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春暖 作者:肉书屋

    花开春暖第13部分阅读

    ,只会烧火,老太妃是个慈悲人,这丫头放到老太妃院子里,我一百个放心,只是一路上你要多操些心,别让人欺负了她。”

    程恪满脸笑容,急忙连声保证着。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古府大管事亭伯进来禀报说,外头都准备好了。

    周景然和程恪起身长揖告了辞,周夫人扶着李老夫人直送到二门口,古萧带着小厮、长随,和周景然、程恪分别上了车,他要把两人送到十里长亭。

    过了十里长亭,古萧伤心的流着泪,看着周景然和程恪的车队走得看不见了,才上车回去了。

    中午,平安早早让人包了间客栈,派人打扫收拾干净,周景然和程恪下了车,进了客栈大堂,程恪的小厮远山和洛川已经在大堂一角支起红泥火炉,烧了水准备泡茶,程恪顿住脚步吩咐道:

    “去,把鸿福带过来,让她学着泡茶”

    远山怔了怔,急忙答应着,出了大堂,找大管事平安领人去了。

    程恪和周景然在大堂正中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周景然转头看着红泥炉上已经滚开的水,笑着吩咐道:

    “洛川先泡杯茶给我”

    洛川笑着答应着,

    “回周爷,早就泡好、也凉好了。”

    说着,取了两只钧窑白瓷杯子,从旁边的小壶里倒了两杯茶,端了上来。

    周景然翘着腿,端起杯子喝起茶来,程恪往后靠到椅背上,也端起杯子,低头喝起了茶。

    远山引着紧紧抱着包袱的红福,进了大堂,周景然正对着大堂入口,看着跟在远山身后进来的红福,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茶一下子喷了出去。

    程恪急忙转过身来,愕然看着畏缩着跟在远山身后的丫头,那丫头个子极矮极胖,脸极大而扁,两只眼睛一左一右,远远的分开着,鼻子塌得几乎和脸平齐,嘴唇足有半尺厚,半张着,一颗亮晶晶的口水挂在唇边,似滴非滴着,左边的眼珠往左,右边的眼珠往右斜看着,不知道在看哪里。

    周景然暴笑起来,笑得浑身抽动着,手里的杯子也拿捏不住,滑了下来,侍立在旁边的小厮急忙伸手接住杯子。

    程恪的脸由红转白又发起青来,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红福气急败坏的问道:

    “这?这是什么东西?”

    红福唇上的口水长长的粘连着滴在了衣服上,两只眼珠往外翻着,咧着嘴“呵呵呵”的哭了起来,远山回头看了看她,躬身答着程恪的话:

    “爷,她就是红福,古府厨下的烧火丫头。”

    周景然抬手指着红福,又转过来点着程恪,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红福眼泪口水一起流着哭了起来,更是笑得捧着肚子,跺着脚,上气不接下气起来,一不小心,连人带椅往后翻了过去。

    站在后面的两个小厮急忙冲上前托住椅子,扶起周景然,周景然站直身子,笑得脸红涨着,轻轻咳了起来,喘了几口气,晃到脸色铁青的程恪身边,用力拍着程恪的肩膀,指着红福,半晌才说出话来:

    “这丫头,你一定得留着捧砚暖床实在是难得啊难得”

    第55章 刚正与古板

    程恪手指微微颤抖着点着红福,气急败坏的叫着:

    “带下去带下去别让我再看到她”

    远山急忙推着红福出了大堂,程恪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刷”的打开折扇,用力摇着。

    周景然拉着椅子坐到程恪旁边,低声问道:

    “你倒和我说说,上次在那丫头手上吃的什么亏?”

    程恪手里的扇子一下子僵住了,猛然回头看着周景然,恨恨的说道:

    “是谁说那丫头楞的?一会儿说那丫头塄,一会儿又说她憨,什么可爱啦,有意思啦,我看你就是看那丫头生得好,晕了头了要不是你在中间搅和,我能被她骗了?哼”

    程恪飞快的摇着扇子,周景然脸色微红,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馋着脸说道:

    “咱不说这个,你先说说,上次那丫头怎么骗你的?”

    程恪跳了起来,大步出了客栈大堂,一迭连声的叫着平安,

    “启程启程立即启程不吃了”

    周景然挑着眉梢,抬手抚着额头,慢悠悠的跟在后面,笑容满面的出了客栈。

    古萧回到府里,到瑞萱堂请了安,从瑞萱堂吃了午饭出来,直奔松风院。

    李小暖急忙迎到了游廊里,古萧拉着李小暖的手进了屋,李小暖急急的吩咐兰初泡了茶端上来,古萧靠在东厢榻上,伤感的看着李小暖,伤心的说道:

    “暖暖,恪表哥和周大哥都走了,这会儿,差不多该出了上里镇地界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恪表哥和周大哥了”

    李小暖眨了眨眼睛,看着古萧笑着说道:

    “明年老祖宗生辰的时候,不就见到了?”

    “不一定。”

    古萧摇着头说道,

    “恪表哥说要去边关从军,要是去了边关,就得好几年回不来。”

    李小暖垂着眼帘,眼珠微微转了转,笑着问道:

    “昨天家里接钦差,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古萧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接钦差最没有意思了,就是跪着,还得直挺挺的跪着,然后磕头,三磕九拜,不磕头的时候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大声出气,反正最没有意思,没有好玩的事。”

    “那今天早上呢?今天早上给你恪表哥和周大哥送行,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古萧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

    “就一件事,也不知道算不算好玩的事,今天早上恪表哥突然跟老祖宗讨了红福说要带回京城给老太妃讨个口彩去”

    李小暖慢慢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古萧问道:

    “那你恪表哥看到红福,怎么说的?”

    古萧怔了怔,摇着头笑了起来,

    “恪表哥说,讨了红福去,不过是因了她名字吉利,讨个鸿福齐天的口彩,老祖宗让周嬷嬷带红福过来给恪表哥磕个头,恪表哥都说不用了,老祖宗就吩咐周嬷嬷带红福出去交给汝南王府的平安大管事了,老祖宗还交待恪表哥,说红福是个憨的,路上要他多照应着些。”

    李小暖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紧紧抿着嘴呆了片刻,突然大笑着,一头倒在了榻上,笑得在榻上滚来滚去。

    李小暖很快就康健起来,又象往常一样,开始和古萧一起上早学去了。

    又到了酷热的七月,李小暖每天面对着衣履齐整,纹丝不乱,连袜子上的纽子也扣得紧紧的王夫子,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王夫子为人耿直方正,可也刻板无比,古萧本就是个老实木讷的性子,这几年跟着王夫子,越来越迂腐起来,言必称圣人,若是真学得象这王夫子一样,自以为耿直方正着油盐不进,日后可就算是废了。

    李小暖端坐在桌子后面,一边侧耳听着王夫子给古萧讲书,一边慢慢写着字。

    得找个机会,探探李老夫人的意思。

    下午,李小暖和古萧坐在松风院檐廊下吹着穿堂风,一人拿着本书看着。

    冬末用浅口碟子装着洗干净的冰湃葡萄,放到了李小暖和古萧面前的矮几上,李小暖忙放下书,掂起颗葡萄扔到了嘴里,古萧也放下书,和李小暖一起吃了起来。

    李小暖一边吃葡萄,一边歪头看着他,想了想,笑盈盈的说道:

    “古萧,我觉得夫子今天说的那句话,有些不通。”

    古萧吃惊的看着李小暖,

    “暖暖,夫子说的怎么会不通呢?”

    李小暖不屑的瞥了古萧一眼,嘟了嘟嘴说道:

    “难道夫子说的都是对的?”

    古萧怔了怔,李小暖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歪着头看着他,接着说道:

    “夫子说的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生于水而寒于水,这话不通”

    古萧怔怔的睁大眼睛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看着他,笑盈盈的接着说道:

    “青就是蓝,蓝就是青,一样的颜色,怎么能说谁胜于谁呢?冰也是水,水也是冰,都是一样的东西,若是照这样比喻,那酒是用稻子酿出来的,那就能说酒醇于稻了?今天那碟蜜汁火方是杀了活猪,用猪腿做出来的,那就能说蜜汁火方美味于活猪了?”

    古萧睁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小暖,半晌才反应过来,

    “暖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生于水而寒于水,这话是圣人说的,你怎么能这么乱比方呢?圣人的话怎么会错呢?”

    “那你倒是说说,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古萧张了张嘴,抬手挠着头,半天也没想出说辞来,只固执的说道:

    “暖暖,你不能这样乱说,圣人说的话,肯定不用错的夫子说了,圣人先贤之言,是立身做事之本,圣人说……”

    “为什么圣人说的都是对的?圣人难道不是人吗?‘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不也是圣人说过的话吗?圣人是人,是人就要犯错,那圣人说的话怎么能字字都对呢?”

    李小暖盯着古萧,一迭连声的问道,古萧呆怔怔的看着李小暖,半天也答不出话来,想了想,看着李小暖,耐心的说道:

    “暖暖,圣人的话,怎么会不对呢?夫子也说了……”

    李小暖用力摇着头,伸手止住了古萧的话,满脸坚持的看着古萧说道:

    “你不能只跟我说:圣人就是对的,圣人怎么会错呢?光这两句话不行你得讲道理跟我听啊,你得要说服我,为什么圣人的话就一定是对的?为什么夫子说的就是对的?我可是跟你讲道理的”

    古萧两只手一起挠着头,苦恼起来,李小暖眯着眼睛看着他,生起气来,嘟着嘴说道:

    “古萧,你要是说不出个道理来,晚上咱们就找老祖宗评理去要是老祖宗说我有道理,你以后就不能再说圣人说的就是对的”

    古萧急忙点着头,李小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晚上,周夫人受了暑热,在澄心院静养,没再到瑞萱堂侍候着。

    大家吃了饭,古云欢郁郁不乐的先告退回去了,古云姗也跟着告了退,李小暖冲古萧眨了眨眼睛,古萧点了点头,挤到李老夫人身边,笑着将下午和李小暖的争执说了,李小暖仰头看着李老夫人,认真的说道:

    “老祖宗一定要评评这个理儿,那圣人也是人,是人就会说错话、做错事,圣人的话,肯定也是有对有错的,有道理就是有道理,没道理就是没道理,怎么能因为是圣人说的,不管对错都是对的呢?”

    李老夫人惊讶的看了看李小暖,又转过头看着一脸的不赞同、却说不出什么话的古萧,想了想,笑着说道:

    “小暖说的有道理。”

    古萧怔住了,拉了拉李老夫人的衣袖,着急的说道:

    “老祖宗,夫子说……”

    “哼,夫子说夫子说,夫子还不是圣人呢,夫子说的就是对的?”

    李小暖拦着古萧的话驳了回去,古萧看着李小暖,哑口无言起来,李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抚着古萧的头,笑着解释道:

    “萧儿遵照圣人先贤的教导,这是好的,小暖凡事用心去想,也是好的,你们两个都有好的地儿,也都有错的地儿。”

    李小暖仰着头,专注的听着李老夫人的话,李老夫人温和的看着古萧,接着说道:

    “圣人先贤的教导,错是不错,可也要分用在什么地方,萧儿光听不行,凡事还要用心去想一想。”

    说着,李老夫人转头看着李小暖,接着说道:

    “小暖既想了,就要多想一步,那些圣人先贤之言,都是多少代人听了、想了、用了,觉得有道理,才流传下来的,不是说圣人先贤的话都是对的,不过这些流传下来的,是圣人先贤说对的那些话罢了。”

    李小暖笑着点着头,轻轻拍了拍手说道:

    “老祖宗说得真好,我懂了,圣人先贤的话,也是要用对地方了才行呢”

    李老夫人满眼赞赏的点了点头,李小暖转头看着古萧,笑着打趣道:

    “古萧哥哥越来越象王夫子了,老古板教了个小古板出来”

    古萧看着李小暖,嘟着嘴说道:

    “夫子说了,做人就是要刚正不阿那不是古板是刚正”

    第56章 感激

    李老夫人怔了怔,盯着古萧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小暖,半晌,才笑着说道:

    “天也晚了,你们两个,也赶紧回去歇着吧。”

    古萧和李小暖忙起身告了退,出了瑞萱堂,往回走去,古萧看着李小暖进了松风院大门,才转过身,带着杏红慢悠悠的回去梧桐院了。

    隔了些日子,周夫人身子也大好了,在瑞萱堂坐着和李老夫人说着闲话,李老夫人笑着说道:

    “正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了呢。”

    周夫人上身微微前倾,温顺的说道:

    “母亲有什么吩咐?”

    “是萧儿的事。”

    李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萧儿这一年里头,书念得极好,上个月就开始讲了,照这样子,也不过明后年,就能开笔做文章了。”

    周夫人绽放出满脸笑容,点着头说道:

    “母亲说得是,萧儿大了,懂事了,知道用功了。”

    李老夫人看着周夫人,又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道:

    “当初萧儿他爹在的时候,请这王夫子时就说过,这是个启蒙的先生,如今萧儿书念到这里,得找个更好些的先生才好。”

    周夫人怔了怔,满脸赞同的点着头,

    “母亲说的极是,若要开笔做文章,是得给萧儿找个更好的先生才好,只是,这两浙路……倒是京城更便当些。”

    “两浙路也有好先生,俗话说‘江南出才子’,就是这越州府,这才子就不少。”

    李老夫人微笑着看着周夫人说道,

    “离上里镇不远的六巷镇上,有个叫陈清仪的贡生,学问就极好。”

    李老夫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笑吟吟的接着说道:

    “这个陈先生,论才学,当年萧儿他爹也是甘拜下风,是咱们越州府有名的文会魁首,可偏偏是个有才无运的。”

    李老夫人放下杯子,感慨起来,

    “当年陈先生和萧儿他爹一起参加秋试,诗赋、论、策,样样做得花团锦簇,偏偏到最后一场帖经时,就要交卷了,一杯茶翻倒污了卷子,当时的吴学政是个爱才的,怜他实在是才华出众,还是取了他,可惜只能做个末名,一杯茶,将个头名泼成了末名,萧儿他爹就成了那年的解元。”

    周夫人听得惊奇起来,

    “那后来的省试呢?竟又有了这样的事不成?”

    “这样的事倒没再出,秋试后,这陈清仪头悬梁,锥刺骨,发誓要取个会元回来雪耻,隔年,同科的十几个贡生一起去京城参加省试,入场那天早上,从客栈出来,这陈清仪竟一脚踩空,跌下楼梯,断了腿,这一场就误了。”

    周夫人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这也太巧了”

    “可不是,巧得还在后头,过了三年,这陈清仪又去考试了,这回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连客栈也只住一楼,可刚进了场,竟拉起肚子来,拉得直不起身子,考官只好让人把他抬了出来,这一场就又误了。”

    周夫人失笑起来,

    “竟有这样的事?”

    “又过了三年,还没进场,头一天家里就来人报丧,他父亲病故了,陈清仪当时就晕了过去,一路哭着奔丧而回,守了三年丧,只说自己有才无命,再也不肯应试了,他家境清贫,就收了几个学生,靠教书为生,偏他教出的弟子,个个都是极好的,光进士及第的就有好几个,如今可是咱们两浙路有名的才子良师。”

    周夫人惊叹着感慨起来: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真有这种无命无运,偏又有才气,能教出好弟子的人。”

    “可不是,可见这人的福禄,都是上天注定的,不认命不行”

    李老夫人伤感的感慨着,声音越来越低,沉默了片刻,才笑着接着说道:

    “这陈清仪,虽说是个时乖命蹇的,可为人豁达风趣,交友极广,并不一味清高迂腐,如今他那一科的贡生,还有这越州府和他交好的后进学子,进士及第后做官的极多,一来,人家怜他才高命蹇,二来,他为人又极好,同年同乡都与他交情甚好,他的学生及第后也有出来做官的了,这人请来给萧儿做先生,再好不过。”

    周夫人眼睛亮了起来,忙笑着赞同道:

    “母亲说得极是,这样的先生最好不过,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来。”

    “陈先生和萧儿的父亲是知交好友,你既觉得好,明天我就打发亭管家去请他,他父亲过世时,就是亭管家过去帮着料理的。”

    周夫人笑着点头答应着,迟疑了下,为难的问道:

    “那王夫子?”

    “前些时候杭州府吴家托人捎话,想让咱们给推荐个启蒙的先生,王夫子倒正正合适,我就让人捎了王夫子的履历去,说是萧儿的启蒙恩师,吴家昨天已经回了话,对王夫子极满意,今天晚上,我设宴请王夫子,跟他说了这事,看他肯不肯,你再准备四样表礼,封一千两银子给他。”

    周夫人急忙点头答应着,

    “母亲做事真是周到,这样,也就处处妥当了。”

    八月里,陈清仪就到了古府,李老夫人让人将月明阁收拾出来,给陈清仪居住,又派了两个小厮,四个小丫头过去月明阁侍候着,古萧行了拜师礼,就开始跟着陈清仪念书。

    李小暖虚岁已经八岁了,不宜再外出念书,也就停了课,古萧难过了好几天,李小暖就求他拿着她写的字让先生批改,陈先生见了,竟然大加赞赏,说李小暖的字虽稚嫩,却已有了飘逸洒脱之意,倒也欣欣然答应了每天给李小暖批字。

    李小暖上午不用上学,也就空闲了很多,每天早上到瑞萱堂请了安,吃了早饭回来,就写一会儿字,做一会针线,余下的时候就是看书,几乎一两天就能看完一本书,往外书房去得也频繁起来,外书房当值的婆子禀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着吩咐“随表小姐拿去看就是,好好侍候着。”

    婆子得了吩咐,殷勤而尽心的侍候着,没有半分怠慢。

    八月底,秋风渐起,一天早上吃了早饭,李老夫人遣了众人,独独留下李小暖,拉着李小暖坐到榻上,笑盈盈的看着她,温和的说道: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魏嬷嬷的针线,真正是得了连家真传的,绣品如画,不露针迹,不显线痕,我想着,让她去咱家的绣坊里教导教导那些绣娘,老祖宗也不能白拿了你母亲留给你的技艺,从今儿起,绣坊每年分一成干股给你,照往年绣坊的收益,这一成干股,一年也有上千的银子,攒上几年,也就够你出嫁时做压箱现银了。”

    李小暖愕然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摇着头说道:

    “老祖宗,你从福音寺带我回来,帮小暖安葬了父母,收留了我和魏嬷嬷,我和魏嬷嬷都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才好,魏嬷嬷不让我说那些日后报答的话,说老祖宗是福泽深厚的人,往后子孙必定富华富贵,只有帮着我的,哪有我能报答之处?我知道魏嬷嬷说的对,只有心里时时念着,早晚给老祖宗祈福罢了,如今老祖宗有能用得着魏嬷嬷的地方,我和魏嬷嬷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不要干股。”

    李老夫人笑了起来,伸手怜惜的抚着李小暖的头,缓缓叹了口气说道:

    “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老祖宗都看在眼里,老祖宗心里欢喜的很,这干股,你就拿着,听老祖宗的话,你总有用银子的地方,可没有能伸手要银子的人,拿着吧,你感激老祖宗,老祖宗也感激你呢”

    李小暖怔了怔,仰头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满眼笑意的看着她,伸手捏了捏李小暖的脸颊,笑着说道:

    “那绣坊,是老祖宗的嫁妆,这是咱们祖孙两个的事,你放心拿着。”

    李小暖迟疑了片刻,感激的看着李老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夫人写给汝南王妃的信也有了回音,程恪已经定了明年正月里去南边边地从军,一去三年,王爷的意思,反正孩子还小,等回来再议这事也不迟,古家也正在孝期里,也不是提这事的时候,周夫人和李老夫人闲话般商量了一会儿,也就将这事先搁下了。

    转眼又是菊黄蟹肥,古萧早早和李小暖商量了,禀了李老夫人,还和去年一样,约了古云姗和古云欢赏菊品蟹。

    中午吃了饭,从瑞萱堂出来,古萧和李小暖并肩往松风院走去,古萧带着丝神秘,俯到李小暖耳边,得意的说道:

    “暖暖,我刚才放学先去了趟厨房,你知道我做什么去了?”

    李小暖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他问道:

    “你去偷吃螃蟹了?”

    “唉才不是呢”

    古萧有些泄气的说道,不等李小暖再往下猜,迫不及待的接着说道:

    “我让刘嬷嬷醉两坛子螃蟹咱们吃我跟刘嬷嬷说了,一定要拣最大个的螃蟹做醉蟹”

    李小暖顿住脚步,有些怔神的看着古萧,片刻才绽放出满脸笑容,慢吞吞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也爱吃醉蟹了?”

    “我不吃,我看着你吃。”

    古萧摇着头,认真的说道。

    第57章 远虑

    李小暖转过头,盯着古萧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道:

    “唉,刘嬷嬷要为难死了,你知不知道,做醉蟹,略小一点的蟹才最好”

    古萧恍然大悟着,急忙转身吩咐竹枝,

    “你快去一趟厨房,跟刘嬷嬷说,让她自己作主挑蟹,只要做得好吃就行,大小不管。”

    竹枝笑着曲膝答应着,转道去厨房传话去了。

    隔天,秋高气爽,陈先生听古萧说要赏菊品蟹,竟早放了他一个时辰,古萧惊奇之下,急忙奔了回来,干脆和林先生也告了假,兴致勃勃的和李小暖商量着要这个、吃那个。

    李老夫人也不拘着她们几人,古云姗指挥着众丫头婆子布置着菊晚亭,又吩咐了刘嬷嬷,先蒸两笼屉螃蟹出来,再取两坛子上好的桂花酿,给陈先生和林先生送去。

    四个人在菊晚亭,有说有笑着,慢慢喝着酒、吃着蟹,直到未末时分,四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薰薰然起来。

    古萧趴在栏杆上,着迷的盯着满眼绚丽妖娆的菊花,手指头在旁边柱子上描画着,古云欢拉着李小暖,泪眼欲滴,古云姗皱着眉头看着她,古云欢也不理她,只拉着李小暖,伤心的说道:

    “小暖,表哥过了年就要去边关了,要三年才能回来边关那样苦,还要打仗……”

    古云姗上前用力推了古云欢一把,

    “糊涂东西他苦不苦,要不要打仗,要你担什么心的?”

    “大姐姐二姐姐一向把恪少爷当古萧一样看的,若是古萧去了哪里,咱们不也担心得不得的?”

    古云姗转头看着李小暖,顿了片刻,训斥道:

    “你别纵着她,这可不是为着她好”

    说着,回过身点着古云欢的额头斥责道:

    “你也不小了,这样的话,这样的心思,半分也生不得你看看你……”

    古云姗顿回了后面的话,上身微微摇晃了几下,想了想,紧挨着古云欢坐下,也不避着李小暖,压低了声音说道:

    “母亲和老祖宗也不是没这想头,前些日子母亲已经托人捎了信,问了姨母的意思。”

    古云欢眼睛亮得仿佛能放出光来,紧紧抓着古云姗的手,满眼期待。屏着气等着她往下说,古云姗恨恨的点着她的额头,

    “你看看你哼姨母说王爷说了,一来都还小,二来恪表弟又要去边关从军,等他回来再议这事也不晚,再说咱家还在重孝里,也没法子议亲,咱们凡事有母亲,有老祖宗操心着,你也要争气些,若总是这样糊里糊涂的,万一做出傻事来,岂不是害了自己?”

    古云欢浑身洋溢着欢喜,急急的点着头,李小暖托着腮,苦恼的看着古云欢,那个程恪,看起来可不象是个好相于的,为什么她要喜欢这么个人?以后还要嫁给这么个人,缘份这东西,真是说不清楚

    “我只告诉你,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如今不过是老祖宗和母亲想和人家结亲,姨母是个什么意思,王爷又是什么想法,还统不知道呢,还有老太妃、宫里的、恪表弟又是什么意思,可都还说不准呢,你还是别存着什么心思,免得到时候伤了心”

    古云欢根本没听进去古云姗的话,只满脸笑容着不停的点着头,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姨母最疼我姐姐放心”

    古云姗叹了口气,无奈的跺着脚,恨恨的点着古云欢的额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暖摇晃着站起来,倒了两杯酒,端过来递给古云姗和古云欢,转身又倒了杯酒自己端着,笑盈盈的说道: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古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鼓着掌叫着好,

    “暖暖说得真好”

    李小暖转过身,把手里的酒杯塞到古萧手里,自己又倒了杯酒,举起来,邀着三人一饮而进。

    古云欢不停的笑着,古云姗看着古云欢叹着气,吩咐侍琴扶她回去歇息着,古萧两眼迷离着倒在了扶手椅上,菊影忙叫着杏红,扶起古萧,告了退,往梧桐院回去了。

    李小暖摇晃着站起来,和古云姗挥着手说道:

    “大姐姐,我也要回去了,我想睡觉。”

    古云姗扶着椅背,有些怔神的看着李小暖扶着冬末,摇摇晃晃的沿着花径往回走去。

    第二天上午,李小暖正坐在东厢榻上绣着花,就听到院门口小丫头的禀报声:

    “大小姐来了”

    李小暖忙跳下榻,迎出了正屋,古云姗带着珍珠,沿着抄手游廊,步履轻松的走了进来,笑着拉着李小暖的手说道:

    “好容易忙完了,过来到你这里躲躲清闲。”

    李小暖笑着让着古云姗进了屋,冬末泡了茶端上来,李小暖指着茶,笑着说道:

    “夏天窨的荷花茶大家都说好,我前天又用菊花叶窨了些茶,大姐姐先尝尝好不好。”

    古云姗在东厢榻上坐了,接过茶,慢慢喝了几口,仔细品了品,笑着说道:

    “这菊花叶窨茶,倒别有一种清香味道,怎么不用菊花窨?”

    “菊花不如菊叶气息清爽。”

    李小暖笑着说道,古云姗有些心不在焉的放下杯子,转头看着李小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还是小时好,没什么心思,每天不是想着吃的,就是想着玩的,多福气长大了,要想着这个,要操心那个,哪还有这些吃啊玩啊的心思”

    李小暖怔了怔,若有所思的歪头看着古云姗,没有接话,古云姗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往后靠到了靠枕上,

    “跟你说这些也是白说,你虽是个聪明懂事的,可年纪毕竟还小,哪里懂得我这些忧虑的?唉”

    古云姗一声接一声叹起气来,李小暖仔细看着她,想了想,只笑着,没敢开口。古云姗叹了一会儿气,转头看着李小暖,伤感的说道:

    “你看看这家里,母亲身子不好,心头又一直郁结着,一年里头,就没几天能舒开心的时候,老祖宗年纪大了,又能操几年心去?云欢只一味想着……京城,古萧又小,过几年……”

    古云姗顿住话头,轻轻咳了几声,接着说道:

    “我今年都十五了,明年出了孝,还能在家呆几年去?一想起这样,我就牵挂得睡不着觉。”

    李小暖有些怔神的看着古云姗,仔细想了想,笑着说道:

    “大姐姐且放宽心,俗话不是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二姐姐也是个聪明能干的,不过是如今有大姐姐当家主事,大家都想偷偷懒罢了,等姐姐出了嫁,她自然就担待起来了。”

    古云姗笑着捏了捏李小暖的脸颊,

    “你就会说好话,云欢可不是个那种能干会管家的,她只会悲风伤月,天天就会看那些个闲书,流着眼泪念那些没用的诗,唉”

    古云姗重重的叹息起来,

    “在家里不能管家理事,也就算了,往后出了嫁,还是这样清风明月着不沾红尘的,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李小暖想了想,点了点头,古云姗眉头拧了起来,转头看着李小暖,

    “云欢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担这些心了,你也知道云欢的心思,一心一思掂记着汝南王府,偏偏母亲也不阻止她,可她那个样子,真要是进了汝南王府,哪有个好的?”

    李小暖有些怔神的看着古云姗,古云姗叹息着、感慨着,更加烦恼起来,

    “汝南王府一向人丁单薄,爷们成了亲,一年半年,长辈们就安排着纳妾收房,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气要生,若能三年两年生了儿子还好,若是象姨母这样,快三十岁才生了儿子,不知道要受了多少闲气去,这十来年,姨母张罗着给王爷纳了多少妾侍可偏偏这些个妾侍连个女儿也没能生出来。”

    古云姗顿住话头,愤然起来,

    “都说姨母表面贤惠,其实……连程贵妃也隔三岔五的把姨母叫进宫里敲打,为了这个,姨母在城外庄子里避了两三年后来怀了恪表弟,才搬回王府的”

    李小暖怔然的看着愤慨异常的古云姗,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问道:

    “这事,你怎么知道了?”

    古云姗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低头端着杯子喝了口茶,低声说道:

    “听母亲和姨母说闲话时听到了。”

    “你是偷听的吧?”

    李小暖不客气的说道,古云姗放下杯子,伸手拍了下李小暖的头,

    “就你聪明好好儿的给你说话,你扯这些做什么?”

    “大姐姐,你也想得太多了,二姐姐就算要嫁,也得等你出了门子,她才能议亲出嫁呢,你要议亲,还得等到明年出了孝才行呢,明天有什么事儿都还不知道呢,你倒一下子想到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了”

    古云姗挑着眉头,气恼起来,伸手点着李小暖的额头,

    “你个小丫头,过一天算一天哪?你也是跟着夫人念过书的,没听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的?”

    李小暖摇着头,认真的说道:

    “大姐姐说的这些事,我听不大懂,只是觉得大姐姐好象想了也没用,恪少爷不是说明年就去边关从军了吗?再说生孩子这事,就更说不准了,大姐姐现在想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吧?”

    第58章 又是一年春

    古云姗气乐了,叹息着往后靠去,

    “你说的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我想了也真是没什么用。”

    “魏嬷嬷总是说,憨人有憨福,这人太聪明了吧,反倒过得不好”

    古云姗挑着眉梢,笑得往后倒了过去,指着李小暖笑道:

    “云欢是个有憨福的,那你呢?”

    李小暖拧眉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我也是个有憨福的”

    古云姗怔了怔,大笑起来。

    秋叶落尽,转眼又是一年冬。

    眼看着就是春节了,古萧和李小暖叽叽咕咕的商量着,打算再画一幅画送给李老夫人贺岁,

    “……老祖宗肯定喜欢的,你去年那画,现在还在瑞萱堂东厢挂着呢。”

    李小暖笑着说道,古萧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这会儿再看去年那画,画成那样,真让人羞愧。”

    “羞愧什么?我现在看着,还是觉得好那画里有灵气,画得坦白真诚,若说不好,不过就是笔法上生疏些罢了”

    李小暖认真的说道,古萧脸色微红,挠着头,嘿嘿笑了起来。

    两人又仔仔细细的商量了半天,决定画一幅菊花图出来,既商量定了,古萧拉着李小暖,一起去了外书房,古萧这会儿就想画画试试。

    从秋天里,李老夫人就让人把外书房收拾了出来,给古萧平时读书画画用,古萧画画的东西越来越多,梧桐院和松风院里那小小的几案,已经没法子铺开那些东西了。

    李小暖陪着古萧画了半天画,直到申正时分,才离了外书房,回去换了衣服,往瑞萱堂请安去了。

    古萧涂涂改改,足足画了小半个月,才画出幅满意的画来,小心的卷起来,亲自拿在手里,直奔松风院给李小暖看画去了。

    冬末和兰初小心的举着画,李小暖仔细看了半晌,满脸笑容的夸赞道:

    “古萧,你这菊花,画得真是好把那菊花清高傲然的劲儿全画出来了”

    古萧舒了口气,笑了起来,

    “我也觉得这幅好”

    两人对着画,又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古萧指着画左上角的留白说道:

    “暖暖你看,这里是留着落款题字的,你的字,陈先生都说好,我画画,你题字,这画就算是咱们两个一起送给老祖宗的,好不好?”

    李小暖怔了怔,半垂着眼帘思量了片刻,示意冬末收了画,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古萧说道:

    “陈先生说我的字好,不过是说我这个年纪,字能写得那样,已经算是好的了,哪里是真好?可你这画,却是真的好,我看,你倒不如请林先生看看这画,看他觉得这画如何,再请他在这画上题上字,倒是一段佳话。”

    古萧想了想,满脸赞同的点着头,

    “暖暖你说的对,林先生书画皆极出色,他若能在这画上题了字,倒是能让这幅画生色不少。”

    李小暖笑盈盈的点着头,推着古萧说道:

    “那你赶紧去,林先生明天就要回家了,离年也没多少天了。”

    古萧急忙点头答应着,接过冬末递过的画,雀跃着出了松风院,出了园子,找林先生去了。

    腊月半,陈先生和林先生都回去过年了,古萧就放了假,兴奋着几乎天天腻在松风院,空闲了没两天,李老夫人就打发他跟着亭伯,去古家在上里镇附近的几个庄子散年货去了,直到腊月二十七,才赶了回来。

    隔天,早上请了安,吃了早饭,古萧捧着画,呈给了李老夫人,李小暖和碧莲拉着画,李老夫人仔细的看着画,满脸笑容的点着头,古萧指着边上的题字,笑着说道:

    “老祖宗,林先生也说这画画得好呢,这字,是我请林先生题的,老祖宗看好不好?”

    李老夫人仔细看了看,重重的点头夸赞道:

    “才学了这么些时候,就能画得这样好,先生自然要夸你这字好,这画更好”

    李老夫人往后靠了靠,转头看着周夫人,笑着招呼着:

    “你也过来看看,萧儿这画,一年里头可是长进了不少,这菊花的风骨跃然纸上,画得真正是好”

    周夫人站起来,仔细看了看,笑着转头看着李老夫人说道:

    “比起去年那幅,是长进了些,萧儿往后在这字上也要多下功夫才好,过几年下场考试,可少不得一笔好字。”

    古萧忙曲膝答应着,李老夫人眼底闪过丝黯然,微笑着没再说话,只吩咐碧莲将墙上挂的古萧去年画的那幅画取下来,换上了菊花图。

    李老夫人看着碧莲换好了画,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

    “往后祖母这屋里的画,一年换一回老祖宗要看着咱家萧儿成了咱元徵朝一代书画大?br /gt;

    花开春暖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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