瞧她言行举止像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以为她会挑剔不吃的，没想到连汤都喝干净了：“你先歇会儿吧，回头告诉我你亲人住临淄城的哪里，我看最近有没有商人过去，帮你给家人捎个平安。”</p>
“嗯……谢……谢谢大叔。”皇甫珊低下了头，余光瞟见桌上的剑，她对兵器特别敏感，一眼便瞧出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而且极有可能，是军营铸造的，“大叔你是西凉的将士吗？”</p>
马援一愣，否认道：“不是，我是雇佣军，北边来的，听说南方有仗打，便想过来赚些银子。”</p>
皇甫珊是知道雇佣军的，他们不分国界、不分兵种，谁给钱便帮谁打仗，而且他们全都十分守信，签了契约后非死或战乱结束，绝不背主。</p>
她抓住了马援的手臂：“大叔！我雇你行不行啊？”</p>
“你……雇我？”马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p>
皇甫珊心性单纯，没多大的戒备心，觉着人家既然救了她，就一定是个大好人，当下也不瞒着自己身份了：“大叔，我跟你说个秘密，你答应我，不许讲出去啊！”</p>
“好的，你说。”</p>
“我……我不是临淄城的人。”</p>
看出来了，气质容貌都太好，像皇城里长大的，只是口音偏南方。</p>
“我是南疆公主，我父王是太子！”</p>
马援的手立刻按在了刀柄上！</p>
皇甫珊没察觉到自己走到了死亡边缘，倒豆子一般地说道：“我去你们京城玩来一趟，本打算回南疆了，哪知道，那该死的瞿必，竟让人下令杀我！说我是假公主！怎么可能嘛？我令牌都给他看了！现在，我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想穿越临淄城返回皇宫，根本是痴人说梦了。”</p>
马援将已经抽出一寸的匕首压了回去。</p>
皇甫珊笃定道：“大叔你武功好不好？你将我安全送回皇宫，我让我父王奖励你，给你个官儿做！”</p>
对救命恩人，他父王向来是非常大方的。</p>
救人不救人的，马援没兴趣，不过，若是这小姑娘没有撒谎，自己岂不是能利用她进入南疆皇宫？</p>
“你真的是南疆公主？我凭什么信你？”</p>
“我……”皇甫珊一脸愁容，“我令牌给那些人了，他们没还我，但是……我真的是南疆公主啊！”</p>
马援的眼神闪了闪：“听说，你们南疆皇宫住着一个很厉害的幕僚。”</p>
“你说容卿啊！”皇宫是不许外男入住的，只有那个比宰辅还睿智的病秧子，生生打破规矩住在了菩提宫，“他在菩提宫住着，怎么了？”</p>
马援笑道：“没，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对皇宫了不了解，真公主的话应该什么都知道的。”</p>
“那是！”皇甫珊拍着胸脯道，“皇宫没我不认识的人！也没我不知道的地方！就拿容卿来说吧，他住菩提宫，在皇宫的南面，里边有一棵千年菩提树，我还爬上去摘过菩提子呢！”</p>
她天真无邪的表情，已经令马援信服了三分，但还是故意问道：“我听说他很厉害，这次打仗，多亏他的阵法和兵器，才将西凉给打败了。”</p>
“是呀是呀！他的阵法比降龙阵还厉害，一下子就把玄煜困进去了！然后他改造的弩车比西凉的弩车迅猛百倍，还炸不烂！盾牌更不用说，又轻又坚固，刀枪不入，哪像西凉的盾牌，拿着就三四十斤，重死了，哪儿还有力气杀人？最要命的事，西凉的盾牌虽然重，却被我们一戳就戳烂了！”</p>
“弩车、盾牌、刀枪全都是容卿铸造的？”马援难以置信地问。</p>
“他教人铸的！”</p>
此人不除，西凉必败。</p>
他决定了，他要入宫，杀了容卿！</p>
“大叔，你看见我的盒子了没？”皇甫珊突然问。</p>
马援皱眉：“盒子？你身上什么都没有。”是真的没有。</p>
皇甫珊捂脸倒在了床上，宁玥，对不起，把你送给我父王的礼物弄丢了。</p>
三日后，皇甫珊修养完毕，马援带着她穿过了临淄城，他在临淄待了那么多年，这点办法还是有的。</p>
他们装成一对商人父女，顺利地进入了帝京。</p>
住客栈的时候，曾碰到过不少排查，说是一个官僚家的千金失踪了，马援明白，他们是在找寻皇甫珊，而且全都来者不善。</p>
马援暂时没心情关注南疆皇室的内斗，他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进皇宫、杀容卿！</p>
马援有过女儿，演起父亲来丝毫不费劲，二人躲过了所有排查，在第十天的时候顺利抵达了帝京。</p>
皇甫珊如鱼得水，先去了外公外婆家，让他们往东宫稍了消息，当晚，她就坐着太子的马车返回皇宫了，与她一道入宫的还有马援。</p>
“父王！”</p>
皇甫珊扑进了太子怀里！</p>
太子前段日子摔断腿，如今大好，能够走动了，但架不住她这么猛烈的一扑，险些与她一起跌到地上！太子稳住身形，揉了揉她发顶，她自幼清苦，长得瘦，可如今，更瘦了，太子心疼地抱了抱她：“以后还敢不敢乱跑了？”</p>
皇甫珊将头埋进父王的怀里：“不敢了。”才怪。</p>
太子知道她嘴上答应得好，心里只怕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次的“出逃”了：“你这性子，不知随了谁。”</p>
皇甫珊吐了吐舌头，从太子的怀里直起身，指向马援道：“父王，我在临淄城被人射伤，是他救了我，然后也是他护送我回来的，你给他个官儿做吧！”</p>
太子温和中藏了一丝犀利的眸光落在马援身上，只觉此人不论仪表气质都很给人一种铁骨铮铮的感觉，他手下的一些大将都没他这么强的气势：“多谢你救了我女儿，你叫什么名字？”</p>
马援拱手道：“我叫袁术。”</p>
“你原先是做什么的？”</p>
“雇佣军，早先在北城那一带。”</p>
“北城啊，玄家的地盘。”太子温声道，“你帮他们打过仗吗？”</p>
“没，我是帮着北域打他们。”马援说道，“他们很少用雇佣军。”</p>
“这倒是，他们本身的实力就够强悍了。”太子笑了笑，“你想做官？”</p>
马援没说话。</p>
太子笑道：“南疆的官员制度与西凉不同，三年一更换，平时是安排不进去的，今年秋季正好满三年之期，届时，我会根据你的能力给你一份差事，在那之前，你先做公主的护卫吧！”</p>
“多谢太子殿下！”马援行了一礼。</p>
安排好马援的住宿后，太子将女儿带去了书房，皇甫珊告诉了太子两件事，第一件，瞿老不是被玄胤杀害的；第二件，自己在临淄城递交了令牌却仍被当作假公主射杀。</p>
太子震怒，当晚便拟了废黜瞿必的折子，只等明日一早，就拿给南疆王盖章生效。</p>
这时，女儿缓缓地走了进来，却不是皇甫珊，而是长女皇甫燕。</p>
皇甫燕穿着一系银色长裙，乌发柔顺地垂下来，没梳任何发髻，只从鬓旁挑了两指，以一个红宝石华胜固定在头顶，华胜坠在额前，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晶莹剔透。</p>
“父王。”她开口，声淡如云。</p>
太子道：“你来啦？去看过你妹妹了吗？”</p>
皇甫燕轻声道：“看过了，父王不必担心她，她很好。”没心没肺的，一点都不后怕，比小猪还睡得香。</p>
太子舒了口气，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吧，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p>
皇甫燕优雅地坐下，她与太子的关系，比起父女，更像君臣，她瞟了一眼废黜瞿必的折子，道：“父王真的要除掉瞿必吗？”</p>
“他敢射杀你妹妹，罪有应得！”太子温和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少有的愠怒。</p>
皇甫燕道：“父王，恕儿臣直言，射杀珊儿的命令，应该不是瞿必下的。”</p>
“他是临淄城的守将！除了他，谁还调动得了守军？”</p>
“被人挑拨了也说不定。而且那一箭，未必是这些守军射的。珊儿不是说，瞿老的死也有蹊跷吗？”</p>
“你真信珊儿的话？”太子皱起了眉头。</p>
皇甫燕淡淡地说道：“我信我的直觉，玄胤如果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珊儿早就没命了。”父王不清楚，她还不知道吗？那丫头说是游山玩水，实际却是去追杀玄胤了。玄胤连珊儿都不杀，又怎会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风老人？</p>
“有人杀了瞿老，却嫁祸给玄胤，你是这个意思？”太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凶手是谁？为什么这么做？”</p>
皇甫燕说道：“暂时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嫁祸玄胤的人，就是下令射杀珊儿的人。”</p>
“会是谁？”</p>
“看看这两次事故发生时，都分明有哪些贵人在执政就知道了。”皇甫燕站起身，铺开两张白纸，分别写下了两行名字。</p>
瞿老被杀当晚——高副帅、陈副将、张副将、刘幕僚、夙火。</p>
珊儿遇刺当天——瞿必、杨副将、张副将、罗幕僚、夙火。</p>
太子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夙火的名字上：“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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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的？”</p>
中山王的厉喝在整个厅内雷鸣般的响起，震得众人双耳发痛。</p>
三老爷的脑袋被死死地踩着，恨不得给踩成一坨烂泥，他忍住剧痛，痛哭流涕地说：“二哥，我是三弟呀！我真的是三弟……我以性命起誓我没有骗你……”</p>
中山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冰凉的剑断抵住他眉心，咬牙道：“你以为我连我弟弟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吗？”</p>
“我真的三弟，二哥我发誓……”</p>
宁玥缓缓走上前，从怀中拿出一个桃木镜，放到三老爷的面前道：“这样，你还狡辩自己是我三叔吗？”</p>
三老爷望进被烛光照得发亮的桃木镜中，足足怔愣了三秒，才摸着自己的脸，神色惶恐地说道：“你……你对我的脸做了什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马宁玥你这个疯子！你究竟怎么我了？”</p>
宁玥淡道：“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p>
“不，这不是我的脸！我的脸不是这样！不对，不对，不对……”三老爷开始拼命揉搓自己的脸，可不论怎么揉，都始终没揉下任何东西来。</p>
宁玥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别再演了，没用的，你虽懂得模仿我三叔的声音与习性，也十分清楚我三叔的过往，但正主就是正主，赝品永远只能是赝品，香梨不能取代玄小樱，你凭什么……取代我三叔？”</p>
香梨鸠占鹊巢的事是中山王心里永远长不拢的伤口，他痛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小樱，也痛恨香梨窃走了小樱的人生。三弟虽不是他的孩子，可他养了三弟那么多年，在他心里，早将他看得与玄煜他们一般重要了，现在，三弟也被剽窃了人生。不同于他对香梨形式上的宠爱，他对这个假三弟实实在在地付出了感情。这比知晓香梨的真相难过多了。</p>
中山王心底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他放下剑，转头看向皇帝，正色道：“皇上，微臣恳请将他带回玄家大营，微臣要将他脑袋砍下来，以慰我三弟在天之灵！”</p>
“二哥——不要啊——二哥——”</p>
嘭！</p>
三老爷话未说完，被玄昭一掌劈晕了。</p>
皇帝咳嗽了一声，按理说，他可以不答应中山王的请求，毕竟这是个南疆细作，他还想带回大理寺好好审问呢，但先前冤枉了中山王一把，面子里子都有些过意不去，加上中山王又痛失了最疼爱的弟弟，双重形势下，他真不好拒绝中山王：“呃……行吧，交给你……”顿了顿，“你和中常侍一起处理吧！”</p>
唉，烦死了，闹了半天空欢喜一场，不仅没抓住中山王的把柄，还反而落了人口实，眼下玄家军正为了保卫西凉浴血奋战，他却把人家的头儿给冤枉了一番。传出去，全都是他理亏！</p>
他当时怎么就这么冲动呢？</p>
皇帝瞪了司空家主一眼，都是这个老家伙，自己没弄清楚形势便在信里一通乱说！别以为他不知道，老家伙是看出他冷落司空朔了，想趁机往他跟前儿凑。哼，就这种猪脑子，也配与司空朔争宠，吃屎去吧！</p>
亏他一开始还觉得司空朔知情不报，心里没他这个皇帝呢，而今看来，司空朔根本是想等事情查清楚了再禀报。</p>
只懂邀功的老东西！比不上自己儿子的一根手指头。</p>
皇帝气闷地站起身来，与司空家主擦肩而过时，司空家主谄媚地鞠了一躬：“恭送皇——哎哟！”被皇帝踹了一脚。</p>
皇帝厌恶地收回脚，头也不回地走掉了。</p>
玄昭与宁玥交换了一个眼神，宁玥点点头，玄昭抓起昏迷的三老爷，快步出了花厅，他去的方向是玄家大营。</p>
望着儿子如此果决的背影，中山王愣了愣，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甩袖，跟了上去。</p>
司空家主是屋子里最幸灾乐祸的人，不仅因为可以借机打败中山王，还能顺便博得皇帝的赏识，让皇帝明白他比自己儿子更衷心、更智慧、更能耐，谁料，那三老爷竟是个假的，害皇帝空欢喜一场，皇帝有火无处发，生生踹了他一脚，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p>
他恼火地瞪了瞪高居上位的儿子，别人的儿子多孝顺啊，哪像他的？看见亲生父亲出丑也不晓得帮衬一把！司空家主气呼呼地离开了。</p>
他一走，刘婉玉也灰溜溜地追了出去。刘婉玉与丈夫一样，都觉得皇帝会生气是因为司空朔没及时站出来替司空家主求情，完全忘了是他们自己种下的因。跨过门槛前，她抱怨地瞪了司空朔一眼。</p>
司空朔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p>
“哼！”她气闷地跺了跺脚，眸光死死地盯着司空朔。</p>
司空朔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脚痒？小李子，去给剁了。”</p>
“是。”小太监冷笑着走向了刘婉玉。</p>
刘婉玉的尿瞬间被出来了几滴，别人家的庶子是孙子，他们家的庶子是爷爷啊！</p>
“老爷，等我！等等我呀！”</p>
刘婉玉尖叫着，疯母鸡似的逃掉了！</p>
看着刘婉玉被一个庶子吓成这样，王妃暗暗摇了摇头，好歹是嫡母，怎么让庶子给骑到了头上？真是丢死人了。不过话说回来，司空朔也太过分了些，知道的说那是他亲爹、那是他嫡母，不知道，还以为就俩不相干的陌生人。</p>
这一点，小胤比司空朔强多了。当然，主要也是她家教好。</p>
王妃到底受了不少惊吓，感慨完司空朔的家庭关系后便由孙瑶扶回了厢房。</p>
花厅内，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静静的，只听得见微风吹响树叶的声音。</p>
司空朔没有动，仿佛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p>
宁玥却是不乐意继续往下呆了，该演的戏演完了，留在这儿干嘛呢？与司空朔大眼瞪小眼？她弯了弯唇角：“多谢中常侍大人帮我清理了现场的磷粉和口脂。”</p>
今天能顺利将三老爷困在火场，可多亏了这两样宝贝。</p>
磷粉易燃，以琉璃石聚光照射，很容易引起火灾，而为了让火势蔓延地更快，她又往各处抹了从市面购买的廉价口脂。之所以要廉价的，并非她舍不得高级货，而是高级口脂是用精油做的，廉价口脂是用猪油做的，后者更易于燃烧。</p>
磷粉气味大，为遮掩它，她在屋子里燃了孙瑶平时用的熏香，虽当时遮住了，但有经验的人过来检查一番，还是不难发现磷粉和口脂的痕迹。</p>
司空流轻轻地玩起了桌上的鼻烟壶：“利都利用完了，还假惺惺地说谢谢，马宁玥，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无耻？”</p>
宁玥摊手：“中常侍大人也不亏啊，看得出来，皇上又开始怀念大人的好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大人会被皇上再次重用的。”</p>
司空朔不屑一笑：“要是会亏，你当本座会答应你？本座还没喜欢你到头脑发热的地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马宁玥。想俘获本座的心，一碗面可远远不够。”</p>
“别了，您的心还是您自个儿好好收着吧，我无福消受。”宁玥随后倒了一杯茶，举起杯来，“合作愉快。”</p>
“谁跟你合作？明明是本座赏了你一个恩典！”</p>
“是是是，是您赏了小女子一个恩典，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现在困了，想回家歇息了，告辞。”什么啊？这家伙居然跟她逞口舌之快，太让她无语了。</p>
宁玥转身，朝门口走去。</p>
“玥玥，过来。”</p>
宁玥一怔，不是吧？刚刚还叫她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转头就那么亲热地称呼她，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p>
宁玥皱眉，回头看向了他：“不许这么叫我！”</p>
司空朔淡淡地勾起朱红的唇瓣：“谁在叫你？自作多情！”</p>
宁玥四下看了看，整个花厅，除了他们俩便只剩一个小太监，如果她记得没错，小太监的名字是小李子吧？他不是在叫她，又是在叫谁？</p>
就在宁玥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只胖嘟嘟的粉色小荷兰猪从偏厅里跑出来了。</p>
它循着熟悉的气味跑到了司空朔的脚边。</p>
司空朔探出精致如玉的手，将它拧到了桌上，一笑倾城。</p>
……</p>
燃着篝火的营地，半米高的四方台，一座狼头铡上趴着一名狼狈不堪的男子，正是三老爷。锋利的铡刀悬在他脖子上空，苍狼张大漆黑的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狰狞而恐怖。</p>
四方台正对面，中山王率领将士们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场刑罚，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公开处理过犯人了，玄家军军纪严明，中山王却不是一个酷爱严刑的主公。犯小罪的都在士官们的手中被解决了，劳驾万人观刑的自入京后基本没有。</p>
中山王厉声道：“我们玄家军誓死为保卫西凉而战，你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通敌叛国、背信弃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下场！”</p>
夜风拂面，吹动篝火的火苗，让它如火龙一般翻滚升腾，吐出想吞噬一切的火舌。</p>
三老爷逐渐从昏迷中醒来，迷离着眼睛看着张牙舞爪的火龙、一张张冰冷而厌恶的面孔，张嘴，用沙哑得难辨声音的嗓子说：“救……救命……救命……我是……三弟啊……救命……”</p>
却没有人会救他了，伤害中山王的弟弟，罪无可恕！通敌叛国，罪无可恕！火烧玄胤，罪无可恕！勾结南疆女谋害王妃，罪无可恕！一桩桩、一件件，都触犯了玄家军的信仰和底线，他们冷漠地看着他挣扎，眼底隐约跳动起兴奋的火焰。</p>
三老爷感到了一股透心的绝望。</p>
中山王大掌一挥：“行刑！”</p>
玄昭拔出宝剑，毫不犹豫地砍断了绳索，铡刀唰的落下来，斩掉了三老爷的脑袋……</p>
漆黑的暗室，油灯如豆。</p>
宁玥缓缓推开暗室的门，一缕月光趁机从她身后溜进来，铺陈在幽冷的、泛着黑光的地板上，地板中央，玄胤坐在藤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搁在坚硬的石桌上，月光笼罩着他，将他健硕的身形修饰得越发优雅欣长。他淡淡地凝视着黑漆漆的前方，神态悠闲而恣意，感受到屋子里的动静，他没转身，却伸出了手来。</p>
宁玥走过去，将小手放入了他掌心。</p>
他捏着，放到唇边亲了一口。</p>
宁玥微微一笑，眸光一扫，问道：“三哥呢？”</p>
“换衣裳去了。”</p>
话音刚落，玄昭阔步走了进来，顺手合上了门。</p>
光线瞬间变得幽暗，宁玥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嵌在墙壁上的油灯，并拔下金钗，将灯芯调到最亮。</p>
屋子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连黑漆漆的地牢都被照得一清二楚。</p>
玄昭看向地牢中趴着不动的人儿，问：“他还没醒？”</p>
玄胤随手操起一杯茶，朝里面的人泼了过去！</p>
很快，那人有了动静，慢悠悠地抬起头，满是伤痕与污渍的脸在火光的映射下，依稀可辨容颜，正是当着一万将士的面被活活斩首的三老爷。</p>
三老爷摸了摸脖子，又转了转眼珠子，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明明……明明被斩首了呀——</p>
难道……自己下地狱了？</p>
可是，为什么玄胤、玄昭和马宁玥也下了地狱呢？</p>
玄胤玩味儿地勾了勾唇角：“好三叔，别看了，你没死，我们都没死。”</p>
三老爷一怔：“这……怎么可能？”</p>
“你以为我们会陪你下地狱？那才是真的不可能。”玄胤没好气地说。</p>
“但是……我明明……”三老爷摸了摸自己脖子，确定完好无损，且无缝合过的痕迹。</p>
宁玥忍不住笑了：“一些障眼法罢了，三叔，不必太过介怀。”</p>
三老爷还是难以置信，毕竟那是当着一万人的面啊，什么障眼法能把他们全都给骗了？</p>
宁玥拿出一个小泥人，放进一个盒子，盒子的一面正好有一个小洞，够小泥人的脑袋探出来，宁玥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小泥人的脑袋切了下来。</p>
小泥人的脑袋瞬间掉在了桌上。</p>
宁玥将盒子拿开，却发现那颗掉在桌上的脑袋还完好无损地长在它原本的身子上。盒子的小洞下方其实有一条可以活动的缝隙，但由于速度太快，没人发现。</p>
三老爷明白了，他其实没被砍头，他只是急速坠落了，裸露在外的部分是一个虚假的身子，他真正的身子藏在盒子里，跟脑袋一起坠下了地面。</p>
想通的三老爷颤抖着肩膀笑了：“你总给琴儿变戏法，我还暗讽你没什么真本事，如今看来，是我错了。”顿了顿，他笑容收住，又问，“我的脸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也被你动了手脚？”</p>
他说这话时，眸光扫过宁玥身旁的玄胤和玄昭，心中存了一分侥幸，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宁玥蒙蔽了。</p>
然而令他失望了，玄胤与玄昭的脸上并未浮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诧。</p>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p>
宁玥莞尔一笑道：“很简单呀三叔，我给你戴了两层人皮面具，上面那层是你自己的，底下那层是陌生人的。不过……底下那层我涂了永久胶水，你可能一辈子都摘不下来了。放心放心，不会让你难受很久的，人脸不透气的话没几天就会烂掉，等你的皮肉全部溃烂的时候，它自己就掉下来了。”</p>
三老爷的嘴角一阵抽搐。</p>
半晌，看着玄胤与玄昭，愤愤地说道：“既然知道我是你们三叔，你们还敢这么对我吗？”</p>
玄胤把地上的骨灰坛拿到了桌上，正是玄昭从北城带回来的那个：“这里，虽然躺的不是你自己的骨灰，却是三婶的。三婶那么善良的人，发现了你的秘密，劝你回头是岸，你却将她残忍杀害。琴儿看到了这一切，拼命逃出了玄家，你抓到琴儿后，将她囚禁在牢笼里，像个畜生一般关着她，直到……把她给关疯了。你这么歹毒的人，我们对你做什么，都心安理得的很！”</p>
三老爷愤愤地捏紧了拳头：“二哥……二哥不会放过你们的，他要是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一定会将你们逐出家门！”</p>
“父王永远不会知道。”玄胤说道。</p>
三老爷的眸子几欲喷出火来：“你们既然如此痛恨我，为什么又救了我？”</p>
“救？”玄胤挑眉，与宁玥和玄昭相互看了一眼，忽然，谁都忍不住笑了。</p>
宁玥指了指牢笼：“三叔你看看后面是什么？”</p>
三老爷回头一看，就见本该是墙面的位子居然只是一张细密的大网，网后，几只眼底闪动着绿光的野狼，正垂涎三尺地看着他！</p>
他吓得连忙爬到了牢门这边！</p>
那张网看起来单薄脆弱，仿佛一不小心，那些狼便会破网冲过来，将他啃得骨头都不剩。这比砍头恐怖多了。</p>
“不要……不要这样……小胤，我是你三叔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啊！昭儿，你最爱吃草莓，我为给你摘草莓，还被蛇咬过，你还记不记得？”</p>
这个时候才打亲情的底牌，未免太晚了。</p>
曾经的三叔真的非常令人怀念，可慢慢的，他的善良、他的正直都被一点点壮大的野心给蚕食了，他想夺取家主之位，他想自己做皇帝，所以他狠下心，朝年仅五岁的小樱下手、朝无辜的宁玥下手、朝怀了身孕的孙瑶下手、朝一直疼他护他的王爷王妃下手……</p>
如此多的行径，简直罪无可恕。</p>
玄胤来到他面前，巨大的暗影将他笼罩：“说，你幕后的主使究竟是谁？”</p>
“我……我……”三老爷低下头，“我不能说……他会杀了我的……”</p>
“那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p>
“不是被你杀掉，就是被他杀掉，我……我宁愿被你杀……”</p>
被狼群啃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竟然宁愿选择这个，由此可见，他背后的人折磨起人的手段丝毫不弱于玄胤。</p>
宁玥上前道：“或许，我们可以不杀你，也会保护你不被那个人杀害。”</p>
“没用的……”三老爷含泪摇头，“他在我体内种了蛊，一旦他发现我背叛他，他会让蛊毒发作，我……”</p>
宁玥从脖子上解下平安符：“这是千年冰龙晶，能够压制一切蛊毒，你佩戴它，往天气严寒的地方迁居，一辈子都不会发作。”</p>
三老爷的眼底光彩重聚：“真……真的是千年冰龙晶？”</p>
宁玥打开平安符，取出黑曜石递给他：“你自己看。”</p>
三老爷捧在手里，像捧着一块怎么化都化不开的冰：“是，是它！是它没错！你真的会把它给我？你不会反悔吧？不会事后杀了我吧？”</p>
宁玥摇头，正色道：“当然不会，我虽歹毒，可从来都信守承诺，我说到做到，你供出幕后主使，我安排你前往北域，北域国常年冰封，最适合你了。”</p>
“好，我说，我说！”三老爷激动地捏紧了手里的黑曜石，“我没见过他容貌，他总是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年纪挺大了，眉间有一弯血月图腾。”</p>
“听起来像个黑袍老人。”宁玥又问，“他叫什么名字？”</p>
“夙火。”</p>
玄胤打开南疆重大官员和幕僚的名册，里边的确有夙火的名字，而且地位还不低，他勾起右唇角：“多谢你了三叔。”</p>
说着，一把夺回了黑曜石。</p>
三老爷又是一怔：“你……你干什么？你们……你们要反悔吗？马宁玥，你说了不杀我的！”</p>
宁玥淡淡地笑道：“我是不会杀你，但我丈夫要杀你，我有什么办法？”</p>
“你……”三老爷被摆了一道，气得脸都绿了，“你还说要送我去北域的！”</p>
“是，我会送你去北域，不过不是你的人，是你的骨灰。”</p>
宁玥笑着说完，被玄胤搂在怀里，走出了暗室。</p>
玄昭冷冷地看向三叔，看着这个差点杀了他爹娘和他妻儿妹妹的凶手，慢慢地转动机关，升起了那张阻挡在狼群面前的网……</p>
疼，真疼！</p>
浑身像被碾过一样。</p>
皇甫珊皱着眉头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小木屋内，纳闷地问：“诶？这是什么地方？”</p>
一名中年男子走过来，语气温和道：“姑娘，你醒啦？伤口还疼不疼？”</p>
经他这么一问，皇甫珊才记起自己被人射伤了，动了动身子，伤口还有些疼，不过她能忍受就是了。她看向这个严肃冷峻的男人，道：“大叔，是你救了我吗？”</p>
马援点头：“我在河边取水，看到你中箭昏迷，就把你带回来了，隔壁的婶子给你的衣裳。”担心她误会自己占了她便宜。</p>
皇甫珊笑了笑：“大叔人你真好。对了大叔，你看见跟我一起的小姑娘了吗？呃，她穿着小厮的衣裳。”</p>
马援摇头。</p>
皇甫珊叹了口气，小娟不会武功，不知有没有落在那群没长眼睛的士兵手里。</p>
“你与家人失散了吧？临淄城正打仗，兵荒马乱的，许多人都与亲人走散了。”马援难掩叹息地说。</p>
“大叔，你知道临淄城的守将是谁吗？”</p>
“马援，不过据说他失踪了。”马援脸不红心不跳地道。</p>
皇甫珊又道：“不是，我不是指西凉的守将，是现在南疆的守将。”</p>
“哦，南疆的啊。”马援面色微哂，“听说叫瞿必。”</p>
瞿必那个愣头青？他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派人射杀她呢？太可恶了！回头告诉父王，狠狠地教训他！</p>
马援看着她一脸愤恨的神色，以为她是痛恨对方攻占了自己的家园，没怀疑什么，说道：“姑娘，你是哪儿的人，家中还有谁健在？”</p>
“我……”皇甫珊咬了咬唇，“我是临淄城的。”</p>
难怪那么关心临淄的守将，马援又道：“你三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我给你端碗粥来。”</p>
不多时，马援端来了一碗红薯粥，这个小山村是他们的秘密据点，周围的居民基本上他们的暗线，食物倒是不缺，可为了不引人怀疑，还是尽量装得贫穷。</p>
皇甫珊不挑食，她虽贵为公主，可常年在寺庙里习武，过的也是清苦日子，她很快便将一碗红薯粥吃完了。</p>
马援瞧她言行举止像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以为她会挑剔不吃的，没想到连汤都喝干净了：“你先歇会儿吧，回头告诉我你亲人住临淄城的哪里，我看最近有没有商人过去，帮你给家人捎个平安。”</p>
“嗯……谢……谢谢大叔。”皇甫珊低下了头，余光瞟见桌上的剑，她对兵器特别敏感，一眼便瞧出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而且极有可能，是军营铸造的，“大叔你是西凉的将士吗？”</p>
马援一愣，否认道：“不是，我是雇佣军，北边来的，听说南方有仗打，便想过来赚些银子。”</p>
皇甫珊是知道雇佣军的，他们不分国界、不分兵种，谁给钱便帮谁打仗，而且他们全都十分守信，签了契约后非死或战乱结束，绝不背主。</p>
她抓住了马援的手臂：“大叔！我雇你行不行啊？”</p>
“你……雇我？”马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p>
皇甫珊心性单纯，没多大的戒备心，觉着人家既然救了她，就一定是个大好人，当下也不瞒着自己身份了：“大叔，我跟你说个秘密，你答应我，不许讲出去啊！”</p>
“好的，你说。”</p>
“我……我不是临淄城的人。”</p>
看出来了，气质容貌都太好，像皇城里长大的，只是口音偏南方。</p>
“我是南疆公主，我父王是太子！”</p>
马援的手立刻按在了刀柄上！</p>
皇甫珊没察觉到自己走到了死亡边缘，倒豆子一般地说道：“我去你们京城玩来一趟，本打算回南疆了，哪知道，那该死的瞿必，竟让人下令杀我！说我是假公主！怎么可能嘛？我令牌都给他看了！现在，我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想穿越临淄城返回皇宫，根本是痴人说梦了。”</p>
马援将已经抽出一寸的匕首压了回去。</p>
皇甫珊笃定道：“大叔你武功好不好？你将我安全送回皇宫，我让我父王奖励你，给你个官儿做！”</p>
对救命恩人，他父王向来是非常大方的。</p>
救人不救人的，马援没兴趣，不过，若是这小姑娘没有撒谎，自己岂不是能利用她进入南疆皇宫？</p>
“你真的是南疆公主？我凭什么信你？”</p>
“我……”皇甫珊一脸愁容，“我令牌给那些人了，他们没还我，但是……我真的是南疆公主啊！”</p>
马援的眼神闪了闪：“听说，你们南疆皇宫住着一个很厉害的幕僚。”</p>
“你说容卿啊！”皇宫是不许外男入住的，只有那个比宰辅还睿智的病秧子，生生打破规矩住在了菩提宫，“他在菩提宫住着，怎么了？”</p>
马援笑道：“没，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对皇宫了不了解，真公主的话应该什么都知道的。”</p>
“那是！”皇甫珊拍着胸脯道，“皇宫没我不认识的人！也没我不知道的地方！就拿容卿来说吧，他住菩提宫，在皇宫的南面，里边有一棵千年菩提树，我还爬上去摘过菩提子呢！”</p>
她天真无邪的表情，已经令马援信服了三分，但还是故意问道：“我听说他很厉害，这次打仗，多亏他的阵法和兵器，才将西凉给打败了。”</p>
“是呀是呀！他的阵法比降龙阵还厉害，一下子就把玄煜困进去了！然后他改造的弩车比西凉的弩车迅猛百倍，还炸不烂！盾牌更不用说，又轻又坚固，刀枪不入，哪像西凉的盾牌，拿着就三四十斤，重死了，哪儿还有力气杀人？最要命的事，西凉的盾牌虽然重，却被我们一戳就戳烂了！”</p>
“弩车、盾牌、刀枪全都是容卿铸造的？”马援难以置信地问。</p>
“他教人铸的！”</p>
此人不除，西凉必败。</p>
他决定了，他要入宫，杀了容卿！</p>
“大叔，你看见我的盒子了没？”皇甫珊突然问。</p>
马援皱眉：“盒子？你身上什么都没有。”是真的没有。</p>
皇甫珊捂脸倒在了床上，宁玥，对不起，把你送给我父王的礼物弄丢了。</p>
三日后，皇甫珊修养完毕，马援带着她穿过了临淄城，他在临淄待了那么多年，这点办法还是有的。</p>
他们装成一对商人父女，顺利地进入了帝京。</p>
住客栈的时候，曾碰到过不少排查，说是一个官僚家的千金失踪了，马援明白，他们是在找寻皇甫珊，而且全都来者不善。</p>
马援暂时没心情关注南疆皇室的内斗，他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进皇宫、杀容卿！</p>
马援有过女儿，演起父亲来丝毫不费劲，二人躲过了所有排查，在第十天的时候顺利抵达了帝京。</p>
皇甫珊如鱼得水，先去了外公外婆家，让他们往东宫稍了消息，当晚，她就坐着太子的马车返回皇宫了，与她一道入宫的还有马援。</p>
“父王！”</p>
皇甫珊扑进了太子怀里！</p>
太子前段日子摔断腿，如今大好，能够走动了，但架不住她这么猛烈的一扑，险些与她一起跌到地上！太子稳住身形，揉了揉她发顶，她自幼清苦，长得瘦，可如今，更瘦了，太子心疼地抱了抱她：“以后还敢不敢乱跑了？”</p>
皇甫珊将头埋进父王的怀里：“不敢了。”才怪。</p>
太子知道她嘴上答应得好，心里只怕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次的“出逃”了：“你这性子，不知随了谁。”</p>
皇甫珊吐了吐舌头，从太子的怀里直起身，指向马援道：“父王，我在临淄城被人射伤，是他救了我，然后也是他护送我回来的，你给他个官儿做吧！”</p>
太子温和中藏了一丝犀利的眸光落在马援身上，只觉此人不论仪表气质都很给人一种铁骨铮铮的感觉，他手下的一些大将都没他这么强的气势：“多谢你救了我女儿，你叫什么名字？”</p>
马援拱手道：“我叫袁术。”</p>
“你原先是做什么的？”</p>
“雇佣军，早先在北城那一带。”</p>
“北城啊，玄家的地盘。”太子温声道，“你帮他们打过仗吗？”</p>
“没，我是帮着北域打他们。”马援说道，“他们很少用雇佣军。”</p>
“这倒是，他们本身的实力就够强悍了。”太子笑了笑，“你想做官？”</p>
马援没说话。</p>
太子笑道：“南疆的官员制度与西凉不同，三年一更换，平时是安排不进去的，今年秋季正好满三年之期，届时，我会根据你的能力给你一份差事，在那之前，你先做公主的护卫吧！”</p>
“多谢太子殿下！”马援行了一礼。</p>
安排好马援的住宿后，太子将女儿带去了书房，皇甫珊告诉了太子两件事，第一件，瞿老不是被玄胤杀害的；第二件，自己在临淄城递交了令牌却仍被当作假公主射杀。</p>
太子震怒，当晚便拟了废黜瞿必的折子，只等明日一早，就拿给南疆王盖章生效。</p>
这时，女儿缓缓地走了进来，却不是皇甫珊，而是长女皇甫燕。</p>
皇甫燕穿着一系银色长裙，乌发柔顺地垂下来，没梳任何发髻，只从鬓旁挑了两指，以一个红宝石华胜固定在头顶，华胜坠在额前，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晶莹剔透。</p>
“父王。”她开口，声淡如云。</p>
太子道：“你来啦？去看过你妹妹了吗？”</p>
皇甫燕轻声道：“看过了，父王不必担心她，她很好。”没心没肺的，一点都不后怕，比小猪还睡得香。</p>
太子舒了口气，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吧，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p>
皇甫燕优雅地坐下，她与太子的关系，比起父女，更像君臣，她瞟了一眼废黜瞿必的折子，道：“父王真的要除掉瞿必吗？”</p>
“他敢射杀你妹妹，罪有应得！”太子温和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少有的愠怒。</p>
皇甫燕道：“父王，恕儿臣直言，射杀珊儿的命令，应该不是瞿必下的。”</p>
“他是临淄城的守将！除了他，谁还调动得了守军？”</p>
“被人挑拨了也说不定。而且那一箭，未必是这些守军射的。珊儿不是说，瞿老的死也有蹊跷吗？”</p>
“你真信珊儿的话？”太子皱起了眉头。</p>
皇甫燕淡淡地说道：“我信我的直觉，玄胤如果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珊儿早就没命了。”父王不清楚，她还不知道吗？那丫头说是游山玩水，实际却是去追杀玄胤了。玄胤连珊儿都不杀，又怎会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风老人？</p>
“有人杀了瞿老，却嫁祸给玄胤，你是这个意思？”太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凶手是谁？为什么这么做？”</p>
皇甫燕说道：“暂时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嫁祸玄胤的人，就是下令射杀珊儿的人。”</p>
“会是谁？”</p>
“看看这两次事故发生时，都分明有哪些贵人在执政就知道了。”皇甫燕站起身，铺开两张白纸，分别写下了两行名字。</p>
瞿老被杀当晚——高副帅、陈副将、张副将、刘幕僚、夙火。</p>
珊儿遇刺当天——瞿必、杨副将、张副将、罗幕僚、夙火。</p>
太子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夙火的名字上：“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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