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杂货 作者:报纸糊墙

    第52节

    “也未必就要十分靠近坊门的位置,我们毕竟是卖杂货的不是开酒肆的。”罗用说完,又问道:“门前可足够宽敞?”

    “十分宽敞。”那名弟子答道:“旁边就有一条巷子,到时候门前车子若是挺得多了,也可以往巷子里挪一挪。”

    “明日中午我去看一看。”罗用说道。

    若是合适,他便打算把这个院子给买下来。罗用现在手头上没多少钱,但是罗大娘手里有钱,她先前说是要买豆腐铺子,不过一时并没有寻到十分中意的地方,这回罗用就打算把这笔钱挪来先用,豆腐铺子的钱,之后再慢慢攒吧。

    “这铺子若是定下来了,那咱往后在那里头卖些甚?”许大郎这时候就问了。

    “自然是有甚卖甚。”罗用回答说。

    “那样怕是有些杂乱。”许大郎皱眉,他觉得像西坡村羊舍旁边的那些铺子那样,每一家店铺都只卖一两样物什,便挺好的。

    “我还怕他不够杂哩。”罗用笑道。

    “师父的意思是?”许二郎也有一些不解,杂而不ji,ng,这买卖果真做得起来吗?

    “你们过来,听我说……”罗用让他的那些弟子们都凑近一点,然后便如此这般,将自己的打算与他们说了,复又道:“此事先莫要张扬,待到开张那一日,叫众人吃上一惊才好。”

    “那我这两日便让人传话回离石,叫他们多送些物什过来。”许二郎那一双眼睛乌亮乌亮的。

    “多多益善。”罗用笑道。

    待晚些时候,四娘几个从外头回来了,罗用便与她们说:“阿兄要在这长安城中开一间铺子,你们这两日若是有空,便多印一些卷子出来,放在那铺子里卖。”

    “把每一旬的卷子都印百来份出来?”四娘高兴道。那些卷子的雕版可都是现成的,这时候再要卷子,只需在现成的雕版上刷些墨汁,再用纸张覆上去印一印便有了,这钱挣得多么轻松愉快。

    “待那十二月下旬的卷子出来了,你们便可以做一个贞观十一年的题集,用针线缝了,再贴个封面上去。”罗用给他们出主意。

    “先印三百份可好?”五郎大着胆子说道,再他看来,三百份已经是十分大胆的决定了。

    “印五百份也无妨。”罗用笑道。

    其实罗用觉得这五百份也不够什么的,现如今他出的数学卷子在这长安城中已经颇有些名气了,想必在不久的将来,在长安城以外的地方也都会有流传。

    再加上这年头又有不少番邦国家的年轻人在长安城求学,他们说不定也会有花钱买个几百份题集回去自己国家的想法。

    在这种大环境下,三五百份题集又够卖给谁的,知道后世那个叫甚王后雄的高考资料,一年能卖出去多少本吗?

    他那还是跟人竞争的结果,罗用现在根本连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大片的空白市场,就他一个人做独家生意,这感觉就好比是大座大座的金山银山,别人都还不知晓,就光等着他一个人去搬。

    “五百份?”

    “果真卖得完?”

    “万一再像上回那般,印出来却卖不出去可如何是好?”

    “阿兄,我们留在离石那边的册子,也可以运过来这边卖吗?”

    “自然是可以的。”

    “阿兄……”

    “作甚?”

    “那……卖出来的钱,怎么分啊?”

    “若是我出的卷子,那便是五五分成,若不是,那便是三七分成,我三你们七。”

    罗用觉得有些好笑,他的那些弟子们现在都还没有谁提起这个分成的事情呢,四娘这丫头倒是先提了出来。

    关于分成,罗用也是提前想好了的,那些弟子们负责出货,罗用负责买铺子开店铺、雇人卖货,双方便按七三分成,当然如果哪个弟子要来这个铺子里帮忙卖货,罗用也是要给他开工资的。

    眼瞅着马上就要挣大钱了,四娘五郎那几个别提多激动了,六郎七娘那两个也跟着高兴,一个个的,都跟恨不得钻到钱眼子里一般。

    罗用好容易哄了他们去睡,自己刚要歇下,便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还当是他那些弟子,开门一看,竟是乔俊林。

    “你怎的在这里?”这会儿早都已经关了坊门了,这小子莫非……

    “在那边待着也是没劲得很。”乔俊林轻描淡写道。不用说,这小子明摆着就是犯了宵禁了。

    “你这胆子着实也太大了一些。”罗用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不知为何竟是带着笑。

    第223章 羊绒当钱

    其实同性相恋这种事,在唐初这时候也不算稀罕,毕竟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有那么一些人,天生就只喜欢同性。

    不过后世风气开放,很多人都已经能够坦然承认自己的性向,眼下这时候却不然。平民百姓大多也只有竭力忍耐和隐藏而已,有钱有势的,便可圈养男优,有文化的,便可以将风流二字拿来做了遮羞布。

    乔俊林时常出去与人交际应酬,对于这种事早已经是见怪不怪,因为他出身较低,便有一些老不休妄图用钱财和势力让他屈服的,乔俊林只觉十分地恶心和厌恶。

    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子之间,少数一些人也有这方面的倾向,同窗之间,也有私底下偷偷笑话那些人的,话语说得十分不好听。

    乔俊林很是爱惜自己的名声,一点都不想跟那些人搅和在一起,对于那一类人惺惺相惜的把戏也是有些不耐。

    然而,方才在那清风楼中,那些巧笑嫣然的官妓却同样也让他感到十分地不耐。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来了光德坊,听闻罗用他们这一晚要住在这边,刚好光德坊与他当时所在的延寿坊仅有一街之隔,于是便也没多想,翻了坊墙便过来了。

    待见到了眼前这人,他心中便什么不耐都没有了。如此一想,自己最近与学校里那几个整日腻腻歪歪的男学生,倒是越来越神似了。

    不过这棺材板儿从小生活在乡下,现如今来了长安城,也不怎么出去与人应酬,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事情,他应是不知晓的。

    “你这胆子着实也太大了些。”这一边,罗用不痛不痒地责备道。

    “……”乔俊林咧嘴冲他笑了笑,自顾自进了屋,蹬了鞋子上炕,就在罗用刚刚躺过的地方,掀一掀被子睡下了。

    罗用:……

    两人在光德坊这边睡了一宿,第二天早晨走路去的太学,光德坊这边距离太学比较近,走路过去也要不了多久。

    然后这一天下午放学以后,罗用就跟他的几个弟子去怀德坊那边看了看他们先前说的那个院子,看过之后,感觉并不是很满意,那位置实在太偏了一点,没有达到罗用最低的心理预期,价格倒是合适,罗用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把地方选在那里。

    “听闻你们那铺子的事情还未确定?我阿耶说,丰乐坊那边有一家酒肆正要转手,不若你去看看?”腊月廿八这一日傍晚,马飞阳特地驾车到丰安坊这边,与罗用说了这个事。

    别看丰乐坊与丰安坊就只差了一个字,位置可查得远了,从那皇城正南面最中间那个朱雀门出来,沿着前面那一条笔直开阔的朱雀大街往南走,右手边第三个坊,便是那丰乐坊。

    “现在去可还来得及?”罗用也知道买房子这种事有时候很是讲究一个先机,只是看看天色,着实也是不早了。

    “怕什么,宵禁前若是赶不回来,便在丰乐坊那边住一宿便是,要么去光德坊也行。”那丰乐坊距离光德坊倒是不远。

    “行,你等我一等。”罗用说着,进屋去与乔俊林打了个招呼,跟他说今晚自己若是没有回来的话,明日记得帮他把那些卷子带去太学那边,明日正是腊月廿九,太学的学生们还得考过一回才能放假过年。

    乔俊林这时候正在背书,听闻了罗用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了下来。

    罗用与马飞阳一同赶去丰乐坊,马飞阳所说的那一家酒肆,位置也是不错,就在丰乐坊的东南角,距离东门和南门都不远。

    这丰乐坊的东门,可就挨着朱雀大街,南门那边的那一条横街,也是相当热闹,每日里车来车往的,行人亦是不少。

    这一家酒肆也是前几年新建,两层楼的,地方也比较宽敞,除了前面的店面,后面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主要用于停放车马以及囤货之用,酒肆的大厨房则在侧面,与前面的楼房相连。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它这个地方并不在长安城最主要的两片娱乐区之中,位置好是好,但是商业却并不如西市周边发达,周围环境比较安静,整体氛围也略带几分严肃,也难怪这个酒肆生意不好要转手。

    罗用对这个铺子很满意,剩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价钱,对方开出来的价钱也算合理,但罗用手头上的存款还是不够买下这个院子的,半个都够呛。

    毕竟这里的位置很好,有些豪族大家若是买下来,将这铺子推了,建个宅子上去,住着也是比较体面的,所以这价钱就很不便宜。

    “三郎你看……”马飞阳早前听他阿耶说这边这家酒肆是因为生意不好才想转手,原本还想着价钱应不会太高,这时候过来一看,却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

    “店家可是着急用钱?”没想到罗用这时候却对那店家说道:“你若是不急,我便先付一半钱帛与你,余下的两月之内交齐,如何?”

    “两月不行,最长一月。”那店家说道。

    “一月半。”罗用让步。

    那店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想想对方并没有压价,至少这个交易价格是另他感到满意的,若是换了一个人,未必能有这么好的价钱,再说这长安城中要卖房子的也不止他这里一处。

    “罢,那便一月半吧,还望三郎守约,届时莫要再拖延时日。”最后,这家酒肆的主人还是同意了这一笔交易。

    “定然不会。”罗用拱手道。

    “一月半,你上哪儿去筹集这般多的钱帛?”买卖谈拢,马飞阳与罗用踩着长安城的闭门鼓,坐在马车之中,往光德坊赶去。

    “只好托人捎信去凉州城那边,看我阿姊能不能送些钱财过来。”罗用笑道。

    实在不行,借呗。眼下在这长安城中,真正位置好一点的地皮房产,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少有转让出手的时候,这时候才贞观十一年,就已经是这般,往后再想要买,只会越来越难。

    罗用现在要买下这个酒肆虽然勉强了一点,但是别的不说,那地方的地皮本身就已经很值钱了,所以再怎么样,也不会是一桩亏本买卖,瞅准了就下手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之后的日子,罗用一边托了人通过驿站送信去凉州城,一边又紧锣密鼓地开始张罗起这一间铺子的筹备工作,过年那几天他都没闲着。

    ·

    凉州城这边。

    这一年年关,罗二娘给她的那些员工每人发了一斗麦子、两升大酱以及一篮子豆腐豆干等物,另外还有十文钱。

    凉州城此地粮食比r_ou_金贵,那一斗麦子就不便宜了,另外还有十文钱和大酱豆腐,寻遍整个凉州城,都没有几个比她更大方的雇主了。

    分到了东西的员工们高高兴兴回家过年,还有一些个回不去的,便让家里人过来拿,家人之间见个面,说几句话,然后回去的回去,留下的继续留下。

    被留下来的这些,都是跟罗二娘等人学了织毛衣的,当初罗二娘与她们签订契约的时候,就已经在上面都写明白了,为了防止手艺泄露,她们这些人在给罗二娘做工期间,是不能回家的,所有人都一起住在这个院子里,与家人见面的时候也都是在公开的场合。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经营发展,罗二娘的这个毛衣作坊现在基本上也已经慢慢上了轨道。

    早前她就雇人拣羊毛,然后再慢慢观察,若有勤快又手巧的,人品瞅着也牢靠的,便单独挑出来,教她们纺毛线。纺毛线的活计比拣羊毛要轻省一些,工钱也多些,又是一门手艺,很多人都愿学,所以都比较积极表现,作坊里的氛围也是比较不错。

    相对于纺毛线,其实众人心中最最向往的,还是那织毛衣的活计,只可惜并不是人人都能被选中,若是被选中了,每个月便能挣七十文钱,包吃包住,四季还有衣裳。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能回家,所以一般拖家带口的妇人就做不了这个活计,她们想做二娘也不肯要,选的大多都是一些年纪很轻的小娘子,要么干脆就是上了一些岁数的,丈夫已经过世的,家里没有什么拖累的。

    这一份契约,一签就是五年,五年之后还不知如何,反正凉州城中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盯着了,就等这些人五年约满之后,将她们雇佣过去,好学了那织毛衣的手艺。

    罗二娘从前也曾与罗用讨论过这件事,按罗用的意思,这织毛衣的手艺,早晚肯定还是会被人学去,最多也就十年八年的,毕竟他们西坡村的那些小娘子们迟早是要嫁人的,嫁了人以后,很多事情就都身不由己了,手艺的泄露,那肯定也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罗二娘这一次在决定契约年限的时候,想来想去,最终就定了一个五年。

    她既不想太耽误那些小娘子的婚期,又不想让这一门手艺太早泄露出去,两相权衡之下,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两日过年,你们便都歇了吧,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便与我说来,我道外面去买。”送走了最后一批工人以及家属之后,罗二娘关上院子,对院中那些女工们说道。

    “平日里该吃的都吃过了,这过年便也没甚好吃的了。”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笑着说道。

    这妇人很年轻的时候丈夫就没了,好容易把两儿一女拉拔长大,现如今三个子女均已成婚。罗二娘因为欣赏她性格坚毅能吃苦,脾气又很好,手上也十分灵巧,便问她要不要与自己签契约学织毛衣,她一口便答应了,从此就在这个院子里住了下来。

    这些人在这里给罗二娘干活,别的不说,吃食总是不缺的,于是这时候一说到过年,问她们想吃什么,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特别想吃的来。

    大伙儿一起把这院子里整理整理,便又到屋子里待着去了,这屋子四周有好几扇大窗户,上面糊着透光度很好的油纸,白天的时候只要开了纸窗户外面的那一层木窗,整个屋子就很亮堂了。

    屋子里烧着火炕,暖烘烘的,坐在这里面织毛衣一点都不冻手,炕头上烧着热水,水壶上冒着水汽,长长的火炕上摆着一张一张的炕桌,炕桌上摆了红枣柿饼并各种点心,大多都是二娘今日一早从外面买来的,因为过年了嘛。

    平日里她们这屋常常也有点心,尤其是在那些需要她们加班赶工的夜晚,有几回罗二娘甚至还开了罐头与她们吃。

    她们这儿有个小姑娘,当初刚来的时候,整个人又瘦又黄,两个手掌跟ji爪子一般,在这儿待了不足半年,身上面上瞅着就有r_ou_了,他耶娘过来探望的时候见了,也都很高兴,逢人便说罗二娘的好。

    虽然过年这两天也不能回家,但是她们这一群大娘子小娘子们聚到你一处过年,也是很欢乐的,吃喝都很富足,人人都裁了新衣。

    有些人其实还宁愿在这一边过年,且不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她们这些人的家境,大抵都是不太好的,贫穷不是罪,但是贫穷会滋生出许多让人不堪重负也无力面对的沉痛,与外面的世界相比,这个小院仿佛没有忧愁一般。

    与这些凉州城本地的大娘子小娘子们待在一起的,还有当初从离石过来的殷氏姊妹,罗二娘自己没多少时间,教人织毛衣的活计,大抵都是她二人在做,所以她二人年纪虽轻,但是在这些人中间也是颇受尊敬的。

    凉州城距离离石县那般远,她们自然也不可能回去与亲人一起过年,早前倒是拖王当他们送了一份信件回去,回信还未到,不知家中是否安好,翁婆年岁也大了,殷朵儿那丫头不知又长高了多少……

    ·

    正月初十这一日,一封信件被人转交到罗二娘手中,乃是从长安城寄来,寄信的人正是罗用。

    罗用这回也是运气好,在他寄信的那两日,朝中刚好有一份比较重要的文书要送去凉州城,这一路快马加鞭,十来日便到了。

    罗用的那封信刚好就赶上了这一趟加快列车,初十那一日,便经由别人转交,送到了罗二娘手中。

    罗二娘收到这封信很高兴,当即便自己拆开来读,不认识的地方连蒙带猜的,整封信件看下来,大抵也是知道意思的。

    三郎说自己在太学当助教,把四娘五郎六郎七娘都带去了,连五对也带去了,他们就住在长安城,时常与大娘她们见面,还有姊夫林五郎近日也在长安城,林五郎原本说是去探望,结果现在整日就跟长工一般,给罗大娘干活呢。

    罗二娘眼里有些shi意,拿着这一张信纸便看边笑,等看到罗用说自己要在长安城那边买一个铺子,手头钱帛不够花用,问她这边有没有的时候,罗二娘想也不想,当即便带着几个人去了仓库。

    自打去年腊月以来,她便不怎么卖货了,因为价格不够高,她手里也不缺钱,于是便都屯着,原本是预备要等到明年早秋的时候再出货的,这时候三郎那边既是需要现金,那自然就先紧着他那边。

    也不需把这羊绒毛衣裤换成钱帛,直接运了毛衣裤去长安城便是,可比钱帛还要轻便许多,想必在那长安城,要用它们换些钱财应也不难。

    “这些,还有这些,全都搬到外间去吧。”罗二娘找了几个看院子的青壮,让他们帮忙搬一下货。

    现如今她们这个院子里的财物比从前更多了,负责看守院子的人也比从前多了几个,都是赵家那边借过来的人手,为了安全起见,隔一段时间,赵家父子还要给她换一批。

    “这么多,二娘这是要出货?”那一摞一摞的羊绒毛衣裤,每一套都能顶的上他们几年的工钱,再看眼前这个大仓库,满满当当的,若是都卖了,也不知道能值了多少钱去?

    “倒不是出货,拿一些出来当钱花用罢了。”二娘笑着说道。却并不跟他们提及这批货要被送去长安城的事情。

    她现在也是做过买卖的人了,不再像从前那般天真,她也曾听闻过很多商队被人劫掠的事情,出行之前便把消息泄露给外人知道,这是十分忌讳的事。

    第224章 贞观十二年元宵节

    比罗二娘那边更早的时候,西坡村这边就已经收到了罗用等人要在长安城开铺子的消息,罗用在信里说了,让他们近期运送一批货物到长安城,速度越快越好,数量品种越多越好。

    刚好那一段时间,关内道那边有人赶了一批驽马到离石这边来卖。

    罗用等人先前修的那一条道路,虽然还未通到凉州城,但还是给关内道那边不少地方带来的便利,但凡是通了水泥路的地方,要从他们那里来往于离石这边,比从前那可方便多了,从离石这边又可南下去往长安城等地,于是今年冬季,便有不少关内道那边的人赶了毛驴驽马,运了许多r_ou_干之类的东西,到他们这边来卖。

    那驽马的价格比毛驴贵得多了,罗用的那些弟子原本也是不怎么舍得买的,直到他们收到了罗用的信件,一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各自把家底掏一掏,最后总共凑钱买下了二十匹驽马。

    给这些驽马配上拉货的板车,再装上各家铺子里的存货,还有杜仲胶作坊近来的出产,另外又在当地收购了一些货物,然后马不停蹄便往长安城去了……

    唐初这时候的长安城,一年之中唯一没有宵禁的,就是正月十四、十五、十六,元宵节前后这三日。

    贞观十二年正月十四这日一早,不少城中百姓便兴致勃勃为今晚的赏灯活动开始做准备了。

    “送蛋糕咯!离石罗三郎送蛋糕咯!”

    “南北杂货今晚开业!一次性购物满三十八文钱的,免费送一个小蛋糕咯!”

    上午十点钟左右,便有一些十来岁的小孩在长安各坊吆喝起来,只见他们三五成群,手里捧着一摞摞的纸张,逢人便发一张。

    有好奇的百姓过去拿了一张来看,首先入眼的,便是“南北杂货,盛大开业”这几个大字。

    再往下看,又有一段小字:“开业前三天,凡是进店购物的顾客,无论买多买少,都有一次摸奖的机会,奖品内容有:衡氏造车行出产的杜仲胶车轮配制燕儿飞一辆,南北杂货大礼包十个,燕儿飞竹链五十条……削皮刀……豆腐……”

    再往下,又有几排用红色染料印上去的大字:“正月十四晚,南北杂货开张第一天,凡一次性购物三十八文以上,免费赠送小蛋糕一个,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写的甚?这上面写的甚?”好些人不认识字,这时候便只好追着那些识字的人问,好在这长安城中识字的人也是不少。

    “就是说啊……”有些个热心的,就会把这宣传单上的内容从头到尾给他们读上一遍。

    “三十八文,啧啧。”有些人一听那个三十八文的要求,就咂舌了,寻常百姓一个月才挣多少。

    “上面那个抽奖的,不管买多少都能抽。”又有人道。

    “我看他们那里的东西指定也便宜不了。”

    “那可未必。”

    “阿姊食铺那边,不是有贵的也有便宜的。”

    “你们看这背后印的甚?”

    众人翻过另一面来看,只见那上面五颜六色地印着一些小图案,乍一看还因为是印花,仔细就会发现,其实那些图案刻的都是南北杂货出售的一些商品的图案,下面还有标价。

    “燕儿飞六百文一辆,哎呦,买不起哦。”

    “他们这个燕儿飞是杜仲胶车轮的,防水,下雨天也能走,而且行在路上也平稳,比木头车轮舒服多了,不颠簸。”

    “你怎知?”

    “听离石那边过来的商贾说的,他们也就是见过一回,先前想买也买不着,这回倒是在南北杂货开始销售了。”

    “你们看,还有卖豆腐的呢,一文钱两方。”

    “倒是不贵,那阿姊食铺的豆腐也有挺大一块,罗三郎这边卖的,应也不差。”

    “还有卖枣豆糕的,也是两文钱一块。”

    “卤水也有呢。”

    “这个面包是甚?”

    “不知。”

    “不若今晚便去看看吧,买些卤水点心出来吃也好。”

    “还能摸奖嘞。”

    “咱几个合在一处结账,说不定还能领个蛋糕。”

    “若是这般,摸奖怕是也只能摸一回。”

    “这倒是……”

    好容易等到黄昏时分,不少住在丰乐坊附近的百姓便跑到罗三郎家那杂货铺去看热闹。

    罗用他们今日请了舞狮队,待到闭门鼓响起之时,那两头狮子便舞得愈发起劲,闭门鼓合着舞狮队的鼓点,咚咚咚响得十分热闹。

    在南北杂货正门前面的空地上,还摆了圆圆的一堆小山一样的奖品,那一辆杜仲胶车轮的燕儿飞就摆在中间最高处,用一个木头架子撑着,旁边还有许多其他奖品,大大小小的品种数量都不少。

    待那闭门鼓敲完了,往日便是坊门落锁的时候,这一日却宣布着夜间娱乐生活的开始。

    南北杂货店门大开,不少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陆陆续续进了铺子。

    进了大门以后,那里面还有一个五六尺宽的小门,小门上面还贴了红纸,写了“入口”二字,在小门的左边,叠放着许多装东西用的篮子,右边则是一排大小相同的柜台,大约是结账的地方。

    进去铺子以后,迎面扑来的,首先就是一阵卤水的香味,再一看,不仅有卤水,还有凉拌菜,有豆制品,各式r_ou_丸,各式甜点……一眼望去,满满当当全是各式吃食。

    好些人一看到这么多吃食,就有点走不动道了,看看这个也想吃,看看那个也想吃。

    其中最最令人流连忘返的,就是那甜品区,那一个个的奶油蛋糕,真是看得人垂涎欲滴,只可惜太贵了,若是不要奶油,只买蛋糕胚,那就便宜不少,旁边还有一种叫面包的吃食,不知道是甚,从前也没人吃过,价钱倒是比蛋糕便宜不少,各种口味的,有ru酪的有咸蛋的,还有夹了r_ou_片的,每一样吃食前面都立着一个标价牌,最便宜的一文钱能买两个,贵的十几文几十文都有。

    “劳烦,帮我拿一下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要。”那边几个人还在犹豫,这一边,有人早早就下手了。

    平日里要到阿姊食铺去吃个蛋糕也是不易,如今这边既然敞开了卖,不少喜欢吃蛋糕的人,自然就要来买了。

    今日负责卖蛋糕的也是罗用的一个弟子,大老爷们一个,五大三粗的,对待食物倒也ji,ng心。

    只见他手里拿个夹子,一样一样帮那个顾客把东西从货架上夹下来,一个面包用油纸包了,另外两个蛋糕,从柜子里专门拿了两个包蛋糕用的包装出来,专门购买的加厚的纸张,再按他们师父的指点,ji,ng心裁剪出来的,这时候只要把蛋糕往中间一放,在把几个纸叶子折一折,上面的口子一卡,一个蛋糕就包好了,严丝合缝的,上边甚至还有一个提手呢。

    一个面包两个蛋糕包好了,然后又从一旁取了一张粉红色纸条出来写价格。

    这张纸条长得也有些奇怪,约莫一寸宽两寸长。只见那卖蛋糕的,从柜台上拿起一根鹅毛竹笔,在这张纸条上写了价格。

    “这个芝士咸蛋面包是两文钱,这两个小蛋糕,一个九文钱,一个是十五文钱,合起来是二十六文钱,你等一下出去的时候,在外面柜台上一起结账就好了,拿着这个纸条,莫要弄丢了。”

    “我也要一个咸蛋芝士面包。”这时候,一个围观了好一会儿的顾客也说了。

    那什么咸蛋芝士面包,看起来好像挺好吃的样子,才两文钱,价钱也不贵,偶尔吃一回那是没什么压力。

    “劳烦给我拿一个蛋糕,要这种的。”也有一些人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买蛋糕,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一回,横竖都要买,不如多花几文钱,买个蛋糕给家里那几个小孩尝尝鲜。

    “好嘞。”罗用那弟子包完了前面那个面包,赶紧又过来给他取蛋糕,从货架上取下来,然后也像方才那般,用一个硬纸盒包起来,放刀叉的时候还多问了一句:“几个人吃?可要多放两个叉子?”

    “要的。”那买蛋糕的汉子有些拘谨地搓着手。

    “行。”买蛋糕的汉子笑了笑,果然又给他多放了两个叉子在里面,然后又取了一张纸条写上价格递给他。

    这汉子接过蛋糕,左看右看,发现这时候铺子里的人已经很多了,他怕被人挤了怀里的蛋糕,也不敢在里面多待,赶紧往外面结账的柜台走去。

    门口那几个柜台,这时候也都已经有人了,三三两两的还排起了队伍,这汉子也不太明白他们这个收钱究竟是怎么收的,于是他便一边排队,一边探头往前面看。

    只见那负责收钱的汉子,接过他前面那位顾客的篮子,对照着好几张不同的颜色看了看,大概是确认无误了,又算了算总价,这才说道:“一共是四十一文钱。”

    顾客从怀里摸出一串钱,数了四十一文结了账,结完账,那收钱的汉子又从柜台下面拿了一个硬纸盒包装的小蛋糕出来:“购物满三十八文,这是赠送的蛋糕。”

    “嗯。”那青年郎君点点头,接过那蛋糕,又招呼那边一直在门口等候的仆从,让他过来帮自己拿东西。

    柜台这边,这个负责结账的汉子,则把自己刚刚收来的那几张彩色纸条按照不同颜色,一张一张塞到几个不同的盒子里面。

    “就一个蛋糕吗,纸条给我一下。”分完了纸条,他又继续接待下一个顾客。

    “哦。”

    “总共九文钱。”

    “哎哎。”

    “你往这边出去,外面有个抽奖的。”

    “哎。”

    汉子付了钱,提着一个小蛋糕,高高兴兴出了铺子,他觉得今天自己可长见识了,这么大一间铺子,这么多的吃食,好些都是他从前没见过的东西,铺子里的人也都挺好的,并不嫌弃他穿着寒酸。

    “摸奖嘞!摸奖嘞!看谁能摸到燕儿飞嘞!”

    结了账以后,沿着一条用矮桩与绸带围出来的小道,很自然就走到了摸奖的地方,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头上扎着一条头巾子,一边吆喝,一边安排他们这些从铺子里出来的顾客摸奖。

    “来来来,看看你今晚手气怎么样。”

    “呦,是个削皮刀啊,削皮刀好啊,削皮刀那也比豆腐强。”

    “哈哈哈哈。”

    “看看这位客人摸了个甚?我看看啊……”

    “空!”

    “哈哈哈哈哈!”

    “今天手气不太好,没事,咱这儿十四、十五、十六三天都有摸奖,今天摸不着明天再来。”

    “后面后面!”

    “这个是甚?”

    “南北杂货大礼包!!!”

    “诸位看看!今天晚上第一个大礼包已经出来了啊!”

    “哇!”

    “你拿好了,这一篮子有点沉,都是可以现吃的东西,哎呦这手气好的!”

    “……”

    等轮到这个买蛋糕的汉子,他还挺紧张,他妻子带着几个小孩在外边等他,这时候也都凑过来了,燕儿飞就不想了,就盼着他也能摸个大礼包呢。

    “我看看你摸的甚?”

    “呦,又是一个削皮刀。”

    “别嫌弃哈,这削皮刀也不错,刚刚好些人都摸到了‘空’呢,还有摸到豆腐的,你比他们强。”

    “就一个削皮刀。”那汉子咧着嘴,一手拿蛋糕,一手拿削皮刀,走到他媳妇身边。

    “削皮刀挺好,听说在他们铺子里,一个削皮刀也要卖四文钱呢。”他媳妇说道。

    “我倒是不知。”那汉子憨笑道:“方才买完了蛋糕,那里边人就多了起来,我怕把蛋糕给挤了,赶紧就出来。”

    “这蛋糕多少钱?”他媳妇问。

    “九文钱。”这汉子说。

    “运气好,又让咱摸着个削皮刀。”他媳妇笑了笑,单说一个小蛋糕九文钱,她肯定也是要心疼的,不过近来他们家里头的经济情况稍稍有所改善,难得吃这一回,便也不说什么了,再说还有一个削皮刀呢。

    “阿耶,要吃蛋糕。”家里最小的闺女这时候就扯了她阿耶的衣摆说道。

    “行,咱吃蛋糕。”汉子高兴道。

    两口子领着家里大大小小三个孩子,一路出了丰乐坊,就在朱雀大街西面的水渠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每年的元宵节,这朱雀大街都很热闹,尤其是在靠近朱雀门这一带,更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每年的赏花灯活动主要就是在这一带,就他们身边的这棵大树上,也挂着几个彩色大灯笼呢。

    一家五口人在大树下坐好,然后那汉子便小心翼翼拆开自己手里面那个硬纸盒,将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摆到几个儿女面前。

    一般情况下,一个小蛋糕就只配一把叉子,刚刚那个卖蛋糕的汉子问了他一声,又多给了他两把叉子,这时候三把竹叉子,他这三个儿女一人一把,刚好。

    “吃吧。”汉子把三个叉子分到儿女手中,笑眯眯说道。

    “耶娘不吃吗?”最大的女儿问道。

    “耶娘不吃,你们吃吧。”她们阿娘也说。

    “阿娘,这蛋糕真好吃!”最小那闺女用叉子小心翼翼挖了一点点奶油放到嘴里,吃完了咂咂嘴,转头对她阿娘说道。

    “好吃吗?明年元宵节,叫阿耶再给你们买。”阿娘伸手摸了摸小女儿头上软软的头发,说道。

    “阿娘你也吃。”

    “嗯。”

    “好吃么?”

    “好吃。”

    “阿耶你也吃。”

    “你吃你吃。”

    “阿耶,这蛋糕真好吃。”

    一家五口人合吃一个蛋糕,也是其乐融融,旁边不时有出来赏花灯的百姓经过,还有一些小孩提着花灯嘻嘻笑着跑过去,青年男女们三三两两……

    第225章 旺旺旺

    南北杂货开张头一晚,那叫一个人声鼎沸。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罗用看看不行了,人实在是太多了,只好找了两名弟子,到入口那里去拦一拦,让后面的顾客排队,等出口那边出来一批,入口这边再放进去一批。

    “还好听了师父的话,若是按照我们的想法,这时候铺子里的东西怕早就被搬空了。”一个弟子踮起脚尖看了看铺子里那人头攒动的情景,不禁感慨道。

    “我都跟你说了,听师父的,准没错。”另一名弟子哼哼道。

    说是这么说,前面这两三天,罗用那砸钱的架势着实也是把他们给惊到了,别个不说,光是那买牛ru的钱,一天都要花出去多少,那钱帛都跟下雨天的山溪水一般,哗哗往外冲。

    他们这些弟子身上也没多少钱财,不能支持罗用,好在罗大娘爽快,也不多问,要多少钱都给,要多少东西都买。

    林五郎被这姐弟二人花钱的架势吓到,想来想去,终于还是跟罗大娘开了口:“不若你便劝劝三郎,叫他缓着些,莫要这般着急,到时候万一不能回本可咋整。”

    罗大娘却说:“三郎当初许了你我二人每月二百文工钱的时候,也不曾担心不能回本,后来又将这么大一个铺子交由我来打理,也不曾担心不能回本,怎的今日从我这里支些钱财,你我便要担心他不能回本?”

    林五郎听闻了这个话,当即涨红了一张脸,呐呐道自己并非是与罗用计较,不舍得给他花钱。

    罗大娘倒也不怪他,一辈子没花过几个钱的人,这时候见人这么花钱,心中难免也会有一些担忧和不安,早前她自己还与罗用说过,让他要稳妥一些的话呢。

    “不过是些钱财,便是全都亏了去,天也塌不下来,你且放宽心,三郎心里有数。”罗大娘安抚林五郎道。

    自此,林五郎便也没再说过什么,心中虽还有些不适,但他都自己忍着。

    他们林家人向来都是勤俭持家,赚钱不快,花钱更是十分谨慎,在林五郎的观念里,所谓家财,就是这么稳稳当当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

    正月十四这一日,林五郎在光德坊这边与罗大娘帮忙,听闻了丰乐坊那边生意火爆,南北杂货那铺子里的东西也像是卖不完一般,卖完一批又有一批,光是那奶油小蛋糕,这会儿怕是都已经卖出去上千个。

    “三郎那心思那眼界,着实不是寻常人能比。”林五郎当时对罗大娘这般说道。

    罗大娘笑了笑,跟他说:“你且看着,且学着,待那时日长了,自会有些不同。”

    光德坊这边,罗大娘他们这一天晚上也是很忙,丰乐坊那边更不用说了,罗用与他的那些弟子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光是来来去去的补货,都能把人给累得够呛。

    难得元宵节这几天没有宵禁,四娘她们几个,罗用也不想把她们关在家里,偏他自己又没时间带他们出去玩。

    刚好这一天下午白以茅等人过来,言是要找四娘五郎一起出去玩,六郎七娘那两个闹着也要去,罗用原本还有一些不放心,后来乔俊林说他也一起去,罗用这才答应了,跟白以茅那几个比起来,罗用显然还是对乔俊林更放心一些。

    于是这天傍晚,罗家这几个小孩,身上揣着自家阿兄给的零花钱,高高兴兴就坐着白家的牛车出去赏花灯了。

    牛车行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有些走不开了,一行人下车步行,挤在人潮之中,看着那一排排一盏盏五颜六色的花灯,还有那高大的花轮、花树、花楼,看得几个小孩那叫一个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逛,瞧遍了新鲜,又猜了好些灯谜,猜中了两个,得了两盏小花灯,让六郎七娘那两个提着。

    “你俩要花灯不要?”白以茅问四娘五郎两个。

    “不要。”姐弟二人齐齐摇头,花灯这个东西看是好看,买来却也没什么用处,好看一点的花灯,价钱也是颇贵,还是不买了吧。

    “一年一度,也是难得,你们喜欢哪一个,我买来送你们可好?”白以茅笑道。

    “不用了。”姐弟二人依旧摇头,白家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事拿去买那个做甚。

    白以茅见她二人这般坚持,便也不再多说,一行人边走边看,走得累了,便到朱雀大街旁边的坊间去找了一家酒肆,进去点了一些热茶点心,就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一边吃点心一边看风景。

    这个酒肆的位置本就靠近朱雀大街,又是两层楼的,楼层比坊墙高多了,站在二楼窗边往外看,便能看到外头大街上的热闹情景,就是被大树给遮了些许视野,多少有些遗憾,只不过像今晚这样的日子,真正好的观赏花灯的位置,这会儿估计早都已经坐满了人,白家那些仆从,也是好不容易才帮他们寻着了这样的一个位置。

    “哇!好亮啊!”罗家这几个小孩倚在窗边,看着外面街道上那无数盏的花灯,感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还要亮。

    “莫再吹风了,过来吃些热茶吧。”乔俊林烹了几杯热茶,招呼他们几个过来吃茶。

    正月十四的长安城,天气还是比较冷的,今夜处处都点着花灯,仿佛比平日里也暖和了不少,只那夜风吹在脸上,依旧有些冻人,六郎那小子刚刚兴奋的,又是出汗又是吹风的,这时候已经开始挂起了小鼻涕。

    “呦,这不是白大郎吗,真是巧了。”这时候酒肆二楼又上来一群年轻男女,其中年纪最轻的不过十三四岁,最长的也不过二十左右,这些人与白以茅似是旧识。

    “今日竟是连这里都没了空位,店家言是要与我们另加一桌,你看这满满当当的,还能往哪儿加呢?”一个自来熟这时候就说了:“不若我们便于白大郎他们一处吧。”

    “还望白大郎莫要嫌弃。”几个少年人笑嘻嘻地向白以茅拱手。

    “何来嫌弃之说,诸位请便。”这样的情况,哪里还有让白以茅说不的余地。

    这一行人各自找位置坐下,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在行走间,刚好与正端着茶杯从窗口那边跑过来的七娘撞了个正着。

    七娘人小,一个趔趄坐到地上,那少女却像是碰着了什么污物一般,看也不看地上的七娘一眼,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确认上面并没有沾上什么污秽,然后就施施然上了木榻,自顾自坐了下来。

    在场不少人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有面露不喜的,也有不以为意的,白以茅的脸色沉了沉,于是桌面上的氛围便也显得有几分尴尬起来。

    这几个小孩穿着虽然一般,一看就是小家小户出来的,与他们这些人不是一个社会阶层,但既然是白以茅带出来的人,他们总该给些脸面,怎能把轻蔑厌恶表现得这般明显?

    “可摔着了?”有人出言问道。

    “无事。”四娘走过去,伸手把还坐在地上的七娘拉了起来。

    七娘小丫头现在岁数还小,不懂什么事,但她这时候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有些委屈。

    原本已经红了眼眶,结果被四娘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无事,又给憋了回去,不就摔了一下,这都要哭,当心阿姊等一下又要骂她。

    四娘把七娘带到木榻上坐好,然后又笑嘻嘻对众人说道:“我阿兄前几日教了我们一个游戏,你们要不要玩玩看?”

    “甚游戏?”毕竟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又是生在这么一个缺乏娱乐的年代,一说游戏,很多人便都来了兴致,再说刚刚被那少女整那一出,这时候他们也有意要表现得热情一些,希望能缓解一下气氛。

    “你看我这里有四个茶盏,分别叫‘神、来、气、旺’,每个杯子对应一个字,等一下我敲哪一个杯子,你们就要报出对应那个字,我阿兄说这个游戏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反应能力。”四娘一本正经地在自己面前的矮桌上摆了四个茶盏,说道。

    “你阿兄是?”有人顺势问道。

    “便是离石罗三郎。”白以茅帮忙回答道。

    “哦,原来你们便是离石罗三郎家里的姊妹。”有人笑着说道。

    得知四娘她们几个的身份以后,这些人有吃惊的有好奇的也有不以为意的,当然也有轻视的,论出身,罗家跟他们比起来那是差得远了,尤其是刚刚撞了七娘的那个少女,更是直接把轻蔑写在了脸上。

    “这游戏你们可要玩?”四娘却跟没看到一般,只管笑眯眯问道。

    “我先来。”听闻那罗三郎当初刚刚上任的时候,就用一个简单又机巧的小问题,把太学的一个学生给收拾了,那阵子太学那些学生没少用他的那个问题出来坑人玩,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都要中招。

    不知他们家平日里玩的小游戏,与别处又有什么不同。

    “神来气旺,记住了。”四娘说着,就用筷子在第三个茶盏上轻敲了一下。

    “叮。”

    “气!”

    “叮。”

    “神。”

    “叮叮。”

    第52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南北杂货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报纸糊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报纸糊墙并收藏南北杂货最新章节