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 作者:林仑

    脸走到祁业翔面前,盯着他沉默了许久之后右手突然使劲向上一扬。

    只听见“啪”的一声,宋致远反手的那一巴掌清清脆脆的打在了在一侧扶着他的廖尘玉脸上。廖尘玉的脸色立刻变得雪白,破裂的唇角处隐约能看到丝丝的血痕。

    宋致远将拐杖向地下“笃”的杵了一下,对身后一个人厉声说道:“把录音放给他听!”

    总跟在宋致远身边的高个子从身上掏出一个只有小册子大小的手提电脑,按了几个键后那里面传出了廖尘玉的声音:“不管你跑得多远,你总是想有一个慈爱的父亲和一个和善的哥哥的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又为什么每周都要给他们通上几个电话呢?如果您还想保持这种令人感动的父慈子孝关系,那您得帮我一个小忙,当然您也会从中获益的。”

    紧跟着的是祁业翔的笑声:“廖老师,如今你是如日中天,就连跟在你舅舅身边几十年的徐广勋和韩老三也被你一个弄到监狱里毙掉了,一个逃到国外整天跟鼹鼠似的躲躲藏藏,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呢?”

    廖尘玉的声调温文尔雅,声线略低,在录音里极好辨认:“呵呵,那两个人吃喝嫖赌,杀人放火,被我抓到把柄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周昌仁,这个人跟我舅舅有三十年的交情,平时中规中矩,没什么野心,除了喝酒没有任何爱好,平时做事情又特别谨慎,尾巴藏的严实着呢。我派人在他身边待了两年都没找出任何破绽。”

    “周昌仁?就是每次去提货的那个老周?”

    “是。韩国那边的货源是我联系的,你这边也是我牵头的。可最后老头儿却把取货、走货、提款的事全都交给姓周的了。”廖尘玉的声音听上去忿忿的。

    “其实你舅舅没有子女,他手下的产业还有那些合法与不合法的生意迟早都会是你的,你又何必这么急功近利呢?”

    “呵呵,说起急功近利,这个词形容你更合适吧,你不急功近利为什么不去老老实实的做你的装修涂料生意、起早贪黑的经营好你那个十来个人的小公司却和我们这些人搅在一起?祁业翔,其实你我都是一路人,这你知道的。”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你只需要告诉我下次来货的时间和仓库地点,再提前一天通知周昌仁去取货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祁业翔低声地笑起来:“时间地点只有我和周昌仁知道,要是他提前一天去了拿不到货或是在取货的路上被人杀了我第一个就会被怀疑,到时候恐怕你舅舅会要我去给那姓周的陪葬。”

    “你放心,周昌仁那天不会出任何意外,我只是要把海洛因换成面粉。”电脑里廖尘玉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安排在周昌仁身边的人知道他刚在天津市私租了一处库房,第二天真的海洛因一到我就把16箱货全部送到那个库房里去,我甚至可以在箱子上伪造出周昌仁的指纹痕迹,到时候不用我杀他老头儿自然会杀了他。我舅舅年纪大了,只要除去了周昌仁,整个组织里就都是我的势力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行。”

    祁业翔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我又不是你的小情,说什么‘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行’这种话?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恐怕等不到你一人坐大后再管你要报酬,万一你玩砸了我也是要逃命的,你总得提前给我些跑路的钱吧。”

    “你想要多少?”

    “取货的时间300万,取货的地点300万,如果你成功了以后每次出货的四分之一利润归我,不过这是后话了,明天你还是先拨600万美金到我账户上来吧。”录音里能清晰的听到祁业翔起身拿东西离开的声音,“不要晚了,美元就快贬值了呢。”

    ……

    宋致远盯着廖尘玉,好像要从他的眼里一直看进他的心里:“祁业翔刚把录音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他剪接、伪造出来的,这些天我暗地里派了很多人去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我也让祁业翔完全按你的要求去做,结果你后面的每一步行动都和祁业翔告诉我的一模一样,唯独没料到的是你最后想把祁业翔也一块算计进去,尘玉,你真的是太聪明了。”宋致远用拐杖敲了敲隔壁的房门,门打开后里面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被反绞了双手,堵住了嘴巴,站在他身后的拿枪的中年人把堵在那人嘴上的毛巾用力扯了下来,那个黝黑肤色的年轻人哭丧着脸对廖尘玉说道:“老师,他们那天在车里用枪指着我的头,让我对叶朝开一枪但不许打死他,我,我就……我不想死……廖老师,我……”

    宋致远温和的对廖尘玉说:“尘玉,帮你押送毒品去天津市老周的仓库和浙江祁业翔家的那帮人也全都在我这儿,你要不要也见见他们?”

    廖尘玉脸色已是毫无血色,只有嘴角边还留着丝丝血痕,听到宋致远这么问他,廖尘玉一下子跪在了宋致远的脚边。

    “尘玉,你知道如果是别人办了这种事情他会是什么下场的吧。”

    廖尘玉跪在那里一言不发,既不讨饶也不乞命。

    “你妈妈去世8年了,你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吧。”

    听了这话廖尘玉的身体颤栗了一下。

    “我记得在你妈妈小的时候我给她买过一本彩色画册,上面画着荷兰的风车和郁金香,从那个时候起她就老说以后要搬去荷兰,可惜在她生前我一直没能带她去。”宋致远叹了口气,“你妈妈临终前要我照顾好你,可现在……”说到这里宋致远一向冷酷的脸上竟流露出了些许的温情和遗憾,但他很快就转移开了话题,“我上个月在阿姆斯特丹买了一处住房,还在旁边的公墓处买了一块风水不错的地方,我明天派人送你妈妈的骨灰和你一起去阿姆斯特丹,只要你这辈子不离开荷兰,我就保你一命。如果你离开那里一步,”宋致远慢慢的踱到廖尘玉的身边,用像干裂树枝一样的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那你也不要怨舅舅不顾血肉亲情了。”

    宋致远抬起头来刚好看到了周昌仁死盯着廖尘玉的血红眼睛,他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你若是离开荷兰,就算我不动手杀你,怕是你的这些叔叔伯伯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些你自己心里清楚。”

    ……

    祁业翔开车离开宋致远住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马路上几乎空无一人。

    当他开到一个路口的时候放在旁边车座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悠扬,拿起来听时里面传出的是廖尘玉变了调子的声音:“祁业翔,你从一开始就出卖我!”

    “廖老师,我是商人,最擅长的就是判断哪笔生意该做哪笔不该做,哪些人可以合作那些人不可以合作。你说过我们是一路人,所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不过没想到你舅舅这么念旧情,你现在居然还能活着,真是该去拜拜佛了。”

    “你怎么会有那次录音的?”

    “呵呵,最近你舅舅身边的亲信都被你除的差不多了,我可不想跟那些人一样死都死不明白。这几个月我每次去见你都带着录音笔,所以不只是那次录音,我们以前的每次对话我都有,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拷贝一份给你。”

    “好,好。”廖尘玉的声音失掉了以往的温和优雅,透出了阴毒,“其实哪怕是世界上最好的弈棋者也没有把握能够赢每一局棋,所以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如果今晚我输了该做些什么?”

    “你想杀我?谢谢提醒,以后我会注意人身安全的。哦,对了,如果你在荷兰实在闷了就寄张明信片给我。”

    “祁业翔,呵呵呵,玩阴谋诡计你比我在行,可杀人放火我比你在行。等你对我有了防备,我就再也杀不了你了。”

    祁业翔警惕的放慢了车速,橙色的路灯光芒洒满了车辆稀少的大路,四周钢筋水泥筑成的高楼大厦像一个个栖生在城市里的古怪生物。

    电话的另一端响起廖尘玉阴冷的笑声:“听说你以前出过车祸?不知道你现在的车技……”

    祁业翔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没听廖尘玉说完就猛地刹住了车,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祁业翔听到一声雷霹似的巨响,炽热灼人的火焰和令人窒息的烟尘迅速而来,将他彻底封锁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上)

    叶朝醒来的时候还没睁眼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药水味。

    像每天清晨在家里醒来时一样,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床头的闹钟,却发现手背上连着长长的输液管道,一个护士“哎、哎”的喊着制止了他:“你找什么呢?需要什么我给你拿。”

    开始时叶朝只觉得昏昏沉沉,恍惚间忆起了黑色车里那张冷酷的脸,大脑似乎也慢慢的清醒了起来:“这里是医院?”

    “是啊,前天你在朱雀大街被枪击了,有印象不?”小护士操着叶朝从没听过的外地口音问他,看到叶朝点了点头后又继续说道,“前天中午给你做的手术,你放心,没有伤到重要的内脏器官,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休息个20多天就会好的。把你家人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医院会帮你联系亲属的。”

    叶朝想了想觉得着件事怎么也不能让叶暮知道,省的他大老远的跟着担心,他看了看扎了个马尾辨的小护士说道:“我家人都不在烨市,麻烦你帮我给我的单位去个电话吧,我好几天没上班了。”

    “行,”小护士挺干脆的答应了,刚想转头走的时候又说到,“对了,因为是枪击,医院方面已经通知朱雀区派出所了,警察昨天来过一次但你还没有醒,走的时候告诉我们你一醒就通知他们。所以今天下午可能会有派出所的人来找你做笔录。”

    叶朝说好的,知道了。小护士这才拿着刚才记下的电话号码出去。

    下午的时候派出所的人没有来。叶朝听护士说昨天晚上出了一起爆炸案,区派出所的大部分警察都出现场了,少部分留在所里处理日常事务,还给医院打来电话通知叶朝的笔录时间推后。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有两位警察带了记录本和录音机找到了叶朝。

    “你认识这个人吗?”警察开口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递给叶朝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黑白色的户籍照,尽管大部分户籍照片上的人都面部表情呆板僵硬,叶朝手里的这张却照得很自然。叶朝认得出那是祁业翔的照片,心里突然隐约着觉得不安。

    “昨天晚上这个人的车座下面被安放了可以远程遥控的炸弹……”

    “啊?”叶朝不由自主的打断了警察的话:“那他,他还活着吗?”

    叶朝的吃惊和急切引起了民警的注意,他敏锐地盯着叶朝的双眼说:“现在不好说,还在急救室抢救。咱们市朱雀区接连两天都发生重大的恶性案件,这在建国以来还是从未有过的,现在这两个案子已经从朱雀区派出所移交给了我们市局处理,依照我们以往办案的经验,这两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地点都很接近,可能会有所联系。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把知道的情况尽量多的说清楚。”那位警察说完后就打开了笔录本,语气虽然有些冷漠但总算还客气的问到:“先说说你前天中午的情况吧。”

    ……

    做完笔录已是正午时分,叶朝单位的一群同事带来了鲜花和水果来探望他,一直待到该去上班的时间才离开。当整个病房重新恢复平静的时候叶朝脑海里又想起了民警提到的爆炸案和祁业翔,他忍不住问正在给他换药的护士:“警察说昨晚爆炸案送来的那个人还在急救是吗?”

    “恩,今天早上十点才做完的手术,现在在无菌室里观察呢。”小护士将输液的针头扎进叶朝的手背,继续说道,“你送来的时候情况比较好,没伤到内脏,送医时间也比较及时;他跟你可不一样,送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全身深度烧伤的面积至少有60吧,就算能活下来也是重度伤残。而且因为爆炸时的冲击,他的内脏器官受伤很严重。昨天半夜送来的时候脉搏都快没有了。”

    “那他现在脱离危险期了吗?”

    小护士抬眼看着叶朝,无奈的摇了摇头:“难说,很可能过不了今晚。”

    第二十五章 (下)

    祁业翔那晚出现了心脏衰竭的迹象,但他没有死。一直到叶朝将要出院的那天,他还是没有死。

    叶朝准备出院的那天下午史杰和他单位上的另两位同事来电话说要来接他,叶朝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物品打理好后就坐在病床上等。九月是入秋的日子,从窗外吹过来的风让叶朝感到格外的舒适而凉爽,在医院的二十多天里,叶朝不用每天压缩睡觉时间去做三份工,也不用每天算计着如何从吃穿住行中省下钱来还债,他每天做的事情除了吃饭就是躺着睡觉,一下子好像把几年来没睡够的觉都补足了。前几天来看他的单位同事还开玩笑说别人住院都要瘦个7,8斤,你看看咱们的叶朝反倒胖起来了。

    出院之前叶朝去看了一下祁业翔,隔着无菌室的厚厚玻璃,叶朝看到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如果不是看到旁边纪录心律的机器上一直跳动着的绿光,叶朝甚至怀疑那个人是否还活着。恍惚间叶朝似乎重新回到了几年前他在医院里见到祁业翔的时候……

    “你是这个人的家属吗?”一位正要走进无菌室的医生问他。

    “不是,我只是认识他。”叶朝注意到祁业翔眼上缠的纱布,想起了几年前车祸留给祁业翔的眼伤,“他的眼睛没事吧?”

    “眼上的伤倒没什么,如果恢复的好的话大概有三个月就能拆绷带。比较严重的是他第三脊椎的伤,以后有可能会高位截瘫,当然这是个比较坏的可能性,实际情况也许会比这个乐观的多。现在最麻烦的是他的颅脑损伤,”医生皱皱眉,“我们这周已经试着给他进行高压氧和营养神经的治疗了,可是他一直没有醒过来,我们目前特别担心的是外伤造成的脑出血可能会导致病人处于持续性植物状态。”

    “持续性植物状态?”

    “这是医学上的说法,也就是咱们俗称的植物人。”医生说完后便带着一个推着药品的护士进门给祁业翔检查、换药。

    看着屋子里一动不动的祁业翔,叶朝感到身上阵阵发凉,他心想如果是他知道自己醒过来后仍然存在高位截瘫的危险,他宁愿一直睡下去。苦痛来源于感知,没有知觉也就没有痛苦。

    叶朝在外面看了一会儿,他估计着同事们就快来接自己了,便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那位医生和同他一起进去的护士已经给祁业翔换好了药又推着小车从无菌室里出来了,看到叶朝还在那里医生又问道:“那您认识他的亲戚家属吗?”

    叶朝摇摇头,但随即又想到了祁业翔曾在去治眼前留给他过一个电话号码:“我有他家人的电话号码,不过好几年没打过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麻烦您试试联系一下他家里人吧。他的公司来的人只在他刚送来医院的时候交了1万块钱的押金和手术费,以后医院再怎么联络公司也没人管这边的事儿了,昨天他公司的会计过来了,说公司的经营状况一直不好,从韩国进来的涂料有毒气体超标,根本买不出去,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钱把公司撑到现在的,现在公司清算后还欠着银行的贷款没还清呢,职员们也都再就业去了。您要是能联系到他家里人啊,就让他们赶快过来把医药费、住院费结一下吧,他在无菌室里一天就要花掉一千块,现在住了快一个月,医院已经给他搭进去2万多块钱了,说实话,再不交钱我们也只能停止治疗了,毕竟医院确实是实在负担不起他的费用。”

    叶朝听了跟医生说:“那我试试给他家里打个电话吧,他的公司是有限责任制的,就算公司清算了他也应该还有个人资产的,请你们先不要停止治疗。”

    那个中年医生的神色有些疲惫,听了叶朝的话后也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行,您抓紧点时间吧,就转身走了。

    下午史杰和几位同事开车将叶朝送回了家。另外几个人走了以后叶朝跟史杰提起了祁业翔的情况,史杰听后心不在焉的说道:“让他死去呗,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别管他!他死了你也刚好轻省了,你说你好歹也算个白领,每个月打三份工,累死累活的挣几千块钱,要是存到现在都够买套小户型、买辆车的了,你别这个表情,不够小户型还不够首付嘛?!现在可好,全还给他了,你看看你现在住的这儿地方……”

    “那本来就是我借他的钱,还给他也是应该的,从开始我就没想过占他一分钱的便宜。”

    史杰看着叶朝黑白分明的眼睛,叹了口气:“叶朝,你这人怎么还这么死心眼呢!……你不会……嗯……”

    “你想说什么?”

    “你不会是到现在……还喜欢他吧。”

    “没,”叶朝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现在……一点都没了。但这个和我还钱没关系啊,借了的东西就应该还的,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盼着他赶快死吧。”

    史杰瞅了叶朝半天说道:“我算明白你这个人为什么一直都过不好了。你说这人活着总得先为自己打算,吃饱喝足了才能尽义务,帮助别人对吧,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老是不明白呢,你说要是在这个世界上,你都不为你自己着想,谁还会老为你着想呢。你呀,要是有你弟弟一半的自私都能过得很好。”

    听到史杰这么说叶暮,叶朝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史杰知道叶朝始终是心疼他弟弟的,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不留神说错了话,只好停口。最终史杰叹了口气,在心里嘟囔道,“笨蛋叶朝!”

    第二十六章(上)

    祁业翔在入院第三天的清晨醒了过来,那个时候叶朝正在收拾出院的东西。他曾给祁业翔的哥哥去过电话,希望他们能再次将祁业翔接去治疗。但电话接通时叶朝听到的是穿过大洋海底电缆传来的冰冷声音,温度低的能将空气凝结:“我们已经收到了血亲关系鉴定书,经过验证祁业翔与我父亲的确不具有血亲关系,之前我父亲曾给予他70多万元现金和部分生活费用,现在我们要求返还全部款额,我的律师会尽快估算出具体索赔数额并和你们联系的。”祁业翱的语气还算平静但冷冷的言辞间仍然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愤怒。这个出乎意料的情况让叶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而这时他又听到电话里有点气急败坏的补充了一句:“要知道我们完全可以向法院起诉他诈骗!!”然后话筒里就是一片寂静与忙音了。

    叶朝放下话筒,又立刻拿起来,再一次拨打了廖尘玉的手机,这两天叶朝已经打过五、六次廖尘玉的手机了,之前的几次电话都会转到语音留言上,叶朝尚可以听到廖尘玉用略微低哑的声音说道please leave ye after the tone之类的录音,可这次叶朝听到的却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于是,廖尘玉就像是一滴融入大海里的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电话里的beep声不间断地传来,叶朝的心里似乎也掉了一大块东西,空空荡荡的感觉;他隐约的感到廖尘玉的消失似乎与祁业翔的事故有着某种关联,也曾经无数次的试图回想起那天向他开枪的人到底是谁,然而昔日的记忆犹如流光幻影般的恍惚,构不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叶朝闭上眼睛,隐约的能再一次看到那个毫不犹豫朝他举起了枪的人,那人身材很魁梧,肤色黝黑,脸孔……叶朝只能隐约的记起一些光影,虽然说不出脸孔的特定特征却又觉得那是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在哪里……到底在哪里……曾经见过?叶朝想的有些头痛,他挂上了电话,使劲地摇了摇头才走出了电话亭。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阳光,暖洋洋的、慵懒的撒在每一处没有阴影的地方。

    但有一件事叶朝很清楚的记得:那就是在那个开枪的人身后,还坐着另外一个人。他用黑色的手枪死死的顶在前座人的头上,连叶朝都似乎能感觉到前座的人朝他开枪时手紧张的都有些轻微发抖。

    当日的情景如同梦魇般的缠绕着叶朝的每一个梦,梦境中的叶朝曾使劲地去看坐在后座上的人的脸,却发现那张脸竟如同一张白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叶朝惊醒来过时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恍惚中再度睡去,又重回那个场景,叶朝感觉自己的头犹如千斤重,就是不能抬高一丁点,脖子也僵硬的无法换个可视的角度去看后座上的持枪者,等终于可以看到的时候,叶朝发现那人的脸处竟是一个无底黑洞,能把人的灵魂吸附、咀嚼、吞噬的黑洞……叶朝再次惊醒过来,死寂漆黑的屋子里,他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着的心脏声。

    祁业翔醒过来的第二天就被从特护转到了普通病房,叶朝来看他的时候他和四年前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时光折叠了起来。叶朝走过去轻声问道,能听到我说话吗?祁业翔没有回答,窗外透明的空气缓缓地流淌进来,将搭在他额前的碎发扶开,露出了刚才被刘海微微遮住了的缠绕眼上的白色纱布。祁业翔的眼伤还不到拆线的时候,叶朝不知道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当他睡着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

    当他醒着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刚要开口回答他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唇,情急下试着去握拳却始终没能感觉到手指尖碰触到掌心的感觉。全身的剧痛开始还是一阵阵的,后来就慢慢的变成了如同钢针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不停的扎进扎出,绵绵不绝,永无休止。后背则好象是躺在流淌的岩浆上,灼烧的疼痛如同潮水般的波涛涌涌,不断涌来。

    第二十六章(下)

    当一个人的肢体被禁锢的时候思想就会变得超乎寻常的活跃。祁业翔的全身烧伤面积有80多,左腿小腿开放性骨折,打了钢针,脊柱的损伤让他感觉不到下肢的一点疼痛,倒是背部不间断的疼痛让他烦躁的想发脾气,下颌骨的伤偏偏又让他既说不出来也骂不出来,心里莫名其妙的积压下了一堆火。由于第二颈椎骨折脱位,医院早上刚给做了颅骨牵引处理。

    中午的时候祁业翔又听见了这几日来一直萦绕在他身边的声音。

    “能听见我说话吗?”

    祁业翔虽然躺着不能动,但能听见、心里明白,虽然能听见,他却懒得搭理那人不想回应。

    “你公司清算了以后是负资产,没法付住院费。银行那边也只查到你不到3万块钱的个人资产,你要是在外面还有什么房子、地契之类的就赶快卖了吧,国外有存款的话也赶紧着拿回来,那3万块钱周二还了医院欠款后现在不剩多少了。”

    祁业翔听到这儿想跟他说点什么,试着张下嘴,却发现下颌上的纱布缠的还真是严实。

    床边那个声音继续说到:“我昨天把医院护工辞了,一个月2500太贵了,剩下的钱不多,你留着付医疗费吧。”

    祁业翔听到这儿心里有点燥。他现在每天躺着不能动,连吃饭喂药都是从鼻饲管打入的,没有护理工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这时床边又有了动静,那个人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过来,一会儿祁业翔感觉到一个带着生理盐水的棉签伸到了他的嘴里,棉签在牙齿上擦洗过后,又有一个新的棉签伸进来帮他清洗舌苔。

    “医生说口腔不清洁的话会导致霉菌感染。”

    生理盐水冰冰凉凉的,从牙齿的缝隙间一直蔓延到喉咙处,祁业翔感觉从早上就有的那股莫名其妙的火气竟被慢慢的浇了下去。

    床边那人又说道:“每个月2500,从我欠你的钱里面扣。”

    祁业翔听后没做什么反映。

    “你放心,该怎么做两天前我就问过护理了。万一不行这儿不是还有大夫呢嘛。”床边那人一直都是自说自话的。

    刚刚擦洗完牙床,祁业翔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呼吸也开始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全身的肌肉似乎都拉直到要断掉的程度。

    床边那人赶紧手忙脚乱的拿来了一个踏板,撬开祁业翔的嘴巴,再用镊子将吸痰管慢慢的旋转近喉部……当痰被吸净后祁业翔缓缓的输出了一口气。

    再次呼吸通畅的祁业翔抬了抬唯一能够稍许活动的右手,床边的那人走过来问道:“怎么啦?这里不舒服吗?”

    他以为祁业翔是一个姿势躺的过久以致手臂肌肉开始僵硬了,便试着将他的手臂稍稍改换了下摆放姿势。

    祁业翔却在两只手接触的时候在那个人的手心里画了个东西。

    那人第一次没有感觉出来,祁业翔便用缠着纱布的右手又慢慢的画了一遍。

    这次感觉出来了,是一个“?”

    床边那人顿了下,问道:“你是问……我是谁?”

    祁业翔又在他的手心画了个“对勾”。

    那人有点冷淡的说道:“我是叶朝”,他似乎想了下又加上了句,“叶暮的哥哥。”

    祁业翔缓慢的在叶朝的手上画了三个字母:thx

    第二十七章(上)

    烧伤的背部怕压,叶朝第二天早上来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帮祁业翔翻了个身,将他颈部和背部烧伤的皮肤用洗必泰溶液清洗了一遍,因为耳背也有创伤面,叶朝就用无菌棉签将耳背和耳郭内也擦了一遍,擦完了又仔细看了看祁业翔前臂的烧伤处的血液循环情况,确定良好后才搬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一边给他剪指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哎,你有没有听过小白兔的故事啊?说从前有一只小白兔蹦蹦跳跳的去钓鱼,第一天他什么也没钓到,只好回家了;第二天还是什么都没钓到,只好又回家了;第三天小白兔刚到河边,一只大鱼从河里跳出来喊:你他妈的要是再敢用胡箩卜当鱼饵,我就扁死你!”

    祁业翔用手指在正给他剪指甲的叶朝的手背上划拉了俩个字:真

    “还有一个,有只小白兔非礼了一只大灰狼后就跑呀跑,跑不动了就躲到一棵树下,戴上墨镜装做看报纸的样子,大灰狼追上来以后问这只坐着的兔子:‘哎,你有没有看到一直兔子跑过去。’小白兔问道:‘是不是一只非礼了狼的兔子。’大灰狼大惊:‘不会吧,这么快就上报纸了!!!’”。

    祁业翔用手指又划拉了俩字:听过。

    “那再给你来一个,有只小白兔问面包房老板:‘老板,老板,你们有没有一百个小面包啊?’。老板说:‘真抱歉,没那么多。’小白兔垂头丧气的走了;第二天小白兔又来问:‘老板老板,有没有一百个小面包啊?’,老板说:‘太对不起了,还是没有这么多。’;第三天小白兔来了后问:‘老板老板,有没有一百个小面包啊。’老板兴高采烈的说:‘有了!有了!我们今天有一百个小面包了。’小白兔掏出钱:‘太好了,给我来两个。’”

    祁业翔在喉咙里似笑一样的哼了几声后写了三个字:还有吗?

    “有啊,”叶朝高兴起来,“小白兔和长颈鹿在森林里玩,哎,对了,”叶朝讲到一半突然问祁业翔,“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祁业翔在他手心里写了俩个字:叶朝。

    叶朝乐了,继续给祁业翔讲笑话。讲完后将他的腿部烧伤处重新用碘伏冲洗了下,涂了烧伤膏后用多层纱布包扎了,这才离开去上班。

    下午叶朝来的时候给祁业翔带来了一个背靠的小枕头,说是床头稍微垫高点可以避免头部水肿。因为未烧伤的皮肤必须要保持清洁干燥,叶朝就用消毒纱布帮祁业翔擦洗身体,头一遍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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