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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夫很快被玄昭请过来了，给宁玥诊脉之后，开了些活血疏通的草药，并叮嘱多饮热水，忌辛劳、忧思过重。除此之外，他也没更好的办法了。</p>
“这本身不是什么大病，只因夫人的体质较常人略寒一些，是以，腹痛会十分剧烈，夫人且先吃几天药，若实在无法忍受，在先可以给夫人用些寒食散。”</p>
寒食散，具有止痛的作用，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服食，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若久了，会上瘾。</p>
宁玥让冬梅送周大夫出去，给诊金时，周大夫说三爷已经给过了。</p>
秋香很快将草药熬了过来，喂宁玥喝下，可惜效果甚微，宁玥还是疼得死去活来。</p>
说不清是睡过去的，还是疼晕过去的，反正宁玥捂着肚子，睁大眼望着空荡荡的帐顶，不知怎的，便不记得后面的事，再一睁眼，已然天亮。</p>
“小姐，好些了吗？”秋香挂好帐幔，缓缓地扶着宁玥坐起。</p>
虽说这丫鬟愚笨又愚善，但在照顾人的饮食起居上，的确比冬梅细腻三分。</p>
宁玥揉了揉微凉的肚子，睡着了还好，一醒，又疼得不行：“冬梅呢？”</p>
“去找姑爷了。”秋香端来洗漱用具，伺候宁玥梳洗，之后，又端来一碗红枣燕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那药不能空腹喝。”</p>
“那药没用，不必再喝了。”宁玥的胃口明显不如昨日，吃了两勺便再也吃不下了。</p>
“好歹多吃些。”秋香道。</p>
宁玥点了点头，又逼着自己吃了大半碗，这不是娘家，她没有任性的资本，她若倒下了，没人会心疼。</p>
玄彬又来了一次，问是否考虑一下他的办法，被宁玥拒绝了。</p>
冬梅最终没能请来玄胤，因为冬梅到达文芳院时，玄胤已经抱着小樱出府了。</p>
“天儿还没亮呢，小樱便睡不着了，嚷着要吃南街的包子。烧了两天，胃口都挺一般，难得想吃东西，四爷便抱着她去了。”玉珠如是说。</p>
冬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琉锦院的，她很气愤，觉得这小姑子有毛病！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屁颠屁颠地跑去吃包子？既然身子没了大碍，就别再黏着姑爷了哇！晚上也霸着，早上也霸着，害得她那么早起床去门口堵姑爷，都没堵住！</p>
“玉珠也是！都不知道拦着姑爷一下吗？把姑爷带回琉锦院，费得了她几个事儿？”冬梅愤愤不平地跺脚。</p>
宁玥没说话。</p>
这就是娘家和婆家的区别，在娘家，她一点头疼脑热，大家都会夸大其词地闹到蔺兰芝跟前儿去，生怕蔺兰芝觉得她们不够重视她；在这里，她再大的难受，到了那群人眼里也不值一提，说不定，还觉得她娇气。</p>
一直到晚上，玄胤才兴冲冲地回了琉锦院，神采飞扬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盒：“玥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p>
他话音一落，撩了帘子进屋，就发现里边的气氛不大对劲，凉飕飕的！</p>
他看了看立在一旁、低垂着眉眼的冬梅，又看了看朝他行了一礼，便继续打算盘的秋香，眉心一蹙，推开小门，进了宁玥的房。</p>
宁玥早听到了他的声音，没动，面朝里侧躺在床上。</p>
玄胤微微一愣，在床边坐下，俯身扒了扒她肩膀道：“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生我气了？”</p>
宁玥的睫羽颤了颤，没理他。</p>
玄胤咂了咂嘴，打开锦盒，取出那对鲛人泪镯子，在宁玥的眼前晃了晃，耍宝似的说：“我等了一天呢，人家现做的，漂亮吧？”</p>
宁玥抓住镯子，随手扔了出去，冷声道：“什么等一天？自己要玩，何苦扯我做幌子？”</p>
玄胤看着自己精挑细选买的东西，被人当垃圾一般扔掉，心里不是滋味儿，但还是凑过去，身子轻轻挨着她，道：“是不是怪我没陪你呀？”</p>
宁玥没力气推开他，只自己拉过被子蒙住头。</p>
“哎呀，你……”玄胤挠挠头，拉下被子，她又将脸埋进枕头里，“真生气啦？”</p>
“你想多了。”</p>
冬梅推了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小米粥。</p>
玄胤挑眉道：“冬梅，你家主子是不是生我气了？”</p>
这还用问？你撇下新婚妻子不管，跑去陪那劳什子妹妹……换你到马家住几天，病得死去活来，小姐不管你，只往妞妞屋里坐，看你气不气？</p>
冬梅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四爷的气场还是蛮强大的。</p>
“我没事，你忙去吧。”宁玥淡淡地说。</p>
玄胤挑眉一笑，凑过去要亲她，她却将整头往枕头里埋得更紧，玄胤就道：“想爷留下来就直说。”</p>
快说呀小姐！这个时候了，还端什么架子？开口把姑爷留下来是正经啊！你还指望男人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怎么可能呢？你不说，他一辈子都意识不到好么？</p>
“没，我一个人挺好的，你不在，我乐得清静。”</p>
好你个头啊！昨天是谁错把二爷当成姑爷了？扑过去就喊疼，这要不是想姑爷了，谁信？</p>
姑爷你也是的！人家女孩子摆明了是希望你主动留下来，你看不出吗？非得逼人家开口，好像不开口，就多不在意你似的！</p>
我都替你俩急死了！</p>
冬梅跺脚！</p>
就在小俩口“僵持不下”之际，外头响起了碧清焦急的声音：“四爷！四爷不好了！小樱又烧起来了！难受得吐了，您快去看看！”</p>
……</p>
知辉院，丫鬟们正在收拾玄彬的床铺和裤子，触手一摸，滑滑的、凉凉的、黏黏的，</p>
这是……做春梦了？</p>
二爷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偏二爷不宠幸丫鬟，做春梦也算很正常的事。</p>
二人红着脸，将脏衣物拿了出去。</p>
玄家军营，中山王正与儿子们、幕僚一起商讨南疆的战事。</p>
“彬儿，彬儿！”中山王看着喊了几声都没反应的儿子，皱起了眉头，“杨大人问你话呢，你干什么？”</p>
玄彬回过神，耳根子有些发烫，敛起不知怎么走掉的神识，起身，对杨幕僚抱拳行了一礼：“抱歉，我刚才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没听到您的话，请您再说一遍。”</p>
玄家人除了那个废物郡王之外，都非常礼贤下士，杨幕僚宽容地回了一礼：“二公子不必在意，臣，再说一次即是。”</p>
他走到沙盘前，摆出了一处山脉的地形，将一个小红旗插入其中道：“世子被困在雁门关的东隅山脉，据臣了解，东隅山脉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形，三面环山，山势极为陡峭，不利行军，北面有是峡口，是唯一的入口。世子如果想要突围，只能从这儿走，但如今这个入口，正被南疆大军死守着。如果我们前去支援世子，别无他法，只得从敌军后方开战，打开峡口，为世子杀出一条路来。”</p>
玄昭拍案而起：“那就开打！我打头阵！把那群南疆狗，杀个片甲不留！”</p>
中山王面色阴沉，沉默着，没立刻响应三儿子的话，而是看向了玄彬，四哥儿子中，老大资质最佳，其次便是老二，老三武学不错，可惜性子太急躁，仍需磨练，老四……老四就不必说了，与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这种会议，他都没叫老四参加。</p>
玄彬感受到了父王的期待，微微点了点头，对杨幕僚道：“请问，围困我大哥的敌军一共有多少人？”</p>
“据传回来的消息……”杨幕僚顿了顿，“三万。”</p>
“三……三……三万？守个峡口就花三万？”玄昭瞠目结舌，“我大哥呢？”</p>
杨幕僚伸出手掌。</p>
玄昭道：“五千？”</p>
“五百。”</p>
杨幕僚低声说完，全场静了。</p>
六十比一的比例，就算车轮战，也能把人给活活耗死。更何况，玄煜他们一直被困在峡谷中，食物得不到供给，越拖、体力越差、越不利于交战。敌人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困，都能把玄煜他们活活困死。</p>
“南疆这回是下了血本，非得置世子于死地啊。”杨幕僚摇头苦叹。</p>
玄煜之于南疆的威胁，绝不亚于南疆战神之于大新朝的威胁，更何况，玄煜曾经盗走过南疆皇室的宝贝，新愁旧恨相继，南疆不想杀了玄煜，一雪前耻才怪？</p>
中山王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我知道煜儿此番前去，危险重重，却没料到，危险来临得如此之快，几乎是杀得我措手不及！这是我最优秀的儿子，是玄家的希望，然而现在，这份希望被逼入绝境了——从这边到雁门关，最快也需十日，我严重怀疑，玉儿能不能撑到那一日！”</p>
“父王。”玄彬站起身，神色肃然地说，“请朝廷出兵吧，离雁门关最近，约莫两日路程便是冀州军营。冀州军一共五万人马，在卢辉的手下。卢辉入京述职时，我曾与他打过交到，此人虽好色了些，却还算骁勇。”</p>
哪知，中山王听了这回，却是冷冷一哼。</p>
玄彬不解。</p>
杨幕僚叹着气说道：“王爷的人，已经向皇帝请过军了，但不巧的是，冀州的青莲教开始犯上作乱，卢辉忙着镇压他们，无暇分出人马支援世子。”</p>
青莲教是一个活跃在南部，由前朝余孽构建的组织，经常在民间招兵买马，暗中与朝廷对抗，朝廷一直都说要镇压他们，奈何他们乐善好施，在民间破有威望，朝廷一时也没把他们赶尽杀绝。</p>
这一次，他们公然挑衅朝廷，朝廷会出兵镇压，好像也是情理之中。</p>
只是，青莲教早不作乱、晚不作乱，为何偏偏在玄煜被围困的时候作乱呢？</p>
玄昭不明白，深深地不明白！</p>
杨幕僚耐心解释道：“三公子，可曾听过养敌自保？”</p>
“嗯？”玄昭瞪圆了眼睛。</p>
杨幕僚又道：“佛家有句话，大致意思是，波即是水，水即是波，波没了，一定是水也没了。”</p>
玄昭一头雾水，杨幕僚直言道：“朝廷一直不剿灭青莲教，是留着青莲教有用。”</p>
这一句，玄昭听懂了，双眸迸发出犀利的寒芒来：“你的意思是……青莲教跟朝廷是一伙儿的？”</p>
杨幕僚沉吟了一会儿，道：“本质是对立的，但为了利益勾结在一起，也不奇怪。青莲教打着对抗朝廷的幌子，集结那么多壮士与信徒，本身可以看作一种敛财敛权的手段，朝廷知道它成不了大气候，便睁只眼闭只眼‘养’着它，关键时刻，比如现在，叫它出来闹上一闹，冀州大军便能名正言顺地不出兵了。”</p>
这是玄昭第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敌对关系，一下子懵住了。</p>
中山王沉沉地开了口：“他们都想逼死本王的儿子！”</p>
“主公！”另一名幕僚站了起来，双手抱拳，眸光如炬，“皇帝不仁，我们玄家军却为他出生入死！他却借着南疆战事，对少主赶尽杀绝！这种人，不值得主公替他卖命！主公！反了吧！”</p>
“是啊，主公！反了吧！”又一名幕僚摔着杯子，站了起来，“狗皇帝，这次是真是机关算尽了！要么少主帮他收服南疆，要么，南疆帮他除掉少主！狗娘养的，他把我们玄家军当什么了？”</p>
很快，一屋子文官武将，全都义愤填膺地嚎开了！</p>
中山王深沉的眸光扫过众人愤怒的脸，难过地捏了捏眉心，沉声道：“我明白大家的心情，但现在，不是逼宫的好时机，那边，还有一个司空朔，若我们与皇帝开战，司空朔便会坐收渔翁之利了。眼下，还是先解决煜儿的危机吧！”</p>
众人听了这话，情绪渐渐安定下来。</p>
玄彬又道：“大哥究竟为什么会被围困？以我对大哥的了解，大哥不应该这么不小心才是。”</p>
杨幕僚摇了摇头：“臣也十分困惑，但恐怕，只有见到世子，才能知晓答案。”</p>
“那么……”玄彬正色问，“围困大哥的主将是谁？”</p>
杨幕僚说道：“就是那个南疆的战神。”</p>
玄彬的眸光动了动：“我听说……他原本不是南疆人？”</p>
杨幕僚点了点头：“没错，他是孤儿，十年前流落到南疆，被一个商人收养了，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父母是谁、家中可还有亲眷，反正，年纪轻轻的，资质奇佳，恐怕不在世子之下。”</p>
被这种劲敌围困，玄煜的处境又危险了几分。</p>
玄彬神色一肃，道：“父王，让我带影卫去跟密军会合吧！我们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势力，是时候派上用场了！”</p>
之所以叫密军，是因为它是一支不可以被朝廷发现的军队。</p>
如果出动它，一不小心，便可能招来朝廷的忌惮。</p>
但眼下，为了玄煜的安危，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些了。</p>
如果把玄家军比作一条龙，玄煜便是这颗龙头，如果龙头都被人砍了，龙身子还有什么用呢？</p>
中山王握紧了大掌道：“好，你率领一百影卫，前往雁门关，集结五千密军，混在雇佣军中，尽量，别让朝廷的人发现。此去目的，不是为了与那个南疆战神一较高下，杀出血路，救出你大哥即可！”</p>
玄彬抱拳，目光一凛：“儿臣领命！”</p>
玄昭拍着桌子道：“父王！我！我也要跟二哥一起去！”</p>
玄彬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这个家，还需要你担着，听话，等我回来。”说着，转身出了营帐。</p>
玄昭追上去：“喂喂喂，凭什么呀？我都给那个马宁玥请大夫了，干嘛不带我上战场？”</p>
玄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你留下，自然有留下的理由，别再多问了，还有，我跟大哥都不在，你便是长兄，照顾好母妃和小胤，别再欺负他，知道吗？”</p>
“哼！”玄昭翻了个白眼。</p>
玄彬皱眉：“听见没？”</p>
“干嘛要我照顾那个小杂种？”</p>
“三弟！”玄彬的语气，蓦地沉了下来。</p>
玄昭不屑一哼：“你凶什么凶啊？以为我不知道，你比我还讨厌他！”</p>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因为不是一个娘生的，他总觉得小胤的娘破坏了母妃与父王的感情，所以一直对小胤怀有深深的敌意。但就在大哥将长兄的重担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还是感受到了身为玄家人的使命。玄彬按住了玄昭肩膀，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照顾好母妃和小胤，你听清楚了没？”</p>
玄昭被他的神情弄得一怔，随即不耐烦地动了动肩膀：“听见啦听见啦，烦死了！”</p>
“还有。”玄彬突然说，“照顾好马宁玥。”</p>
玄昭“吓”得跳了起来：“开玩笑吧？我干嘛要照顾她啊？”</p>
玄彬垂眸，温润的面庞上浮现起一抹淡淡的忧色：“大哥说，如果他回不来，这就是他的遗愿。”</p>
玄昭的心口狠狠地震了一下：“啊——大哥他……”</p>
玄彬没再解释了，一些东西，懂了就好，不必说出口，他再一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个家，靠你了。”</p>
玄昭怔愣了半晌，不知是不是离别的愁绪感染了他，亦或是二哥身上，那一股极像大哥的气质触动了他，他挺直了脊背，神色肃然地说道：“我知道了二哥，我会照顾好大家的。我在，玄家在，玄家亡，我亡。”</p>
玄彬换上夜行衣，戴上狼图腾面具，月光下，看不清他温润俊美的脸，只看得见面具上，狰狞而恐怖的獠牙。</p>
在他身后，一百名影卫齐齐戴上面具。</p>
玄彬翻身上马，看了一眼王府的方向，他孑然一身，好像没什么可牵挂的，玄家的男人自不必说，都不怕死。母妃有郭家照料，会过得很好，三弟妹有侯府撑腰，也不至于过得太糟，唯独那个人……</p>
“三弟，如果我回不来，那个……也是我的遗愿。”</p>
“啊？哪个啊？二哥你说明白一点啊！二哥——二哥——二哥——”</p>
夜幕，如张开了大口的猛兽，将玄彬的身影，一点一点吞没。</p>
玄昭回府，耷拉着脑袋，一直到青灵阁门口，才抬起头，正了正神色，阔步走进去。</p>
孙瑶很高兴，平时三爷不到就寝的时候根本不进她的屋子，且都是碍于王妃的命令，如若不然，他能天天睡书房。</p>
“三爷，累了吧？”孙瑶端来热水，拧了帕子给玄昭擦脸，“饿不饿？小厨房备了宵夜，我叫诗画拿来。”</p>
“我不饿。”他没吃宵夜的习惯，玄家男人都没有，除了玄胤那个异类。</p>
孙瑶见玄昭的神色不大对，关切地问：“三爷，发生什么事了吗？”</p>
“没。”玄昭随口一说，见孙瑶一脸不信，又闷闷地说道，“以后你多照顾一下三弟妹。”</p>
孙瑶本能地警惕性大起：“三爷你……”不会是看上宁玥了吧？</p>
玄昭继续闷闷地道：“你别多想，爷是受人之托，总之，你多照顾她就是了，我也对他……他们，有个交代。”</p>
他们是谁？孙瑶眨眨眼。</p>
“爷一个大男人，没你们女人懂照顾人，就……拜托你了。”他声音很低，带着一股淡淡的阴郁，让孙瑶不忍拒绝。更何况，他如此坦诚地说出来，证明他信任她。</p>
是夜，孙瑶去了宁玥那边。</p>
连续两日的疼痛，把宁玥折腾得没有一丝力气了，玄胤来看她那会儿，她还有力气翻滚两下，现在，就连下地走路，都得两个人架着。</p>
孙瑶花容失色：“四弟妹，你怎么……怎么弄成这样了？”</p>
宁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虚弱的笑：“没事，就是葵水，腹痛，过几日便好了。”</p>
谁腹痛，痛成你这样？</p>
前些日子，中了宁溪的挑拨，孙瑶待这个弟妹颇为冷淡，而今见她病成这样，心疼中，生出了一丝愧疚：“都怪我，你这两日没去文芳院请安，我该猜到你不舒服的。”</p>
宁玥扯了扯唇角，没说话。她不是一个高冷的人，但身子太难受，她不想应酬什么了。</p>
孙瑶眸光一扫：“四弟呢？”</p>
宁玥垂下了眸子。</p>
……</p>
孙瑶找到文芳院时，玄胤正在陪小樱玩新买的珠子，小樱从瓶子里摸出一颗珠子放在掌心，让玄胤猜颜色，猜对了她就亲他一下，猜错了她就打他一下。</p>
玄胤基本上不会错，但为了逗她开心，还是故意错了好几回。</p>
孙瑶撩开帘子，就见小樱正抱住玄胤的脖子，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然后窝进他怀里，咯咯地笑。</p>
孙瑶是个十分古板的人，不过男女七岁不同席，小樱才五岁，按理，这样的亲密实属正常。然而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了一层不舒服。</p>
“四弟，你出来一下。”她招呼都没与小樱打，直接叫了玄胤，可见心中，多为宁玥打抱不平了。</p>
玄胤放下小樱，起身走到了廊下，尽管与玄昭关系不佳，但他对这个三嫂，还算比较敬重，玄家男人，都不习惯将私人恩怨迁怒到女人头上。</p>
“三嫂，你找我？”</p>
孙瑶想起宁玥虚弱的样子，也不与他兜圈子了，开门见山道：“你准备还在文芳院呆多久？”</p>
玄胤一愣，奇怪孙瑶缘何问他这个问题，好像，他与孙瑶，不怎么熟吧，但还是认真地说道：“等小樱康复了，我就回去。”</p>
“康复？你说的康复是什么意思？不高热了，还是不发热了，还是完全好利索？”孙瑶说着说着，渐渐激动了起来，也不等玄胤回答，又急急地说道，“那得多久？你屋里还有个新婚妻子，你都不管了吗？她刚嫁过来，什么都是陌生的，只认得你、只能依靠你，你倒好，把她往旁边一甩，跑去陪自己妹妹！这是你妹妹的家！她爹、她娘、她三个哥哥，全都在家！玥儿呢？你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有没有想过她心里会难受？”</p>
讲到最后，孙瑶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分不清，自己在说宁玥，还是她自己。玄昭睡书房的那几日，她也如宁玥这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举目无亲。想给玄昭发个火，都怕那些丫鬟嘴碎告到王妃跟前儿去。</p>
亏她之前还羡慕宁玥与玄胤如胶似漆，而今看来，宁玥比她还可怜。</p>
“三嫂，宁玥她……是不是……”玄胤狐疑地问。</p>
孙瑶抹了泪道：“你自己去看吧，我说也说不明白。”</p>
玄胤眸光一动，跟碧清交代了几句，阔步去了。</p>
孙瑶转身，就见小樱站在门口，黑漆漆的眼睛，仿佛幽谭一般，吓了她一大跳！</p>
这孩子，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没有声音？</p>
刚刚的话，没被她听去吧？</p>
“小樱，你怎么下床了？还没穿鞋。”孙瑶忍住心底的异样，笑着蹲下身来。</p>
小樱平静的面容上，缓缓地泛起一抹天真可人的笑：“我想找三嫂玩呀。”</p>
孙瑶愣了愣，这孩子，笑起来可真好看，孙瑶摸了摸她发顶：“好是，你想玩什么？三嫂陪你，我们先进屋。”</p>
小樱伸出手：“三嫂，抱。”</p>
……</p>
玄胤脚底生风地回了琉锦院，宁玥已经歇下了，但并没睡着，听到了玄胤的脚步声，也知道玄胤慢慢坐到了床上。</p>
她没动。</p>
“睡了吗？”玄胤轻轻的问，怕吵醒她似的，声音十分温柔。</p>
宁玥还是没动。</p>
玄胤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细碎的吻落在她眉心，她仍旧没动。</p>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玄胤没等来她的回应，将她放回床上，给她掖好被角，到外间，唤了冬梅。</p>
冬梅端着药碗，作势要去倒掉。其实，宁玥早不喝药了，冬梅就是想让姑爷看看，自家小姐这两天都过的是什么日子！</p>
玄胤浓眉一蹙：“谁的药？”</p>
冬梅很是诧异地说道：“夫人的呀！您不知道吗？夫人来了葵水，昨儿疼晕好几回了！是二爷、三爷给请了大夫、开了药！”</p>
玄胤的脸色当即变得不大好看：“你家主子不舒服，你怎么不告诉我？”</p>
冬梅嘀咕道：“想告诉您的，可是奴婢去了文芳院好几回，一会儿说您在忙，一会儿说你陪小樱小姐出府了，奴婢连您半个影子都没见着！奴婢还以为您知道，却不想管夫人呢！”</p>
玄胤瞪了冬梅一眼！</p>
冬梅吓得立马噤了声。</p>
“你是与谁说的？”玄胤声沉如铁地问。</p>
冬梅瘪嘴儿道：“玉珠啊，两次都是跟她说的，奴婢又不认得文芳院的其他人。”</p>
玄胤当即命人叫来了玉珠。</p>
玉珠进门，看看面色铁青的四爷，再看看一脸冷笑的冬梅，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压下心中的忐忑，上前，行了一礼：“四爷。”</p>
玄胤冷冷地看着她，没那种被心腹背叛过后的失望，只是淡淡的、如同在看蝼蚁一样：“夫人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p>
玉珠还算镇定，轻言细语地说道：“奴婢……不是有意的，王妃先问奴婢出了什么事，奴婢如实告知了王妃，王妃的意思……是怕您撇下小樱不管，去陪夫人，所以，没叫奴婢告诉您。”</p>
“你真的是如实告诉的？”</p>
玉珠轻轻点头：“是，奴婢说了夫人来了葵水，痛得厉害，问要不要让您回去，王妃可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人熬了一碗红糖水。”</p>
冬梅不屑一哼：“那你有告诉王妃，夫人以前都没事，就这次才莫名其妙痛得这么厉害的吗？”</p>
玉珠的眼神闪了闪。</p>
玄胤轻笑，笑得异常凉薄：“你没跟我母妃说，是夫人年纪小，娇气，才这么小题大做的？”</p>
玉珠勃然变色！</p>
玄胤冷笑一收：“既然你这么喜欢巴结王妃，就滚去文芳院吧！”</p>
玉珠扑通跪下，磕起了响头：“四爷！四爷饶命！奴婢错了！奴婢真的没想到四夫人会病得那么重！奴婢以为夫人会没事的！奴婢再也不敢了，四爷您让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吧！四爷——四爷——”</p>
玄胤却懒得再听她废话，一脚将她踹了出去，几名粗使婆子立刻上前，将她绑去了文芳院。</p>
玉珠自持身份，一直在府中，被人当半个主子对待，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没料到，玄胤仅因她一次小小的私心，便把她给处置了，还处置得这么不留情面。谁都知道，王妃疼爱老四，被老四公然赶出来的丫鬟，王妃会要么？</p>
玉珠几乎是前脚被撵到文芳院，后脚，便被王妃调入了杂役房。那里，可是做苦力的地方。</p>
经此一事，文芳院的下人，再也不敢轻视这位新来的夫人了。</p>
玄胤泡了个澡，回屋，睡在了宁玥的床上，将宁玥抱进怀里，他其实知道宁玥在装睡，亲了亲，说道：“我把玉珠打发了，以后，看谁还敢怠慢你？”</p>
宁玥动了动身子，拿开他深入她亵衣的手：“关玉珠什么事？人家还不是看你脸色行事？你在意谁，她们就巴结谁。”</p>
“那她们一定全都是瞎了！”玄胤说着，捏了捏她的手，“爷明明就很在意你！”</p>
很在意，不是最在意。</p>
宁玥沉默着，没有接话。</p>
玄胤又把她抱紧了几分，大掌摸上她肚子，轻轻地揉着：“还疼吗？”</p>
宁玥撇过脸，不想理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掌心的热度，贴在她疼痛的地方，疼痛好像真的慢慢减轻了一样。</p>
玄胤一边揉着，一边慢慢输入了一些真气：“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但我真的没有不在意你。我以前还是废物的时候，他们都看不起我，只有小樱，一直对我说，胤哥哥，你可以的。除了我娘，她是第二个愿意相信我的人，所以我对她，就格外宠溺了一些。”</p>
她是第二个，我是第三个，我终究晚了一步，所以你更在意她，对吗？</p>
宁玥不明白自己的脑海里为何闪过那样的想法？自己是他妻子，为什么要跟他妹妹争宠？她应该与他一块儿，关心他妹妹才是。</p>
只是——</p>
一想到那个孩子，亲吻他嘴唇的画面，她的心口，就会像被针给刺了一下，不太舒服。</p>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那以后，是不是她一生病，你就得去照顾她？”</p>
玄胤沉默，半晌，握紧她的手，低低地说：“我答应你，再不把你一个人丢下了，不论她生不生病。”</p>
宁玥没说好不好之类的话，只是闭上眼，在他怀中慢慢地睡了。</p>
这一晚，比昨晚睡得踏实，他的手，始终停留在她腹部，片刻未曾离开。</p>
天亮时分，司空流拧着医药箱来了，给宁玥把过脉之后，司空流开了个方子。</p>
宁玥拿着药方，却没仔细看的意思，而是问：“我为什么会这么疼？是不是跟被催经有关？”</p>
司空流嘴巴一张：“呀，你……你知道自己被催了经期？”</p>
前世十六、七岁才来葵水，这辈子提前了整整三年，能不知道吗？</p>
宁玥“嗯”了一声。</p>
“你怎么知道的？”</p>
“周大夫说的。”</p>
司空流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摸摸下巴，说道：“唉，其实，主要也不是催经药啦，是……是那个药里的石粉。”</p>
“石粉？”宁玥从没听过这么古怪的东西，“什么石头的粉？”</p>
司空流讪讪地咳了一声：“就是……那个黑曜石的粉末啦！”</p>
“我几时吃过黑曜石的粉末？”宁玥困惑地凝了凝眸，见司空流一副闪躲的神色，眯着眸子道，“养生丸里……放了黑曜石的粉末？平安符里的那颗黑曜石？”</p>
“咳咳！”司空流清了清嗓子，“确切地说，平安符里的那颗只是一半，另一半都被磨成石粉了，然后……”</p>
基本上进你肚子了。</p>
“为什么要给我吃那个？”宁玥心中隐约闪过某种猜测，却还是希望司空流能够给她答案。</p>
司空流干笑了两下：“给你吃那个……是为了确定你能不能承受蛊虫的毒性嘛！要是不能承受，蛊虫会加倍反噬玄胤的。一般来说，你服用的寒食散越多，蛊虫就越喜欢你体内的环境，合欢解毒的成功率就越高……不过一般人的体质，根本一颗养生丸都承受不住……”</p>
讲到这里，他渐渐不敢去看宁玥的眼睛了。</p>
“所以，他知道蛊毒会转移，让我嫁给玄胤，从一开始，就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罢了。”宁玥说完，司空流无言以对，宁玥又道，“玄胤的前三任未婚妻都是这么死的吗？”</p>
司空流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p>
“哦。”宁玥却表现地异常平静，眸光如水，无波无澜，“我还以为他给我养生丸，是真的在给我调理身子呢，原来，只是想试试，那些毒药，毒不毒得死我啊。”</p>
司空流想说不是毒药，只是一种千年寒石，话到嘴边，又觉得寒石的危险不比鹤顶红弱——</p>
这丫头，一定气坏了，他想。</p>
令他诧异的是，宁玥没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愤怒，自始至终，平静得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我知道了，多谢老先生。上次在宫里，我冒充了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得罪了。”</p>
司空流哈哈一笑：“这没什么啦！你喜欢的话，我真收你做关门弟子也可以啊！”</p>
宁玥淡淡地点头：“老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p>
司空流走后不久，玄胤从小厨房出来了，胤大厨平生第一次下厨，虽然只煮了两个鸡蛋，但也险些烧了半个厨房。</p>
“老头儿都走了？”他四下一看，“这么快！他跟你说什么了？能不能好？为什么这么疼？”</p>
宁玥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没说什么，就是女人的腹痛，先吃些药看看。”</p>
“是吗？”玄胤狐疑地挑眉，这时，碧清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四爷，小樱又高热了！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您快去看看吧！”</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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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夫很快被玄昭请过来了，给宁玥诊脉之后，开了些活血疏通的草药，并叮嘱多饮热水，忌辛劳、忧思过重。除此之外，他也没更好的办法了。</p>
“这本身不是什么大病，只因夫人的体质较常人略寒一些，是以，腹痛会十分剧烈，夫人且先吃几天药，若实在无法忍受，在先可以给夫人用些寒食散。”</p>
寒食散，具有止痛的作用，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服食，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若久了，会上瘾。</p>
宁玥让冬梅送周大夫出去，给诊金时，周大夫说三爷已经给过了。</p>
秋香很快将草药熬了过来，喂宁玥喝下，可惜效果甚微，宁玥还是疼得死去活来。</p>
说不清是睡过去的，还是疼晕过去的，反正宁玥捂着肚子，睁大眼望着空荡荡的帐顶，不知怎的，便不记得后面的事，再一睁眼，已然天亮。</p>
“小姐，好些了吗？”秋香挂好帐幔，缓缓地扶着宁玥坐起。</p>
虽说这丫鬟愚笨又愚善，但在照顾人的饮食起居上，的确比冬梅细腻三分。</p>
宁玥揉了揉微凉的肚子，睡着了还好，一醒，又疼得不行：“冬梅呢？”</p>
“去找姑爷了。”秋香端来洗漱用具，伺候宁玥梳洗，之后，又端来一碗红枣燕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那药不能空腹喝。”</p>
“那药没用，不必再喝了。”宁玥的胃口明显不如昨日，吃了两勺便再也吃不下了。</p>
“好歹多吃些。”秋香道。</p>
宁玥点了点头，又逼着自己吃了大半碗，这不是娘家，她没有任性的资本，她若倒下了，没人会心疼。</p>
玄彬又来了一次，问是否考虑一下他的办法，被宁玥拒绝了。</p>
冬梅最终没能请来玄胤，因为冬梅到达文芳院时，玄胤已经抱着小樱出府了。</p>
“天儿还没亮呢，小樱便睡不着了，嚷着要吃南街的包子。烧了两天，胃口都挺一般，难得想吃东西，四爷便抱着她去了。”玉珠如是说。</p>
冬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琉锦院的，她很气愤，觉得这小姑子有毛病！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屁颠屁颠地跑去吃包子？既然身子没了大碍，就别再黏着姑爷了哇！晚上也霸着，早上也霸着，害得她那么早起床去门口堵姑爷，都没堵住！</p>
“玉珠也是！都不知道拦着姑爷一下吗？把姑爷带回琉锦院，费得了她几个事儿？”冬梅愤愤不平地跺脚。</p>
宁玥没说话。</p>
这就是娘家和婆家的区别，在娘家，她一点头疼脑热，大家都会夸大其词地闹到蔺兰芝跟前儿去，生怕蔺兰芝觉得她们不够重视她；在这里，她再大的难受，到了那群人眼里也不值一提，说不定，还觉得她娇气。</p>
一直到晚上，玄胤才兴冲冲地回了琉锦院，神采飞扬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盒：“玥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p>
他话音一落，撩了帘子进屋，就发现里边的气氛不大对劲，凉飕飕的！</p>
他看了看立在一旁、低垂着眉眼的冬梅，又看了看朝他行了一礼，便继续打算盘的秋香，眉心一蹙，推开小门，进了宁玥的房。</p>
宁玥早听到了他的声音，没动，面朝里侧躺在床上。</p>
玄胤微微一愣，在床边坐下，俯身扒了扒她肩膀道：“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生我气了？”</p>
宁玥的睫羽颤了颤，没理他。</p>
玄胤咂了咂嘴，打开锦盒，取出那对鲛人泪镯子，在宁玥的眼前晃了晃，耍宝似的说：“我等了一天呢，人家现做的，漂亮吧？”</p>
宁玥抓住镯子，随手扔了出去，冷声道：“什么等一天？自己要玩，何苦扯我做幌子？”</p>
玄胤看着自己精挑细选买的东西，被人当垃圾一般扔掉，心里不是滋味儿，但还是凑过去，身子轻轻挨着她，道：“是不是怪我没陪你呀？”</p>
宁玥没力气推开他，只自己拉过被子蒙住头。</p>
“哎呀，你……”玄胤挠挠头，拉下被子，她又将脸埋进枕头里，“真生气啦？”</p>
“你想多了。”</p>
冬梅推了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小米粥。</p>
玄胤挑眉道：“冬梅，你家主子是不是生我气了？”</p>
这还用问？你撇下新婚妻子不管，跑去陪那劳什子妹妹……换你到马家住几天，病得死去活来，小姐不管你，只往妞妞屋里坐，看你气不气？</p>
冬梅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四爷的气场还是蛮强大的。</p>
“我没事，你忙去吧。”宁玥淡淡地说。</p>
玄胤挑眉一笑，凑过去要亲她，她却将整头往枕头里埋得更紧，玄胤就道：“想爷留下来就直说。”</p>
快说呀小姐！这个时候了，还端什么架子？开口把姑爷留下来是正经啊！你还指望男人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怎么可能呢？你不说，他一辈子都意识不到好么？</p>
“没，我一个人挺好的，你不在，我乐得清静。”</p>
好你个头啊！昨天是谁错把二爷当成姑爷了？扑过去就喊疼，这要不是想姑爷了，谁信？</p>
姑爷你也是的！人家女孩子摆明了是希望你主动留下来，你看不出吗？非得逼人家开口，好像不开口，就多不在意你似的！</p>
我都替你俩急死了！</p>
冬梅跺脚！</p>
就在小俩口“僵持不下”之际，外头响起了碧清焦急的声音：“四爷！四爷不好了！小樱又烧起来了！难受得吐了，您快去看看！”</p>
……</p>
知辉院，丫鬟们正在收拾玄彬的床铺和裤子，触手一摸，滑滑的、凉凉的、黏黏的，</p>
这是……做春梦了？</p>
二爷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偏二爷不宠幸丫鬟，做春梦也算很正常的事。</p>
二人红着脸，将脏衣物拿了出去。</p>
玄家军营，中山王正与儿子们、幕僚一起商讨南疆的战事。</p>
“彬儿，彬儿！”中山王看着喊了几声都没反应的儿子，皱起了眉头，“杨大人问你话呢，你干什么？”</p>
玄彬回过神，耳根子有些发烫，敛起不知怎么走掉的神识，起身，对杨幕僚抱拳行了一礼：“抱歉，我刚才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没听到您的话，请您再说一遍。”</p>
玄家人除了那个废物郡王之外，都非常礼贤下士，杨幕僚宽容地回了一礼：“二公子不必在意，臣，再说一次即是。”</p>
他走到沙盘前，摆出了一处山脉的地形，将一个小红旗插入其中道：“世子被困在雁门关的东隅山脉，据臣了解，东隅山脉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形，三面环山，山势极为陡峭，不利行军，北面有是峡口，是唯一的入口。世子如果想要突围，只能从这儿走，但如今这个入口，正被南疆大军死守着。如果我们前去支援世子，别无他法，只得从敌军后方开战，打开峡口，为世子杀出一条路来。”</p>
玄昭拍案而起：“那就开打！我打头阵！把那群南疆狗，杀个片甲不留！”</p>
中山王面色阴沉，沉默着，没立刻响应三儿子的话，而是看向了玄彬，四哥儿子中，老大资质最佳，其次便是老二，老三武学不错，可惜性子太急躁，仍需磨练，老四……老四就不必说了，与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这种会议，他都没叫老四参加。</p>
玄彬感受到了父王的期待，微微点了点头，对杨幕僚道：“请问，围困我大哥的敌军一共有多少人？”</p>
“据传回来的消息……”杨幕僚顿了顿，“三万。”</p>
“三……三……三万？守个峡口就花三万？”玄昭瞠目结舌，“我大哥呢？”</p>
杨幕僚伸出手掌。</p>
玄昭道：“五千？”</p>
“五百。”</p>
杨幕僚低声说完，全场静了。</p>
六十比一的比例，就算车轮战，也能把人给活活耗死。更何况，玄煜他们一直被困在峡谷中，食物得不到供给，越拖、体力越差、越不利于交战。敌人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困，都能把玄煜他们活活困死。</p>
“南疆这回是下了血本，非得置世子于死地啊。”杨幕僚摇头苦叹。</p>
玄煜之于南疆的威胁，绝不亚于南疆战神之于大新朝的威胁，更何况，玄煜曾经盗走过南疆皇室的宝贝，新愁旧恨相继，南疆不想杀了玄煜，一雪前耻才怪？</p>
中山王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我知道煜儿此番前去，危险重重，却没料到，危险来临得如此之快，几乎是杀得我措手不及！这是我最优秀的儿子，是玄家的希望，然而现在，这份希望被逼入绝境了——从这边到雁门关，最快也需十日，我严重怀疑，玉儿能不能撑到那一日！”</p>
“父王。”玄彬站起身，神色肃然地说，“请朝廷出兵吧，离雁门关最近，约莫两日路程便是冀州军营。冀州军一共五万人马，在卢辉的手下。卢辉入京述职时，我曾与他打过交到，此人虽好色了些，却还算骁勇。”</p>
哪知，中山王听了这回，却是冷冷一哼。</p>
玄彬不解。</p>
杨幕僚叹着气说道：“王爷的人，已经向皇帝请过军了，但不巧的是，冀州的青莲教开始犯上作乱，卢辉忙着镇压他们，无暇分出人马支援世子。”</p>
青莲教是一个活跃在南部，由前朝余孽构建的组织，经常在民间招兵买马，暗中与朝廷对抗，朝廷一直都说要镇压他们，奈何他们乐善好施，在民间破有威望，朝廷一时也没把他们赶尽杀绝。</p>
这一次，他们公然挑衅朝廷，朝廷会出兵镇压，好像也是情理之中。</p>
只是，青莲教早不作乱、晚不作乱，为何偏偏在玄煜被围困的时候作乱呢？</p>
玄昭不明白，深深地不明白！</p>
杨幕僚耐心解释道：“三公子，可曾听过养敌自保？”</p>
“嗯？”玄昭瞪圆了眼睛。</p>
杨幕僚又道：“佛家有句话，大致意思是，波即是水，水即是波，波没了，一定是水也没了。”</p>
玄昭一头雾水，杨幕僚直言道：“朝廷一直不剿灭青莲教，是留着青莲教有用。”</p>
这一句，玄昭听懂了，双眸迸发出犀利的寒芒来：“你的意思是……青莲教跟朝廷是一伙儿的？”</p>
杨幕僚沉吟了一会儿，道：“本质是对立的，但为了利益勾结在一起，也不奇怪。青莲教打着对抗朝廷的幌子，集结那么多壮士与信徒，本身可以看作一种敛财敛权的手段，朝廷知道它成不了大气候，便睁只眼闭只眼‘养’着它，关键时刻，比如现在，叫它出来闹上一闹，冀州大军便能名正言顺地不出兵了。”</p>
这是玄昭第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敌对关系，一下子懵住了。</p>
中山王沉沉地开了口：“他们都想逼死本王的儿子！”</p>
“主公！”另一名幕僚站了起来，双手抱拳，眸光如炬，“皇帝不仁，我们玄家军却为他出生入死！他却借着南疆战事，对少主赶尽杀绝！这种人，不值得主公替他卖命！主公！反了吧！”</p>
“是啊，主公！反了吧！”又一名幕僚摔着杯子，站了起来，“狗皇帝，这次是真是机关算尽了！要么少主帮他收服南疆，要么，南疆帮他除掉少主！狗娘养的，他把我们玄家军当什么了？”</p>
很快，一屋子文官武将，全都义愤填膺地嚎开了！</p>
中山王深沉的眸光扫过众人愤怒的脸，难过地捏了捏眉心，沉声道：“我明白大家的心情，但现在，不是逼宫的好时机，那边，还有一个司空朔，若我们与皇帝开战，司空朔便会坐收渔翁之利了。眼下，还是先解决煜儿的危机吧！”</p>
众人听了这话，情绪渐渐安定下来。</p>
玄彬又道：“大哥究竟为什么会被围困？以我对大哥的了解，大哥不应该这么不小心才是。”</p>
杨幕僚摇了摇头：“臣也十分困惑，但恐怕，只有见到世子，才能知晓答案。”</p>
“那么……”玄彬正色问，“围困大哥的主将是谁？”</p>
杨幕僚说道：“就是那个南疆的战神。”</p>
玄彬的眸光动了动：“我听说……他原本不是南疆人？”</p>
杨幕僚点了点头：“没错，他是孤儿，十年前流落到南疆，被一个商人收养了，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父母是谁、家中可还有亲眷，反正，年纪轻轻的，资质奇佳，恐怕不在世子之下。”</p>
被这种劲敌围困，玄煜的处境又危险了几分。</p>
玄彬神色一肃，道：“父王，让我带影卫去跟密军会合吧！我们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势力，是时候派上用场了！”</p>
之所以叫密军，是因为它是一支不可以被朝廷发现的军队。</p>
如果出动它，一不小心，便可能招来朝廷的忌惮。</p>
但眼下，为了玄煜的安危，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些了。</p>
如果把玄家军比作一条龙，玄煜便是这颗龙头，如果龙头都被人砍了，龙身子还有什么用呢？</p>
中山王握紧了大掌道：“好，你率领一百影卫，前往雁门关，集结五千密军，混在雇佣军中，尽量，别让朝廷的人发现。此去目的，不是为了与那个南疆战神一较高下，杀出血路，救出你大哥即可！”</p>
玄彬抱拳，目光一凛：“儿臣领命！”</p>
玄昭拍着桌子道：“父王！我！我也要跟二哥一起去！”</p>
玄彬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这个家，还需要你担着，听话，等我回来。”说着，转身出了营帐。</p>
玄昭追上去：“喂喂喂，凭什么呀？我都给那个马宁玥请大夫了，干嘛不带我上战场？”</p>
玄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你留下，自然有留下的理由，别再多问了，还有，我跟大哥都不在，你便是长兄，照顾好母妃和小胤，别再欺负他，知道吗？”</p>
“哼！”玄昭翻了个白眼。</p>
玄彬皱眉：“听见没？”</p>
“干嘛要我照顾那个小杂种？”</p>
“三弟！”玄彬的语气，蓦地沉了下来。</p>
玄昭不屑一哼：“你凶什么凶啊？以为我不知道，你比我还讨厌他！”</p>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因为不是一个娘生的，他总觉得小胤的娘破坏了母妃与父王的感情，所以一直对小胤怀有深深的敌意。但就在大哥将长兄的重担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还是感受到了身为玄家人的使命。玄彬按住了玄昭肩膀，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照顾好母妃和小胤，你听清楚了没？”</p>
玄昭被他的神情弄得一怔，随即不耐烦地动了动肩膀：“听见啦听见啦，烦死了！”</p>
“还有。”玄彬突然说，“照顾好马宁玥。”</p>
玄昭“吓”得跳了起来：“开玩笑吧？我干嘛要照顾她啊？”</p>
玄彬垂眸，温润的面庞上浮现起一抹淡淡的忧色：“大哥说，如果他回不来，这就是他的遗愿。”</p>
玄昭的心口狠狠地震了一下：“啊——大哥他……”</p>
玄彬没再解释了，一些东西，懂了就好，不必说出口，他再一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个家，靠你了。”</p>
玄昭怔愣了半晌，不知是不是离别的愁绪感染了他，亦或是二哥身上，那一股极像大哥的气质触动了他，他挺直了脊背，神色肃然地说道：“我知道了二哥，我会照顾好大家的。我在，玄家在，玄家亡，我亡。”</p>
玄彬换上夜行衣，戴上狼图腾面具，月光下，看不清他温润俊美的脸，只看得见面具上，狰狞而恐怖的獠牙。</p>
在他身后，一百名影卫齐齐戴上面具。</p>
玄彬翻身上马，看了一眼王府的方向，他孑然一身，好像没什么可牵挂的，玄家的男人自不必说，都不怕死。母妃有郭家照料，会过得很好，三弟妹有侯府撑腰，也不至于过得太糟，唯独那个人……</p>
“三弟，如果我回不来，那个……也是我的遗愿。”</p>
“啊？哪个啊？二哥你说明白一点啊！二哥——二哥——二哥——”</p>
夜幕，如张开了大口的猛兽，将玄彬的身影，一点一点吞没。</p>
玄昭回府，耷拉着脑袋，一直到青灵阁门口，才抬起头，正了正神色，阔步走进去。</p>
孙瑶很高兴，平时三爷不到就寝的时候根本不进她的屋子，且都是碍于王妃的命令，如若不然，他能天天睡书房。</p>
“三爷，累了吧？”孙瑶端来热水，拧了帕子给玄昭擦脸，“饿不饿？小厨房备了宵夜，我叫诗画拿来。”</p>
“我不饿。”他没吃宵夜的习惯，玄家男人都没有，除了玄胤那个异类。</p>
孙瑶见玄昭的神色不大对，关切地问：“三爷，发生什么事了吗？”</p>
“没。”玄昭随口一说，见孙瑶一脸不信，又闷闷地说道，“以后你多照顾一下三弟妹。”</p>
孙瑶本能地警惕性大起：“三爷你……”不会是看上宁玥了吧？</p>
玄昭继续闷闷地道：“你别多想，爷是受人之托，总之，你多照顾她就是了，我也对他……他们，有个交代。”</p>
他们是谁？孙瑶眨眨眼。</p>
“爷一个大男人，没你们女人懂照顾人，就……拜托你了。”他声音很低，带着一股淡淡的阴郁，让孙瑶不忍拒绝。更何况，他如此坦诚地说出来，证明他信任她。</p>
是夜，孙瑶去了宁玥那边。</p>
连续两日的疼痛，把宁玥折腾得没有一丝力气了，玄胤来看她那会儿，她还有力气翻滚两下，现在，就连下地走路，都得两个人架着。</p>
孙瑶花容失色：“四弟妹，你怎么……怎么弄成这样了？”</p>
宁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虚弱的笑：“没事，就是葵水，腹痛，过几日便好了。”</p>
谁腹痛，痛成你这样？</p>
前些日子，中了宁溪的挑拨，孙瑶待这个弟妹颇为冷淡，而今见她病成这样，心疼中，生出了一丝愧疚：“都怪我，你这两日没去文芳院请安，我该猜到你不舒服的。”</p>
宁玥扯了扯唇角，没说话。她不是一个高冷的人，但身子太难受，她不想应酬什么了。</p>
孙瑶眸光一扫：“四弟呢？”</p>
宁玥垂下了眸子。</p>
……</p>
孙瑶找到文芳院时，玄胤正在陪小樱玩新买的珠子，小樱从瓶子里摸出一颗珠子放在掌心，让玄胤猜颜色，猜对了她就亲他一下，猜错了她就打他一下。</p>
玄胤基本上不会错，但为了逗她开心，还是故意错了好几回。</p>
孙瑶撩开帘子，就见小樱正抱住玄胤的脖子，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然后窝进他怀里，咯咯地笑。</p>
孙瑶是个十分古板的人，不过男女七岁不同席，小樱才五岁，按理，这样的亲密实属正常。然而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了一层不舒服。</p>
“四弟，你出来一下。”她招呼都没与小樱打，直接叫了玄胤，可见心中，多为宁玥打抱不平了。</p>
玄胤放下小樱，起身走到了廊下，尽管与玄昭关系不佳，但他对这个三嫂，还算比较敬重，玄家男人，都不习惯将私人恩怨迁怒到女人头上。</p>
“三嫂，你找我？”</p>
孙瑶想起宁玥虚弱的样子，也不与他兜圈子了，开门见山道：“你准备还在文芳院呆多久？”</p>
玄胤一愣，奇怪孙瑶缘何问他这个问题，好像，他与孙瑶，不怎么熟吧，但还是认真地说道：“等小樱康复了，我就回去。”</p>
“康复？你说的康复是什么意思？不高热了，还是不发热了，还是完全好利索？”孙瑶说着说着，渐渐激动了起来，也不等玄胤回答，又急急地说道，“那得多久？你屋里还有个新婚妻子，你都不管了吗？她刚嫁过来，什么都是陌生的，只认得你、只能依靠你，你倒好，把她往旁边一甩，跑去陪自己妹妹！这是你妹妹的家！她爹、她娘、她三个哥哥，全都在家！玥儿呢？你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有没有想过她心里会难受？”</p>
讲到最后，孙瑶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分不清，自己在说宁玥，还是她自己。玄昭睡书房的那几日，她也如宁玥这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举目无亲。想给玄昭发个火，都怕那些丫鬟嘴碎告到王妃跟前儿去。</p>
亏她之前还羡慕宁玥与玄胤如胶似漆，而今看来，宁玥比她还可怜。</p>
“三嫂，宁玥她……是不是……”玄胤狐疑地问。</p>
孙瑶抹了泪道：“你自己去看吧，我说也说不明白。”</p>
玄胤眸光一动，跟碧清交代了几句，阔步去了。</p>
孙瑶转身，就见小樱站在门口，黑漆漆的眼睛，仿佛幽谭一般，吓了她一大跳！</p>
这孩子，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没有声音？</p>
刚刚的话，没被她听去吧？</p>
“小樱，你怎么下床了？还没穿鞋。”孙瑶忍住心底的异样，笑着蹲下身来。</p>
小樱平静的面容上，缓缓地泛起一抹天真可人的笑：“我想找三嫂玩呀。”</p>
孙瑶愣了愣，这孩子，笑起来可真好看，孙瑶摸了摸她发顶：“好是，你想玩什么？三嫂陪你，我们先进屋。”</p>
小樱伸出手：“三嫂，抱。”</p>
……</p>
玄胤脚底生风地回了琉锦院，宁玥已经歇下了，但并没睡着，听到了玄胤的脚步声，也知道玄胤慢慢坐到了床上。</p>
她没动。</p>
“睡了吗？”玄胤轻轻的问，怕吵醒她似的，声音十分温柔。</p>
宁玥还是没动。</p>
玄胤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细碎的吻落在她眉心，她仍旧没动。</p>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玄胤没等来她的回应，将她放回床上，给她掖好被角，到外间，唤了冬梅。</p>
冬梅端着药碗，作势要去倒掉。其实，宁玥早不喝药了，冬梅就是想让姑爷看看，自家小姐这两天都过的是什么日子！</p>
玄胤浓眉一蹙：“谁的药？”</p>
冬梅很是诧异地说道：“夫人的呀！您不知道吗？夫人来了葵水，昨儿疼晕好几回了！是二爷、三爷给请了大夫、开了药！”</p>
玄胤的脸色当即变得不大好看：“你家主子不舒服，你怎么不告诉我？”</p>
冬梅嘀咕道：“想告诉您的，可是奴婢去了文芳院好几回，一会儿说您在忙，一会儿说你陪小樱小姐出府了，奴婢连您半个影子都没见着！奴婢还以为您知道，却不想管夫人呢！”</p>
玄胤瞪了冬梅一眼！</p>
冬梅吓得立马噤了声。</p>
“你是与谁说的？”玄胤声沉如铁地问。</p>
冬梅瘪嘴儿道：“玉珠啊，两次都是跟她说的，奴婢又不认得文芳院的其他人。”</p>
玄胤当即命人叫来了玉珠。</p>
玉珠进门，看看面色铁青的四爷，再看看一脸冷笑的冬梅，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压下心中的忐忑，上前，行了一礼：“四爷。”</p>
玄胤冷冷地看着她，没那种被心腹背叛过后的失望，只是淡淡的、如同在看蝼蚁一样：“夫人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p>
玉珠还算镇定，轻言细语地说道：“奴婢……不是有意的，王妃先问奴婢出了什么事，奴婢如实告知了王妃，王妃的意思……是怕您撇下小樱不管，去陪夫人，所以，没叫奴婢告诉您。”</p>
“你真的是如实告诉的？”</p>
玉珠轻轻点头：“是，奴婢说了夫人来了葵水，痛得厉害，问要不要让您回去，王妃可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人熬了一碗红糖水。”</p>
冬梅不屑一哼：“那你有告诉王妃，夫人以前都没事，就这次才莫名其妙痛得这么厉害的吗？”</p>
玉珠的眼神闪了闪。</p>
玄胤轻笑，笑得异常凉薄：“你没跟我母妃说，是夫人年纪小，娇气，才这么小题大做的？”</p>
玉珠勃然变色！</p>
玄胤冷笑一收：“既然你这么喜欢巴结王妃，就滚去文芳院吧！”</p>
玉珠扑通跪下，磕起了响头：“四爷！四爷饶命！奴婢错了！奴婢真的没想到四夫人会病得那么重！奴婢以为夫人会没事的！奴婢再也不敢了，四爷您让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吧！四爷——四爷——”</p>
玄胤却懒得再听她废话，一脚将她踹了出去，几名粗使婆子立刻上前，将她绑去了文芳院。</p>
玉珠自持身份，一直在府中，被人当半个主子对待，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没料到，玄胤仅因她一次小小的私心，便把她给处置了，还处置得这么不留情面。谁都知道，王妃疼爱老四，被老四公然赶出来的丫鬟，王妃会要么？</p>
玉珠几乎是前脚被撵到文芳院，后脚，便被王妃调入了杂役房。那里，可是做苦力的地方。</p>
经此一事，文芳院的下人，再也不敢轻视这位新来的夫人了。</p>
玄胤泡了个澡，回屋，睡在了宁玥的床上，将宁玥抱进怀里，他其实知道宁玥在装睡，亲了亲，说道：“我把玉珠打发了，以后，看谁还敢怠慢你？”</p>
宁玥动了动身子，拿开他深入她亵衣的手：“关玉珠什么事？人家还不是看你脸色行事？你在意谁，她们就巴结谁。”</p>
“那她们一定全都是瞎了！”玄胤说着，捏了捏她的手，“爷明明就很在意你！”</p>
很在意，不是最在意。</p>
宁玥沉默着，没有接话。</p>
玄胤又把她抱紧了几分，大掌摸上她肚子，轻轻地揉着：“还疼吗？”</p>
宁玥撇过脸，不想理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掌心的热度，贴在她疼痛的地方，疼痛好像真的慢慢减轻了一样。</p>
玄胤一边揉着，一边慢慢输入了一些真气：“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但我真的没有不在意你。我以前还是废物的时候，他们都看不起我，只有小樱，一直对我说，胤哥哥，你可以的。除了我娘，她是第二个愿意相信我的人，所以我对她，就格外宠溺了一些。”</p>
她是第二个，我是第三个，我终究晚了一步，所以你更在意她，对吗？</p>
宁玥不明白自己的脑海里为何闪过那样的想法？自己是他妻子，为什么要跟他妹妹争宠？她应该与他一块儿，关心他妹妹才是。</p>
只是——</p>
一想到那个孩子，亲吻他嘴唇的画面，她的心口，就会像被针给刺了一下，不太舒服。</p>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那以后，是不是她一生病，你就得去照顾她？”</p>
玄胤沉默，半晌，握紧她的手，低低地说：“我答应你，再不把你一个人丢下了，不论她生不生病。”</p>
宁玥没说好不好之类的话，只是闭上眼，在他怀中慢慢地睡了。</p>
这一晚，比昨晚睡得踏实，他的手，始终停留在她腹部，片刻未曾离开。</p>
天亮时分，司空流拧着医药箱来了，给宁玥把过脉之后，司空流开了个方子。</p>
宁玥拿着药方，却没仔细看的意思，而是问：“我为什么会这么疼？是不是跟被催经有关？”</p>
司空流嘴巴一张：“呀，你……你知道自己被催了经期？”</p>
前世十六、七岁才来葵水，这辈子提前了整整三年，能不知道吗？</p>
宁玥“嗯”了一声。</p>
“你怎么知道的？”</p>
“周大夫说的。”</p>
司空流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摸摸下巴，说道：“唉，其实，主要也不是催经药啦，是……是那个药里的石粉。”</p>
“石粉？”宁玥从没听过这么古怪的东西，“什么石头的粉？”</p>
司空流讪讪地咳了一声：“就是……那个黑曜石的粉末啦！”</p>
“我几时吃过黑曜石的粉末？”宁玥困惑地凝了凝眸，见司空流一副闪躲的神色，眯着眸子道，“养生丸里……放了黑曜石的粉末？平安符里的那颗黑曜石？”</p>
“咳咳！”司空流清了清嗓子，“确切地说，平安符里的那颗只是一半，另一半都被磨成石粉了，然后……”</p>
基本上进你肚子了。</p>
“为什么要给我吃那个？”宁玥心中隐约闪过某种猜测，却还是希望司空流能够给她答案。</p>
司空流干笑了两下：“给你吃那个……是为了确定你能不能承受蛊虫的毒性嘛！要是不能承受，蛊虫会加倍反噬玄胤的。一般来说，你服用的寒食散越多，蛊虫就越喜欢你体内的环境，合欢解毒的成功率就越高……不过一般人的体质，根本一颗养生丸都承受不住……”</p>
讲到这里，他渐渐不敢去看宁玥的眼睛了。</p>
“所以，他知道蛊毒会转移，让我嫁给玄胤，从一开始，就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罢了。”宁玥说完，司空流无言以对，宁玥又道，“玄胤的前三任未婚妻都是这么死的吗？”</p>
司空流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p>
“哦。”宁玥却表现地异常平静，眸光如水，无波无澜，“我还以为他给我养生丸，是真的在给我调理身子呢，原来，只是想试试，那些毒药，毒不毒得死我啊。”</p>
司空流想说不是毒药，只是一种千年寒石，话到嘴边，又觉得寒石的危险不比鹤顶红弱——</p>
这丫头，一定气坏了，他想。</p>
令他诧异的是，宁玥没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愤怒，自始至终，平静得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我知道了，多谢老先生。上次在宫里，我冒充了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得罪了。”</p>
司空流哈哈一笑：“这没什么啦！你喜欢的话，我真收你做关门弟子也可以啊！”</p>
宁玥淡淡地点头：“老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p>
司空流走后不久，玄胤从小厨房出来了，胤大厨平生第一次下厨，虽然只煮了两个鸡蛋，但也险些烧了半个厨房。</p>
“老头儿都走了？”他四下一看，“这么快！他跟你说什么了？能不能好？为什么这么疼？”</p>
宁玥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没说什么，就是女人的腹痛，先吃些药看看。”</p>
“是吗？”玄胤狐疑地挑眉，这时，碧清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四爷，小樱又高热了！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您快去看看吧！”</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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