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 如菊 作者:肉书屋

    丑女 如菊第100部分阅读

    孙子辈,帽子前沿还缝了一小块红布,重孙辈再在红布上摞一块绿布,腰里再系上根草绳。

    他们几个都是带红布的麻衣孝服。只有葫芦的孝服上多了一小块绿色棉布,装扮好了便被人领进灵堂。

    穿过前面一层穿堂,进入内堂,那漆成暗红色的长棺呈现眼前,棺前摆着个铁质大火盆,里面纸钱散落,尚未燃尽,几个土香炉里也是烟气袅袅。孝子贤孙在两边各跪了一排——郑长河居然也在其中,再加上那哭声,菊花顿觉浑身起鸡皮疙瘩,汗毛倒竖,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

    灵堂上各种哭声交错起伏,有嘤嘤低泣。有数落说唱,有嚎啕大哭,有哽咽无声,到了这时候,女人们的眼泪似开了缺口的河坝——堵也堵不住了,刘云岚和菊花全都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葡萄则哭得更大声,刘奶奶要是听见了,怕是要蹦她脑门——她还没死哩!

    葫芦却好奇地东张西望,见他娘跟姑姑都哭了,有些慌张,忙拽住刘云岚的手,小声叫道:“娘!”

    火盆前一排草垫子,青木和槐子便带着她们几个跪倒磕头,恭敬沉痛地烧纸钱、上香。刘云岚忙教葫芦也跪下,给大姑太太磕了几个头。这是在家都教好的,所以葫芦倒是磕得像模像样。

    就有孝子上前给他们叩头还礼。

    青木和槐子哪敢受,慌忙搀扶起来,一番折腾后,过去跟郑长河说话,菊花跟刘云岚也到后面女眷那里找杨氏。

    忙乱了一会,融入了这丧礼中,慢慢地也就习惯了,那眼泪就不再像刚开始那般不受控制,再细细观察,这些人都是有人来拜祭的时候,才各自放声的,等人走了,或是中间没有人来的时候,低声谈天说笑、对来人评头论足的,大有人在。

    菊花就憋不住了——她和刘云岚可是被人拉着问了一圈哩,连葡萄也没放过,于是说葡萄是自己表妹,顺便带她来了。

    杨氏本在厨房帮忙的,估摸着她们快到了,才特地来灵堂等着。见面说了些话,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些好奇的婆婆媳妇们,她便带着几人出了灵堂,嘱咐菊花带着葫芦找地方先歇会,自己带刘云岚去厨房帮忙,青木跟槐子也早就被安排事情了。

    又怕儿媳妇多心,遂对刘云岚道:“你跟着我,也就摘菜洗菜,用井水洗,一点不冷。不然,咱都是至亲,都躲起来歇息,面子头上也不大好看。菊花身子……”

    刘云岚忙嗔怪地打断她话道:“娘,瞧你老人家说的,我还能跟菊花拼么?她受了啥罪旁人不晓得,我还不晓得?洗个菜有啥累的,我跟你去就是了。”

    菊花扑哧一声笑了,小声对刘云岚道:“我娘怕你说她偏心哩,光顾着闺女,让儿媳妇干活。你们先去,我去方便一回也来找你们。这地方到处是人,就歇息也是不安生的。再说,槐子哥背了我好长路,我也不大累。”

    刘云岚也笑了,嘱咐葫芦跟着姑姑,不要乱跑。

    杨氏唤过一个梳抓髻的小女娃——大概跟葡萄差不多大,让她带菊花去歇息,对她道:“你先歇会儿,等吃过晌午饭再出来帮忙,也不差这会儿工夫。”说着便和刘云岚去了。

    菊花听小女娃说她叫春桃,是三表叔家的小闺女。她领着菊花和葡萄绕过正屋,往后院去,这里还有东西两间厢房,春桃推开东厢房的门,让她们进去休息,自己则又去前边了,说是要帮着厨房洗碗摘菜。

    菊花叹了口气,略略歇息了会,便抱着葫芦,带着葡萄出来找杨氏。

    厨房并不少人帮忙,再说,冬天里的菜也少,无非是白菜和黄心菜之类的,她娘和嫂子又在帮忙,她就被赶了出来。后来葫芦又被刘云岚接了过去,带着他跟一个媳妇去偏房缝制孝服。

    草草吃过午饭,四处查看了一番,了解了些丧礼的习俗,再回到后院东厢,发现这里也挤了不少人,忙又退出来,和葡萄去找刘云岚。找了好几个屋子,也没见,只得随便在灵堂隔壁房里找了个角落坐了,听人说闲话打发时间。

    她和葡萄尽管并不多话,还是招人问东问西,比如是哪家的亲戚,住啥地方的等等,听说是老太太娘家来的侄孙女,忙又问是不是张秀才的嫂子。

    菊花傻眼,没想到清南村的秀才这么出名了。

    于是打哈哈说不是,便再也不肯开口,缩在床头里间,坐在小凳子上打瞌睡。但老太太娘家就一个侄子,那侄子就养了一双儿女,就算她不肯多说,人都晓得她就是那个嫁到秀才家的丑女——如今算是美女了,于是对着她窃窃私语,让她好不气闷。

    结果,因她躲在这里,就见识到了一场灵前闹剧。

    下午的时候,基本已经没有人来拜祭了——该来的人都到齐了,也不知为何,大姑奶奶的几个儿子女儿争吵起来。越吵越大声,最后,想是有人劝解,不好在老太太的灵堂里闹的,于是,一帮人就移到这隔壁房里来。

    房里人见他们兄弟进来吵闹,忙都溜了出去。菊花和葡萄坐在里面,来不及躲出去,就被堵在房里,听他们吵闹不休。

    第三百八十四章 灵堂受惊

    俗语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虽然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据菊花听来,根本都是些不上台面的事,或者说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都能解决的事,无非就是老太太走了,丧事活动和银钱安排不公,又扯出分家等语。

    菊花冷眼瞧着,有好些人在旁煽风点火,听口气是其他几房的人,因此越闹越厉害。她不禁皱眉,当年大姑奶奶去自己家帮青木说亲时,那话里话外就能听得出来,她家有好几房人,且都不是省心的。

    看来,大姑奶奶一走,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闹事了。大家子就是复杂。

    余家(大姑奶奶夫家)老二红着眼睛对老大喊道:“那就分家,就在娘的灵堂里分,趁着娘还没下葬,让她老人家做个见证。”

    “二表弟,你这说的是人话么?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成心让大姑不好过,是不?”菊花一听是爹郑长河的声音,叹了口气,心道,这事也是外人能插嘴的?

    果然,闹哄哄地又是一轮吵闹,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郑家人都管到余家来了等语。

    菊花听得不耐烦——这余家的几个表叔耳根软的很,每每郑长河劝得他们不吭声了,就有人不三不四地说一句,然后又暴怒起来,真是不争气!

    看看外面天色已暗,她中午也没吃好,肚子难受的很,便和葡萄从人墙后挤了出来,想出去透口气。

    在外走了一圈,又回到正屋门口,葡萄见她担心地看着西屋,忙小声道:“少奶奶,那边在开酒席了。我去厨房瞧瞧,看舅奶奶在不在,叫上她,待会咱们吃了饭好去歇息。”

    她记着何氏的叮嘱,要机灵些,照顾好少奶奶,因此见这里吵闹不休,便想让菊花吃了饭去睡觉。不要管人家的闲事,再说,不是有少奶奶的爹娘在么,哪用她操心?

    菊花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在这等你。你去瞧瞧就回来。”

    待葡萄的小身影往东头临时搭建的棚子跑去,她才漫无目的地往屋里走去,没有进西屋,却信步往后面灵堂走去。

    灵堂里没有人,也不知是去吵架了,还是去吃饭了。哦,左边跪坐着一个人,白色的孝服披在后面,看不清脸。想是太疲倦了还是怎么的,他竟然趴在支撑棺木的长凳子一端睡着了。

    棺木是直着放在堂前的,上方的条台上,两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焰,照得暗红色的棺木幽幽泛黑;棺木前端的火盆里,纸钱已经燃尽熄灭,香炉里几根线香倒还闪着微光;火盆前摆着一溜五个让人祭拜的草垫子。已经磨得十分光滑平整。

    棺木的右边,悬挂着白色的帐幔,挡住后面的空间,那里原是女眷们哭灵的地方。

    菊花呆愣愣扫视着灵堂,心里想着大姑奶奶严厉的面容,如今她死了,还未下葬呢,儿孙们就在隔壁争吵不休。看来那些表叔们没有一个能担事,正是俗语说的“不是能撑门户的”,遇上这样儿孙,那支撑家庭的长辈一旦去了,这个家也就散了,甚至一败不起。

    她正这么想着。忽地一阵阴风刮过,吹得那两盏油灯飘忽明灭,右边的白色帐幔也“呼啦啦”抖动,菊花吓得汗毛倒竖,看那跪着的人,却一点声息全无,而她也钉子似的钉在原地,半步也挪不动脚。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棺木前面,就站在草垫子旁边,对着那巨大黝黑的棺木,她忍不住一阵心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草垫子上,嘴里喃喃道:“大姑奶奶,表叔们不争气,被人挑拨几句就沉不住气,我爹也劝了他们,可是不管用哩。”

    她这么说了,只觉得阴风更甚,吹得那条台上的油灯竟然“咣啷”一声摔在地上,灯火骤然熄灭,最古怪的是,旁边睡着的人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外面也没有人进来。

    菊花的冷汗就下来了,觉得灵堂里阴风浸骨,寒气逼人,仿佛看见大姑奶奶坐在棺材里,气怒交加地望着西屋。

    不说她前世也听说过些人死后奇异的怪事,就她本身是魂穿过来的,也足以让她不敢小瞧今晚这事。

    说实在的,从中午拜祭过后,她就没进过灵堂,这到了晚上,却鬼使神差地跑进来了,还有,葡萄去哪了?她竟是忘记葡萄去了何处。

    难道大姑奶奶真的找上她了?为啥?

    她使劲地咽了下口水,将头伏在地上,嘴里嘀咕道:“大姑奶奶,我是菊花,你老人家不是也挺喜欢我的么?可不要吓唬我——我胆小哩。姑奶奶想干啥,我也不晓得,咋办哩?要不……这样,我说你听,要是我说对了,姑奶奶就再吹一阵风。”

    她战战兢兢地说着,偷偷地抬头,觉得屋里没那么阴凄凄了,于是小声道:“我想想办法,一定不让表叔们再吵。可是姑奶奶,他们要分家,就随他们去吧,你老已经去了,让他们分开过也好,正好我爹在这,还能说句公平话。和和气气地分好了,让你老瞧瞧,也能走得安心些。”

    这时候,若是有人听见了她的话,肯定会捧腹大笑,可是菊花却不敢带一点嬉闹的语气,她刚说完,就觉得一阵轻风吹过来,全不像刚才那般有些暴怒。菊花觉得不是风,真的,那灯火都没有摇动,帐幔也没有飘动,可是她却分明感觉到了。

    她深吸了口气,决定去找青木和槐子出面,她爹郑长河也是个不会说话的,劝了半天也不顶事,还得哥哥出面才好。

    一边想着,一边很自然地站起身,再无一丝刚才的惊惶和胆颤。慢慢地出了灵堂,就见槐子和葡萄站在院子当中,就着火把的光照,正四处张望,显然是在寻找她。

    她急忙叫了声“槐子哥”。

    张槐闻声转头,见她从屋里出来,忙迎上来问道:“你去哪了?我跟葡萄过来,到处找不到你。葡萄也去屋里寻过了,咋没看见你哩?”

    葡萄也小跑过来,对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去过屋里找她,“少奶奶,你去哪了?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见你,再不出来,我……我可就……”小女娃十分委屈,真要是把少奶奶给弄丢了,她回去就等着挨打吧!

    菊花忙安慰她,说自己没走远,就在屋子里,见她一副不相信的神情,才说她去了灵堂。

    她见了张槐,心里有了依靠,不禁有些后怕,那腿就发软,拉着槐子的胳膊,小声道:“槐子哥,我刚才在灵堂,大姑奶奶……姑奶奶找我了哩!”

    她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吓了槐子一跳,葡萄更是哆嗦着,小手紧紧地攥住菊花的衣襟,挨在她身边,一边还回头对着正屋门口张望,好像那老太太跟着少奶奶出来了似的。

    张槐自然不会害怕,乍一惊后就镇定下来,一边安慰她,一边问她咋回事。

    菊花看看周围,零落地散着几个人,她便拉了槐子走到院子角落里,然后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事跟他说了。

    若说菊花觉得自己疑神疑鬼,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来看待这事,那槐子则完全相信的,也不是说他怕事,而是这里的人对鬼神自有一种虔敬的心态。

    他沉思了一会,道:“既是大姑奶奶的嘱托,那咱一定要帮着办了。这事也不甚难,不过是那些人挑事罢了。我去找青木来,你不要再乱跑了,等我回来咱们一块进去,把这事解决了,再去吃饭。你们俩饿了吧?”

    菊花心道,我可没乱跑,我都不知怎么回事就进去了。她看看葡萄,也没再说这茬,不然小女娃晚上该睡不着觉了,于是点头道:“是有些饿,不过我不想吃那饭哩,不是嫌弃不好,只是弄到桌上都冷了。待会咱就在厨房里随便弄点东西吃吧。”

    槐子点头,匆匆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两人又回来,对菊花招招手,几人一起进了西面的房间。

    这里面吵闹并没有停止,甚至更厉害了,因为有媳妇娃儿加入进来,哭泣不止,那个凄惨的劲儿,真是比哭灵的时候还真切!

    青木本还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也觉得这事不好插手。大姑奶奶一走,这门亲就淡了许多,算是表亲了,到他这一辈,就更不用说,又差了一层。谁知进来房里,听见郑长河声嘶力竭的喊叫、呵斥、劝慰,却根本不能阻止这群疯狂的人,又有人在旁挑唆,不禁大怒,跟槐子冲上去暴喝,压住众人的声音。

    这些人闹了一下午,早就力竭了,哪里有他俩精力充沛?自然被压制。

    那挑事的人就说道:“好厉害哩!这是郑家还是余家?”

    青木对他喝道:“你想干啥?想挑唆的他们兄弟打起来是不是?你是何居心?跟余家有仇?”

    那人道:“谁挑事了?你……”

    槐子打断他话,不让他说下去:“你不挑事,那干啥旁人都是劝他们不要吵,你老是在里面叨咕,说啥不公平,好像生怕他们吵得不够厉害似的?你就怕他们不吵了,对不?他们家东西银子咋分关你啥事?”

    第三百八十五章 姑奶奶吩咐的

    青木对那些表叔道:“多大点事,要这样吵?叫外人看笑话大姑奶奶还没下葬,表叔们就不怕她老人家寒心?那些东西咋分,我不信大姑奶奶往常没说,就算老人家走得急了些,没交代,表叔们按姑奶奶往常说的分就是了,吵啥哩?吵了这么久,表叔们就没发现有人挑唆,巴不得你们越吵越厉害么?我不信姑奶奶在的时候,旁人也敢这样对表叔家的事插嘴。

    一众老实巴交的汉子这才醒悟过来,羞愧地对视一眼,心道,要是娘在,谁敢放个屁?如今余家连个长辈也没有,娘是余家最高的长辈,这么去了,不就lll了?

    又有人大骂道:“你两个小崽子是在指桑骂槐么?谁是旁人?你们才是旁人,咱老余家的事啥时候……”

    张槐大声道:“余家的事外人当然不能插嘴,我们不过是劝他们不要吵。你哩?就算你姓余,也跟他们不是一家,你在这指手画脚,难不成这家里的东西也有你一份?”

    青木盯着人群中一个矮汉子道:“你不安好心,到底想干啥?有你这么劝架的么?分明就是找事的。”

    有余家的孙子辈,跟青木一般大,怒道:“早瞧二叔六叔不安好心了,挑唆着我二叔三叔跟我爹吵,欺负我奶不在了,就搅风搅雨,是不?”

    这话听得菊花头晕——好几门的叔叔哩!

    那矮汉子还没说话,槐子就道:“这中间有啥弯弯绕咱也不大明白。可是表叔们就不晓得想想,往常这人是咋样的?姑奶奶又是咋对他的?表叔们只顾吵,姑奶奶发怒了哩,灵堂里的油灯都被砸了。”

    郑长河等人听了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青木道:“我看表叔们直接去灵堂,当着姑奶奶的面,该咋分就咋分,旁人不得插嘴,谁插嘴谁就是故意在余家挑事想害表叔们兄弟姊妹不和。”

    这下那些人都不敢吱声了,不过有人道:“油灯倒了,咋能说是三婶发怒哩?你就在这胡扯。”

    槐子是很信菊花的,便盯着他道:“是不是,大伙去瞧瞧不就晓得了。”

    青木的表叔们都清醒过来,心里害怕,急忙赶到灵堂,在棺木前跪了一排,嘴里不停地唠叨请罪的话。

    菊花跟了过来,见灵堂里安静如常只有一盏油灯静静地燃烧,那个睡觉的人已经醒了过来,是个青年,想必也是大姑奶奶孙子辈的。

    人们见他们兄弟磕了无数头,也没啥异常,就嗤笑道:“还说三婶显灵,拿你们当娃儿哄哩,这话也信?”

    话未说完,一阵阴凄凄的风儿就吹了进来,众人寒毛倒竖紧张地东张西望,那说话的人就哆嗦道:“门……门没······没关好!”

    菊花灵机一动,心道今儿非得吓吓他们不可于是跪下大声道:“大姑奶奶,我按你老人家吩咐的,把人都带来了,可是表叔们气还没消,挑事的人也不甘心,他们都不把你老人家当数哩!”

    说完,就等着吹风。

    谁知,等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大家都疑惑地瞧着她。

    那个余家老大皱眉问道:“你是谁家的娃儿,瞎说啥?我娘啥时候吩咐你事了?”

    菊花干瞪眼说不出话来;槐子忙上前拉了她的手,跟她一块跪下。

    郑长河和青木也同时上前郑长河道:“大表兄,这是我闺女菊花,想是……是太想她姑奶奶了……”

    “哈哈哈······你就鬼扯吧!就听你们一家人胡说,还说我们挑事,我看是你们郑家人挑事吧……”

    他刚说到这,又一阵阴风吹起,顿时那话就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这还不算,上方条台上的另一盏孤灯也被风吹倒,“哐啷”一声摔在棺盖上,又滚落地下,最后火光熄灭,灵堂陷入一片黑暗。

    这下可就lll了。

    “娘啊!娘发怒了哩!娘啊,我错了……”这是余家兄弟们在磕头哭喊。

    还有人牙齿打颤,碰得“咯咯”响:“三婶······三······婶···…我错了,我不该······不该挑事,你老人家不要找我······三······婶。”

    最后声音戛然而止,想是晕过去了。

    槐子慌忙将菊花拥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莫怕!大姑奶奶不会害你的,咱帮了表叔他们哩。”

    菊花哪里会害怕,她差点笑出声来。

    真是怪了,同样的事,刚才她吓得浑身僵硬,而眼下却跟着旁观者似的,听着那些人哭喊求饶、忏悔赔罪,觉得好笑不已。

    她想趁势加一把火,于是细细地拉长声音哭诉道:“姑奶奶—你老人家可来了,瞧瞧他们,胆儿大的很哩…···”一边捏捏槐子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槐子忙大声道:“表叔,赶紧跟大姑奶奶说,你们会和和气气地分家……”

    黑暗中,也不知是哪个表叔哭道:“我们不分家了,我们还在一块过……娘,你甭生气……”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菊花一听,不分家哪成哩?没有大姑奶奶镇着,这家迟早要出事,于是忙道:“不成哩,姑奶奶跟我说,她不在了,表叔们肯定拢不到一块儿,还是趁早分了好。她有事走的急,不然的话,肯定帮你们分好了才走。不过她说了,就按她往常说的办,谁不许争,谁争她就找谁。”

    这谎话扯得忒顺溜,因为刚才她就听出来了,大姑奶奶以往怕是提过如何分家,所以顺嘴就这么说了。

    槐子见菊花越发扯远了,慌忙凑她耳边小声问道:“你能编的圆乎么?可别叫人问出来,说漏了嘴,要坏事哩。”

    菊花不吱声,只是捏捏他手心,让他放心。

    于是又一番闹腾,最后决定在灵堂里分家。有人重新点上了油灯,外人都退了出去,任由他们兄弟姊妹对着棺材掰扯。

    菊花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个矮汉子是被人抬出去的,居然还昏迷不醒,看样子真吓坏了。

    她心里抹了把汗,暗想谁再跟她说世上没鬼魂,她肯定跟他急,今晚的经历彻底颠覆了她对鬼神的看法。

    刚这么想着,忽然左手被一只小手抓住:“少奶奶!你刚才吓着没有?”

    原来是葡萄。

    她忙问道:“葡萄,刚才我没顾上你,你去了哪儿?吓着没有?”她把这话反问葡萄。

    葡萄嘻嘻地笑着,缩了缩脖子,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拉着菊花跟槐子,往人少的地方去,一边小声道:“我就在灵堂里。我见姑太太没吹风,少奶奶着急,大家都望着少奶奶,我就从棺材底下钻过去,在条台下面,用那烧纸钱的拨火棍儿把油灯戳倒了······”

    “什么?”菊花声音猛然提高八度,惹得周围人都对这边瞧过来,她慌忙捂住嘴。

    瞧瞧这都是啥事?她刚觉得世上是有鬼魂的,立马葡萄就来跟她说,刚才的油灯是她推倒的,那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魂哩?

    大姑奶奶这算不算显灵?若不算,那风为啥吹得那么怪?

    槐子听了葡萄的话呵呵轻笑起来。

    菊花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服气,主要是她觉得先前那盏油灯可没人推,那时候可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灵堂里。

    于是她疑惑地问道:“你刚才还吓得直哆嗦,咋进了灵堂就敢往棺材底下钻?推倒了油灯你也不害怕?”

    葡萄兴奋地说道:“不晓得为啥,我那会儿一点都不怕,见他们吓得鬼叫,我觉得怪好玩的。后来趁黑我就偷偷地溜出来了。”

    菊花怪异地瞧着她,断定是大姑奶奶借着她的手教训儿孙,不然的话,这么小的女娃,对着棺材,哪能不害怕哩?先前可是怕的直发抖。

    这时青木过来叫他们去吃饭,菊花摇头道:“哥,我不去上席了。我去厨房里随便弄些吃的,槐子哥你跟哥哥一块去坐席吧。”

    槐子对青木说他要陪着菊花,让他放心,他们就去厨房弄些热菜饭吃,于是青木自去吃饭。

    槐子、菊花和葡萄便往东边的草棚子来。原来,煮饭炒菜并不全在厨房里,而是用土坯临时搭了个草棚子,现垒起几口大锅,除了一些炒菜,其他的煮饭和焖肉等都是在这几口大锅上煮的,人们洗碗摘菜也都聚集在这里。

    老姑奶奶家虽然还算宽裕,也没办丰盛的酒席,菜色还好,并不少肉,不过饭都是掺了玉米煮的。

    这饭菊花吃过一年多,并不陌生,就是端上桌后,也没用东西盖,冷了实在难吃。她晌午只吞了一小口,这会儿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草棚子里只有一个黑瘦的媳妇在灶洞前坐着,见了菊花他们十分诧异。

    菊花忙跟她说明来意,那媳妇抿嘴一笑,并不多问,就从旁边的箩筐里翻出几个碗、几双筷子,又在一只大木桶里舀了些热水冲洗过了,这才放到用土坯支撑的长条案板上。

    她回头对菊花他们笑了笑,道:“炒个青菜。”那声音有些沙哑,又端了几根小凳子让他们坐。

    菊花忙谢了她,和槐子葡萄坐下。见她从装菜的篓子里翻出一把洗净的黄心菜,切碎了,烧热一口大锅,下锅翻炒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世上有鬼魂吗?

    菊花看见黄心菜,十分欢喜:晚上就着青菜吃点饭,比上吃那些冷荤菜好多了。

    因没见她放油,有点可惜,想着是不是缺油,却见那媳妇炒了一会,便转身掀开案板上的一个瓦钵子,里面的红烧肉已经冻硬了,面上一层白花花的肉油,她用锅铲挨着边沿剜了一大块,丢进锅里接着翻炒。

    炒好了,用个大瓦盆盛了放在小凳子上,端到菊花槐子面前;再掀开煮饭的锅,铲了几大块锅巴,对折后装了三碗,端过来歉意地对他们道:“饭没了,那一锅还没煮好。先吃点锅巴,等会饭好了再吃一碗饭吧。”

    菊花和槐子却欢喜不已,菊花笑道:“多谢嫂子。我们都喜欢吃锅巴哩,这么就着青菜吃也香的很。”

    她是真的欢喜,闻着那锅巴的焦香味儿,用大木勺舀了一大勺青菜,连汤浇在锅巴上面,舀了两勺才罢休,将勺子递给葡萄。黄绿夹杂的黄心菜叶,白色的菜梗,堆在黄亮亮的锅巴上,吃了一口,对那媳妇赞道:“嫂子炒的青菜好好吃哩。”

    那媳妇就抿嘴笑了,又四处巡梭了一番,忽然想起啥,用个粗瓷碗装了些辣酱过来,槐子和葡萄见了立即眉开眼笑,菊花则苦着脸——她不能吃哩。

    那媳妇坐在灶洞前,一边烧火,一边看他们吃饭,见他们吃得香,高兴的同时,又不好意思地跟他们说,那肉她不能动·不是不烧给他们吃。

    槐子忙道:“我们不要吃肉,不然就上桌去吃了。嫂子不用说这话。”

    菊花感激地看着她,她不好动那肉,却偷偷地舀了一勺肉油炒青菜给他们吃,这个媳妇人真的很不错,也没盘问他们是谁,也不多话问其他,总是抿嘴笑,居然有些腼腆·一副贤惠的样子。

    这草棚子里很暖和,他们几个吃了饭,便跟那媳妇闲话,言谈间得知她是余家大房的老三家的小儿媳,人都称她住儿媳妇,“三奶奶是好人。她老人家一走,余家少了说话顶事的长辈,咱们都不舍得哩!”她幽幽地叹口气道。

    不一会,有人过来盛饭往东边屋子里送—酒席摆在那里面,看见菊花他们很奇怪·不过也没来得及问,打了新煮好的饭匆匆进屋去了。

    接着,就有人吃过饭来到院子里,慢慢地四周人就多了起来,告辞声、招呼干活的人收碗筷的声音、喊未坐席的人去坐第二轮等等,嘈杂喧闹。

    杨氏提着一篮子菜汁淋漓的碗筷出来,菊花忙上前帮忙,跟她一块蹲在井边清洗。

    杨氏心疼闺女,小声对她道:“有我在这忙就够了,你去歇着吧。你嫂子带葫芦去后边睡了哩·我让春桃也带你们过去。”说着就喊春桃。

    菊花瞧着有些小私心的娘,心里暖暖的,只得和葡萄跟着春桃去了·槐子自然是另外安排。

    晚上,菊花和刘云岚歇在后院东厢房,带着葡萄、葫芦挤一张床。也许是经过了灵堂的闹剧,先前呆在人多的地方还不觉得,这会儿睡在床上,周围很安静,前面院子的喧闹和隔壁的私语,都显得那样悠远·菊花睁眼瞧着黑咕隆咚的屋子·觉得汗毛乍起,总疑心屋里有人。

    她睡不着·便使劲抱住刘云岚;最好笑的是葡萄,先前那样大胆·钻棺材底,这会儿也缩在菊花身边,战战兢兢地小声道:“少奶奶,我害怕哩,睡不着!”

    菊花越发觉得先前在灵堂里她那样大胆有些莫名其妙-和诡异,也不好多说,干咽了下口水,道:“不怕,你帮了姑奶奶,她好感谢你哩!”

    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葡萄一头扎进被窝,哆嗦着闷声道:“我……不用……感谢。”

    菊花又好笑又害怕,忙翻身将她抱在怀里安慰。

    刘云岚本来朦胧睡了,被两人又折腾醒来,轻声问道:“咋了,菊花?睡不着哩?”

    菊花见闹醒了她,十分抱歉,忙道:“云岚姐姐,对不住。我……我有些害怕,就过来跟你睡一头了。”

    刘云岚不禁笑了,以为她是因为前面停了棺木才害怕,便安慰道:“也没啥好怕的,有守夜的人在哩。再说,大姑奶奶最是心疼咱们了,肯定不能吓唬咱们的。”

    菊花不敢将先前的事告诉她,怕带累她也吓得睡不着,只问她人死了到底有没有鬼魂。

    刘云岚见问,索性转身,仰面躺着,叹口气道:“自然是有的。人死了,头几天那魂都走不远,绕着自家屋子转。我奶奶死的时候……”

    菊花本是随便问问的,没想到招出她这样一番话,看样子她奶奶当时也是显灵了,于是忙打断她话道:“云岚姐姐,不要说了,等明儿回去路上再说,这么黑乎乎的夜里,我听了害怕哩,本就睡不着了,再害怕不是更睡不成了?”

    葡萄在被窝一个劲地点头,也不想想谁能看得见她点头。

    于是刘云岚就不再说,让菊花和葡萄挤紧些,这么靠在一块,听着外面模糊的声音,好容易睡过去了。

    天明,睁开眼睛,看着满屋子的亮光,只觉昨晚的一切好似一个梦,那种害怕实在是可笑,便是想着前面的灵堂,心里也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葡萄笑嘻嘻地起床,先出去张望了一番,跑进来跟她们道:“少奶奶,这边也有灶,我就在这烧了些水,咱们洗了再去前边。”

    菊花见她活泼泼的样子,忍笑道:“不害怕了?”

    葡萄不好意思地笑道:“大白天,有啥好怕的?太阳都出来了哩,红通通的一颗。”

    刘云岚打趣道:“昨晚也不晓得是谁,头埋在被窝里,也不嫌闷,要是我家葫芦放个屁,那也叫你给吃了。”

    葡萄忙跺脚扭着身子跑出去了。

    这日果然是个大晴天,阳光照耀下,虽然还有些寒凉,但也让人感觉到了春意。上午很忙乱,一直到八个壮汉抬着棺木往山上去,后面跟一条白色长龙,余家的院子才安静下来。

    将大姑奶奶送上山,这丧礼就完成了大半,剩下的是一些近亲留下来张罗杂事,其他的亲戚则纷纷告辞。

    菊花和刘云岚见没啥事了,就跟杨氏说要先回去。杨氏也怕葫芦在外呆久了不惯,因此索性让青木槐子等人一起回去。

    晌午草草地吃了些东西,一一跟表婶们辞别,可是还没出院子,就被那个小春桃喊回去了,说是她大伯父找菊花姐姐,有事要问。

    菊花心想,多半是问她大姑奶奶显灵的事。见槐子担心地望着自己,对他点点头道:“不碍事。我去去就来,你们等会儿。”

    表叔表婶们都聚集在原先停灵的屋子里,坐的坐,站的站,郑长河也在。见菊花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庄稼汉子和气地对她笑道:“菊花吧?大表叔还是几年前见的你,这都嫁人生娃了。呵呵······”

    菊花想着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赶,忙挨个地对屋里人问了好,然后不好意思地对那人道:“大表叔,我还要赶回去,有好远路要走。大表叔想问啥,就问我好了。”

    大表叔有些尴尬地笑道:“是这么回事:咳咳!菊花,你大姑奶奶昨儿都跟你说了些啥?你是咋见到她的?”

    众人都盯着她,连郑长河也一样。

    菊花心里直抽,暗道我可没见到她,我要真见到她,还不晓得会怎样哩!

    她故意懵懂地对众人道:“我也不晓得哩。我稀里糊涂就进了灵堂,当时那个哥哥睡着了—”她指着昨天趴在棺材边睡觉的青年道——“我就听见姑奶奶骂‘不争气的东西,这么点事也吵!都交代过了要咋分,还这么拎不清。全都没出息,没一个能担起事的。人家挑唆你们兄弟闹事,也看不出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死了还没埋哩,这就吵上了……”

    她一边胡诌一边使劲想下面该咋说。

    屋里人都面红耳赤,羞愧不已,都没发现她说的断断续续,不过菊花有法子,她颓丧地说道:“怪哩,好些话昨儿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儿都忘得差不多了。”

    大表叔急忙道:“这事儿当然……当然是这个样子的——你当时肯定就跟做梦一样,要是你清醒着,那还不吓晕过去了。”众人纷纷点头。

    菊花打了个冷战,故意四处望了望,畏惧地说道:“表叔,甭说了。我还奇怪哩,当时我一点也不怕,就算姑奶奶打翻了灯,屋里一片漆黑,你们都害怕,我也不害怕。可是你猜怎么着?我睡觉的时候,忽然就害怕起来。”

    大伙儿一副了然的样子,都道你回过神来了,当然就害怕了。

    不过,大表叔还有事问菊花,便安慰她道:“你姑奶奶最喜欢你,甭怕。菊花,那个······你姑奶奶还有些私房钱,我们先也没发现,这会儿收拾东西,才发现——有七八十两银子。呵呵!我晓得,这里面有一大半都是你爹这些年给她老人家的,按理说该还给你爹······”

    郑长河急忙摇手道:“我给大姑的,是我一片孝心,那就是大姑自个的了。哪能还给我哩?菊花,你姑奶奶可说了,这银子要咋分?”

    菊花恍然大悟,原来叫她回来是为了这个!

    第三百八十七章 葫芦看见了姑太太

    她看看大表叔,很紧张地瞧着她,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这样子像是要把钱还给她爹么?也就她爹老实,不等他说完就自己表态,遇上那j猾的,顺着你的话接下来,让你吃个哑巴亏,那时要怎么样哩?

    再看看屋里其他人,男男女女都很紧张,心里叹了口气,也是,七八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买荒地都能买几十亩哩。

    她便皱眉苦思——刚才还说想不起来的,如果张口就说了出来,那不就露陷了?

    好一会,她一拍手道:“我想起来了,姑奶奶说——”众人都精神一振,凝神听她细说——“这钅艮子大多是她侄儿孝敬的,是她私房钱。不像房子田地,只能是余家的儿子分,——闺女嫁出去了,是没的分的——这个钱,凡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都有份娃儿多的多分些,娃儿少的少分些。”

    众人松了口气,二表叔道:“这话像咱娘说的,她老人家最是明白事理,样样事都清楚。”

    菊花撇撇嘴,心道,你们干嘛不自个商议了这么分哩?说到底,还是有些贪心,想要多一些。

    于是她故意叫道:“甭吵……我又想起来些话,就是······就是……哦,是这样的,‘兄弟姊妹们就该和气帮衬着,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我要不是惦记娘家哥哥,哪来侄儿孝敬银子?成天吵闹,一分不让,这家就败了。有了烦难事情,兄弟们也都不来帮忙,闹得跟仇人似的,白让人笑话……,其他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表叔们都抹着眼泪无声哭了起来,大表叔对菊花道:“多谢你,菊花。娃他娘,把咱娘用的梳子给菊花·做个念想,她老人家托菊花转话,可见是很喜欢她的。”

    一个暗黄皮肤的媳妇急忙转身,从一个老旧的针线簸箩里拣出一把断了一根齿的黄|色木梳·已经磨得十分光滑油亮,也不知是啥木头做的,递给菊花。

    菊花忙恭敬地接了,再跟他们告辞,又叮嘱了郑长河几句,这才出了内堂,到了外面的阳光下·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混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心情自然不同。人老了总要死的,除了亲近的人会伤心怀念一段日子,其余的人则很快会忘记。菊花和青木跟大姑奶奶不算亲,槐子和刘云岚更不用说了,因此,这一路就说说笑笑的。

    刘云岚和青木听菊花说了昨晚的事,都大吃一惊。

    刘云岚十分肯定地说道:“准是大姑奶奶生气显魂了。你也不想想·从门外吹来的风,能有多大?就能把油灯给吹倒了?大姑奶奶的棺材可是停在内堂,隔着大门好远哩还有·葡萄那么点大,昨晚睡觉怕成那样,她咋就敢从棺材底下钻过去哩?”

    饶是大太阳底下,菊花也打了个寒颤道:“我忘了,那风确实古怪的很不应当吹进灵堂的。嗳哟,不要说这个了,不然我晚上该睡不着了。昨晚我眼一闭,总觉得古奶奶站在床前瞧我。”

    说完抓着槐子胳膊不放。

    葡萄连连点头道:“我没见过姑太太,可我总能看见一个老婆婆在跟前晃哩”

    青木和槐子便不停地找话安慰她们,怕她们心里膈应。

    刘云岚笑道:“回去了就好了。听说阴魂也不是谁都能瞧见的·要不然大姑奶奶干啥不直接显灵骂表叔们一顿?阳气重的地方阴魂就不敢靠近,所以只要槐子在你身边儿,你就不用害怕。

    我想你头一回进灵堂时,姑奶奶的阴魂没准真在,那油灯就是她发怒弄倒的;第二回等大家伙都进去了,她就没法子了·所以借了葡萄的手干这事,葡萄又小……”

    青木连连点头道:“有些道理。自古人鬼殊途,若没个节制,岂不都乱了?”

    菊花点头道:“我也奇怪,虽然明晓得第二回是葡萄弄的鬼,可第一回的事情确实不一样,咋说哩?那会儿我真是觉得阴风直吹,汗毛乍起,想走还动不了,老觉得姑奶奶在身边······”

    正说着,坐在青木肩头上的葫芦忽然开口道:“爹,姑太太怕人”

    青木忙道:“葫芦不怕,姑太太最好了,最喜欢葫芦哩,你刚生下来的时候还抱了你。”

    葫芦撅着嘴道:“没喜欢葫芦,姑太太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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