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晋阳城外篝火连营,马超七万大军扎出了数千个帐篷,大大小小的帐篷将中军大帐围在中央。

    营帐中,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正放着光芒。

    马超盘膝坐着,微闭着双眼,似乎在等着什么。

    没多久,一名西凉卫士疾奔而来,道:“将军,晋阳急报”。

    “嗯,让他进来吧”

    “喏!”

    片刻之后,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进入大帐,他跪倒在地,口呼:“拜见大将军”。

    马超微微一笑,道:“免礼,城中有什么消息呀?”

    “小人出城之前,韩遂正在调动兵马,去向不明”

    “喔,城中粮秣还够几日?”

    “米粟只够三日之用,肉食还够一日”

    马超站起身来,道:“这么说来,韩遂是想劫我营盘呀”。

    马铁有些犹疑:“韩遂会不会是怕了,想趁夜逃窜?”

    马超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韩遂好不容占了晋阳城,绝不会轻易放弃”。

    马铁来了精神,“兄长,若那韩遂真敢出城,此番定要留下他!”

    马超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

    子时刚过,晋阳城头缒下一队又一队的军士。

    为了遮掩行踪,韩遂连马都没骑。

    一千名精锐,这便是韩遂劫营的人手。

    距离马超大营还有五百步的时候,狼一般的阎行便解决了两名哨探。

    长期生活在边塞之地,阎行的感官格外敏锐,他可以像狩猎的野狼一般,无声无息地接近敌人,进而发动亡命一击。

    至今为止,阎行出手,无一落空。

    出城的韩家军很是兴奋,阎行如此勇猛,他们对完成任务又多出几分信心。

    韩遂的目标是马超的辎重营,他已经想明白了,在马超兵力占优的情况下,试图劫运粮秣难度极大,可是,粮秣运不走还可以烧掉呀!

    纵火可比偷粮要来的容易!

    只要找到辎重营,将马超囤积的粮秣尽数焚毁,城外的七万大军不攻自破。

    韩遂还有晋阳城作屏障,马超有什么?

    羌胡之辈蛮横无理,一旦没了粮秣,他们定会抽身而退,到那时,韩遂一定会给马超留下终身难忘的教训。

    距离马超的营盘越来越近了,然而,辎重营在哪里?

    韩遂拍了拍阎行的肩膀,道:“彦明,一会儿留下一个活口,问出辎重营的所在”。

    阎行龇牙一笑,雪白的牙齿在夜色中分外渗人。

    韩遂不再多言。

    又行了一百步,阎行终于抓到一个活口,严刑逼问之后,韩遂皱起眉头,原来马超将辎重营放到了营盘中央。

    也就是说,韩家军若想纵火烧营,就得冒着暴露的风险,深入敌军腹地。

    马超可是有七万大军呀,韩遂身边只有一千人!

    去还是不去?

    韩遂犹豫间,阎行毛遂自荐,道:“将军,你且在此静候佳音,我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我乃一军之主,怎可置身事外”

    阎行正色道:“正因为将军是主将,所以才不可以身犯险,再者,我总觉得今夜太过顺利了,马超久在边塞,防备不至于如此松懈才对”。

    韩遂脸色一变,他急切道:“彦明,我也觉得事情不妥,不如回城吧,夜袭之事明日再说”。

    阎行咧嘴笑道:“将军,咱们千把兄弟好不容易翻出城外,如果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只怕没法向城中的兄弟交待呀”。

    “可是……”

    “将军,你且回城,说不定马超也在琢磨着赚城呢”

    韩遂知道,阎行这是在给他台阶,不过,他也明白,如果自己留下来,阎行定会放不开手脚,念及此处,他终于下了决心,道:“也罢,彦明,你要记住,若是事不可为,保命为先”。

    “将军放心便是,我阎行活了二十六年,能够取我性命的人还没出生呢”

    韩遂叹了口气,阎行素来桀骜,他决定的事情,少有回转的余地。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阎行潜入马超营中。

    辎重营所在的位置,马铁、马岱正领着人马潜伏着,只等韩家军入瓮。

    谁曾想,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倒是西侧营地突然冒出火光。

    马铁、马岱面面相觑,韩遂该不会突袭别处了吧?

    西侧大营,阎行披头散发,在黑夜中宛若修罗在世。

    “杀,杀,杀!”

    马家军设立的鹿角工事根本挡不住早有准备的韩家军。

    在阎行的统领下,一队队军士用钩镰枪将鹿角捅翻,冲入了马家军的营地。

    早有防备的马家军奋起反击,可是,他们的军将压根不是阎行的对手,甫一交手便节节败退。

    中军营地,马超顶盔荷甲,大声喝道:“快,速去查探,韩遂究竟有多少人马”。

    “喏”

    “再让马休去大营北侧看看有没有韩遂的伏兵”。

    “诺”,小校接令而去。

    传令过后,马超亲自披挂上阵,弹压军卒。

    在西凉军中,马超向来是定海神针一般的角色,军卒见了他,当即心神大定。

    “各军谨守营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动”

    “喏!”

    黑暗之中,敌军不可怕,怕的是自己乱了阵脚。

    一旦大军自相践踏,伤亡数字将成倍上升。

    马超久于战阵,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一一交代清楚之后,他方才带着五百亲卫往西营而去。

    这时候,在各级军将的弹压下,马家军并未出现较大的慌乱。

    只不过,西营的火势越来越大,看模样,韩遂已经得手了。

    马超心中大恨,西营守将太过无能,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西营还是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营之中,阎行一刀劈死拦阻之人,猖狂大笑:“还有谁!”

    西营的守将早已经死在了阎行手中,此时,群龙无首,当即被韩家军杀的节节败退。

    过去的日子里,马超的兵马整日耀武扬威,韩家军怒火中烧,却始终得不到出战的机会。

    今日,好不容易有了夜袭的良机,一千名军卒都卯足了劲头要出一口恶气,他们要证明自己才是并州精锐!

    两军交战,主将先亡,西营的人马心惊胆寒,韩家军带给人的压力太过巨大了,他们好像来自洪荒的杀神,冰冷嗜血。

    与这样一支看上去便杀气十足的军队厮杀,需要极大的勇气。

    若是在晴天白日,马超的兵马兴许还能生出誓死一战的勇气,然而,在这幽暗的夜晚,接二连三的袭击早已经吓跑了他们的胆子,一时之间,他们没有一人向前。

    当阎行又杀了一名牙将之后,正前方的马家军“啊”地一声转身就逃了,直面杀神,需要极大的勇气。

    有了带头的,残存的兵马没多久就跑了个精光。

    马超这时候也接到了守将战死的消息,他又惊又怒,急道:“去找马休,如果韩遂没有伏兵,让他即刻引兵来援,今夜我要尽歼来犯之敌!”

    “喏!”

    夜已深沉,以西营为中心,方圆三四里内人声鼎沸,杀声震天。

    火光冲天而起,西营的人马溃不成军,阎行步步紧逼。

    一千名韩军精锐大杀特杀,他们紧随着阎行的脚步,杀的马超的兵马狼奔犬突、鬼哭狼嚎。

    对于阎行来说,与其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出城的兵马太少,不可能对马超的主力造成什么威胁。

    但是,如果集中兵力围杀一部,倒是有可能取得不小的战果。

    又过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功夫,马超终于来了。

    阎行在火光中太过显眼,马超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阎行,受死!”

    阎行狞笑一声,应道:“马儿,你却是来晚了”。

    马超拍马直取阎行,然而,两者之间相距数十步,期间俱是混杂在一起的军卒。

    如果全是韩家军,马超早就一并打杀了,偏偏里面还混杂着自己一方的人马,这让他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只得大声咆哮,“马孟起在此,要命的闪开!”

    阎行打了个呼哨,他夺了一匹战马,嘴里道:“儿郎们,撤乎!”

    阎行可不是傻子,既然马超已经来了,那么,此次夜袭便失去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与其贪恋战果,倒不如即刻退却。

    再者,阎行腹部受伤,早已经血染征衣,他知道,自己难以像白日那般厮杀了。

    阎行要逃!

    马超勃然大怒,对方在西营烧杀劫掠,如果就让他这么走了,往后自己如何在军中立足?

    “阎行,休走!”

    阎行不屑一顾,“这营地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待如何?”

    马超怒气勃发,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是拔枪狂扫。

    “噗噗噗”,动作慢些的军卒全被扫开。

    只是,阎行已经拔马狂奔,没有半分留恋的样子,而韩家军却有两百名死士留了下来。

    原本按照计划,马超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阎行的人头,谁曾想,计划出现了偏差,阎行竟然要溜。

    此时,最后留下的两百名死士悍不畏死,即便他们人数不战优势,可是,他们的意志力却顽强的很。

    马超悍勇无敌,如果是其他兵马,早已经落荒而逃,可是,死士们就不同了,他们招招狠辣,俱是敌我俱伤的招数,饶是马超勇不可挡,一时之间也难以脱身。

    马超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以一人之力挡住了三人合击,每当一个倒下,后头立马就会有第二个人补上空档,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挡住马超,不让其解脱出去,威胁到后头的兵马。

    马超身前已经倒下了二十具尸首,然而,死士依旧前仆后继,没有一丝惧色。

    被人纠缠了这么久,马超早已经又急又怒,他可不想日后被人嘲笑。

    今夜韩遂有可能出城,这是早有防备的事情,原本应该将其一网打尽,可是,半途却出了变故。

    再耽搁下去阎行可就真的走了!

    “铿铿”,金铁交鸣声响起,马超的长枪又一次被对方二人合力挡了下来,恼羞成怒的马超蓦然发力,他飞起一脚,踹飞了其中的一名死士,然后手中长枪陡然变向,刺在了一名死士的脑袋上。

    只听得噗哧一声,大好头颅从中炸开,红的白的喷溅而出。

    一下子解决了两名敌手,马超只觉得眼前陡然变得开阔起来,他嘿然冷笑,打马冲下了下一个对手。

    韩六咬紧牙关,奋力阻挡,他是韩遂一手养大的孤儿,连姓氏都是韩遂给的。

    今日,就算为韩遂战死,韩六也毫无怨言。

    “马孟起,死去吧!”

    韩六一招力劈华山,干净利落地劈向了马超。

    马超拿枪一挡,轻易便挡住了这一击,“死!”

    长枪如龙,反手刺出。

    韩六下意识地挥刀拦阻,然而,筋疲力尽的他哪里能够挡得住马超?

    “铿”“吱嘎”,一阵牙酸似的搓动声,韩六虎口一痛,兵刃脱手而出。

    马超得理不饶人,又是一枪划出,韩六懒驴打滚,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要害,然而,他的右臂却被削断了半截。

    “啊!”韩六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叫声引得人人侧目,阎行退走之后,韩六便是死士头领,眼下,他被马超逼到这境地上来,所有死士都杀红了眼。

    “马超受死!”

    马超正要枭下韩六的头颅,耳畔冷不丁的听到一阵风声,下意识地举枪挡了一记,却是军卒见情况危急,丢出了兵刃,试图救下韩六。

    危急关头,惨遭重创的韩六却迸发出了所有的潜力,他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每一次翻滚,断臂处的伤口都会痛入骨髓,冷汗浸透了衣襟。

    马超追了几步,仓促之间却奈何不了他,当下只得又踹了一脚出了口恶气,把韩六交给了身后的步卒,而他却翻身上马,再去追逐阎行。

    这时候,阎行早已经到了百步开外,一同出城的一千名精锐只剩下五百人,他们夺了战马,一路狂奔。

    厮杀至今,阎行取得了巨大的战果。

    马超的西营足有五千人马,可是,阎行突袭杀出,愣是杀破敌营,斩首无数。

    如果顺利回城,毫无疑问,阎行将成为当之无愧的英雄,这对于韩遂的军心士气会是一个极大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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